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三年四月,太傅司马懿亲率卫将军司马师,中抚军司马麒,祖孙三人统领中军五万乘坐战船沿颖水一路南下,仅用了短短九天的时间,便抵达了距离寿春不远的甘城。
“船怎么停了?”司马麒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起身来到了舱门口向外望去。
“将军,太傅有令,抛锚停船。”负责值守的校尉胡烈回答道。
“哦。”司马麒微微颌首,然后扶着门框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这是到哪了?”
“此地是百尺堰,前方不远就是丘头县了。”胡烈用手指着周围的地形说道:“从此处进军寿春,最多只需一日便可抵达。”
“真快啊。”司马麒先是感叹一声,随后语带嘲讽的说道:“恐怕王太尉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要大祸临头了吧。”看書溂
胡烈乐呵呵的回答:“是啊,那老匹夫现在没准还做着入主京都的春秋大梦呢!”
“那就让他多做一会儿吧。”司马麒冷冷一笑,“毕竟,王太尉能做梦的日子不多了。”
司马麒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艘小艇驶到近前,“启禀将军,太傅让您立刻前往旗舰楼船议事。”
“好,本将知道了。”司马麒点了点头。
很快,司马麒乘坐小艇前往水师中最高大的旗舰楼船。
进入船舱之后,发现里边坐满了来议事的官员,除了司马师、司马肜、司马伦、司马炎以及各级官吏将校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那就是尚书王广。
“哟,王尚书,您这是?”
司马麒的态度看似很恭敬,但王广还是能察觉到其中的满满恶意,可眼下终归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回话,还得强挤出一丝笑容。
“蒙太傅恩典,允许罪臣随军,撰写书信,规劝吾父。”
“哦,是这样啊。”司马麒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句,“那您可得好好写,令尊虽反迹已露,可终归尚未起兵谋逆,只要及时自缚投降,朝廷按照八议之律,此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是,是,劳烦将军挂念,罪臣心里有数,定会用心劝说家父,不辜负太傅的一片苦心。”王广低垂着头,话语中极尽谦卑之词,可衣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紧攥成拳,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王广出身名门望族,如今更是年过半百,又官拜尚书之职,平日里就算是皇帝也对他多加敬重,可此刻却当着十数名文武官员的面,被迫对一名尚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如此低声下气,这种屈辱实在令他难以忍受。
可现实还是残酷的,纵使心中有万般不忿,眼下也只能强行咽进肚中。
因为自家族人皆已是阶下之囚,太原王氏数千口的人命就在司马家的手心里捏着,所以王广只能尽力忍耐,哪怕明知道司马懿阴刻残忍,可还是得为家族子弟争取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王尚书,你还好吗?”司马麒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王广问道。
“呃……多谢将军关心,老朽无碍。”王广抬头勉强一笑。
“嗯。”司马麒点点头,还想再聊点什么时,但却听见了内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名身材瘦高的侍者走了出来。
“太傅到!”
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喊声,船舱内的文武官吏不管刚才在做什么,此刻都肃然起身站好,恭谨的垂首行礼。
“参见太傅!”
司马懿在柏夫人的掺扶下,缓步走进了船舱,苍老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有目光中带着几分俨然之色,扫视了一眼舱内的子孙部曲,轻声说道:“诸君免礼,都坐吧。”
“谢太傅。”
众人依次落座,只有王广孤零零站在舱内。
司马懿见状枯眉一挑,把视线停留在王广的身上,态度也突然变得和蔼起来,“公渊贤侄,可是有事?”
王广闻言赶忙跪倒在地,“启禀太傅,罪臣已拟好了给家父的书信,还请太傅过目。”
“好。”司马懿微微颌首,示意侍者将王广的手中书信接过,然后在桌案上展开阅览起来。
王广则将头颅紧紧的贴在地面,等待着司马懿的裁决。
过了半晌,司马懿方才抬起头,一边用手指指腹在信纸上轻轻摩挲,一边审视着跪在身前的王广,眼神越发的深邃阴谲。
“贤侄有心了,老夫也给彦云兄写了一封书信,便和公渊的信一起送往寿春,但愿你我的苦心能规劝太尉迷途知返。”
王广赶紧表态,“罪臣感激太傅仁德,家父见信如面,必披发素服以迎明公。”
“嗯。”司马懿满意的点点头,“太尉乃是四朝老臣,地位尊崇,身份显赫,对大魏之心天日可鉴,起兵之事必是受奸人挑唆,只要彦云公肯罢兵返京,诸般过错一概不究,仍以南乡侯之爵归府荣养。”
“罪臣代家父谢过太傅!”王广稍稍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不停的叩首谢恩。
“好了,贤侄快起,下去休息吧。”
“喏,罪臣告退。”王广起身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就在王广离开之后,司马懿看着在场的将校,神情又变得铁血起来,“诸位将军,眼下王凌虽已是穷途末路,但若是想让人家降,就必先立足于战,所以诸位要加紧整顿兵马,时刻准备进攻寿春!”
“诺!”
“此外,传命安东将军司马昭、前将军文钦、昭武将军诸葛诞,让他们从三个方向包围寿春,一旦王凌据城顽抗,立即发起猛攻,务必将其拿下。”
司马懿说到最后之时,语气中浓浓的杀气已是遏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