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然深了下来，军队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在暗夜里格外寂静，沈清城换上一身黑，带着早先挑好的几个人，潜进夜色里。
敌方今夜必定会夜袭，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带着人埋伏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屏息等着敌军的接近。
他仔细听着动静，对方人并不多，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你，去那边。”沈清城指了指某个方位，冲旁边的人吩咐道。
敌人缓缓接近，他们巧妙地变动自己的位置，在黑暗中准确地寻找着，“呵！”不知是谁先发制人，瞬间群起而攻之，寂静的夜瞬间热闹了起来，沈清城执着剑，招招毙命，只想速战速决。
对方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一会儿就伤的伤，逃的逃，沈清城收起剑，看着他们逃跑的方向，目光如炬。
本想径直追去，无奈记挂着秦施颦的状况，只得收手返回到营帐内。
秦施颦已经睡熟，他轻脚走过去，站在她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这次的战役并不艰难，不过是无名小卒冒犯，而真正的敌人却还在背后窥视着。
他此次之行，不过是秦施颦给他的一个历练而已。
而他有预感，总有一天，他会和真正的背后推手面对面。
秦施颦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长教训吗？未免也太不值了，还搭进去半条命。
这天下，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繁华？这权力，当真如她所说那般诱人？
面前的人睡得毫无防备，往事渐渐清晰起来，秦施颦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叮嘱过的那些人，一遍遍浮现在脑海里。
而心境却已然和当初不同。
他会夺下皇位，会接管这天下，但不是为了那向往中的逍遥，是为了保护。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小额娘了。”他的声音轻的如风悄然掠过，消散在暗夜里，身上沾染的杀气尽数消退，只剩满目柔情，“从此，你便是我的军师。”
一场征战，他确实领略了疲惫残酷，却更多的是看到自己内心隐藏多年的情绪。
“施颦，我会保护你。”不管是否掌握大权。
若是放在以往，他定是会在她枕边守上一夜，然而现在不同于往时。
秦施颦不再是他的小额娘。
他转身，留恋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大步离开营帐，灯火牵出长长的影子。
一夜好眠，这还是秦施颦头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被帐外的嘈杂吵醒，她缓缓睁眼，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细碎的交谈传到耳里，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是要班师回朝了。
她慢慢起身，披了衣服下床，撩开帐帘，所望之处只有荒野，士兵们的帐篷早就收拾好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帐篷立在荒野之中，突兀不说。
“醒了？”耳边的询问由远及近，她一偏头，就看到沈清城挂着微笑漫步过来，明明是荒野，偏偏被他走出了闲庭的感觉。
“嗯，怎么不叫醒我？”秦施颦略微埋怨，这下又该让人说闲话了，改不了说教的习惯，“在外行军最是忌讳不公，这样最不容易服众。”
“我知道，是大家说不要吵醒你的。”出乎意料，沈清城给了她一个无比宽容的笑容，细看那笑的纹路里还带着细微的小心翼翼，对于角色的变换，他还是有那么点无法习惯。
秦施颦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施颦，快些收拾吧。”他偏偏头，笑着看她，那笑看得人莫名涌上羞涩，秦施颦应了一声，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可是一直把沈清城当孩子养的。
沈清城倚在营帐门口，不凑上去帮倒忙，也不离开，就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细节都让人贪恋，指尖牵动着他的心跳。
在他未意识到之前，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然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被压抑的感情就爆发出来，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天下如果真的那么好，那秦施颦就是他的天下。
“沈将军没有别的事吗？”被人一直打量着，饶是淡定如秦施颦还是有些微的不自在，停下整理的动作，却没有回头，朗声问道。
“暂时没有。”沈清城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愉悦，甚至带了她说不出的调侃。沈清城这几天似乎有点奇怪，而且这种奇怪有加深的趋势。
“清城，等我收拾完了，我们谈谈。”不管那奇怪是什么，她都必须把它解决，不能让任何一个可能影响他登帝的因素存在。
沈清城的面色稍微收紧，认真了一些，秦施颦如此严肃地说谈一谈，大多和他最近的行为有关。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忘形了。
他敛了敛眸子，沉声回应，“好。”
因着要回朝，路途依旧遥远艰苦，他也就没有换下那身暗色的袍子，此刻衬着他的脸，多了几分成熟和肃杀之气，帝王气场扩张着，侵蚀着周围人的天地。
原本活跃的气氛在他从秦施颦帐里走出来之后不约而同地沉寂下来，这些日子他们都看在眼里，沈清城温和起来确如谦谦君子，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不由吸引人的示好，而一旦面对外敌，就只剩下满眼的肃杀和冷酷。
越是这样的沈清城，就越让人敬畏。
才短短一个多月，不少将士已经对他心服口服。
等秦施颦收好出来招呼士兵替她收帐篷，马上就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
她随意招了个人，然后试图寻找沈清城的人影。
在一个山丘上找到静默站立的人。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站得笔直，眺望着远方的荒凉，墨色的眼只有一片平静，宛若不知深浅的潭，仿佛蕴含着大千世界的种种。
“你在看什么？”秦施颦也静静地走过去，立在他的身侧，不输于他的气质，声音空灵地像从远方传过来。
闻言，沈清城偏头，视线落在秦施颦的发上，他在看什么？他只是在看这江山要有多无双才比得上身边这个人。
“你这发，若是戴上凤冠，一定天下无双。”答非所问，他语气认真地让人害怕，秦施颦眼皮一跳，错开他的眼神，转移话题，“我们来计划一下回去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