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马麒率军出发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中,也有人把目光盯在陇西之地。
汉中位于关中与蜀地之间,北依秦岭,南屏巴山,中部为汉中平原,治所则在南郑。
南郑城中的一处小府邸,成为了汉大将军费祎的居所,此府为二进院落,外院雅致大气,内院清静宽敞。
而此刻,大将军费祎一个人坐在榻上,面前摆放的既不是兵书战图,也不是公文典籍,而是一副棋盘,上面摆着谁都看不懂的残局。
费祎手握黑白两子,慢慢的揉搓着,脸上的表情平淡,看似在沉思,但心却不知飞向了何方。
“老爷,卫将军姜维求见。”门外传来了仆役恭敬的声音。
费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门口,随即又继续捻着棋子,“让他进来吧。”
“诺。”门外应了一声。
不久,一名身材高大威猛的将领走进小屋。
“下官参见大将军。”姜维拱手行礼道。
费祎好似如梦惊醒,赶紧抬手招呼姜维,“伯约来了,快坐。”
姜维走到案前坐下,看了一眼棋局,随即问道:“文伟公,您这是?”
“闲来无事,自娱而已。”费祎面带笑意的邀请道:“伯约,不如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姜维想直接谈事,但见费祎这般热情相邀,便犹豫了一下,“好吧,不过下官棋艺粗浅,还望文伟公手下留情啊。”
“伯约言重了,消遣而已。”
随即又吩咐下人准备茶水和点心,然后两人相对而坐。
费祎执白,先落一子,姜维执黑,后手落子,两人随即你来我往的厮杀起来。
可结果不到半个时辰,费祎便把黑棋逼上了绝路,姜维见状只好投降认输。
费祎却有些意犹未尽,语气深长的说道:“伯约,心不在此啊。”
姜维见费祎点破,也不再遮掩,“大将军慧眼,下官确有要事禀告。”
费祎故作漫不经心的拿起了棋谱,随意的翻阅起来,“何事啊?”
姜维看到费祎这副做派,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郑重的说道:“下官刚与夏侯将军谈过,仲权说司马懿刚刚掌权,短期内应不会有征伐之志。”
“这是好事啊,司马懿不愿兴兵,使蜀中百姓免遭战乱,甚好。”费祎一边说着,一边往棋盘上落子,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了。
“大将军,下官以为,应趁司马懿梳理内事之际,兴兵北伐,克复中原。”
费祎落子的手一滞,故作疑惑的问道:“我记得前几日,卫将军已经说过此事了,我还准了牙门将句安、李韶前往麴山筑城。”
“下官说的不是这种小规模的骚扰作战,而是像丞相在世时那般,举全国之力北伐曹魏,夺取雍凉二州,使陛下还于旧都。”姜维越说神色越激动。
可费祎却神色淡然,不为所动,抬起头看着姜维,平淡的问道:“伯约啊,你自比丞相如何?”
姜维愣了一下,没想到费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心里察觉不妙,但还是回答了一句,“姜维惭愧,丞相有天人之智,维不及也。”
费祎听罢,继续问道:“那伯约以为我比丞相如何?”
姜维这下有些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费祎见状自嘲的笑了笑,“既然伯约不便说,那我就自己说,丞相治国胜我十倍,丞相用兵胜我百倍。”
“大将军过谦了。”姜维连忙说道:“五年前,大将军击破曹爽,天下震动。”
“那一战皆乃子均之功也。”费祎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伯约,你不及丞相,我亦不及丞相,丞相犹不能平定中原,何况是我等呢!不如保国治民,敬守社稷,等后来者成此大业,不要希冀侥幸而决成败于一举。”
姜维听后不禁面带愠色,站起来走了两步,伸出了五个手指放在费祎面前,“大将军,如果您不愿北伐,可遣维带五万军出战陇西,如何?”
“一万。”费祎见姜维执迷不悟,头也不抬的答道。
姜维闻言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又收回去两个指头,“三万军如何?”
“一万。”费祎继续翻看棋谱。
姜维咬着后槽牙说道:“二万总行了吧。”
费祎终于把头抬起来了,锐利的目光直视姜维,“一万,另外句安和李韶先前各带走一千人,所以你只能带八千兵出汉中。”
姜维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跺脚,转身离开了,费祎看着姜维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息,随手把棋盘搅的一团糟,自顾自的念叨些什么。
姜维则气冲冲的走出小院,在门外看到了与自己一同来的安远将军王嗣。
不想在部下面前失态的姜维,只好强压下怒火说道:“承宗,我们走吧。”
王嗣看了看姜维的脸色,又看了看小院,随即问道:“卫将军不是去跟大将军要兵了吗?大将军可是不允?”
姜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费公胆气尽失,只愿做一守成之辈。”
王嗣闻言,眉头微蹙,“这么说大将军是不答应了?可前几日不是说,愿意支持将军北伐吗?”
“唉,他只拨给我一万军士。”姜维牵过马匹,喟然长叹。
王嗣一愣,“怎么能这样?陇西之地的郡兵都不止一万军,关中郭淮的手中还有十万精锐,更何况魏国的中军还会驰援。”
姜维扭头看了眼费祎的小院,“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过我姜维可不是畏缩不前之辈!此番我不破魏贼誓不罢休!”
王嗣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激荡,这样的姜伯约,才是他熟悉的大汉上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是那样的百折不挠。
“好!”王嗣重重的点了点头,“将军仍有此志,我便放心了,不知将军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姜维跨上战马,仔细的思虑了一会,扭头对王嗣说道:“那就要劳烦承宗了,请你去联系羌胡诸部,邀请他们劫掠陇西,这样便可分散魏国之防御,我汉军才有出奇制胜的希望。”
“诺,明日我便动身前往羌胡诸部,劝说他们的头领攻魏。”
姜维满意的一笑,随后猛拽缰绳,惹得战马阵阵嘶鸣,心中暗道,就算只有一万军,我也要搅的魏贼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