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辰曾经听说过,六年前那届剑封会的最后一战,拿着画冽的江荣智,却惨败给连一把有名的配剑都没有的津哲。那战结束后,荣智便将画冽送给了他人,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中,
楚子辰无法想象,一个曾无限接近剑客巅峰的人,是如何在这片无人的竹林里,在那间嘈杂的行站里苟且偷生。
他似乎可以理解江荣智此时的颓废。因为他当年输掉的不仅是荣耀,还有自己的尊严,画冽的尊严。
一名剑客一生难以自我原谅的过错,或许就是辱了一把名剑。
楚子辰握紧了手中的不醉,大拇指按住的那块血玉,隐约传来了一阵暖意。
回过神来,那些不甘、那些倔强、那些高傲与委屈,都变成了一条条皱纹,深深地刻进了眼帘之中的这张面孔上。荣智看起来好像更加的苍老与落寞。
可龙行站挥出的那一剑依旧有力,气势也丝毫不逊于当初。楚子辰想,这位前辈一定还渴望拥有过去快意恩仇的日子,那些消愁的酒,还在他的身体中燃烧,企图唤醒这颗并未老去的心。
因为从小就不停练习的剑法不停重复的动作,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骼;因为对胜利的渴望,已经成为了生命的意义。
他一定还想,在四年后重新站在津哲的对面。
“六年……我已经六年没有碰过剑了。”
荣智突然出口的一句话,惊得楚子辰一愣。
“那次失败后,我一直心灰意冷,便将画冽送给了一位故人。我只觉得好像以前所有的成绩都是画冽带给我的,没了它,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荣智对楚子辰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刚刚在龙行站里,我见你用一把折扇就打断了解朝的遁风刀,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竟忍不住……”荣智轻笑出声,接着说:“你与我很像。现在不醉虽然可以帮你战胜敌人,但倘若有一天你失去不醉了,该当如何?”
楚子辰心头微讶,想起杨建致的忠告,有些心虚地躲开了荣智的视线。
“你要记住,名剑,需依赖人才能出名;但人一旦无法摆脱名剑,就不会有多大的成就。我不希望你以后如我这般颓唐。”
楚子辰突然站起身,将不醉放在桌上,恭敬地朝荣智作了揖。
“前辈,我愿跟随你学习剑法,但恕我今生只会叫一人师傅。我从小无父无母,师傅一人将我抚养长大,虽没有教我多少东西,可大恩不敢忘……”
“你错了。”荣智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语气柔和的打断了楚子辰的话。“不醉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当初没有一个人可以将它从剑鞘中拔出来。天地之气,人人渴望为己所用,却从未有一个人做到过。但你却行。你的师傅教给了你我们永远教不了的东西。如果你没有遇到他,也许我就没有机会遇到这样一位奇才了。罢了,师徒之称,不过是一些虚荣而已,只要你愿意让我教你,不叫我这个师傅也罢。”
楚子辰看了看忘尘,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前辈,你真教我那个什么落雁剑法?”楚子辰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荣智点点头,补充道:“你不可以再依赖不醉。它的确是一把好剑。但再好,它也只是一把剑。因为是剑,所以永远无法战胜人。我不准你拿不醉练习这剑法。待会儿,去竹林给我做两把竹剑回来。还有……我要把你体内储存的气激发出来,教你如何用它。七行道义是最强的气法。这气法共分七层:第一至三层是凝气,可使你内力大增,五官也更加敏感,此时的气,还与内力差别不大。到了第四第五层,你便可以运用气。无需身动,就能隔空完成一些简单的动作。而气与内力最大的差别在于,气是无处不在的,这第六层,便是将身边的气化为己用,拥有一定的攻击能力,恍如在空气中拥有了无数的手臂一般。第七层,气从无形变为有形,或沉重,或锋利,强到可摧毁一切。这就是七行道义最可怕的地方。我从小练习这一气法,现在也只有第三层而已。你底子好,只要稍加指导,必能突破第四层!”
“第三层就能一剑劈开墙壁啊?”忘尘惊得张大了嘴巴。
荣智大笑了两声,有些得意地指着忘尘的脑袋说道:“那不是七行道义,那是剑气,算是气的一种。整个云夏只有杨建致可以传承这种气。剑气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虽然只有他杨家后裔生来具有,却可以由拥有者传给其他人,我也是这样才拥有剑气的,只是无法传给下一代而已。”
“没想到这剑气威力如此之大。难怪杨叔叔在武林之中地位很高了。想是大家都渴望得到剑气啊!”楚子辰喃喃道。
“所以我说那一账得算在杨建致头上啊!”
忘尘扶额。
“画冽自带剑气,所以排在剑谱第一。武林之中人人都想得到它。”
荣智这一番话,立马勾起了忘尘的兴趣,两只眼睛滴溜一转,坏笑着问:“荣智前辈,你把画冽送给谁了啊?”
“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画冽在他手里,也许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忘尘撅着嘴,失望的神情没有逃过楚子辰的眼睛。楚子辰不理睬他,一本正经的对荣智说:“前辈,我有一个……请求。”
荣智有些惊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愿跟随前辈,但希望,四年之后的剑封会,会是我的出师之日。”
荣智愣了一下,继而仰首大笑起来。“好好!也许,是该走出那些过去的时候了。”
边笑着,荣智边负手走进一间内室中。忘尘有些急了,大声问:“前辈,要不你把我一起教了吧!”
“你?一个穷酸书生,又没什么潜能,晚了!再说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让你留在这里就不错了!”
“老酒鬼,你不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吗?”楚子辰打趣道。
“你不是叫不醉么??”
“那是剑的名字!我叫……”“楚”字已到了楚子辰的喉头,他突然想起杨建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将这个字生生地咽了下去。
“……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