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外婆那颗执意出院的心不死,易然和宋城非独处的时候点穿,说是估计因为这家医院的消费太高的问题,宋城非还觉得有些不可理解,毕竟他是施恩的人不是欠人情的人,而且对宋城非这种不缺钱的人来说,住院这点钱真不算什么。

  人都是越缺什么越对什么敏感,外婆不愿意占顾阮阮的便宜,更不愿意占宋家的便宜。要想这笔住院的钱由柳春霞和柳夏兰付,至少这住院的花费不能高到离谱。

  至于那块玉牌,外婆早就想好了,是要留给顾阮阮做嫁妆的。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就看得淡,血缘亲疏也就那样,能时刻记挂起自己的,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才叫做亲人。

  老人家也是个浑的,看三个年轻人都不同意,有天直接偷偷摸摸地一个人跑出医院了,给顾阮阮吓得够呛。幸亏易然和宋城非调动了点人脉,这才第一时间在偌大的城市把走丢的外婆给找回来了。

  外婆倒是不慌,顾阮阮就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差点哭出来,全靠死撑着,眼睛红红的,她原本就安静乖巧,这幅要哭不哭的模样比骂外婆还让外婆难受。

  外婆本来还在絮絮叨叨准备死不认账的,看着顾阮阮这样直接成了锯嘴的葫芦。

  顾阮阮和外婆坐在车后座,易然和宋城非一个在驾驶座一个在副驾驶。顾阮阮抓着外婆的手,红着眼眶,也不说话,原本想冷着脸的,但是这时候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这方面她确实需要向宋城非学习,这人就是天生冷脸,这时候更是脸臭得不得了,坐在驾驶位带着墨镜,一个人让整辆车都散发出一种“活人勿近”的气息。

  外婆时不时拍拍顾阮阮抓着自己的手,以示安抚。老一辈的人说不出道歉的话来的,让她说“对不起”什么的,他们抹不开面儿,心里有愧疚的时候就只会说“出来吃饭”。

  这时候易然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别人听不见那边说什么,只听易然笑着回答道,“不用,人已经找到了。辛苦你帮忙,晚上请你吃饭。”

  打电话过来的是他晋城的一个老同学,父亲是公.安的,职位不低,能这么快找到人,少不了他那边打招呼,有些事哪怕是同一个流程,但多了个高层往下打招呼,就要更高效一些。

  易然挂了电话,笑容也淡了两分,这时候回过头来,从正副驾驶的空档往后看,一张俊美的脸倒是没见着生气,语调也挺温和地道,“外婆,你这样大家都很担心,下次再要出门还是要提前说一声的。”

  外婆瘪了瘪嘴,道,“……你们又不让我出院。”

  外婆还想说,你们看我都好了,一个人出去溜达这么远都没事,但是自知理亏,没敢叫板。

  她是溜达的远,不过出门就上车,出租直达,然后她下车就迷路,基本没怎么挪窝,这溜达出去再远和她身体素质有什么关系?

  顾阮阮哑着嗓子道:“那你说,为什么非要出院?”

  外婆沉默了一会儿,嘴硬道,“我都已经好了。”

  易然温和道:“费用的事您不用担心,柳春霞女士已经联系过阮阮,她们那边会负责的。”

  宋城非接口道,“就算那两个废物不负责,还有我兜底呢。”

  易然无语地看了宋城非一眼。

  宋城非:?

  易然心道,人家就是不想花你家的钱才跑的,能不能心里有点数?

  顾阮阮:“外婆,我,我也有钱的,我可以付,你不要想那么多,你先接着住院把病养好,好不好?”

  外婆:“你的钱还不是从你家来的?”

  顾阮阮原本就是厚着脸皮说这句话的,这时候直接哑巴了。

  外婆拍了拍顾阮阮的手:“当初你给我打电话说身世的事的时候,我同意你回去是因为我觉得那是你亲爹妈,不是因为我这老婆子想多个有钱的外孙女。”

  宋城非皱眉,他原本对钱没什么概念,钱这个东西多少是多,多少是少啊?可这段时间愣生生被外婆逼得敏感了,这年头不差钱的人想帮妹妹的外婆付个住院费还要被针对吗?有没有天理?

  这老人家的态度简直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梦游的时候出去做恶人了,恐吓老人说花了钱就不要和自家妹妹来往了。

  外婆:“我知道你们不明白,觉得我个老不死的固执死板,病没好就非要闹着出院有点作,但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是多少辈传下来的老理儿,我不能占你们的便宜。”

  宋城非直接被人点破心中所想,倒是没觉得尴尬,就觉得有点不爽。

  外婆轻轻道,“以后你们家要是对阮妮儿不好,我这个做外婆的能理直气壮去帮我外孙女要公道。但我今天要花了你们的钱,腰杆子就折了,见你们就矮了一截,要有个万一,到时候我这老婆子都张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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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说完,车子里的三个人都没做声,各有心思。

  顾阮阮眼圈原本就红,这时候更红了。

  宋城非有点惊讶于外婆做这么多是心疼顾阮阮的同时,也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以前就算了,现在他回来了,谁敢对他妹妹不好?哪里用得着这老人家去讨公道,当他死的吗?

  易然温和出声,“外婆您放心,有城非在,谁也不敢欺负阮阮妹妹。而且费用的事柳女士已经联系过我们说她会负责,这个钱花的不是宋家的……”

  外婆打断:“你少诓我,我自己的女儿还不清楚?三两个钱,她可能还会出一下,我要这么一直耗下去,她才不会认这个栽。”

  宋城非接话,“那这样,您女儿不出的话还是我来出,当您借我的,不算花我家的钱。”

  外婆:“我是黄土盖到脖子的人,有命欠钱没命还,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我不能坑你这么个孩子。”

  顾阮阮本来是个没主意的,这时候想接话也接不上,满眼无措。

  外婆拍了拍顾阮阮的手,“你就更不用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行了,都别和我犟,外婆知道你们都好,是外婆自己固执,咱们啊,也别互相为难了。”

  一行人回了医院,安排医生给外婆重新做了全套的检查,担心老人家出去影响了伤口。顾阮阮他们三个在走廊的长椅上排排坐,除了易然,剩下两个都是一脸愁苦相。

  易然询问他们两人的意见:“怎么说?”

  宋城非还是有点不爽,答非所问:“我现在有种自己是恶人的感觉,我没有梦游说过‘花了我家钱就不许再和阮阮来往’的话吧?”

  易然跳过宋城非去看顾阮阮,这事儿关键还是看顾阮阮的意愿。顾阮阮犹豫了又犹豫,可最后只是道,“我不知道……”

  顾家打压那么多年,早把她性格磨得差不多了,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尽管这时候没人会说她错,但是性格已经养成了,回避问题已经快要变成骨子里的东西了。

  宋城非察觉到顾阮阮的不安,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最后他们同意了外婆的要求,从这家医院出院了。但出院不是回到家里躺着养病,而是改为说服老人回镇上医院养着,镇医院消费低,说服难度低很多。

  与此同时,宋家旗下都有几家子公司是关于医疗器械方面的,外婆这边可能需要用到什么相关的检查仪器,这边就捐什么仪器,捐给镇医院,当做慈善了。

  易然这边找了人做对接,捐赠流程稍微变通了一下,会先把仪器运过去单独给外婆使用。好在小地方规则卡得没有那么死,这头捐的仪器也都是正规产品包售后,商议流程可以之后再慢慢补足。

  因为怕外婆知道这事了心里有疙瘩,所以这事儿办的格外低调,镇医院里知道内情的也就几个负责的相关院领导。

  外婆转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准备组团去外婆病房探望,以示关心,好在负责办事的人有眼力见儿,及时把这事给拦下来了。

  人家老人家年纪是大,可又不傻,一群领导没事儿来普通病人房间里组团慰问,谁不知道这背后有猫腻。

  不过这头有有眼力见儿的,那头就有没眼力见儿的。

  外婆所在科室的护士长是顾阮阮的姑妈,也就是那个好赌的二姨父的亲姐姐,叫做赵红芝,此人对顾阮阮的外婆积怨已久。

  因为外婆没有儿子,只有柳春霞和柳夏兰两个女儿,柳春霞算外嫁,所以到了柳夏兰这边,算是男方入赘。

  按赵红芝的想法,自己弟弟一个男人,都入赘到他们家里去了,他们家就应该知足,要懂得感恩。要知道外婆家本来可是一个男人都没有的,就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女儿,后来这老太婆自己拎不清,居然又接收了个外孙女——这家里阴盛阳衰的,能不倒霉吗?

  后来赵红芝的弟弟染上了滥赌的毛病,在赵红芝看来,外婆家就有义务帮衬自己欠赌债的弟弟,谁知道外婆居然跟他们家划清界限,手里有着价值连城的玉,但就是舍不得拿出来替自己弟弟还赌债,搞得她弟弟被追债的逼得有家不能回。

  因为心有怨气,所以当外婆因为被逼债的弄伤进了医院,柳春霞和柳夏兰两家都不愿意给钱,赵红芝这个做亲戚的护士长,居然第一个给医院领导建议拒绝接诊外婆。

  要不是送外婆来的好心人愿意垫付费用,顾阮阮外婆那天可能在赵红芝的怂恿下被拒诊,都等不到易然的人来接手转院。

  顾阮阮外婆转院回来,赵红芝一开始意外看到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特意跑了一趟病房才发现,还真是那个老不死的。

  赵红芝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充满恶意的幸灾乐祸。

  之前听说他们家阮妮儿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姐,所以那天晚上弄那么大的阵仗把这个老不死地拉去大城市治疗了——结果怎么样,这不过几天就又送回来了。

  外婆在病房里小睡,门关着,赵红芝站在门外从竖着的玻璃窗口往里看,心里盘算着这老太婆转回这种小医院还能活几天。

  她这头太过专注,以至于身后来了人都没发现。

  顾阮阮一开始从背影都没认出穿着工作服的赵红芝,只礼貌地说了一声“借过”,然后就擦身开门进去了。

  赵红芝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顾阮阮,甚至有点愣神的意思,尤其是看着顾阮阮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不算大却模样出挑的男人。

  宋城非天生冷脸,这时候还带着墨镜,没给赵红芝任何多余的眼神,直接就跟着顾阮阮进了病房,倒是易然进门前对着赵红芝微笑了一下。

  易然心思敏锐,进房门之后往外看了一眼,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易然:“妹妹在这个医院里有认识的人吗?”

  宋城非听得匪夷所思:“什么意思?我们俩站在这儿,外婆住院还要走别的关系?”

  易然失笑:“要不磊子说你出去几年,国外的水土把你心养脏了呢,咱们正常住院要走什么关系?”

  宋城非睨着易然,那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儿,很多时候要办事,关系户和非关系户就是不一样,你可以批判它不对,但你不能说它不存在。具体说起来,仗着捐了价位不低的仪器,他们现在也算是关系户。

  易然:“你那什么眼神,我就瞧着刚刚那个人好像认识妹妹,多嘴问一句。”

  顾阮阮后知后觉,“刚刚门口那个人吗?”

  易然:“认识吗?”

  “当时没留意,不过……”顾阮阮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个不太亲的姑妈在这里当护士长。”

  易然抓住细节:“是血缘不太亲,还是关系处得不太亲?”

  顾阮阮:“都不太亲,她是……二姨夫的姐姐。”

  顾阮阮不想管那个人叫二姨夫,但是直说名字又怕易然他们不认识。易然听着是那个赌鬼的姐姐便心下了然,没再追问。

  宋城非听着易然的话不爽,提醒道:“你这话问的自己都不觉得有毛病么?什么叫血缘不太亲,她们血缘能有多亲?阮阮跟我才是一种血。”

  易然乐道,“妹妹没嫌弃跟你一种血丢人你就偷着乐呗,怎么还炫耀上了?”

  顾阮阮看易然和宋城非自然地转了话题,像是想盖过去什么,但是考虑到赵红芝的人品,她还是忍不住将话题拽了回来,“刚刚她看外婆是有什么问题吗?”

  易然微笑着宽慰道:“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宋城非嫌弃地白了易然一眼,反正他带着墨镜顾阮阮看不见。

  随口一问?十个“随口一问”里面有九个是怀疑有问题才会问的。

  另一边,赵红芝离开了病房没多久就被院领导找过去了。

  虽说那头打了招呼不用对外婆特殊照顾,但四舍五入,这老人帮忙挣了好几台仪器,这就是摇钱树啊,哪儿能不小心伺候着。

  于是院领导找了相关的人谈话,旁敲侧击地隐晦提点,大意就是,这个病人有来头,剩下的你们自己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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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转院,宋城非和易然也跟着一起到了这个十八线小镇子,镇子上别说是上了星的酒店了,小旅馆都没几家。

  顾阮阮也觉得那些旅馆可能不太符合宋城非和易然的居住卫生条件要求,横竖离外婆家不太远,干脆就带着两个哥哥回了外婆家,住外婆家里总会要干净卫生一些。

  外婆家就是个两层小平房带了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葡萄架,正挂着一串一串的葡萄,颗颗饱满,硕大滚远,覆盖着一层雾白的糖霜。

  葡萄架不远处有个简易狗窝,一个看着大约二十五六的短发女人穿着一件薄款卫衣,正站在外婆的院子里给狗喂吃的。

  黄狗最先听到动静,本来龇牙发出威吓,但是一见到顾阮阮,立刻开始狂摇尾巴,扯着链子要往外面扑,兴奋得不得了。

  顾阮阮看着站着院子里的年轻女人愣了一下,那女人最先反应过来,笑开道,“阮妮儿?”

  年轻女人叫做丁雅红,是外婆的邻居,大了顾阮阮七八岁,但是因为大家住得近,所以她以前经常带顾阮阮一起玩儿,算是童年闺蜜。

  当初外婆家出事,还是她帮忙送医院的。后来怕外婆不在家这大黄狗饿坏了,所以天天过来送吃的。

  顾阮阮愣了一下,像是不太敢确定,“红哥?”

  丁雅红小时候就是个假小子,跟她一起混的小伙伴都管她叫“哥”。

  丁雅红挑眉,伸出手做出一个迎接拥抱的动作,“这么多年不见,不得给红哥一个抱抱?”

  顾阮阮立刻跑过去给了丁雅红一个熊扑抱抱,看得宋城非吃味,他当初在机场可没这个待遇。

  大黄狗这时候也兴奋地前肢扑起来,非往顾阮阮身上挂,顾阮阮笑着从丁雅红怀里退出来,接着大黄狗的俩前爪笑得眉眼弯弯,“还记得我呀?”

  “汪——”

  丁雅红注意到那边的男士都在看着这边,笑着打趣,“妹妹不给介绍一下?”

  顾阮阮立刻道,“这是我小时候的大哥,以前受欺负都是她帮我出头——这两位都是我哥哥。”

  大黄狗这时候冲着陌生人叫了两声,顾阮阮道,“不可以凶。”

  大黄狗打量了两个陌生人一眼,居然委屈地“嗷呜”了两下,真没了动静。

  丁雅红笑着自我介绍,“丁雅红,优雅的雅,红花的红。”

  宋城非点头,“宋城非。”

  易然微笑,“易然,难易的易,自然的然。”

  丁雅红多看了两位两眼,但是也没有多和这两位帅哥聊天的意思,只和顾阮阮打招呼,说她待会儿还得出任务,要先走了,回头来找她玩儿。

  说完冲着宋城非和易然打了个招呼,真就直接走了。

  宋城非看着丁雅红出了院子,皱眉,感觉自己妹妹太好,人人都要来跟自己抢“哥哥”的角色,连女人都来了。

  易然过去试探着摸大黄狗的头,然后半弯着腰抓着狗爪爪上下摇了两下,笑着自我介绍道,“久闻大名,我是易然。”

  大黄狗:“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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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来顾阮阮回到这里很高兴,周身像是洋溢出了光,她在江城的时候没有这样开心的时候,至少宋城非没见到过。

  和狗打过招呼,三人就进了门,屋子里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看得出顾阮阮的外婆是个手脚勤快又利落的人。

  顾阮阮在江城的时候一直怯生生的,到了这里却是应付自如,手脚麻利地开窗通风,烧水沏茶给易然他们,然后带着小篮筐和剪刀出去了,没两分钟就剪回来一篮子葡萄,洗干净了摆在桌子上,这时候让两个哥哥自己坐一会儿,然后转身就去打理屋子,把客房的干净被子都抱出来晒着,这样他们晚上会好睡一点。

  宋城非几次想插手帮忙,愣是没插进去。

  这样的生活顾阮阮过了十几年,轻车熟路,反而是江城的生活让她处处不适应。

  宋城非刚刚转身的时候差点扫掉一个杯子,全靠反应快一把接住,易然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吃着果子,看着这幅场景笑出了声。

  宋城非看了易然一眼,眼带警告。

  易然笑道,“我们俩都不是什么贤惠的主儿,老实坐着就是给人帮忙了,体谅体谅妹妹,别拖她后腿。”

  刚刚宋城非跟着妹妹里里外外地转,唯二的两次发挥作用,一次是帮忙抱被子,一次是顾阮阮要拿高处的东西,本来要搬凳子,宋城非仗着身高抬手就拿到了——至于剩下的时候,他都在挡路。

  顾阮阮也劝,让宋城非去坐着歇一下,宋城非皱着眉头,“嫌弃我碍事?”

  顾阮阮摇头:“没有。”

  宋城非虽然不服气,但还是气鼓鼓地去老实坐着了,易然给他递了一个果子,脸上的笑容搞得宋城非很不爽,“你倒是好意思干坐着?”

  易然:“咱们俩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有自知之明,但你没有。”

  宋城非:“脸皮比较厚的自知之明吗?”

  顾阮阮听着他们俩说话,怕他们俩吵起来,于是从中打圆场,“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哥你帮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吧。就我们之前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有一排卖菜的阿姨的地方,这边的饭馆味道也一般,午饭我们在家做。”

  其实屋子旁边就是菜地,不买菜也没什么大问题,主要就是为了给不帮忙心里不舒坦的宋城非找点事儿干,预估着他们这一来一回,这边屋子也应该能收拾得差不多。

  宋城非闻言立刻起身,答应得很快,顺带踢了易然一脚,“你也一块儿去,好意思吃白食么你?”

  易然笑着起身,“那妹妹我们走了?”

  顾阮阮下意识道,“路上小心。”

  易然笑道:“看看你哥这脸,能辟邪,百鬼莫近,不小心也没事儿。”

  这两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活这么大都没去买过菜。

  宋城非那性子,横竖是不缺钱,寻思每样都买就成了。易然倒是想着买多了放着不新鲜,顾阮阮那性子也不像是不新鲜就舍得扔的,于是给顾阮阮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大概要买些什么,具体要多少。

  顾阮阮一边忙活,一边开着免提隔着老远进行买菜指导。于是菜场阿姨就看着两个没见过的俊俏小伙子听着电话那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

  易然开着手机免提,有时候顾阮阮直接和阿姨交流,但是有时候也要问他们,不过经常有驴唇不对马嘴的时候。

  譬如顾阮阮问,那圆茄子看着新鲜吗?宋城非回答,长得挺丑的,疙疙瘩瘩的,像癞□□,上面那个红斑是什么?铁锈吗?

  卖菜阿姨:……

  易然挑菜没经验,卖笑倒是很好使,对着阿姨和颜悦色的,嘴也挺甜,弄得这个阿姨送点蒜苗,那个阿姨塞把小白菜。

  隔着手机阿姨们也没听出顾阮阮的声音来,挺八卦地打听,是不是村里哪家姑娘找了城里的姑爷,这是特意回来见女朋友家长的吗?

  花了好长时间她们才弄明白,这俩是以前住在这儿的那个阮妮儿的哥哥。

  这头手机开着免提,这些阿姨当着面也没说什么,等易然他们走了,她们才开始议论起来,

  “阮妮儿和翠香姨人是好的,但是她那个二姨父哦,整天在赌桌上不下来的,这俩小伙子看着年纪轻轻的没有社会经验,家里估计也不差钱,不知道会不会被她那个二姨父按住扒一层皮哦!”

  “夏兰姐一家不是出去躲债了吗?我好几天没看到了。”

  “我给你们说了别往外传哦,这几天夏兰他们家估计就得回来,早就听她一直说阮妮儿吃住他们家那么多年得付钱了。这次阮妮儿回来了,他们家能放过这个机会?”

  “阮妮儿哪有吃他们家的?不是一直都是翠香姨自己养的吗?”

  “赌鬼家都是属苍蝇的嘛,见血就扑,你又不是不知道。”

  “……”

  易然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顾阮阮的电话,问他们回来的路上可不可以帮忙在小卖铺买个发夹,说是碎发有点多,扎不起来,做起事来挡视线。

  易然答应的干脆,结果挂了电话宋城非就跟人摆脸色,“她怎么打给你不打给我?”

  易然:“我刚刚和妹妹打完电话,你觉得她是找我的号码容易,还是找你的容易。”

  宋城非:“不行,你还是得离我妹妹远点。你这人迷惑性太强,一不留神我妹就觉得你是好人我是坏人了。”

  易然好脾气道,“行,等这趟走完了,回江城我见妹妹就绕着走,满意了吗城非哥?”

  两人进了小卖铺,易然看到有雪糕,正好天儿也挺热,于是先去挑了雪糕,宋城非则直接去问发卡的事儿。

  结果等易然过来的时候,看见宋城非挑好的发夹居然是个粉色的,上面带着双层蕾丝花边,中间有只粉色爱心小熊。

  易然:“……”

  宋城非:“你那什么眼神?”

  易然:“就是觉得很……嗯,可爱。冒昧问一句,你以前给女朋友买礼物也是这个水准?”

  宋城非:“给妹妹买东西,能和给女朋友买东西一样吗?女朋友都是要求我带他们到店里挑两个贵的包就好。”

  易然笑出声,“按你这逻辑,你不应该对着老板说‘店里最贵的发夹我买了’么?”

  宋城非扬眉——他还真买了,不敢说是最贵的,但是价格确实不菲。不过不是这家店,是他提前在某珠宝设计师那边预定的一个水晶发冠,这四舍五入也是发夹的一种,给顾阮阮的公开回归宋家的宴会上戴的。

  易然扫了店里的二维码,然后对着店老板道,“有最简单的那种一字发夹么,黑色的?”

  “有的。”

  宋城非看着那排一字夹格外嫌弃,“丑,你这什么审美?”

  易然心平气和地扫码付账,“妹妹肯定选我这个,咱们要不要赌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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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打了个赌,但是易然输了。

  真不是顾阮阮审美有问题,是他们进门宋城非第一时间拿出了自己买的发夹献宝,顾阮阮愣神,但是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说这东西是小女孩才用的。

  宋城非不管不顾地拆开包装,给顾阮阮夹头发上了,然后发表意见,“看,多好看。”

  顾阮阮:“……”

  宋城非:“喜欢吗?”

  顾阮阮:“……喜欢。”

  就这样,宋城非赢了。

  易然拿着只咬了一口就不太想吃了的雪糕,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围观宋城非在那儿幼稚地捯饬自己妹妹的头发。

  顾阮阮扎着单马尾系着围裙,刘海用两个粉色蕾丝小熊的发夹固定在一边,手上还举着刚刚带回来的拆了包装的雪糕,整个搭配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可爱,也很好笑。

  易然实在忍不住笑,眉眼弯弯,单手打开手机的拍照模式,“妹妹。”

  顾阮阮下意识看过去,易然按下拍照,正好定格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无可奈何又纵容的表情,配合着围裙和小发夹,莫名带点宜室宜家的感觉。

  “……”顾阮阮慌张道,“易然哥你拍照了吗?”

  易然笑道,“我拍照技术还是不错的,别怕,很好看。”

  ……怎么可能会好看?

  宋城非过去凑热闹,看完居然问易然要了一张,然后顾阮阮眼睁睁看着易然发给了宋城非。

  宋城非更过分,接收之后直接发了朋友圈,炫耀意味十足,就差直接说“这么可爱的妹妹你们有吗”。

  顾阮阮看到朋友圈的时候有些晚,当时那条朋友圈下面的回复已经有了一长溜,顾阮阮想死的心都有。

  他和宋城非的共同好友不少,不过基本都是卓磊他们那一波,当初一起玩儿的时候,卓磊非要加妹妹的微信,连带着一群人都来加了。

  易然评论的最早,第一时间帮顾阮阮洗白——我帮妹妹说,发夹是亲哥挑的。

  宋城非回复:你就是嫉妒阮阮喜欢我送的发夹。

  至于下来的一长溜,无一例外都是吹捧,赞美妹妹天人之姿,哪怕带着这种发夹依旧掩盖不住的小仙女气质,也有人调侃城非哥眼光独到,挑个发夹都与众不同。

  顾阮阮:“……”

  她正在煲汤,煲了两份,一份是给外婆的,一份是今天中午和哥哥们吃的。

  煲汤无聊,又要注意火候,所以才在厨房里看手机,这时候拿着手机已经快要因为尴尬和羞耻而死了。

  “妹妹?”

  顾阮阮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看向厨房门口,正好见着易然。

  易然看着顾阮阮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表情,心领神会,“看到朋友圈了?”

  顾阮阮神情复杂,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嗯”。

  易然微笑着走进来,“那张照片真的很可爱,不骗你。”

  顾阮阮哭笑不得,“有什么事吗?”

  易然扬了扬手上的东西,一排黑色的一字夹,笑道,“来帮妹妹排忧解难。”

  易然在顾阮阮面前站定,然后仗着身高优势,伸手帮顾阮阮把两个发夹拆了下来,再把一字夹固定上去。

  顾阮阮的发质很好,头发又黑又亮,摸在手里像是上好的丝绸似的,手感很好。

  易然随手把两个小熊发夹揣进兜里,“好了。”

  顾阮阮:“就这么摘了哥会生气的,没事的,那个小熊也挺可爱的。”

  易然给顾阮阮撑腰:“你就说我给你摘的,非要你换我买的发夹。”

  顾阮阮:“不行,哥会冲你发火的。”

  易然笑道:“这么童心的发夹你还带了一上午,已经很给你哥面子了。”

  顾阮阮:“也没有,反正只是打算固定一下刘海,样式不重要,如果要出去的话我还是会摘掉的。而且我知道我哥不是故意的。”

  易然微笑:“这么理解你哥?说不定他就是想逗你呢?”

  顾阮阮:“那也没关系。他对我那么好……啊,你对我也很好,真的,我很多时候特别想跟你们说谢谢,但是我又觉得说出来有点矫情。”

  易然真挚道:“幸亏没说,你哥那么疼你,你说‘谢谢’就是把她当外人了。”

  顾阮阮点头:“我知道,我都放在心里。”

  易然揉了揉顾阮阮的头发,心道这小姑娘是挺招人疼的。

  顾阮阮也觉得很神奇,她很少对别人说心里话,但是面对易然,很多话好像很自然地就溜出去了。

  顾阮阮:“小熊发夹呢?给我吧,我好好收着。”

  易然失笑,“收着当传家宝?”

  顾阮阮:“我哥给我买的,弄丢了不好。”

  易然:“我帮你收着,你回头跟你哥说我扔掉了,这东西一天还在,他就能让你一天带着。乖,好好的美少女不要带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顾阮阮还要说话,易然先转了话题,“炖的什么,好香。”

  顾阮阮:“汤,我外婆以前教我的,易然哥你要尝尝吗?虽然可能还差点火候。”

  易然笑问:“可以吗?”

  顾阮阮转身取了一个小碗,打开砂锅舀了一勺出来递给易然,易然接过来尝了一小口,确实很好喝。

  易然看着性格随和好说话,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教养使然,他这人骨子里很挑,不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挑剔得很。像顾阮阮这种非专业厨师下厨能让他真心实意地觉得“很好喝”,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太容易。

  易然没说话,顾阮阮有点忐忑,“好喝吗?”

  易然半真半假地道,“有点想把这锅汤藏起来了。”

  顾阮阮:?

  易然笑着换了更为直白的说法:“特别好喝。”

  顾阮阮开心起来,“喜欢喝我下次再给你煲,食材很简单的。”

  易然笑着调侃道:“听着像是妹妹要下次专门为我做饭?”

  .

  两人一起站在厨房又闲话了几句,顾阮阮先反应过来,担心易然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这才打发人出去了。

  易然出去以后无意间在客厅看到一个相框,里面装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铅笔画。

  这画很童话风,巨大的蘑菇森林,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朵小白花,他的面前有一只小老鼠。看模样,那花朵似乎是小老鼠给小女孩的。小女孩和老鼠一样大,像是被缩小了,老鼠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瞧着还挺彬彬有礼的。

  不过易然的重点不在于这幅画的本身,而在于落款,落款是一个枫叶印章。

  这个落款他认识,只是不知道这人出过这么一副童话风的铅笔画,而且居然还会出现在这么个十八线的小镇子上。

  易然那头看得专注,正好被出来拿东西的顾阮阮瞧见:??

  易然:“画很可爱。”

  顾阮阮道:“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易然:“朋友?”

  顾阮阮:“嗯,当时他来我们村子里采风,借住在我家,还教了我画画来着,后来他要走了,我就画了一幅画送给他做临别礼物。结果特别巧,我把我的画给他的时候,他也拿出了一副给我,说是留做纪念,就是这幅。”

  听了这由来,易然再看这幅画,突然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那感觉一闪而过,易然也没能抓住。

  等到午饭做好的时候宋城非都还没下楼,顾阮阮原本以为他还没醒,上去准备叫人吃饭。结果敲门之后宋城非声音清晰地接了一句“进”。

  顾阮阮推开门,就见着宋城非靠坐在屋子里的小书桌边,手里拿着一个素描本随意翻动着。

  顾阮阮愣住,那个素描本是她的,因为已经用完了,所以搬去江城的时候没有带走,一直放在外婆家。

  过去这么久,她都忘了那个素描本里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这时候突然出现在宋城非手里,无端还有些忐忑。

  换了别人可能这时候就怒斥宋城非为什么乱动她的东西了,但顾阮阮那性格不算强势,愣了一下,出口的居然是“可以吃饭了”。

  宋城非应了一声,随手搁下画本,然后一顿,“发夹怎么换了?”

  顾阮阮结巴道:“我,我不小心弄丢了。”

  宋城非“哦”了一声,居然没再多问,挺矜贵地跟着顾阮阮下了楼,走到一半,宋城非突然问道,“你喜欢看恐怖片?”

  顾阮阮:?

  宋城非说是上去睡觉,其实根本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困是困得头疼,但闭上眼睛大脑就贼活跃,没有丝毫入睡的迹象。

  好死不死的,他又听到房间里像是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下意识以为屋子里有耗子。作为一个二十四孝好哥哥,担心这玩意儿蹿出去吓着顾阮阮,索性不睡了,起床满屋子找老鼠。结果老鼠没找到,反而找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个客房平时没人住,外婆会把一些没什么用处又舍不得丢的东西放在这个客房的柜子里保存起来,其中就包括一堆顾阮阮用过的素描本,还有一些过了时的dvd碟片,看封面基本都是恐怖片。

  宋城非寻思着这家里也就住了顾阮阮和外婆两个人,这些碟片总不太可能是外婆爱看的。

  顾阮阮不是爱看恐怖片,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确实看了不少,这时候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囫囵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哥是看到那些碟片了吗?”

  宋城非点头“嗯”了一声,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对,吃的。

  因为三个人吃饭,再加上要给外婆送的,所以顾阮阮菜做的不少,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宋城非扫了一眼,看到了辣子鸡、豉椒蒸排骨、双椒牛肉,素菜大多都是时蔬,鲜嫩青翠,正中间摆着丝瓜干贝汤。

  宋城非先是有点惊讶于自家看着软绵绵什么都做不来的妹妹原来这么能干,另一方面又有点心疼,他原本以为妹妹也就随手炒几个菜,结果一个人折腾了这么大一桌子。

  顾阮阮那头没打算陪他们吃饭,这时候收拾收拾,把给外婆准备好的饭菜装好,准备往医院去来着。

  宋城非和易然一个要现在陪她一起过去,还有一个劝她吃完了一起过去,顾阮阮没让,道,“你们吃你们的,我让小狗陪我去。”

  易然和宋城非站在门口,看着顾阮阮提着保温饭盒,解开了拴着黄狗的绳子握在手里,笑得一脸灿烂,“我走啦~”

  易然和宋城非目送顾阮阮出门,直到看不见了宋城非才道,“你确定你那同学跟这边片儿警打过招呼了?”

  易然:“这话说的,我能坑你妹妹么?再说了,你的人也跟着妹妹呢,出不了事。”

  易然率先转身回屋,“进去吃饭吧,妹妹花了时间精力做的,别浪费了。那汤我尝了,挺不错。”

  宋城非跟着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总觉得阮阮自从回这地方之后像是开朗不少。”

  易然:“这还用怀疑?肯定不是错觉,门口那狗都能感觉到你妹妹的开心。”

  宋城非没说话,易然帮忙舀了一碗汤递给他,“要我说,这事儿你们家得反思一下。怎么说也是一大户人家,正常来想,普通人家小姑娘突然成了豪门千金,那不得天天笑得嘴角放不下来,再看看你们家,把人小姑娘欺负成什么样了,家里的金山银山都不能抚平她心里的不安跟彷徨。”

  宋城非难得没跟易然对呛,掩饰性地喝了口汤,品了一下,发现味道还真挺不错。

  易然献宝似的,“不错吧?”

  宋城非皱眉,“……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妹妹做的。”

  易然故意戳人心窝子,“可我是第一个尝的,哎呀,说起来还是你妹亲手喂我的。”

  宋城非皱眉,老调重弹,“狼爪子离我妹远点,别逼我翻脸不认兄弟。”

  易然故意刺激人道,“本来妹妹确实不是我的菜,你这么三令五申,这万一我要是逆反心理,觉得试试也不错呢?毕竟你看,妹妹这么贤惠,又乖又懂事,要是成了,咱们宋易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宋城非睨着人:“有胆子你试试。”

  看我不片了你扔晋江喂鱼。

  丽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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