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琰接过温热的帕子，随即一愣，半晌后反应过来。
是了，母亲没有去世，那就没有丧仪操办，今生的轨迹，全都发生了变化。
“谁要过来？”李云琰净了面，缓缓问道。
春分递上了茶盏，和声道：“早膳后五皇子殿下同元璟王爷前来拜访主君，顺便探望大太太，届时您需要相陪的呀。”
李云琰慢慢地漱口，听到这话忍不住看向了春分。
春分一愣，“怎么了，姑娘？”
“没什么。”
李云琰的慢慢垂下眼，眼底一是怨恨，而是惊讶。
好啊，实在是没有想到，她前世的这些“故人”，这么快就登场了。
不过也是，顾昶身份地位，如今的他在皇帝那里，并不如前世自己嫁给他的时候那么得眼，李奎乃当朝内阁辅臣，自己的母亲又是前太师之女，一品的诰命，顾昶自然是要巴结一下的。
不过，顾申怎么也一起过来了？
吐了那一口淡盐水，李云琰神色不变，有些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了。”
用过早膳，李云琰先去看了葛氏。
蒋大夫被耿二留在嘉和居一晚上照看葛氏的情况，天亮之时便去休息了，李云琰去的时候，耿二正在嘉和居的门前，他面前就跪着嘉和居一众的奴仆。
李云琰过去，扫了他一眼，耿二立马上前躬身道：“大小姐，大太太的状况好多了，这些都是昨晚嘉和居守夜不力的下人，里头留了太太平日里最得用的几个陪嫁。”
“嗯，既然耿大管事在这边，我就放心多了。”李云琰露出一个极为和善的笑容，然而眼底却有些让人看不透的情绪，“耿大管事看着办，我先去给母亲请安。”
李云琰走后，耿二的表情极为复杂。
大小姐这是将恶事推给了自己啊······
“你们几个，以后去庄子上做事，用不能再回府，剩下的，每人各五十板子，去后厨干苦力！”
李云琰听着耿二渐远的声音，来到了嘉和居正屋的廊下，抬头看着门匾上“风雨和煦”四个大字，心中一片柔软。
她必然，是要给母亲一个风雨和煦的人生的。
“姑娘？”
正巧此时，葛氏房内的严妈妈掀了帘子出来了，看到李云琰，惊喜地低声唤了一句。
李云琰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压低声音道：“严妈妈，母亲还睡着吗？”
“太太昨夜听您没事了才睡下，一直没醒。”严妈妈叹了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太太命苦啊。”
李云琰的牙根紧咬，才没让心底的酸楚化作眼泪。
母亲如今倒下了，她不能软弱。
顿了顿，李云琰轻声道：“辛苦妈妈了，您先去休息吧，我去照顾母亲。”
严妈妈擦了擦眼角，叹气道：“太太一日不好，我这心里也放心不下，姑娘且去看看太太，我去为太太熬药。”
李云琰见状，也只好点了点头，看着严妈妈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这才进去。
屋内已经收拾干净，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凌乱，李云琰放轻了动作，来到了床边，只见葛氏的面色虽然苍白，但好歹已经微微有了血色，并不似昨夜一般难看。
李云琰给葛氏掖了掖被角，半晌后只见葛氏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地抽动了一下，片刻之后睁开了眼睛。
“琰儿？”
葛氏略微有些混沌的双眼微微清明了一些，声音中略带着欣慰与惊喜，“琰儿，你来啦。”
不知道怎么的，听着葛氏唤自己的名字，李云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低声回道：“是，母亲，我来了。您不用担心，此后好好养病就是，不管什么事，有女儿在。”
上一世，她做梦都难见葛氏，最希望的，就是听到葛氏再叫一声她的名字。
如今愿望圆满，李云琰却感觉置身梦境，是那么地不真实。
“辛苦你了琰儿。”葛氏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落到了枕边，她说话声音极低，气息也很短，只能缓缓地道：“是我不好，放你一人独自面对虎豹豺狼。”
葛氏哽咽着，伸出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费力地摸了摸李云琰的鬓发，“好孩子，你要小心，小心二房的那两个，为娘不知道能不能再好起来，万一有个——”
“母亲一定会好起来！”李云琰急急地打断了葛氏的话，“您不许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有女儿在，您一定会好！”
春分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心酸，轻声道：“姑娘，别太伤心了，太太定会吉人天相的。”
李云琰握住了葛氏的手，正想说话，严妈妈端着药进来了，见葛氏醒了，忙将药碗端了过来。
严妈妈上前扶起了葛氏，葛氏靠在床边，李云琰侍候着她喝药，一碗药下去，葛氏缓了缓，精神头好了许多。
“琰儿，昨夜的事情你做得好，沈氏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只是你父亲这人，这一遭我算是看清楚他了。”葛氏神色悲伤，说到李奎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猛咳了几下，“他，他首鼠两端，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权势地位，沈家主君眼看着要回京述职，届时更是如日中天，你父亲必然不会处置沈氏。”
李云琰点点头，替葛氏顺气，蹙眉道：“外祖家那边······”
她的外祖家，葛氏的母家原本也是极为显赫，只是身为先帝太师的葛老太公年事已高，空有一个帝师的虚职，实际上已经没有实权了，李奎便也不重视葛氏，渐有宠妾灭妻之事。
若不是上一世他的纵容和忽视，葛氏不至于病重，又被沈氏害死。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是对我灰心了。”葛氏的眼眶又盈满了泪水，“当年若不是我执意嫁给你父亲，他们也不会伤心到，对我不闻不问。”
说着，葛氏看向李云琰，紧握着她的手，“琰儿，母亲知道你对元璟王这门婚事不满，但是听母亲一句劝，五皇子其人，实在不是什么良配！”
李云琰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上一世的她，的确是跟葛氏提起过，不喜欢顾申，喜欢五皇子，顾昶。
“娘，女儿——”
“大小姐！”
耿二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带着小心翼翼地询问，“太太起身了吗？前院来人报，五殿下同元璟殿下来了，在正厅与老爷说话，一会儿便来探望大太太。”
李云琰眉心微动，后背上一股奇异而莫名的疼痛从脖颈一路蔓延到了尾椎骨——那是前世，她被顾昶用鞭子抽到的地方。
握着葛氏的手微微收紧，李云琰极力将这股从灵魂里滋生而出的痛意压了回去。
“告诉父亲，母亲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