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喝一碗符水，又没有要你的命。”
“谁知道这水里是什么，会不会要我的命。”
“大小姐也真是太不懂事了。”龙吟与二夫人僵持不下时，倚在廊下的丫鬟，忽然商量好似得开口抱怨：“最近府里日日闹鬼，人心惶惶不安，我们这些下人晚上不敢出门，连活都做不好，大小姐就不能为大家伙着想一下吗？”
“就是，再怎么说秋霜也是因为大小姐死的，您就算不顾及活人困苦，也该体谅一下死后的秋霜吧，她人都不在了。”
“也难怪秋霜会去找大小姐呢，我看您分明是心里有鬼。”
几个小丫鬟七嘴八舌，龙吟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是二夫人房里的。
“喂！你们几个，别胡说，这事怎么能怪我们小姐呢，谁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秋霜冤魂造成的啊，二小姐生病分明是被自己吓得，老夫人头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老爷官途一向顺风顺水的……你们几个碎嘴的，怎么能因为自己胆小求安慰，就逼着我们小姐喝脏水！”
绿水？
听这咋咋呼呼的声音，龙吟猛然回头望去，但见小丫头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团雪白毛球，身后则跟着三名五大三粗的家丁，手中还拎着拇指粗的麻绳。
“你们要干什么！”
绿水一见龙吟，更觉委屈，声音已带哭腔：“小姐，这猫可是小姐的？我之前看着您抱着它了……可这些人，却非要说着猫是恶灵化身，要将它烧死，绿水没有办法，这才跑过来的。”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这秦氏知道明面不能伤自己，便从身边活物下手了。
绿水说着想要上前，却被家丁拦住，拉扯间龙吟看到绿水手腕上淤青伤痕，分明是挨了打。
也是，她一个单薄的小丫头，如何能敌得过膀大腰圆的家丁，能跑到这里讨公道，已经难得了。
绿水怀里的小白猫还不明所以，看向龙吟，眯眼懒洋洋喵呜一声。
台上秦氏嘲讽扫了一眼绿水：“你这丫头不明所以便将这脏东西抱过来，也不怕坏了道长大事。”
“小猫本就是我们小姐收养的，再说二小姐也有养呢，你们怎么不杀她的。”
“反了你了，我的猫的波斯进贡而来，其实这下作东西能比的！”
龙吟听龙舞一番话，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她的猫是波斯进贡便珍贵？自己的从林子里捡回来就卑贱么？
“来人。”龙舞指向绿水：“将这贱婢拉下去！杖责二十大板，教教她规矩！”
“慢着！”
龙吟终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二娘，父亲，请念在绿水也是一时情急，为主办事的份上，绕过她一回，况且父亲不也常说，为人忠孝最重要吗？”
龙老爷子自打进入院子以来，就没有正眼瞧过龙吟，此刻被龙吟主动提起，这才放下茶杯，凝视龙吟一眼。
这眼神，令龙吟心中一凉，他刚刚进来与自己擦肩而过，也是这么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自己犯了什么错被抓到了？还是说，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正主。
龙吟心砰砰乱跳，表面却要装作淡定：“请父亲看在绿水忠心为主的份上……”
“啪--”
龙老子不动如僧入定，一动如雷霆震怒，吓得旁边毫无防备的秦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是因为龙吟后，反而唇角翘起更高。
“龙吟，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说谎都不眨眼！”
这一话没头没尾，让龙吟有些困惑：“爹爹在说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实话实说吗？”
“吟儿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承认？”
“好好好。”龙老爷子气急反笑，蓦然站起身来，伸手指向龙吟：“今日秋霜一事暂且不提，我且问你，昨日你去了哪！”
龙吟呼吸一窒：“我，我不是已经和爹爹解释过了吗？”
“我问你你去了哪！”
龙吟瞧龙老爷子表情便知道大事不妙，吞了吞口水：“您……见到四皇子了？”
“混账！”
老爷子虎目圆瞪：“你还有脸提四皇子！今日下朝，我以为你与四皇子走近，特意上前招呼，结果呢？四皇子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气急拍了拍脸：“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啊？堂堂龙家长女，琴棋书画不会，反倒像是个神棍，谎话连篇！”
一句“神棍”说的南山道人脸色一白，却没有做声。
龙吟感叹一声倒霉，没成想事情撞到一块。
不过那四皇子也是个不讲信誉的，明明早上已经说好帮自己圆谎，结果连句话都没说！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自己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不过求他一个颔首应付而已，有什么难。
况且他不帮就不帮吧，还假意答应，简直卑鄙小人！
苍郁，别让我看见你！
龙吟心中怨愤，面上却戚戚然一片委屈，知道此刻龙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干脆不在这件事上纠缠，眸子一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爹爹，之前是女儿有错，但关于秋霜冤魂一说，女儿着实冤枉，这南山道人分明是假的！刚刚的蓝火，爹爹也看到了……”
“胡说！这南山高人是我娘亲自上山请来的，还会有假？”龙舞一声冷笑：“我看你死到临头乱咬人！”
龙吟懒得与龙舞这种只会见缝插针，呈一时口舌之快的人计较，干脆扭头看向道人。
“道长，你说你修行在南山是吗？我就想问问，你师承何门，修行几载。”
道士一甩浮尘：“钟南山上，修行四十三载矣。”
“哦？巧了，我认识一位高人也曾云游过钟南山，不过我听说山中有不成文规矩，为借天神之力，香碗敬天，供台必须南摆，人忌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不知道长为何摆向东侧，燃香却恰恰如此。”
道人下意识回头看看香碗，皱眉：“这……各门有各门的规矩。”
“那也就是说，那高人不曾骗我，门中的确有此事咯？”
“诚然如此。”
“还说你不是骗子！”
龙吟站起沈来，手指险些戳到道士鼻尖上：“什么钟南山，我刚说的话都是我瞎编的，你竟然还满口答应，烧香哪能控制速度都一样！说，谁雇佣你来害我！”
道士一时语塞，下意识瞄了台上一眼。
“龙吟，你不要狡辩！”
龙舞眼神示意道士退下，自己起身：“道长千里奔波到此救你，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污蔑道长山门！还有你说秋霜冤魂一事你冤枉？呵呵，怎么我却听说，堂堂龙府千金，女扮男装去了知府呢。”
龙舞一席话立竿见影引开龙老爷子注意力，闻言顿时蹙眉：“你刚说什么？”
“爹，姐姐不是不记得自己之前去了哪吗？我却帮她记得，是知府，她亲自和仵作一起验尸去了，不过说来也巧，姐姐没去的时候还好，如今姐姐口口声声要为秋霜伸冤后，秋霜的尸首却失踪了，您说，这不是冤魂作祟，又是什么？”
“尸体失踪了？”
龙老爷子双手握拳，皱眉左右所思坐回椅子：“龙吟，舞儿说的可有假？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身为秋霜的主人，关心她也算正常，倒是龙舞，你为何会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
龙老爷子也不是傻子，听出其中猫腻，但因为龙吟说谎与苍郁结交一事，心中责怪依然，顿时生了偏袒之心：“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
声音高呵，旁边秦氏一听，便知事情成了，连忙眼神示意家丁。
下一刻，但听龙老爷子道：“大小姐无视家门规矩，放肆无法无天，罚其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将大小姐放出屋来！”
“那猫……”秦氏原本想借机将挫一挫龙吟锐气，不料话刚出口，绿水怀中的小奶猫像有所感应般，一跃落地，迅速逃跑。
如此，也不必再追。
龙老爷子揉着额头一声叹息：“罢了，不过一只畜生而已，剩下的你问道长还需注意什么，我倦了。”
跟着摆手离去。
龙吟看着龙尚书背影，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苍老许多。
朝中事事小心应付，家里明争暗斗又要提防，年纪一把，活的也够累。
龙吟感叹龙尚书的时候，秦氏已经瞄上了她，眼神示意左右家丁，直接将龙吟架起。
“不用，我自己走。”
没有龙老爷子在，自己挣扎无用，只可惜事坏在苍郁身上，自己计短一筹。
龙吟临出角门时，回头看秦氏一眼：“秋霜的事，二娘脱不了关系，这件事我只要在一日，必要查的水落石出。”
“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秦氏得意一笑。
龙吟满身狼藉，被重新压回到芝兰园。
天色已晚，园子里纸符依旧，随风飘荡，乍然看来有些渗人。
绿水跟在龙吟身侧，愁眉苦脸：“小姐，您这是被禁足了，可怎么办呐。”
“我也不知道。”
“二夫人这一次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
“小姐，不然你去求求老爷吧……”
“除非我活够了。”
龙吟回到殿内，忽然想起什么，回手拽住绿水：“刚刚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小丫头向后缩去，但哪里拗得过龙吟，挽起衣袖一看，青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