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家丑，还被外人知晓了，苏康安顿时就坐不住了：
“御史中丞的大公子？他怎么会在？”
“爹爹你该知道的，他就是在路上救我的那位公子。”苏木随口解释了一句，而后看着面色发白的刘妈妈继续逼问，“殷公子与你我素昧平生，你说他心里有鬼、他要害我？”
刘妈妈慌了神：“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兴许、兴许是那位公子看错了！”
“哼！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苏木怒然甩手，将荷包砸在了刘妈妈脸上，“怎么？你还要爹爹派人去把殷公子请来，让他亲自同你对峙吗？！”
苏康安此时满心想着解决这事，才不会去费那功夫，直接大手一挥：“来人，拖下去严加拷问！我倒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
“不！”刘妈妈彻底乱了方寸，跪爬到沈淑云脚边求救，“夫人！奴婢、奴婢没有！您救救奴婢吧！”
沈淑云垂眸深吸了一口气，知晓在苏木说出殷慕淮的那一霎，这件事就在苏康安心里定了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故而再一抬眼，她已是满眼痛心：“刘妈妈，你跟随我多年，怎会变成这样？你还是快些招了吧，念在你我的主仆情分上，也好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夫人……”
刘妈妈双眼圆睁，跌坐在地，怔愣了好一会儿后，才认命般地垂下头，开口道，“奴婢、奴婢想着，三姑娘不是夫人所出，又对夫人心怀不满，说不准将来会对夫人如何，所以……所以奴婢就想着，不如让她到不了上京！正好夫人早些年，也赏过奴婢不少好东西，收买几个人也够用……”
沈淑云闻言，脸上的痛心更甚：“你胡想些什么！阿木当然也是我的女儿，我疼她都来不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奴婢知罪！奴婢也是为夫人着想，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
苏木看着两人演主仆情深，面带冷笑：“爹爹，母亲说的对，此等谋害主家的恶仆，乱棍打死也不为过，依我看不如再把一家子都流放去边陲，也算以绝后患了。”
“不！”
刘妈妈猛一抬头，见苏木一脸冷漠全然不似说笑，当即紧攥住沈淑云的衣角，“夫人，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放过奴婢的家人吧！”
沈淑云也是眉头一皱，看向苏木：“把这老奴一家子赶出去便是了，何至于如此？传出去，也叫旁人说我们将军府苛责。”
“谋害主家可是大罪，旁人有何可说？”
苏木毫不示弱地直视着对方，“再说，‘此等恶仆，乱棍打死也不为过’，这不是母亲刚刚说的吗？难道堂堂将军府的规矩，还不能惩戒一个老奴？亦或者说，母亲是觉得她做得对，不想罚她？”
沈淑云一噎，无从反驳：“……自然不是。”
“那不就是了。乱棍打死了她，放任她一家子在外，万一他们心生怨怼，岂不平添一个祸端，倒不如都流放了干净。”说着，苏木目光一转，看向了苏康安，“爹爹说呢？”
苏康安瞥了一眼刘妈妈，袖袍一挥：“就照你说的办吧。”
“不要！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一家吧！”
刘妈妈抓着沈淑云死命求救。
沈淑云只得再次开口：“那这事就让我来办吧。”
苏木“诶”了一声，出言拒绝了沈淑云的提议：“何必劳烦母亲呢？直接扭送官府不就是了，他们难道还值得将军府出人出力不成？再者，母亲您执意要插手，女儿可免不了要多想了。”
听着两人的话，刘妈妈是眼泪鼻涕一大把，只能一直求沈淑云，可沈淑云刚被苏木堵了路，此时紧皱眉不知从何开口。
刘妈妈却以为自己是被放弃了，顿时口不择言地哭喊起来：“夫人！夫人，我都是照您的吩咐做的，您不能不管我们一家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沈淑云心头悚然一惊，赶忙斥责出声，“你自作主张，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替你求情一二，你若再敢胡编乱造，休怪连我也不讲情面了！”
沈淑云目光阴寒，刘妈妈顿时吓得闭了嘴。
但实际上是如何，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了。
苏康安沉着一张脸看向她：“你回去吧，在你院子里好生反省几天，若你手下的人再出这样的事，那我是该好好考虑，你到底能不能管这个家了！”
沈淑云面色大变，可看着苏康安的脸色，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木，就要拂袖离去。
“等等！”
苏木忽然出声叫住了沈淑云，一脸浅笑嫣然，“母亲，我方才也是气过了头，如今细想，刘妈妈也许真的有什么苦衷，她是你身边的老人了，如何处置，我还是听您的吧。”
沈淑云双眼微眯，知道苏木这是在逼她做选择。
她看了看一脸不耐的苏康安，又看了一眼满脸希冀的刘妈妈，最终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苦衷，就照你说的办吧！”
“夫人……”
刘妈妈望着沈淑云离开，不由地瘫倒在地，眼中黯淡无光。
苏康安则一脸歉意地看向苏木：“阿木，委屈你了。”
听着这话，苏木心中没有任何波澜，直视着苏康安的面庞，沉默良久之后，忽然道：“爹，如果有一天，沈淑云不再遮掩，铁了心要我的命，你会如何？”
苏康安先是一怔，随后才道：“放心吧，怎么说她也是当家主母，到了上京，她知道分寸的；再说，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苏木唇角一掀，暗含几分嘲讽：“真是可惜了，我娘没那个福分，不能亲眼来看看时隔十五年的将军府，究竟有何变化。”
苏康安没能看见她眼底的讥讽，只听着这感慨的话，心中的愧疚不由地更深了，张嘴也是一声长叹。
苏木不想再在这方面多说，转头看向眼前跪着的一群人：“爹，我初来乍到，身边也缺人，作证的丫鬟和这个府兵就让他们将功折罪跟着我吧；另外两个也不必为难他们，平日如何就还是如何吧；至于这个老奴，”
苏木看着刘妈妈，话语顿了顿，等她眼底燃起一丝期望之后，才叹道，“我方才那些也就那么一说，还是找人牙子把他们一家发买去别的地方吧。”
苏木这是在收买人心，也是告诉府上的人，替沈淑云办事，还要防备对方翻脸无情，跟着她至少还能有一份庇佑。
而苏康安本就对她心有亏欠，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