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陵看着眼前面色酡红，不知神游到哪里的人，叹了口气，伸手又一次再她眼前挥了挥，加大音量，喊道:“小姐！”
纳兰乱缨的思绪被打断，错愕地抬起头，眼神中尚带着些迷茫:“怎么了？”
素陵:……
她倒是也想问问纳兰乱缨怎么了！从太子殿下离开以后，她就这样魂不守舍地坐在这里了小半个时辰了。
有脚步声传来，这一次从声音听上去，来者人数不少，步伐中透着几分急促。
纳兰乱缨挑了挑眉，她这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很快便有一群人蜂拥而至，为首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他两手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面上带着喜色。
纳兰乱缨的眼神暗了暗，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不知为何，她心底除了有些小女儿的娇羞外，还有一丝好笑。
不管怎么说，那人也太过心急了吧，前脚刚离开，后脚圣旨就下来了。
她一撩衣袍下摆，如男子般直挺挺跪了下去，眉睫低垂着，等待那太监宣读。
太监被她这豪迈的动作吓得顿了顿，回过神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掩饰过去，这才拉长声调细声细气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定北大将军纳兰宏之女纳兰乱缨品貌出众，温良敦厚，娴熟大方……”
在一长串赞美的词藻中，纳兰乱缨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默默为这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大太监点了根蜡。
“特赐汝指婚与五皇子，择日完婚，钦此。”大太监念完了最后一句话，合上圣旨，眼神示意纳兰乱缨过来接过。
跪在地上的女子却纹丝未动，面上的表情恍若被雷劈过。
纳兰乱缨僵硬着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呆滞地问:“你刚才说皇上要把我赐婚谁？”
大太监只当她是高兴得一时忘了反应，一想到这位是未来的五皇妃，忙笑眯眯地又重复了一遍:“是五皇子呀，小姐好福气，这门婚事可是五皇子亲自去陛下面前求来的！”
“啪”地一声，桌子上叠放成小山的折子尽数落在地上。
大帐内的气氛跌落到了冰点，一众太监宫女都在这凝重的气氛中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到地底下去。
“荒唐！”皇帝长袖一拂，冷眼瞧着地上跪着的人，用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
容敬渊面上却连表情都未变，一点都不怕触怒天威，云淡风轻地重复:“求父皇收回成命。”
“你…！”皇帝没想到他会如此执拗，一时间气的语塞。
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半晌，才冷笑着问:“你当真愿意用太子之位换一个女人？”
“是。”容敬渊抬头，一向温润的眸子中此刻充满了坚定。
他紧抿着唇，眉头连皱都未曾皱一下，仿佛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只是一文不值的物件。
皇帝神色不定地看着容敬渊，突然叹了口气，这是他最疼爱的长子，从小便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颖，也从未让他失望过，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犯了什么执拗。
他挥手示意那些太监宫女都退下，待到大帐之中只剩下容敬渊之时，他才稍稍缓了神色，上前扶起容敬渊。
“渊儿，朕知道你心悦那个纳兰乱缨，只是一国储君之事容不得胡闹，不是你想说让就能让的。”他眯着眼，看向远方，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想到了什么，沙哑着声音道:“况且，对帝王家来说，最要不得的便是感情。”
容敬渊不赞同地对上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父皇，如果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我这个储君宁愿不做。”
皇帝冷笑:“心爱之人？朕且问你，你同那纳兰乱缨共见过几次面？又才认识多久？你情窦初开，男女之事上难免青涩了些，等日后多纳了几房妾室，便不会这样想了。”
认识了多久吗？容敬渊的眼神变了，变得幽远绵长，身上一瞬间染上悲悸，目光仿佛透过大帐之外，见到了很远之外的事物。
他眨了眨眼睫，掩藏住心绪，抬眸，依旧是那个凉薄的太子，他问:“父皇，为什么？”
为什么要同意容清夜的请求？他明明知道，容清夜想要娶纳兰乱缨，看上的可不是她这个人。
皇帝突然笑了，他高扬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容敬渊，冷漠道:“渊儿，娶了那个女子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世人皆知，纳兰家嫡女纳兰乱缨，生性好动，酷似男子，年少便已随父亲多次上了战场。若是娶了她为妃，日后如何母仪天下？必会为天下人所诟病。
况且如今朝中局势盘根错节，纳兰家这株大树一旦向哪一侧倾斜，必会招来许多祸患。哪怕他是当朝备受宠爱的太子，也不例外。
这些他当然知道，不过，容敬渊唇角突然逸出一抹溺人的笑:“父皇，我不在乎。”
只要能娶到她，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纳兰乱缨会是儿臣这一生唯一的妻子。”他坚定道。
大帐外的一株柳树后，突然传来一丝动静，一个披着赤色风衣的少女步履飞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