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滑清之后,林丝雨就计划着搞一个聚会,好一次性见过叶犷所有的朋友。
叶犷没什么意见,全权交给她处理,他呢,就做点体力活,找找聚会地方,联系联系老朋友。不过,大多数是不会来的,许久不见还是有些生疏的。
林丝雨在公司就是负责策划之类的,她有着掌管大局的头脑,举办场聚会简直是小意思。
她用了一个下午列好了需要的东西,叶犷工作忙,没时间陪她,所以她到这里几乎是独处的,但她没有抱怨,为了以后的生活她忍了。
坐上出租车,林丝雨靠着车窗,看着林立的高楼大厦,她幻想着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和爱的人。
“咳咳”
毛三咳的快把肺都咳出来了,从开始工作到现在,车间里回响的都是他的咳嗽声。
“三儿,感冒了!”
叶犷腾出空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小事儿,就上次洗了个凉水澡而已。”
“那你体质不行啊,要不要每天早上跟我去跑步锻炼身体。”一位工人调侃他,太老实了,被当做玩笑开是常事,毛三习惯了。
“好,等我哪天有时间了。”
说完,他们都哈哈笑。
“哎!犷哥,嫂子来了!”
“好!”
叶犷迈着大长腿去了,毛三是放下水杯,又去干活了。
林丝雨坐在凳子上,是厂里的兄弟找来的干净的,他们知道嫂子是大公司的员工,不能怠慢她。
叶犷脱单的消息本来是只有毛三和他知道的,不清楚怎么走漏了风声,一传十十传百,然后整个修理厂的人都知道了,这让那些还单身的汉子很羡慕,尤其是林丝雨还长得标致。
“嘿!”
叶犷在林丝雨耳边吼了一声,吓得她猛地一惊。
“讨厌,你…”她打着叶犷,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还是蛮喜欢和叶犷打闹的。
“停停。”叶犷举手投降,“说吧,来干什么?”
林丝雨嘟了嘟嘴,“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
“能!”
林丝雨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撕下整理东西的那一页。
“这是?”
“聚会要准备的东西呀。”
叶犷大致看了一下,清单从顶端写到了低端,“会不会…有点多,简单点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这是和你朋友的第一次相见,不能敷衍。”
在钱这件事情上,他们的价值观是不同的。林丝雨一个月的工资是叶犷的两倍,她这个在空调房里工作的白领,是不能理解小人物对钱的偏执的。
“嗯嗯嗯。”叶犷妥协。
林丝雨开心的拥抱了他,完全不顾他身上脏兮兮的油渍。分别也是开心的,她边走边给他招手,坐上车打开窗户,也在给他说再见。
叶犷看着她列的清单,深深呼了口气,又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单单给林丝雨租了一个月的宾馆就花了他不少钱,他怕她住不惯,还特意选的是当地最好的。
这件事上,他们之间的差距拉大了好多。
下班后,叶犷拿着银行卡到自助取款机上查看余额,不到八百块,就算是加上蔚空还的,依然不足以支撑聚会的开销,并且她列的还不包括餐费。
要借钱啊,其实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毛三,离得近,但考虑到他的家庭因素,很快就舍弃了。
他打开电话薄,列表里五十多个人,真正能用到的不过寥寥。
“还留有多余存款没?”
“咋,你存款花光了?上次见还有很多啊?”
叶犷没想到滑清会这么快回信息,其实,最铁的哥们,他承认,是滑清。
“见底了……”
“被那女的折腾完了吧,活该!!!”
再不情愿,但林丝雨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滑清这么说她,他是生气的。
“要多少,给我留点,我还要买衣服。”
他一行字还没打完,就收到滑清支付宝转账的信息:一千。
叶犷把那行字删了,发了“谢谢”。但滑清没有再回他。
所有的材料准备完毕,叶犷又陷入另一个艰难的问题,找地点。
林丝雨说她想要干净一点儿,宽敞一点儿,最好附近的环境也好的包厢。没办法,他要是说难找,她就以这是第一次见面的理由回绝他。不可否认,她这一招是有效的,职场打拼多年,她对于察言观色的技巧驾轻就熟。
聚会的名单林丝雨也整理好了,毛三,滑清,小刘……差不多,这些人都能到。
忙前忙后,忙了两三天,终于弄好,叶犷可找到个假期,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睡懒觉睡到了昏天黑地。
下午一点,叶犷睡到自然醒,他在镜子前摆弄着炸毛的头发,上一次睡这么熟,是三年前的醉酒了。
原来这期间的三年,他过的是如此无聊,竟然没有值得深记的事。他还是要感谢林丝雨的,若不是她,他怕是会遗忘了生存的意义:为在意的人忙琐碎的小事。
叶犷刚打开手机上网,就被99+的消息震惊了,他只是睡个懒觉,又不是人口失踪!
丝雨的消息他是置顶的,所以他最先点开,“在休息吗?今天想去附近转转,陪我吧。”
她的语气不强硬却不容拒绝,他发了个“OK”的手势。
那上百条消息几乎都是滑清发的,她啊,给某个人聊天不回她都是这样。
叶犷从下翻到上,视觉疲劳,仅有一条有用的信息,“聚会你叫谁了?”
昨晚他好像拿了一份名单,翻箱倒柜,最后是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昨晚是干啥了!展平,照张全景,发了过去。
滑清:“天,失踪人口终于回归。”他没好气的回了白眼。
下午,叶犷又请了假,恐怕他这个月工资会被扣光,可是没办法,幸好修理厂的兄弟照顾他,他们啊不知道是不是想快点喝到他的喜酒。
叶犷带林丝雨去了公园的湖心亭,湖里是有荷花的。六月中旬,都兀自的盛开了。点点的摇曳着,出淤泥不染。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叶犷举起手机,对着入迷的林丝雨拍了张相片,镜中的她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放松游玩的时候,叶犷是不拘谨的,没有那种压迫感。他没告诉过林丝雨他的这种情绪,他以为只是不适应而已,毕竟他过很久了单身的生活。
林丝雨朝他小跑来,欢脱的像个孩子,白色的裙摆微微上扬,她是荷花池中妖艳而干净的那朵。
她牵起了他略粗糙的手,是第一次,触景而情,他吻了她。在额头,蜻蜓点水。
今天,林丝雨是素颜,没有厚重的粉黛味,是淡淡的洗发水的残香。
他是喜欢她的,但他不像她能确切的把它定义为“爱”。
聚会选择了在夜晚举行。定的地方是有清新的古质味道,用气球和荧光棒装饰过也不显得过分华丽。
作为主办方,叶犷和林丝雨是提前半小时就来了,他们要查看确保设备是否畅通,还有就是给来客们指路,这地方有点儿偏。
林丝雨穿的粉色短款短袖,把她内心小女生性格显露无疑。她的这一面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叶犷知道她是认真的,对于这份感情。
七点,他们陆陆续续都到了,有的人带了礼物,有的人干脆空手。全是挚友,没必要客气。
但他们像是串通好了似的,都给叶犷说了一句,“变好了啊”。只有陪着走过那段路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毛三提的东西最贵重,他送的是两条项链,情侣款。当礼物打开的时候,叶犷脸上写满了惊讶,他平时可是节俭的连肉都不舍得吃的。
心砰砰的跳,那是感动,谢谢他们对自己这份爱的关心。更多是夹杂着不安,万一他辜负了他们的期待,这美好的泡沫破碎,万一他又跌入谷底……
他察觉了手上的力道,林丝雨紧紧的握着自己,她传达给他的是安定。会全盘托出的,找个时间,告诉她自己的过往。
毛三瞥见了他们两人的手,笑了一下,默默走开。
每来一个人,林丝雨都会在名字后面打个对勾,密密麻麻的,还少了一个人,滑清。
她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来的,然而叶犷不能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给丝雨交代了事情,走出去给滑清打了一通电话。
街上是冷清的,明明现在是晚饭的时间段,他们找的地方是真的偏。滑清方向感不好,他担心她是不是走错路了。
“嘟,嘟”几声忙音过后,电话接通。
“喂?”
慵懒的声音,叶犷听见了汽车的鸣笛声,她还在来的路上。
“能找到路吗?”
“转个角就到了,您放心吧,不耽误你。”
“你……”叶犷话没说完,她就挂断了。
“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看!”他自言自语。
既然她说快了,他也不需要等她,她不再是曾经的小孩儿,需要他这个大哥哥。
进入包厢,林丝雨拿着话筒,在做自我介绍。面对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却没看出她有丝毫紧张。是大公司的员工,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叶犷拿起手机录像,会是珍贵的纪念品。
他们也准备了礼物,是定做的手账贺卡。林丝雨学过点艺术设计,贺卡的样式是她精心画的。
她是追求完美的人,宁愿自己累,也点不允许出差错,自然更不允许自己努力那么久的事最后化为泡影。
手机弹出了一条微信,“包厢在哪儿,你不出来迎接我?”
叶犷立马按下暂停键,他拿着属于滑清的贺卡,但他没想到,来的不止滑清一人。
贺卡仅剩一张,他不知道给谁。
“你怎么来了?”
“咋了,我带来陪我的,不管,反正你不能把她晾在外边!”
滑清欣赏着自己刚做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的身后站着蔚空,她背着双肩包,安静不说话。她看着地面,用帆布鞋在地上画着圈。她的装扮就像高学生,与今晚的气氛格格不入。
叶犷不明白滑清怎么会带她来,她们又不熟,仅仅靠着两面之缘,她就把她拉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况且,她还是个哑巴,能做什么,添乱,还是?
叶犷承认自己曾经帮过蔚空,也心疼她的处境,可,这不是她想来就来的,她不适合这种场合。
他想说,滑清,你的魅力可真大。他也想说,蔚空,你真勇敢。
“你到底欢迎不欢迎,她我带来的,我照顾。实话说吧,今天我是不想来的。”
不想来,是不想见某个人。都说爱屋及乌,但也是有恶其余胥。滑清是会因为一个人讨厌一座城市的那类人。
前天晚上她正在构思一份设计,收到了林丝雨半夜发来的信息,她差点没把房子掀了。
“你们的过去我不想知道,现在叶犷是我的。”
哈?什么是她的?!白给,她都不要!
“让我们进去吧,他们都等急了。”
滑清忍住怒火,认识那么多年,她也不想给叶犷找麻烦。
叶犷没说话,默认了,他把贺卡给滑清,滑清看都不看就给了蔚空。
蔚空拿着贺卡呆呆的,她其实也不想来。孤儿院的孩子都等着她照顾,还有罗院长,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忘记关灯了。
包厢里二十几个人等着滑清,滑清却没不好意思。她守时了,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反而是蔚空,低着脑袋,不敢正视他们的眼,两颊散下的头发帮她掩饰了绯红的脸。
“她是……”
林丝雨看着多出来的这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她记得名单上没有这个人。
“我朋友,带来玩的,你这么大度一定不会介意。”
滑清拉着蔚空的手,昂首挺胸的从林丝雨面前经过。
叶犷给她使了个眼色,林丝雨微皱眉,最后仍是舒展了。他们面不改色,其实内心都在忍。
聚会按照计划进行,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改变什么。世界就是如此,有时你以为的重要,微不足道。
蔚空跟着滑清坐到沙发上的最里角,灯光也打不到她。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斑斓的闪光,浓郁的酒精味道,还有充满激情荷尔蒙的欢呼声。
对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是与她不相干的世界。蔚空安静的坐着,很乖,不捣乱,也不参与。她就看着包厢中央的那一对情侣,直直的勾着。
“蔚空?”
她转过头,看到一张有着泪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