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太监似乎愣了愣，摸了一把杯壁，却没有反驳，应声下去了。
苏清黎望着他的背影，和他头上金色的气运，嗤笑了一声。
演技不错，可惜，她认人从来不需要靠脸。
“哪儿来的人？”她打了个呵欠，掩住眼底的凉意，问。
阿月一边撩起纱帐，伺候她起身，一边答：“新来的，叫什么十一，内务府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种形貌有损的人也派来伺候娘娘。”
“形貌有损。”苏清黎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事儿似的，笑起来，语气轻飘飘的，“我倒是觉得有意思。”
堂堂皇帝，易容成一个小太监来伺候她，是想做什么？
或者说，原皇后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连一国帝皇都要迂回谋算的？
她眼中闪过深思，却见漠云谏端着新倒的茶水回来了，态度还算恭敬，举手投足却暴露了从未伺候过人的事实。
苏清黎这次接过了茶水，却没有喝，而是缓步走到花盆边，直接倒了下去，眼睛直直盯着他，语气里带着凉意：“龙井喝腻了，再换。”
漠云谏沉默了一瞬，垂下的眼里闪过怒火，却还是老老实实上前接过空茶盏，又下去了只是脚步明显有些重。
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脸侧，眯起眼睛，一出门就把茶盏扔给了暗七，面色阴沉。
若不是不知道苏清黎将嫁妆中的龙牌藏到了哪儿，她此时就该头身分离！
那头苏清黎只是慢吞吞收回目光。
她捻了捻手指，在心里把漠云谏图谋的东西又往上拔了一个层次，若有所思。
她倒不怕漠云谏一直跟着她，让她无法修炼。作为皇帝，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他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儿。
这也就代表着，他的目的藏不了多久，总会自己暴露。
果然，次日一早太监的头顶就没了那团金色的气运，显然掉了包。
直到晚间将用膳时，漠云谏才扮作太监姗姗来迟，再次出现在她身边。
苏清黎扯了扯唇角，冷冷地凝视他故作忙碌的背影。
还真是不亏待自己，就算在她身边伺候，也只是装装样子，半点实事不做。
她实在懒得跟他玩什么兜兜转转猜来猜去的游戏了，卡在用膳前，就让阿月把殿中伺候的人都叫来。
苏清黎站起身，在一众宫人面前晃了一圈，视线锁定了一个抖得宛如筛糠的侍女身上，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本宫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学着医书制了些药，正缺个试毒的。”她走回座上，懒洋洋地倚着靠背，完全没个端正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中发寒，“可有忠心，愿为本宫效力的？”
这活计谁人敢接？就差没直言缺个送死的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无人敢开口。
苏清黎晃着手里的药瓶，越过众人，直接点中了方才那个慌乱的侍女：“就你吧，上前来。”
侍女腿一软，惶恐占据了心神，整个人汗流狭背，几乎是被架到了苏清黎面前。
“慌什么？”苏清黎勾勾唇，笑得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手，“只要忠心，本宫难道还会害你？”
侍女咬着牙，吓得面无血色，苏清黎却没了哄她的心思，直接掰开她的下巴，把药倒进去，手段之干脆狠厉，让一众宫人身上的皮一紧。
“这不就喝下去了。”她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望着众人，意有所指，“本宫生平最恨偷懒耍奸，背后弄事的小人，这药做也是做了，不如多赐些，也别白费。”
随着她的话语声响起，那个侍女已经整个人倒在地上，七窍流出黑血，赫赫地挣扎了半晌，就没了动静，生死不知。
嘶……
就是阿月，此时脸色都不免发白，被她的狠辣吓到了。
漠云谏站在角落，凝视着苏清黎，脸上却毫无异色，只是挑眉，颇有些兴味盎然。
这试药的侍女，选得可有点意思。
淑妃能那么恰好地抓住去取份例的小德子，其中她的功劳不可磨灭啊。
只是他清楚，是因为暗卫耳目遍布皇宫，苏清黎却是怎么知道？还是说，只是恰好……
那头苏清黎却又有了动作，只见她从袖中取出另一个瓶子，蹲下身，给那个侍女喂了进去。
一、二、三……不过三息，方才没了呼吸的侍女又缓缓睁开眼，捂着喉咙，一脸惊恐，俨然是个没事人了。
“瞧什么？赏罚分明，因果有数。”苏清黎站起身，扯扯唇角，语气凉凉，一双眼穿过众人，径直与漠云谏对视，带着警告，“不该动的心思，别动，本宫能救，就能杀。”
漠云谏与她对上眼神，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几乎克制不住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
这个身份，再用下去也没意义了。他毫不留恋，朝苏清黎投去一个意味莫名的眼神，转身便走。
苏清黎见他离开，才松下一口气，微微蹙眉，挥手让众人退下。
这事儿，可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才怪。
当晚用完膳，回到后殿中，看到那个半倚在榻上的身影时，她就冷脸推翻了自己幼稚的想法。
太监走了，皇帝来了。
“陛下深夜到来，怎么没个通报。”苏清黎连礼都懒得行，径直走到榻边，阴阳怪气。
“朕留宿皇后宫中，不是理所当然？”漠云谏与她对视，露出一个笑来，眼底翻腾的却显然是挑衅。
苏清黎彻底没了耐性，眼神一冷，出手如电，直接一拳挥向他的脸。
漠云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翻身而起，躲过这一拳，嘴上还不饶人：“皇后是想弑夫？”
“打的就是你个狗皇帝！”
苏清黎带着怒，出拳不停，二人你来我往，竟是在殿中对打起来。
她越打越是心惊。纵使她内力未完全恢复，也算是上等的水平了，这皇帝竟然能跟她打得不分伯仲。
她不得不抽出了针，朝他攻去，按住他的命脉：“我生平最厌恶旁人对我耍花样，你最好老实些。”
这话一出，方才还被她隐隐压了一头的漠云谏突然暴起，朝她逼近，把她困在了他与墙之间，丝毫不顾脖颈上被划出血痕。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清黎，语气带着几分疯，惊喜得像是找到了顺心玩具的孩子：“你不是苏清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