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年四月八日,魏帝曹芳颁布诏令,改正始年号为嘉平,史称“嘉平元年”。
可仅在改元的十日后,太尉蒋济于府中突发恶疾,一病不起。
司马懿闻讯后带着司马师和司马麒,备好补品前去探望。
刚来到太尉府门前,蒋济的儿子蒋秀已然在府前恭候,见司马懿从马车下来,急忙上前拜倒,“下官蒋秀拜见太傅。”
司马懿示意司马麒扶起蒋秀,有些唏嘘的感慨道:“你父亲的身体如何了?”
蒋秀听到司马麒这么问,不由得眼泪汩汩流下,带着哭腔答道:“太傅,我父亲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医者说恐只在朝夕之间了。”
司马懿听后,不禁重重的叹息一声,拍了拍蒋秀的肩膀,“引我前去探望子通公。”
蒋秀赶紧摸了一把眼泪,快步上前扶着司马懿,往蒋济的寝屋而去,司马懿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子通公这病怎来的如此之急,月前我看他的身体还颇为硬朗。”
蒋秀听到司马懿问这事,目光变得有些躲闪,不敢抬头支支吾吾的答道:“父亲前几日饮酒过量,故引发旧疾。”
其实,蒋秀是知道些内幕的,蒋济好喝酒不假,可他最近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整夜的喝着闷酒。
有一次蒋秀晚间路过书房,还听到蒋济自言自语说着什么,“仲达失信于我,叫我如何去面对天下人!”
不过此时司马懿问起,蒋秀却是半个字也不敢提,毕竟蒋济拒受封赏,已经惹了司马懿不快,自己再把这些说出去,满门老小还活不活了。
蒋秀就这样满怀心事的走到了寝屋前,司马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司马麒把带着的人参拿来,对着蒋秀说道:“此物乃是鲜卑慕容部送给老朽的土精,听说此物有祛病延寿之效,你拿去找医者,看看能否为子通公去疾。”
蒋秀一听,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赶紧深施一礼,“下官代家父谢过太傅了。”
说罢,便推开了房门,引着司马懿进到屋内。
在进入蒋济的寝屋后,司马懿看到蒋济的妾室儿孙们都聚集在此,心中便知道蒋济的情况应该真的很严重。
司马懿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蒋济躺在榻上,面色惨白,脸颊消瘦,呼吸时有时无,左右的蒋府家眷们一个个低着头抹眼泪,不由得心中一叹,来到了蒋济的榻边。
蒋秀跟在后边,低声的呼唤,“父亲,太傅来看您来了。”
却不料这句话竟让蒋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轻声说了句,“仲达,来…了。”
司马懿见蒋济醒来,微微拱手,“子通公。”
蒋济颤抖着双手想要还礼,被司马懿拦下,“子通,你我两人还需如此?”
蒋济见司马懿这么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扭头看向自己的家眷,“你们…都退出去。”
众人听到蒋济的话,丝毫不敢耽搁,纷纷退了下去,很快屋中就剩下了司马懿和蒋济两人。
蒋济见人都走了,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司马懿见状想要帮他一下,但被蒋济摇头拒绝了。
可仅凭他自己试了几次都不行,最终只好放弃,转过头看着司马懿说道:“仲达,劳烦你了,还跑一趟,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
司马懿轻叹口气,“几十年的情分啊,怎能不来。”
“是啊,几十年沧海桑田,我现在要走了,去见先帝了。”蒋济虚弱的点点头。
司马懿脸色一变,低声问道:“太尉心中还在埋怨老夫吗?”
蒋济凄然一笑,“我不怨你,可仲达啊,若人死后有灵,来日你见到了文皇帝,见到了子丹兄,当如何自处啊。”
司马懿听后全身一震,良久才道:“懿,问心无愧。”
“哈哈…哈!”蒋济一怔,随后用手指着司马懿放声大笑,面色也变得红润了几分。
过了好一阵,放声大笑带来的缺氧感才让蒋济停下,他喘着粗气,感觉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眼瞅着又要昏睡过去。
司马懿看着这样子的蒋济,侧着身子坐在榻沿上,握住了蒋济干枯的双手,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觉得王凌此人如何?”
蒋济的脑子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可却更容易说出心里话,“彦云文武俱赡,当今无双,其子王广有大志,胜父一筹。”
司马懿轻轻的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来,看着又陷入了昏迷的蒋济,伸手帮他掖好了被子,迈步转身离去。
从屋中出来之后,看着满院的蒋府家眷,司马懿面色和善的安抚了他们一番,随后离开了太尉府,可他进入自家马车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变了,脸色阴沉的吓人,目光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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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了夜半时分,蒋府请来的医者把司马懿带来的人参煎成了参汤,让蒋济服下。
这才让蒋济又醒了过来,一旁捧着药碗的蒋秀惊喜万分,高兴的说道:“好药啊!好药啊!”
在家人的注视下,蒋济缓慢的睁开了双眼,看看儿子蒋秀、孙儿蒋凯,突然回光返照似的坐了起来,伸出了枯瘦的右手接过了药碗,仔细的打量一番,略带疑惑的问道:“今日,谁来了?”
蒋秀赶紧回答,“太傅来看过父亲,还送了这参药来。”
蒋济迷茫的喃喃自语,“对,我们提起了先帝,提起了子丹,还……提起了彦云。”
想到这里,蒋济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十分难看,紧接着浑身发颤,感觉喉头微甜,猛地一口鲜血吐在榻上,手中的药碗摔落在地,人也往后倒去。
“父亲!”
“翁翁!”
蒋秀赶紧上前查看蒋济的情况,只见蒋济的气息在渐渐变弱,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气若游丝的说道:“我今…日…之言,要让王…凌灭族…了!”
说罢,脑袋一歪,再无半点生息。
“父亲!”蒋秀跪在榻前嚎啕大哭,随后屋中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魏嘉平元年四月十九日,太尉,都乡侯蒋济病逝于府中,谥号“景”,其子蒋秀嗣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