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我在他怀里，腿软就腿软了，还是被他稳稳抱住。
我大口喘气，手心出汗。反观他，步子半点不乱，依然稳如泰山。
生怕第二颗子弹是穿入我们两个的胸膛，我再也不敢出声，或者乱动。我死死圈住他的脖子，悄悄打量他。
眉如墨泼，眼若深海……这样临危不乱，有如谪仙的男人，真的不是梦境里才会出现？
对他的美色并没有痴迷多久，当下的恐惧再度占领我的意识。
我很紧张，我怕灌木丛的遮掩不够牢靠，我怕敌人的枪法太过精巧。
令我意外的是，自第一声枪响后，过去几分钟，都没有动静。
四周只有，风吹树木的声音。
而我听得更为清晰的，是我混乱的心跳与他沉稳的心跳交织。
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我真的与他命运相融。比他强迫性占有那次，更为真切的感觉。
安全是暂时的。
很快，枪响声逐次响起。
起初，枪声散在周围，像是乱打。
越到后面，枪声离我越近。
夸张的几次，我觉得子弹擦着我的耳朵过去了。
然而并没有。
当密集的枪声接连逼近时，我再度看向梁宿。他紧抿嘴唇，脸色紧绷，我感觉得到，他也紧张了。
前后左右，全都是飞驰而过的子弹。
连沉稳的梁宿，都神色有异……
我预感不好，紧逼双目，居然是在迎接死亡。
这样的处境，我如何挣扎？
挣扎，我只会把自己更快地送到别人的枪口。
何况，我弄不死程知浔和苏楚楚，自己倒得了个莫名其妙的艾滋病……如果我与梁宿的协议提前作废，一起去死，好像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只是，我不甘心罢了。
噗通一声，我感觉到身体下坠。
我战战兢兢睁眼，入目是黑漆漆一片，那是纯正的黑。
“这是……地狱？”我抖着音发问。
“是天堂。”他的语气，竟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莫名松口气，相信我们都还活着。可为什么，突然枪声远了？
梁宿又说：“你先下来。”
“行。”我在他的帮助下，缓慢地脚踩实地。
一阵窸窣声后，一束灯光打在我们之间。
光束也让我看清了所处之地，狭窄荒芜，像是鬼屋。
“走吧。”他左手拿着手机照着前路，右手握住我的手带我前行。
“地下通道？”我忍不住发问。
“嗯。”他回复，“但不保证安全，我们动作快点。”
需要动作快的，只有我。但他说的是“我们”，再次让我感觉到温暖。
梁宿难道是撩妹大学毕业的？
我明明被十年男神伤害留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却数度因为他蹦出少女心。
同生共死过的感觉，真的截然不同。
我不再言语，沉默着，跟着他向前走。
既然现在尚未脱险，询问他这帮人是怎么回事显然不太明智。而且，我十之八九问了也不知道。
我和岐城的一切，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
“到了。”
看到前面是墙，我欲哭无泪，“难道我们要躲在这里一晚？”这里太过狭窄，且有挥之不去的阴冷。哪怕是他陪着我，我都不敢。
“上去。”他手机的光向上，照着圆形的盖子。
我松口气。
他探手顶开铁盖，而后蹲下，双手抱住我的双腿。
身体腾空，我缺乏安全感，很快，我就触到边沿。
“爬上去。”他简短命令。
我听得出，他不太好受。这样抱着我笔直向上，还是很消耗体力的。
不敢耽误，我使出吃奶的劲，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地面。不是草坪，是平坦的地板。就着梁宿的手机灯光，我可以看清周围，应该是个小房间，废旧仓库之类的。
与我不同，梁宿三下五除二，利落干净地爬上来。他盖上盖子，将手机扔在一边，压上重物。
我腿软坐在地上，只能看他忙活。
“司机……会没事吧？”见他抓起手机走到我跟前，我询问。
朝我伸出收手，他回，“他们的目标，是我和你，司机会没事的。”
我心有余悸地将手搭在他的手掌心，“那我们，会没事吧？”
稍一使劲，他便将我拉起。撞在他胸膛的刹那，我听到他说——当然没事。
我出奇的，安定。
他拥住我，走到一张小床面前，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木板。
“坐在这休息一晚吧，白天就好了。”
除了相信，我还能怎么办？
我坐在床上后，他说，“我去找样东西。如果怕黑，就拿出自己的手机。”
“噢。”我失魂落魄的，早就把什么都抛之脑后。
“阿蛮。”他突然柔情万千喊我。
我猛地抬头看他，“啊？”
俯身，他印吻在我额头。
“会没事的。”
“我信。”我回答他。
拿出手机，我开着光，什么都不做。
而他，一步步走远，又没有很远。
很快，他又折身而返。
我有些迫切地恳求，“梁宿，你抱着我好不好？”我衣服穿得并不少，但却觉得冷，由内而外的冷，无法抑制。
他坐在我身旁，大衣裹住我，将我按在身侧，“睡吧，醒过来就没事了。”
结果，我还没闭上眼睛，被梁宿死死堵住的盖子突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我受到惊吓，当下抱住梁宿的腰，语带哭腔，“你说没事的……”
“他们上不来。”他的手握住我的，细细揉捏。
可巨响连连，裹挟沉闷的枪声，我根本无法安下心来。
如果不是梁宿，我根本不会经历这些。可若不是他现在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活着。
因因果果，我抱他抱得更紧，感谢他此时此刻陪在我身边。
很快，响声渐渐消失，我抱着他，迷迷糊糊入睡。
隐隐约约，他好像带着我的手，让我摸到一把枪。
他说：“再不行，我们还有这个。”
隐隐约约，我好像听到，一场剧烈的枪战。
数次，我想睁开眼，我想帮助他，至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可我就是醒不过来，就是撑不开沉重的眼皮！
我到底，是怎么了？
梁宿，你可以吗？
一把枪，对抗这么多？
一个人，和一群人作战？
你到底是谁？
这一场梦，好长好长。
“小月，你怎么了？你醒过来啊！”巨大的外力推搡着我，耳边响起奇怪的话。
谁又在推我？
谁又在说话？
我又去了哪里？
梁宿呢？！
想到这个，我的身体突然被注入无穷的力量，我猛然睁开眼。
刺目的光逼得我难受，我眨眨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另外一张脸庞。
一张年轻而张扬的脸。
与我对视的瞬间，他的瞳孔瞬间放缩，双手猛地扣住我的肩膀，“小月，你终于醒过来了？！小月，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我好想你啊……”
被他晃来晃去，我看清自己身处装潢精致的卧室。
看一眼，就知道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我不是小月……”
话一出口，我就迟疑了。
小月？
李时月？
所以，我面前这个年轻男子，是梁宿的弟弟，梁岐？
“你怎么可能不是小月！”梁岐顿时变得激动，双目猩红，狠狠瞪着我，“你怎么可能不是小月！你是小月！你明明是小月！”
他撒开嗓子吼，震耳欲聋。
我想起来了，梁宿说，他弟弟有精神疾病。他这个样子，把我吓得不轻，赶紧改口，“我是小月……我是小月……梁岐，我是你的小月。”
精神病人，我虽然不会治，但也知道，只能疏不能堵。他现在激动了，我再不顺着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举动来。
“小月，真的是你？”
他的手劲松了，目光涣散。
我趁机逃开一点，努力保持笑意与温柔，“是我，小岐，是我，我是小月。”
我紧紧注视他，发现他表情缓和下来，他坐在我面前，喃喃自语，“小月，你回到我的身边了……”
声音很轻，听着就像迷失的孩子发出的。
他颠来倒去就这么几句，我也无从得知他和李时月发生什么，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之前梁宿找我，我以为玩笑，迫于无奈跟他来岐城，又直接被人追杀……我清醒过来，就差点被梁岐攻击。
整个过程，我都没空去问梁宿，梁岐的具体情况。
对，梁宿！
我隐约记得，他中枪了！不管是不是，我在朦胧中确实听到子弹穿透肉体的声音！
眼前的梁岐完全变成个孩子，似乎是在回忆，毫无攻击性。我直了直腰，低声询问，“小岐，你的哥哥梁宿在哪？”
无论如何，梁宿算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对他不管不问。
“骗子！你是骗子！”梁岐猛然起身，朝我嘶吼。
我紧贴床背，害怕他狰狞的神色，“小岐，你怎么了？”
我踩雷区了？
不料，他双手直接掐住我的脖子，是往死里掐的力度。
“咳咳。”我顿时呼吸不畅，抬手想要掰扯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力大如蛮牛，我不能撼动丝毫。
“你为什么又想着二哥！为什么！我的小月不会想着二哥！”他发了疯，掐得更紧。
我眼神哀求，他不仅视而不见，还把我生生勒起，狠狠往墙上撞。
“砰”的一声，我的后脑勺重重撞上重物，我眼前一片惨白，怀疑自己要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