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麒顺着王昶的手指看去,发现坐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的还咳嗽两声。
“司马将军,这位便是我荆州的南郡太守卞统。”王昶给司马麒介绍道。
“见过卞太守。”司马麒拱手一礼。
“咳咳……”卞统虚弱的一抬手,沙哑着嗓子答道:“下官见过司马将军。”
可就这两句话,又引发了卞统剧烈地咳嗽,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连忙起身为他拍背,却根本止不住,直到咳出了一口瘀血,才慢慢止歇。
“卞太守若是身体有恙,还是先回襄阳调养吧。”司马麒关切的说道。
“老毛病了,咳咳......”卞统又一次咳出了一丝鲜血。
“建业,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伐吴大业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啊。”王昶见卞统的病情似乎愈发严重,也有些担忧的劝说。
“不妨事!”卞统忍下咳嗽带来的扯痛感,强打起精神,“吴贼占据南郡久矣,下官这个太守是徒有其名啊,今日终于等到伐吴的命令,故老朽宁愿死于沙场,也绝不后撤半步。”
司马麒闻言,不禁对卞统刮目相看,这个老太守虽然身染沉疴,看起来病恹恹的,但是骨子里确实有着一股子硬气。
“老太守忠勇为国,晚辈佩服。”司马麒拱手赞叹道。
“下官惭愧,惭愧啊!”卞统摇头摆手道:“我自上任以来,眼睁睁的看着南郡百姓沦丧于贼手,实在是日夜寝食难安啊,如今太傅贤明,聚大军讨贼寇,老朽敢不尽心竭力!”
王昶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阵感慨,“卞太守就留下守备纪南城吧,为我南征大军护卫粮道。”
卞统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随即拱手应道:“下官遵命。”
王昶又对着卞统身后的年轻人说道:“卞粹,你父亲身体不太好,你就留下来照顾一二。”
“诺,卑职谢王公体恤。”卞粹感激的一揖到地。
接下来王昶又为司马麒介绍了,毌丘俭的弟弟偏将军毌丘秀、王昶的侄子别部司马王默等人。
司马麒和众人相互见过礼之后,接下来就是一番觥筹交错,这顿酒宴足足吃到戌时左右才各自散去。
王昶送走了司马麒和荆州的将校官吏后,转身回到了帅府。
“父亲。”王浑迎了上来,恭敬的问候道。
“嗯。”王昶点了点头,带着儿子王浑、侄子王默走进了后堂。
桌案上摆放着茶具,王默泡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放在了王昶的面前。
“都坐下品茗。”王昶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道。
“喏!”王浑和王默齐齐答应了一声,各自落座。
“浑儿,司马将军知道你来见我吗?”王昶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热茶问道。
“知道,将军说我父子久未相见,特意嘱咐孩儿来探望父亲。”王浑恭敬的回道。
王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问道:“洛中的情势如何?”
王浑听到父亲询问自己正事,立刻收敛了心神,认真的作答,“回禀父亲,最近洛阳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太傅的宗庙营建完毕,陛下还派遣官员前往拜祭。”
王昶神色微动,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敲击着,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父亲,您是怎么了?”王浑看到王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哦!”王昶恍然惊醒,看着王浑说道:“陛下降天恩于太傅,此乃社稷之福,我会抽时间撰写一道贺表,你回京后呈给太傅。”
“孩儿记住了。”王浑赶忙答应下来,然后沉吟了一下,“父亲,孩儿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昶看着王浑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一笑,“你我父子之间,但说无妨。”
“父亲,孩儿的婚事恐怕……”王浑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句话。
王昶闻言一愣,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不由得反问道:“怎么回事?钟家可有变故?”
王浑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孩儿受曹爽的牵连,去年被罢官之后,钟家对议婚就有些不冷不热。”
“哦?我久在边塞确实有些疏忽了。”王昶眉头微皱,“可你如今已然复官,钟家的态度可有变化?”
王浑仔细回忆了一番,随即摇了摇头,“孩儿在中领军官署见过钟会几次,此人性情倨傲,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婚事作罢,他们好似有意另则佳婿。”
“怎么能这样!”王默有些听不下去了,“玄冲兄长文武双全,还委屈了钟氏女不成!”
“唉,颍川世族终究看不起我等边塞之人啊。”王昶长叹一声,“既然钟家无心与我王家联姻,那婚事就此作罢吧。”
王默还是有些不服气,“如此白白耽误了兄长三年的时间。”
“好了。”王昶打断了王默的话语,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王家虽然比不得钟家显贵,但也不愁娶不到贤良淑德的女子,待战事结束,父亲定为浑儿寻觅一门好亲。”
“劳父亲费心了。”王浑低着头回应道。
“不要再纠结此事了。”王昶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如今朝堂局势变幻莫测,颍川世族也未必会一直兴盛,婚事不成就不成吧。”
“您的意思是?”王浑和王默听出了王昶的弦外之音,两人试探性的问道。
王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自家子侄,“你们不觉得,这几年来朝廷在有意的提拔晋人吗?”
“朝廷真有此意?”王浑和王默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王昶轻捋着胡须,抬头看着屋中的舆图,“征西将军太原郡阳曲县人郭淮、镇南将军河东郡闻喜县人毌丘俭、太尉太原郡祁县人王凌。”
王浑立刻站起身来,颇为激动的说道:“还有太原郡晋阳县的父亲,大魏的兵马已有半数在晋人之手。”
王默则有些担忧的问道:“可太傅是河南世族,他也会支持晋人吗?”
王昶苍老的脸上浮起一抹异样的神色,“温县终归在河北,不在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