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牧眼角的余光从男人身上掠过，这人约莫有一米七八左右，长相也还算是清秀，但并不出众，唯一的特点就是瘦。
太瘦了。
小臂细的好像只有骨头，骨节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分明。
男人低下头去，拘谨地站在一侧，完全无视掉安乔乔的话，说：“薄总，那我明天再来取资料。”
说完转身就要走。
安乔乔一把拉住了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地点时间人物都忘记了，她只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拉住祁云深，不能让他走。
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微微侧过来，大手试图拨开她的手，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下一刻就恢复了镇定。
很久没有见过安乔乔了，那双清澈的眼眸还是像小鹿一样，看得他心底发慌。
他礼貌性地笑着，像是对一个陌生人那样：“小姐，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我不会认错的！”由于激动，安乔乔的小脸涨得通红，她不管不顾，死死地拉住祁云深，“你叫祁云深对不对？”
她的眼里，泛着一丝丝的泪花，蕴含着热切的期待。
“我不是。”祁云深狠下心来，拂过安乔乔的手，瞥一眼薄牧，尴尬地说，“总裁夫人，您真的认错人了。”
说罢，打开门大步离开。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安乔乔还怔怔地望着两扇门之间的缝隙，眼里空洞无光，手臂还僵硬地停在半空，保持着拉扯的动作。
一双手臂从背后缠住了她。
安乔乔僵硬的身体动了一下，脑袋靠在薄牧的肩头，喃喃道：“他怎么能不承认呢，我都已经认出他了呀……”
薄牧腾出一只手关上门，他所见过的小女人从来都是大大咧咧蛮横无理，很容易满足，好像从来都不会忧伤。他还是第一次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他怀抱里瑟瑟发抖。
薄牧很生气。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全都是小女人以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那人的画面，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东西清除出去，但是没用。
完全没用。
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安乔乔瞬间清醒过来。
她看见薄牧手背上根根清晰的血管，听见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小手摇了摇薄牧的手臂，怯怯地问：“你……生气了？”
“没。”薄牧费力地压下心头冒出来的火气。
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嘴硬，真不愧是薄氏的总裁，一点掉面子的话都不肯说。
安乔乔干脆抱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快吊在上面了，撒娇似的说：“哥哥，你不要生气啦～我可能真是认错人了，看他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所以有些恍惚了。哥哥你就原谅我吧～”
这一声声的“哥哥”真是叫到了他的心坎里面。
下一秒，薄牧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力气之大，弄得安乔乔都有些痛了，但她一动不动，就那么任凭薄牧抱着。他的下巴磕在安乔乔的肩膀上，没由来地嗤笑一声：“不原谅。”
安乔乔仰着头，看他泛着猩红的双眼，无辜地问：“那你说吧，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密不透风的吻堵住了她的唇。
狂风暴雨一般，带着惩罚性，薄牧甚至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缱绻之后，安乔乔摸了摸嘴角，忽然轻笑起来：“薄大总裁，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喜欢上你。”薄牧在那红肿的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颇有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情、欲，好像销魂蚀骨的毒药，哪怕痛苦，也想让人试一试。
有那么一刻，安乔乔快要被蛊惑了。
感受到薄牧身体的变化，安乔乔及时地推开了他，抱起双臂护在胸前：“别闹。”为了避免发生某些事情，她提着包讪笑着就要走，刚迈了一步，就被薄牧攥住了手腕。
安乔乔顺势抓住薄牧的手腕：“走走走，我们吃饭去，今天的事情就算翻篇了，哦对了你的工作有没有忙完？没有的话你就在这忙吧，我先去吃饭，反正我已经饿了。”
她在掩饰什么？
薄牧抿唇，手腕一转，轻轻一拉，安乔乔就撞了过来，不偏不倚靠上了他的左肩。
安乔乔觉得胳膊快要脱臼了，哭丧着一张脸：“大哥，大叔，你饶了我吧，我想吃饭。”
“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哪个人？”刚问了句，安乔乔就意识到薄牧还在纠结于这个话题，扁扁嘴无奈地说，“我都说了，我可能真的是认错人了，你就不要在意了。”
“我指的是祁云深。”薄牧查过这个人，但获得的只有一个名字，关于他的过往经历现在生活通通都是空白，好像有人故意抹去了他存在于世的痕迹。
提到这个，安乔乔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像是一只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的，说话也有气无力：“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薄牧更加用力地掰了一下安乔乔的手腕，见她吃痛，薄牧稍稍松了松：“还想吃饭吗？”
“想！”安乔乔拼命点头。
“求我。”
“求你。”
安乔乔双手抱住了薄牧的手臂摇摇晃晃，又开始撒娇。
他还真是……难以招架。
薄牧嘴角抽了抽，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危险的味道向着四面八方弥散：“你宁愿求我，都不肯说关于祁云深的事情。”
安乔乔：“……”
这是两码事好不好！
薄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去停车场提车，安乔乔乖乖在一旁等待，脑海里一片凌乱。
坐在车上，安乔乔时不时地望着薄牧紧绷的侧脸，分明那么帅气的一个人，总是拉着脸也不好看了。薄牧似乎觉察到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一个眼风扫过去，安乔乔立刻正襟危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想看又不敢看的小模样，更让他喜欢。
卡宴穿过了夜城主干道，来到了一处西餐厅，刚一进门，年轻的店主就亲切地跟薄牧打招呼：“Hello，薄。”
薄牧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原来的位置。”
店主的目光落在安乔乔身上，颇有一些玩味：“女朋友？”
“薄夫人。”薄牧特意强调称谓。
“哦~~薄夫人~~”店主的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的，说话还故意拉长了尾音。
薄牧带着安乔乔到了角落里，旁边有一株硕大的摇钱树盆栽，如果不仔细看，安乔乔都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座位。
靠窗，是她喜欢的位置。
店主拿过来两张菜单，无奈安乔乔对于西餐一窍不通，看来看去眼花缭乱也不知道吃什么，干脆让薄牧点单，她则是托着腮望向窗外。
“真不愧是一家子的，连习惯都一样。”店主故意说，“薄大总裁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发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是吗？”安乔乔立刻把手放了下来，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薄牧瞪了他一眼：“单点完了，你可以走了。”
“哼，真小气！跟你媳妇说一句话都不行？”店主大大拿圆珠笔敲了一下桌子，愤愤地抱着菜单。
薄牧没好气地回击：“别人可以，你不行。”
待他离开，安乔乔摆出了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你们两个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是朋友？看来你经常来这家餐厅啊，说，是不是和妹子一起来的？！”
“他叫易沉，从美国留学回来开了家餐厅，专业钓妹子。”薄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然后颇有深意地说了句，“只带你来过。”
安乔乔的小心脏受到了触动，但她飞快地转移话题：“在美国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吧？像什么洛杉矶西雅图啊，我也只能在电视里看看。”
“并不好。”薄牧将手肘抵在桌面上，两手交叠在一起，“我去美国的时候，十七岁，一穷二白，学费都是自己挣出来的。什么工作都做，端盘子刷碗，做导购，只要能赚钱的活计都行。那段日子，在我目前的人生中最为黑暗。幸好有易沉在，他不断地鼓励我，每天早晨起来我们都念一遍誓词，打一打鸡血才从出租房出来。要是我一个人，很难撑下来。”
安乔乔惊讶于一个十七岁的青年，居然不靠家里的金钱资助生活，那该是受了多大的苦啊。旁人看薄牧，大约只是觉得他有钱不学无术，但其实他付出的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多。
恍惚间，薄牧忽然问道：“那你呢，你之前……是什么样的？”
“我啊……”想起曾经那段时光，安乔乔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苦涩地笑着，“说出来怕你嫌弃我，因为想了一想，我的过去也是挺黑暗的，不过也有温暖，不多。”
她有意无意地望向窗外，不敢去看薄牧的眼睛，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终于说出来：“我从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八岁以前，倒是有个阿姨经常来看我，后来、后来就发生了一件事情，那一次我差点死掉，是云深哥哥救了我……”
薄牧握着玻璃杯的手，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