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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哭诉与质问

  “浅间千峰,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你?”

  面前的男生一边拽着千峰的衣领,两人的距离拉近,又一边对着千峰吼道。

  两人间的距离在旁人看来颇有一言不和就会大打出手的架势。

  “凭什么,唯独你可以待在奈克瑟斯的身后幸存下来!明明,所有人都是也是无辜的...”

  近乎于咆哮的质问让千峰愣神,此刻,面前的这个男人眼里充满血丝,情绪激动,满脸通红,那样子让千峰觉得自己面对着的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我...”

  “当你对着那些记者的聚光灯,面对蜂拥而至的媒体与无数提问的时候,你是不是很自豪,很骄傲,你最大的感受是不是作为三木町大爆炸唯一幸存者觉得无比幸运。啊?你说话啊!”

  质问如同重锤,一下接一下砸在千峰的心头。

  “凭什么,别人就得死啊!!”

  “明明他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做错,为什么会摊上这种无妄之灾。”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隐隐之间,似乎带上了一丝哭腔。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活下来。”

  抓着千峰衣领的双手慢慢松开,跪倒在地上,跪在千峰的面前。

  “对...不起”千峰无言以对,良久,才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不,错的不是你,是我。如果那天不是我的生日,妈妈她也不会去购物中心,更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那男生掩面而泣,因为伤心过度导致说话都有些抽顿。

  可偏偏越是这样,就越令千峰心里不是滋味。

  “都是,因为我,呜呜呜”

  千峰想说什么,可他又能说什么?

  云还在飘,树叶还在落下,附近只剩下那男生悲凉的呜咽。

  不远处,几个穿着运动服的人,朝着这边过来,看样子,是那男生的同学。

  为首的是个女生,大概是那男生的女友,脸上写满了着急。

  看也没看,一把将千峰推开,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环抱住跪在地上的男生,右手抚摸他的后脑,轻轻让他倚靠在自己的怀中,动作极尽温柔,眼里全是心疼。

  被拥入女友香怀的那一刻,男生再也忍不住,放肆地大哭,宣泄着压抑的悲伤。

  没有言语,她的温暖的怀抱,就像有着特殊的魔力,一点点抚慰男生心灵的伤疤。

  其他的人围在男生的周围,不断出言宽慰,稳定着男生的情绪。

  情绪需要宣泄,强行压抑下来只会使最后的爆发更加剧烈。

  三木町事件,男生的母亲因此去世,他父亲盯着母亲的照片,终日无言,就连饭都吃不下去,妹妹也是终日以泪洗面。他为了照顾家人的情绪,强颜欢笑,不断安慰他们。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梦中一遍一遍呼唤母亲的名字。他可以安慰家人,却无法自我排解,无人诉说的痛楚只能在心底被凄然滋养,渐渐填满心房,以至于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仍不自知。

  这段时间一直强行压制而积攒在心头的悲哀,终于还是在见到千峰的那一刻,如同洪水决堤。

  许久,在众人的帮助下,男生的情绪终于回落。只是因为刚刚哭了一场的原因,眼睛依旧通红,话音还带着哽咽。他抹了抹眼睛,看向千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浅间千峰,刚刚是我的情绪太激动了,没能控制住自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你也是这场事故的受害者,你也在事故中受到了伤害,我还将我的痛苦强加在你身上。实在是对不起,请你原谅!”

  真挚的道歉仍旧带着藏在心里的悲哀,千峰却感觉自己不配接受这份发自他人的内心真诚。

  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哭诉一场后,对那男生也是一件幸事吧。

  他们走了,把那男生平日里埋藏的东西一并带走,在这之后,他们会认识到一个比映象里更加坚强的,一个为了家人自我承担痛楚的孤独的男生。

  云停了,树叶落在了千峰的肩头,风留在了他的身后,思绪远了。

  男生的哭诉与质问在千峰心里掀起了巨大震撼。

  他想起了早上那个老婆婆,如果不是那场爆炸,她也是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了。可现在,为了孙子的药钱,还得起这么早,用羸弱的身体赚取那么一点酬劳。

  会不会,有一天,老婆婆也撑不下去了,晕倒在路旁,无人敢上前搀扶送医,最后在弥留之际,看见晨曦里,一家人在另外的世界温馨地生活着?

  如果我死在了这场爆炸中,正田美纪也不会变成怪物,那些记者也不会惨死在她的手里。

  还有其他受害者的人生悲剧呢,千峰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

  而这场事故,又肯定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系。

  千峰在第一次变身成为奈克瑟斯后,为了找到自己的过去,父母存在的证明,以及对自我的救赎决定作为奈克瑟斯战斗下去,这也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可千峰也是人,在面对这些悲剧的时候,他不可能铁石心肠毫无动容。

  我,还真是罪大恶极啊!

  自责,愧疚,悲怮。

  一如当初于三木町清醒时的恐惧茫然,无数负面情绪涌来,一遍又一遍冲击着千峰的理智,让千峰再无抵抗能力。

  早上的幻梦再次于脑海浮现,失忆带来的无力感将他拖进了心结的沼泽。

  “都失去记忆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当时要是死在了爆炸中会不会更好?”

  无意识的,千峰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这个世界。

  一只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拍在千峰肩膀上,“要是你死在了大爆炸里,我可是会很伤心的,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也一样。”

  “在我们心里你可是很重要的啊!”

  “况且,这事故也不是你的错”

  “现在,你是大爆炸唯一的幸存者,你是这场事故最重要的记忆之一,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就代表着这场事故所有的受害者。如果连你都死了,那才是我们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一个痛点。”

  “相较于觉得自己死在事大爆炸里会不会更好些,你更应该努力向前看去,绝对不要忘记这段特殊的记忆,带着别人的思念好好活下去。”

  这番话就像一窗曙光,照进千峰封闭的心房。

  虽然不够明亮,但千峰觉得,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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