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说的话, 听起来好像是在告白一样,阿黛尔听到茉莉这么说,几乎快要克制不住, 也想努力回应她:我也是, 我也想待在你身边,我也想说喜欢你。
可是阿黛尔现在不能这么做, 她得先搞定自己的事情, 最起码让父母放弃给她找婚约对象。这之后才能谈和茉莉的事情,不然那就不是找茉莉谈恋爱, 而是在给茉莉找死。
不过饶是如此, 听到茉莉更想待在自己身边,阿黛尔还是忍不住心里高兴,她心想:果然如此, 茉莉就是喜欢自己,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待在自己身边要比待在亲人身边更好呢?
阿黛尔从思绪中醒过神来,有些傲娇的表示:“你、你也不用这么喜欢我!”她心底的窃喜却在偷偷告诉她:她无比欣喜茉莉会待在自己身边,即使找到亲人那些人也无法和自己相比, 茉莉除了自己身边哪里都不会去的事实。
阿黛尔说完这句话, 就带着茉莉起身回了城堡。刚到城堡,阿黛尔就被父亲的仆从给喊走了, 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阿黛尔让茉莉先回自己房间休息,等到父亲的书房时,发现父亲正坐在书桌后面, 面色阴沉。
她很少看到父亲会有这么严肃的表情, 虽然平时父亲就一脸正色挺严肃的, 但严肃到这个份上的表情也确实少见。看到阿黛尔过来,布莱克家主微微抬了抬下巴, 示意阿黛尔坐在自己对面。
阿黛尔轻提裙角,优雅落座。
等阿黛尔坐下之后,布莱克家主拉开抽屉,从最上层的抽屉拿了一份信放到了桌子上,手指推动着信封将信件抵到了阿黛尔跟前:“你看一下。”在阿黛尔拿起书信的那一刻,布莱克家主沉声说:“这是怀特家族用魔法加急送给十三氏族所有家主的信件,要不是事关重大,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阿黛尔从已经撕开的信封里将信拿出,并且展开查看。阿黛尔的阅读速度很快,而且纸上本来也没有多少字,在父亲说完的时候,阿黛尔已经看完了信上面的内容。
上面说怀特家族最大的销金窝、第五据点不夜城,在今天上午被人类反抗军给攻破了,并且他们家的二少爷战死,目前已派遣贵族小队前往查看。
在阿黛尔看完信件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布莱克家族提问:“阿黛尔,这件事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说实话在听到怀特家族二少爷死亡的这一刻,阿黛尔竟然感觉有些轻松,因为这家伙是母亲十分看中的一个联姻对象,现在他挂掉了对于阿黛尔来说是一件好事。
再说这家伙在不夜城战死,代表着他肯定经常关顾自家的一些产业,在阿黛尔眼中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哪怕没有去过,但根据父亲以前给自己看的一些隐秘情报,阿黛尔也知道不夜城是个什么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恃强凌弱、充满了罪恶的城市。
这种城市被打破,阿黛尔只觉得心情舒畅,甚至想给人类反抗军鼓掌。阿黛尔是个有自己思考的成年人,而且在茉莉从小的教导下,形成了一套依附于血族体系却游离于体系之外的辩证思想。她知道血族做的事情是错的,她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试着去改变。
她想要将茉莉和自己共同商讨出来的制度福利推广下去,甚至为此已经有了计划,打算前去说服母亲。而人类反抗军作为弱者,却敢于执剑指向强者,这种行为阿黛尔是赞赏的。
不过阿黛尔也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作为血族肯定不能当着父亲的面这样说话。不然父亲肯定觉得自己脑子有病,然后把自己给关起来。
她低头思索了一下措辞,才开口。
“父亲,如果从十三氏族同胞的角度出发,我会觉得这是一个令人愤怒、伤心的消息,那群人类反抗军也是需要警戒的。这些年里,我们家族有很多据点也因为人类反抗军的冲击而被迫放弃了很多,导致家族产业日渐滑落,甚至成为了很多血族眼中十三氏族中垫底的家族。因此,我们应该怀着沉痛的心情予以对人类反抗军的谴责,并且对怀特家族予以慰问关怀。”
布莱克家主没有放过“如果从十三氏族同胞的角度出发”这句话,他也听出了阿黛尔的话里有话。布莱克家主来了兴致:“那假如说,不以十三氏族同胞的角度出发呢?”
阿黛尔看向父亲,口中说出了他最期待的回答:“如果以布莱克家族的角度出发,父亲应该是感到高兴的。毕竟布莱克家族虽然受到人类反抗军的骚扰对家族产业有些冲击,但从来没有被他们进攻到排号靠前的据点。这次却不一样,怀特家族是第五据点被攻破,对于隐约有‘十三氏族领头羊’地位的怀特家族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更何况现在怀特家族的二少爷身死,他们现在对于攻击人类反抗军的想法应该是最强烈的。放任他们两者进行争斗,而父亲作壁上观,甚至可以想办法从怀特家族已经被毁坏的产业里找到有利可图之处、努力发展家族企业,才是最优选择。”
阿黛尔分析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没有笑容的,她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按照提前书写好的范本逐字念给别人听。她知道父亲想要听什么,并且想好了最好的答案,告诉给了父亲。
听到阿黛尔说的话,布莱克家主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容,并且夸奖阿黛尔:“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你说的没错。作为十三氏族的同胞,我要表示自己的愤怒、表示自己的同情、表示自己的伤心,但作为布莱克家族的家主,这场事故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场机遇,我们要抓住一切机会,让家族变得更加昌盛。”
他明显放松了不少,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他看向阿黛尔的目光里,还带着欣慰,似乎在想:女儿按照继承人的要求茁壮成长了起来,等到她毕业,就可以安心将产业先交给她一些,然后慢慢过渡给他。
而自己,可以轻松一些过上一两百年,然后再去长老院里,接父亲的班,成为长老院的话事人之一。
十三氏族虽然是一个整体,但既然每一个人都有所属的家族,在他们心中最优先的一定是自己家族的利益。但在根本上,所有人都只看中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利益是凌驾于所有事情之上的,而家族变得更加强盛,就会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所有血族都对此心知肚明。
而且就算是一个整体,内部也一直多有摩擦,像是布莱克和戈尔登这种家主都是联姻亲族的关系,在面对自己利益的时候,都会争锋相对。戈尔登家主针对布莱克家主,仅仅是因为他娶了自己的妹妹吗?也不尽然吧,如果真想让自己妹妹日子过得特别好,她做的不应该是打压、而是帮扶。
且让戈尔登家族小姐也来参加布莱克夫人准备的舞会,真的是情愿以阿黛尔为先吗?她是比布莱克家族更加强盛的戈尔登家族的大小姐、未来的戈尔登家族家主,同样的情况下,和戈尔登小姐达成婚约不是更符合自身的利益嘛。
布莱克夫人也未必不知道自己姐姐打的小算盘,但她同样需要戈尔登小姐的名头,来吸引更多的血族贵族前来。不然光一个阿黛尔,哪比得上两位小姐一起出场挑选婚约对象来得有吸引力呢?
哪怕这个没看上自己,万一另外一个看上自己,不是也很好嘛。说来说去,都是利益。
阿黛尔是个聪明的人,她对血族心中的小九九都看得非常清楚,不然怎么能说出让父亲格外满意的话呢。对阿黛尔的提问结束之后,布莱克家主又关心了一会儿阿黛尔在星火农场实践的事情,听到阿黛尔提出的“三班倒”和带来的收益之后他表现的很感兴趣。
但是比起怀特家族那突然让出来的蛋糕,这点小利益就有些微不足道,于是他又夸奖了阿黛尔几句,就让阿黛尔离开。等阿黛尔离开父亲的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以后,阿黛尔才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她看事情太明白,就会发觉到他们心底的黑暗。阿黛尔其实并不喜欢父亲,她尊重他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但不喜欢他的原因也很明确:因为父亲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而且和奥坎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压榨弱者作为养分来让自己更加茁壮的人。
阿黛尔没法抽刀挥向父亲,因为他是养育自己长大的人。面对他,阿黛尔只能采用怀柔政策,先取代他成为布莱克的家主,将布莱克家族打造成自己心中的模样。
她对于自己这种折中怀柔的手段,其实也有些鄙夷。说穿了,她只是因为弱小没有办法正面反抗而已。但没关系的,自己会变强的,就如茉莉所说的那样,自己一定会成为强者,成为强大到超越父母、可以将茉莉庇护在羽翼下的强者。
阿黛尔抬头看向了窗外的月亮,哥特建筑最经典的代表——玫瑰花窗将月光打碎成五光十色落在阿黛尔的身上,她伸手抚摸有些粗糙的窗户,看着玻璃外面那黑幕上悬挂的清冷月亮:
上天作证,她一定会成为强者,强大到无需向任何人低头,能够完成自己理想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