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肃回到皇宫后,向曹芳汇报了司马懿拒受丞相一事。
曹芳听后,毫不犹豫的下了第二道诏命,依旧让王肃带领虎贲前去宣诏,司马懿自然是再次拒绝。
王肃也不废话,转身就走,让曹芳去下第三遍诏书,紧接着就是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如此往返十余次。
当王肃第十三遍带着诏书来到太傅府时,他已经累的有些不太想动了,毕竟王肃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司马懿见王肃如此,随将其带进屋内,语重心长的说道:“子雍,懿非惺惺作态之辈,实无统领百僚之力,莫要再如此奔波了。”
王肃听到这话,这才明白司马懿可能真不想当丞相,随即脸色一变,跪倒在地,“太傅,满朝文武皆如大旱而望甘霖,您让下官如何去面对天下人啊!”
司马懿听罢,握住了王肃的手,“老朽已年过古稀,丞相一职犹如火炙,还望子雍在陛下面前为老朽原宥。”
王肃内心如何不得而知,但表面上一副遗憾的表情,“太傅真是谦逊之人,也罢,下官这就去回禀陛下。”
看着王肃再次离开,司马师带着司马麒、司马昭两人走了进来,恭敬的对司马懿行礼。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都来了,坐吧!”
几人坐下来之后,司马昭便有些忍不住的问道:“父亲,您为何还不接受,丈翁已经往来十余次了。”
司马懿摇了摇头,“我是不会接受丞相之职的,子雍再来多少次都没有用。”
听到司马懿的回答,屋中的司马氏三人皆面面相觑,心中惊愕无比。
司马麒微皱眉头,探询的问道:“莫非祖父是顾忌王凌等人?”
“王凌?”司马懿提起王凌时,眼神中颇有几分轻蔑,随后开口说道:“王凌算什么。”
司马师赶忙问道:“那父亲为何不受啊?”
司马懿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向屋中的三人发问:“今日朝廷的诏书来的很好,尔等可知为何?”
司马懿的话让三人陷入了沉思,仓促间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之后,只有司马师好似想起了什么,“父亲的意思莫不是因为丞相乃百官之长。”
这话一出,司马懿微微颌首。
但司马麒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太傅也为百官之首啊。”
“不一样的,太傅为天子师,可因天子年幼而掌国政,然天子年岁日长,太傅一职恐有不便,但若担任丞相,则可典领百官,无所不统。”
司马师解释道:“而且我大魏四朝老臣甚多,王凌、蒋济、孙礼、高柔、卢毓、田豫、郭淮等等,这些人从资历上来说,并不比父亲逊色多少,父亲今若为丞相则在百官之上!”
司马昭听到大哥这么说,转头看向司马懿,语气有些急切,“那父亲更应该接受丞相之位了呀!”
司马懿却笑而不语。
司马麒倒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今日,天子加祖父为相,实际上就已经确定了祖父为百官之首,至于辞让,是否因为丞相一职有些不妥,毕竟武帝、文帝皆任此职,故在百官心中会有谋逆之嫌。”
司马懿这才满意的一笑,“欲得天下,不在名位,而在人心!”
“人心?”
在场的司马家三人都琢磨起这两个字来,只见司马懿用手一指司马师,“师儿,你来说说,何为人心?”
司马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门外,仿佛能透过院落,看到在府外等候的百官,继而回答道:“人心乃是世族之心。”
司马懿好似有些不太满意,看向了司马昭,“昭儿,你来说。”
司马昭迟疑了一下,“莫不是天下世族之心?”
司马懿还是不满意,又看向了司马麒。
司马麒见两人的答案都不能令司马懿满意,想了好久才答道:“天下万民之心。”
司马师听后微微摇头,“这不可能,黔首庶民之心与世家大族之心,怎能同时得之!”
“若如此,则取庶民之心而舍世族之心。”司马麒坦然答道。
司马师和司马昭一愣,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司马懿打断,“麒儿,你来说为何要舍弃世族之心。”
司马麒沉吟了一下,“世族之人心中只有家族,无有天下,可用而不可信,况且得乎丘民之心可为天子,得乎天子之心可为诸侯,得乎诸侯之心可为大夫,吾家若是想更进一步,当得万民之心!”
司马懿静静的听完了司马麒的话,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笼络人心,一统天下。”
就在司马家众人咂摸着这句话的意思时。
太傅府外的百官则从翘首以盼变得有些惴惴不安,纷纷小声议论着。
“这太傅都推辞了十多次了,究竟何意啊?”
“你懂什么,当初汉帝禅让之时,百官也劝了魏王十余次。”
“君请慎言!”
“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而此时,太极殿内的曹芳看到王肃又一次拿着诏书回来,心中变得愈发不满,嘴里嘟囔着,“王太常,太傅还要朕如何呀?”
王肃叩首后说道:“太傅执意拒受丞相,臣请陛下为太傅加九锡,以彰功德。”
“你!”
曹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王肃,气得脸色煞白,好久之后才缓了过来,却又不敢指责王肃,只能推托着说道:“朕封太傅为丞相乃是太后授意,加九锡之事也要问过太后才好。”
见曹芳这么说,王肃起身看了眼宫中的内侍,“尔等还不快去请奏太后。”
“诺!”内侍急忙领命而去。
内侍走了之后,曹芳冷哼一声坐到龙榻上,他的性格是有些暗弱,但却并不是傻子,心中知道司马氏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占据绝对的主动权,而且他也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与司马氏硬顶,只能够期待太后能想个好办法了。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内侍快步回来禀报,“回禀陛下,太后有诏,太傅谦恭明礼,宜加九锡,以示荣宠。”
曹芳都有些傻眼了,嘴唇微微哆嗦,嗫嚅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依太后之命。”
王肃再次叩首,“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