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风声细细。
卫琬与黑衣人相对而立,纵使身高矮了一大截。但气势上,却不输半分。
浓浓夜色的掩盖下,黑衣人眸子里划过一抹异色。
这小姑娘,倒是有胆识!
“你不必知道。”他敛了敛神,开口问道,“前日你救了一名身中剧毒的男子,那解药你从何而来?”
果然和那名男子有关系!
卫琬暗暗打量着眼前黑衣人,他虽气势凌厉,但身上并没有多少杀气。
看来不是来找麻烦的!
那他此举,又是为何?
解药,男子……
细细想来,在林子里自己救了那名男子后,他也曾开口问过她医术从何处学来。
难不成,眼前这人就是他?
专门来打听解药之事?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卫琬矢口否认,“我一女子,何来那么大本事,解毒救人。”
“当真不是你?”黑衣人问。
“不是。”
卫琬神色坦然,不像是在说谎。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审视着卫琬。随着院子外有脚步声响起,纵身越过高墙,消失在了院子里。
“既然卫小姐今日想不起来,他日我再登门。”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在耳边,卫琬看着那高墙,眼底露出了一抹沉重。
这人会是他吗?
自己不过是为了两锭银子,倒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就好!
“二小姐,你站在这里作什么?”漪兰走进了院子。
卫琬没有理她,转身回了屋内。
第二天一早,漪兰把卫琬的早饭拿了回来。
一碗稀粥,配着一碟咸菜。
漪兰一放在桌上,卫琬便闻到了稀粥里一股不容忽视的馊味。
昨日卫琬碾踩了她的手指,她不敢反抗,但不代表她不会怀恨在心。
半路上她还往馊粥里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只要一想着,一会儿卫琬要吃这么恶心的东西,漪兰便一阵心情舒畅。
漪兰稍稍按捺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说道:“二小姐还是快吃吧,一会儿还要去向老夫人请安呢。”
结果卫琬不慌不忙地问:“你吃过了吗?”
漪兰顺口就答道:“奴婢已经吃过了。”
卫琬浅浅笑了一下,道:“主子都还没吃,你这个奴婢倒先偷吃了?”
漪兰面色变了变,反应还算快,道:“奴婢、奴婢是想着,一会儿还有许多活要干,所以就先吃了些。府里的其他下人也是如此的。”
卫琬点点头,表示理解,道:“也是,既然有那么多活干,不多吃点怎么行。”她把稀粥往她面前推了推,“赏你的。”
漪兰曲腿就跪在了地上,委屈道:“不关奴婢的事,这都是夫人命人备好了的,奴婢去厨房也只是听从吩咐送过来而已……”
卫琬不紧不慢道:“既然是夫人给我准备的就不能浪费,可我今早没什么胃口,你说该怎么办?”
漪兰微微一抖,感觉卫琬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顿时就又火辣辣地痛起来。
她可没忘记,昨个卫琬的厉害。
最终漪兰捧着那粥碗,强忍着嫌恶,将馊粥喝掉。
刚一入口,就呕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吐出口,卫琬便道:“别把地板弄脏了,很难打扫的。”
漪兰不得不又强行咽下。
卫府又不穷,这种东西只能拿去喂猪,连下人都是十分嫌弃、难以下咽的。
更何况里面还有漪兰自己吐了唾沫,现在她又得咽回去,究竟有多恶心,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亲眼看着漪兰把一碗馊粥喝到见底,卫琬这才起身去给老夫人请安,正好卫琼琚和卫琼玖也在。
看得出来,老太太十分疼爱卫琼琚,对卫琼玖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也是后来卫琬才得知,卫琼琚是城里的第一美人,若不是早早就定了亲,想来做媒的媒婆只怕要将卫家的门槛都给踏破。
卫琬来后,老夫人也没多看她两眼,只随意平淡地问了两句话便不再理会。
今日老夫人身体有恙,一直在敲额头,头脑不舒服。
老夫人的眩晕病,折磨了她多年,却偏偏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病因来。
正难受时,一直沉默的卫琬突然开口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我向人学过推拿之法,祖母可要试一试?说不定能缓解。”
老夫人闻言表情一动。
卫琼琚侧目看向卫琬,却道:“祖母身体金贵,乡下人的东西怎么能拿给祖母用?”
卫琬笑了笑,道:“那乡下人种的粮,乡下人浇的菜,大姐姐怎么要吃呢?”
卫琼琚面色顿了顿,柔声道:“二妹我不是看不起你是乡下人的意思,只是祖母的身体若是有个差错,难道二妹负责吗?”
老夫人脑瓜子都快眩晕得糊掉了,只要能让她好受些,哪管是什么办法。
遂她招了招手,让卫琬近前来。
卫琬站到老夫人的身后去,指节灵活,摸到了老夫人肩颈的经络,手法轻重得当,又精准地刺激到周边的穴位,老夫人一时舒服得直叹声。
老夫人眉头舒展,闭着眼享受道:“琬丫头,你的手怎么这样巧?”
卫琬笑道:“祖母受用就好。”
卫琼琚看着卫琬和老夫人祖孙和乐的画面,紧了紧手里拽着的锦帕,神色不定。
卫琼玖则看着卫琼琚的反应,罢后又看了看卫琬,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容,道:“祖母往后有二姐在身边,就再不用担心这眩晕病了。”
卫琬停手时,老夫人好受了许多,一直握着卫琬的手和颜悦色道:“早知你这么能干,祖母早该把你接回家的。”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卫琬身上穿的仍是昨天那身布衣,皱了皱眉又道:“你是卫家的二小姐,怎么还穿这样的衣服?”
这家里的事务都是徐氏在打点,眼下徐氏不在,只好由卫琼琚代为回答。
卫琼琚面色干干地应道:“母亲这几日事多,许是忘了吧,琼琚会提醒母亲的。”
老夫人点头,不再多言。
卫琬又请老夫人伸手,给她把脉。
一读脉象,再综合病症,果不其然,是得了富贵病。
大概是卫琬昨个回来,给她心里添了堵;天气渐热,情绪不佳,这血压蹭蹭就往上升啊。
卫琬料到是如此,方才才会用按摩手法按摩老夫人的脑部,血液循环一顺畅些,症状自然就减轻些。
老夫人问:“如何?”
卫琬收手,道:“祖母是气血行滞不前,使得颅内血液供养不足,这才产生眩晕感。往后我仔细帮祖母调理,眩晕的症状就会慢慢好转的。”
老夫人十分欣慰,道:“还是琬丫头懂事。”
适时,老夫人的早膳送过来了。卫琬一看,全是滋补类的,又不爱运动,不三高才怪。
老夫人的饮食本应该清淡为宜,卫琬只看在眼里,不置言语。
这高血压没法根治,只能缓解,往后老夫人想要好受些,还得需要她。
老夫人叫上三个孙女一起吃,卫琬早上还没进食,正好饿了,便不客气地吃了。
回去的时候,老夫人还赏了一串璎珞给卫琬。
卫琬把玩着璎珞,神色悠远。
老太太房里的那扇玉翠屏风,可是她娘的遗物,这卫家人用得倒是心安理得。
回到风晓院,也不见漪兰。今早的一碗馊粥在她肚里充分地发挥了作用,一上午她都在往茅房里蹿。
卫琬一进自己的房间,冷不防皱了皱眉。
床上被人踩得乱糟糟,床铺被褥乱成一团,沁开大片的黑色墨迹,以及墙上桌上都被人泼了墨。
如此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看样子真的是有恃无恐。
卫琬在床脚发现了一枚三角形的平安符,平安符很小巧,上面别着个小别针。
一看便是孩童佩戴之物。
她弯身捡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纳入袖中,轻声自语道:“既然开了头,你可别不禁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