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渐渐隐去,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也即将消失,守在太傅府外官员心中都有些不知所措,小声的相互议论着。
“这王公怎一去不回了。”
“是啊,这天马上都要黑了。”
“唉,等着吧,诸君不都在这候着呢。”
时间缓缓流逝着,太傅府门口的官员们的心中越发不耐烦了,可谁都不敢离开此地,只能满脸焦急的干等着。
“嘎吱”一声,太傅府的大门被打开,司马麒从里边走了出来,看着在外边挨冻的百官,拱手一礼,“天色渐晚,诸公还是请回吧。”
见司马麒这么说,有的官员就打算告辞了,可孙礼却摆了摆手,“少将军不必管我,老夫再等等。”
听到孙礼的话后,后边的百官谁也不敢动了,只好继续在原地等待。
司马麒一看,上前两步对孙礼说道:“德达公,您这是何必呢?夜色寒凉,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可司马麒的劝说并没有起作用,孙礼轻轻的摇摇头,依旧笔直站在那里,这下司马麒也没办法了,只好转身吩咐管事,“让后厨准备饭食吧。”
这句话让不少官员心怀感激,此刻能有碗热汤千金不换啊,就在百官眼巴巴的等着那碗热汤暖暖身子时,一名官员突然兴奋的喊道:“快看啊!来了,来了!”
众人也顾不得饥寒了,赶紧转身往皇宫的方向望去,司马麒也不例外,踮着脚往外观看,只见从远处走来了数百名虎贲卫士,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太傅府门前。
这可给司马麒吓了一大跳,差点下令关门备战,好在细察下发现了虎贲卫士们并无战意,而且带队的将领还是司马孚的四儿子,官居武贲中郎将的司马翼。
等到虎贲卫士们在太傅府门前列队站好,太常卿王肃从虎贲中站了出来,高声喊道:“天子为太傅加九锡!”
这话一出,百官都跪下来了,心里想着,这趟可是没白来啊,“加九锡”,多少年没见过这个了。
司马麒见这阵势,赶紧用眼神示意府中的管事,那人心领神会的往府中狂奔,去禀报司马懿。
司马懿此刻正坐在屋中用粥,听到管事的汇报,手中的粥碗差点掉落在桌案上,纵然是经历了半生大风大浪的司马懿,此刻也有些难掩内心的激动。
但只在片刻之后,司马懿便稳住了心神,把粥碗轻轻的放在桌案上,随后站起身来,“师儿,扶我出去。”看書喇
“诺。”
司马师来到司马懿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司马懿走出了府门。
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官,司马懿深吸了一口气,他此刻脑中想的不是别人,而是建安十八年的魏公曹操。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唯一的不同之处,仅在于当年的司马懿跪在地上,恭贺魏公加九锡,今日的司马懿站在台上,接受百官的恭贺,这其中的感受令人五味杂陈。
王肃见司马懿出来,深行一礼,随后拿出诏书,高声念道:“天子乃与列侯百官议,太傅恭谦仁德,九锡备物,以彰殊勋。”
随后一挥手,虎贲卫士们驾着一辆金车和一辆战车来到府门前,驾车的八匹骏马全都是纯黑色的,身上的毛发油光水亮,没有一丝杂色,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立刻就有礼官高声喊道:“天子赐,德行昭彰者,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
司马懿躬身一拜。
第二赐,由内侍捧着冕衮、赤靴来到司马懿面前。
礼官继续喊道:“天子赐,安民和众者,衮冕之服,赤舄一副。”
司马懿二拜。
第三赐,乃是数十名的宫廷乐官和女伎舞者带着乐器来到近前。
“天子赐,使民和乐者,轩县之乐,六佾之舞。”
司马懿三拜。
第四赐和第五赐,是由虎贲卫士们抬着朱红色的大门和刻着雕纹的台阶。
“天子赐,民众多者,朱户以居;能进善者,纳陛以登。”
司马懿四拜、五拜。
第六赐,虎贲卫士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天子赐,能退恶敌者,虎贲三百。”
司马懿六拜。
第七赐,虎贲卫士捧着手中的红、黑色弓箭。
“天子赐,能征不义者,彤弓矢百,玄弓矢千。”
司马懿七拜。
第八赐,两名虎贲卫士举起了手中金色的大斧和金色的大钺。
“天子赐,能诛有罪者,鈇、钺各一。”
司马懿八拜。
最后一赐,由礼官亲手捧着一壶香酒,乃是用黑黍和郁金草酿成,旁边还配着玉圭、玉勺。
礼官满面的笑容跪在了司马懿面前,“天子赐,孝道有备者,秬鬯一卣,珪、瓒副焉。”
司马懿完成最后一拜,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百官、乐者、虎贲,开口说道:“诸君请起吧。”
可没有任何人敢起身,众人齐声喊道:“恭贺太傅受赐九锡!”
“恭贺太傅受赐九锡!”
“恭贺太傅受赐九锡!”
耳中听着众人的呼喊,司马懿纵横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他抬起头看向了蔚蓝色的天空,望着远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于天际,仿佛预示着曹魏帝国的命运。
他忍不住想长啸一声,一抒胸中之块垒,但又被强行压抑下去了,转而用平淡的语气对着众人说道:“太祖有大功大德,汉氏崇重,故加九锡,此乃历代异事,非后代之君臣所得议也。”
说罢,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转身往府内走去,随后司马师起身回府,司马麒、司马昭等人也都站起跟在后边。
随着“嘭”的一声,太傅府的大门被关上。
府外的百官和虎贲皆面面相觑,不明白司马懿此举何意,但却无人敢发出动静,只是把目光看向了王肃、孙礼等人。
只见孙礼率先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随后王肃起身招呼虎贲、礼官等人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百官见王肃、孙礼都走了,也都纷纷起身,互相对视着,眼神中仿佛交汇着无数信息,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太傅府前才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