阮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懵逼的。
眼前是一阵白，但又不是纯粹的一片白，而是混着莹白、亮白等同色系白色的色泽。
浑身疼。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是棵铁轨边生长的藤，不小心延伸到了轨道上，结果被无数车轮碾过。
混乱、片段的记忆飘散而来。
她想起自己在学校操场上做的一切：把那只兔子抱进怀里，还磨蹭它的头，嫌它的毛扎人……
阮绵：……
这时，门咔哒一声响了。
陆九宴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衣和裤子，一脸烦气地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进来。
阮绵这时意识已经逐渐清明。
就看见了他脸上、还有脖颈上的细细血痕。
不是很深刻，也不连续，断断续续的，从侧面看，像一串奇怪的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
像什么……意义诡异的勋章似的。
阮绵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五星级酒店的床普遍都偏大，阮绵又躺在堆成一坨坨的又蓬又松的被子里，所以陆九宴进门的时候没看到她醒来了。
这会听到声音，陆九宴才朝她看过来。
目光像两片小李飞刀似的，带着无声的嗖嗖感，射到阮绵身上。
场面自然是一片狼藉的。
但又有种奇怪的破碎的美感。
裙子被扯裂了，又被压来碾去，这会看起来像是被马车轮碾碎的兰花。
上面还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乍一看，像是意识流的喷画。
陆九宴的目光在这裙子上流连一瞬，眼睛里卷起黑暗的颜色，他转过头，阮绵便再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她听到了他的抱怨。
“麻烦。”
是的，麻烦。
阮绵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她自嘲一笑。
林景熙不稀罕她，陆九宴嫌她是个麻烦。
可以。
没问题。
看来她只能自己多心疼自己一点。
她本来还带着丝慵懒的脸色严肃起来，边胡乱拎起床上的裙子和衣服，边冷淡着声音对陆九宴道：
“你放心，我洗涮一下就走。”
“绝不给陆少爷添麻烦。”
陆九宴肩膀一僵，没接话。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下床声，随后是浴室的水声。
意识到房间里暂时只剩下他一个人，陆九宴稍微轻松了点。
随即心头泛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是个玩咖，玩的是你情我愿，随时来去。
有句话说的是，别谈钱，谈钱伤感情。
但是在陆九宴这里是，可以谈钱，感情这东西没有的，伤不到。
然而这会，他的心里十分混乱。
昨晚上自然也是你情我愿——她先发的微信。
但是，这姑娘显然没打算跟他谈钱。虽然，也没打算跟他谈感情就是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她是第一次，他以为……
唉，总之就是，很糜乱的一晚上，很混乱的一早上。
洗涮完，阮绵精神了不少，从浴室走出来。
她的衣服已经都没法穿了，只能系浴巾。脖颈和肩膀勉强被长发遮挡，黑色闪动的缝隙里，红色痕迹散乱，一直向下延伸到象牙色的隆起上。
陆九宴别开眼，心里只觉更糟乱。
阮绵朝陆九宴走去，很想成熟地说点“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之类的话。
但是。
走着走着，脚步踉跄一下，她差点摔在床上。
同时，肚子里叽哩哇啦一阵怪叫。
饿的。
得，气势全没了。
陆九宴背对着她，看似压根没注意她的情况，其实却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她的模样。
他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丝，说了声：
“吃吧。”
就起身又离开了房间。
听到他离去开关门的声音，阮绵自在了点——穿成这个样子，面对不熟的男人，她其实紧张得不行。
吃着饭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阮绵在想陆九宴是不是觉察了她的不自在，所以才出去了。
后来，她又觉得不是。
陆九宴是谁啊，怎么会体贴入微地察觉别人的感受。
阮绵失笑，风卷残云吃完早餐。
后来，门被从外面敲响。
阮绵凑到猫眼去看，却听到站在外面的侍应生说了句“东西挂在把手上了”，就走了。
她开门，拎进袋子。
打开一看，是一条质地柔滑的黑色吊带裙，还有新的内衣。
内衣是一片式的，触手有热度，似乎是在烘干机里消过毒。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穿上之后很舒服，尺码也很合适。
阮绵脑海里闪过自己抱着兔子脑袋揉，和后来陆九宴“丈量尺寸”的行径，脸从脑门顶红到了脖子根。
如果不是喝多了，她这辈子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酒后乱性，真要人命。
她换上衣服，离开酒店。
从头至尾，陆九宴都没有再出现。
一夜荒唐，他只说了“麻烦”和“吃吧”四个字，就彻底消失了。
经历了林景熙的背叛，阮绵现在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红颜祸水级别的女人，也丝毫没觉得陆九宴会一睡钟情。
她回到学校，冷眼旁观林景熙和许清愁继续在暗地里瞎搞，直到等来林景熙说分手的那一刻。
她本来想告诉他，她也绿了他。
但是这话没有说出口。
现实世界的阮绵就穿进来了。
直接给林景熙来了句看见他就想吐。
******
阮绵像看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演电影一样看完了原主的记忆碎片后，愈发觉得这小说有隐藏的故事线。
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她忍不住蹙眉沉思。
唐新雨完全不知道她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场小电影，还在兴奋地催促她：
“赶紧老实交代！”
“额……”
阮绵开始编故事。
“那个……其实……额……陆九宴，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这是实话，阮绵不打算欺骗唐新雨。
但诡异的是，在这个世界里，这却是编出来的。
唐新雨：？？？
她困惑不解。
“你……早就认识他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怪唐新雨困惑。她和阮绵是邻居，上的学校也都一样，她完全不记得有过陆九宴这么一号人。
阮绵努力使自己的故事合理化。
“就、就是……有段时间，我在、在、在网恋嘛！”
“啊！”
唐新雨恍然大悟。
“就是你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吧！”
她朝阮绵眨眼。
“我就说你那个时候不对劲，有一天还跑来问我怎么买火车票，嘿嘿，原来那时候你是想奔现啊？”
阮绵听了愣了一下，心想，还真有这么回事啊？
但是，她的记忆里怎么没有呢？
这片不想怀有的记忆，可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