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路捷报送入江陵,司马麒也开始考虑荆州诸事的善后问题。
可就在这时,有守门卫兵前来通报,“将军,南郡太守的家人求见,好像是来报丧的。”
“报丧?”司马麒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想起了那位身染沉疴,却执意要来前线的南郡太守卞统。
“快把人带进来。”
“诺。”
不一会儿功夫,一位身披丧服的少年郎走进屋中,只见他神色悲戚,脸上还带着泪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卑职卞粹见过将军。”
“快免礼。”司马麒看到卞粹如此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玄仁这般打扮,莫不是卞老太守……”
“回禀将军,家父已于昨夜过世了。”卞粹一边说着,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
“唉,卞老太守抱病出征,忠勇可嘉!”司马麒叹息一声,“王师收复江陵,令尊的南郡太守已是名实相符,可惜建业公天不假年啊!”
司马麒一番话说得十分伤感,而且语气之中也有几分惋惜,卞粹闻言又是忍不住哭泣出声,“将军,家父临终之时,口中不停的盛赞将军英武,欣慰国家得此良将,幸甚至哉!”
司马麒心里清楚卞老爷子的临终之意,是希望自己能照拂一下卞氏后人。
但即使没有这些话,自己也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因为卞氏后人的所作所为,值得司马麒照顾好他们。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司马麒起身扶起了卞粹,“本将军会派人帮你安排好建业公的后事,我也会尽力为老太守争取朝廷的追封赏赐。”
卞粹再次叩首拜谢,“卑职代父亲,代卞氏一族感激司马公。”
“忠良之臣,理应如此。”司马麒拍了拍卞粹的肩膀,然后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啊,去把张华喊来。”
“诺,将军。”守卫的士兵应是一声便出去找人了。
很快,身穿浅蓝色袍服的军辎校尉张华走进房间,“下官张华见过将军。”
“茂先啊,南郡太守卞公过世了,卞氏诸子年幼,你去帮着操持一下。”司马麒顿了一下,“另外,从我的内库中取一千金,作为建业公的丧葬之用。”
“将军,此事万万不可,卑职岂敢……”卞粹赶忙摆手拒绝,可话未说完,便被司马麒打断。
“玄仁,我听闻你父祖皆为官清廉,家中所余财物一定不多,这笔钱既是我敬佩老太守的勤勉事公,也是给你的几个弟弟生活之用,日后衣食学行都离不开这些阿堵之物。”司马麒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司马麒一边解释,一边给张华使了个眼色,张华看到后,立刻从旁劝说道:“玄仁,这也是公子的一片情义,你就莫要再推辞了。”
卞粹双目含泪的看了眼司马麒,随即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公子今日厚恩,卞氏子弟永记于心,来日必当肝脑涂地,效死相报!”
“莫要提这些。”司马麒摆摆手,“卞老太守不在了,你是家中长兄,要照顾好五个弟弟,培养他们成才,使之日后可以为国效力,就算是回报我了。”
“诺!”卞粹眼眶红红的应了一声。
“嗯。”司马麒点点头,转身跟张华说道,“茂先,卞太守家中就劳烦你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会亲自前往祭拜。”
“喏。”张华连忙领命,然后带着卞粹离开了。
司马麒看了看两人离开的背影,又坐回到桌案后边,拿起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
“立朝忠恪”
“千秋仰止”
“乾坤正气”
“忠节扶天”
这些字都是后世人为了纪念晋卞忠贞公所书。
适才如此善待卞氏,除了卞统的行为确实应该得到嘉奖之外,更多的是司马麒刚才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篇文章。
卞氏族人可谓是为大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堪称父子兄弟,满门忠烈。
就先说卞粹兄弟六人,世称六龙,并登宰府。
长兄卞粹,字玄仁,博学有懿行,以清辩鉴察称,正直不阿,历任左将军、侍中、中书令,封成阳县公,死于八王之乱。
二兄卞裒,字聚仁,初为尚书郎,后为统兵大将,督秦、雍、凉三州诸军,封舞盛亭候。
三兄卞纯,字德仁,官至中书令,封荣阳公。
四兄卞湛,字容仁,官至骠骑将军,死于永嘉之乱。
五兄卞精,字茂仁,官至太师左辅,死于永嘉之乱。
小弟卞俊,字宅仁,为官清正,明晰事理,初为尚书郎,后仕汝南相,官至廷尉。
再等到卞粹之子卞壸入朝,袭封成阳县公,辅佐晋明帝司马绍,平定王敦之乱,受封建兴县公。
后以尚书令的身份担任顾命大臣,掌握机要,其为人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维护朝廷纲纪不遗余力,敢于直言呵斥违反朝廷法纪的王导等人。
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勤于吏事,以匡风正俗为己任。
直到国舅庾亮逼反了大将苏峻,卞壸虽反对庾亮激进的做法,却不避斧钺,亲自率军迎战,可惜因背疮未合,被叛军破城而入,但其胸怀报国之心,身先士卒,英勇杀敌,终究不支,壮烈牺牲,时年四十八岁。
其二子卞眕、卞盱皆在军中,见父殉国,便相随杀入敌军,亦力战而死。
等到乱事平定,朝廷追赠卞壸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等荣衔,谥号“忠贞”,祀以太牢。赠子卞眕为散骑侍郎,卞盱为奉军都尉。
后世评价其:卞壸束带立朝,以匡正为己任,褰裳卫主,蹈忠义以成名。遂使臣死于君,子死于父,节义忠孝,萃于一门。
这样为大晋效命的忠臣,司马麒既然碰到了,必然要大加扶持,尽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