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宗忻刚要开口, 谢遇知按住了他。

  “今天早晨七点半左右,你和朴晚在常春藤见过面。”谢遇知起身把照片拍在苏聃面前,冷峻的脸上透着淡漠, “污点证人虽然不能免除处罚,但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你一个当红明星,风头正盛的,有必要为犯罪嫌疑人自毁星途吗?当然,如果你不在乎,那我们警方也就只好依法办事。”谢遇知顿了顿, 加重语气:“苏大明星,到时候别说进军好莱坞,你在国内也会一夜之间查无此人。认真考虑一下?”

  苏聃闻言心口一紧, 猝然抬头看向谢遇知, 表情有点惊吓过渡。

  常年在圈里混, 像谢遇知这种家境的富二代纨绔子弟, 她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几百, 都是些花着父母的钱挥金如土的货色, 不可靠但爱装逼,对女明星的态度也就那样,谈不上尊重, 看脸看身材出钱, 能用钱打发的绝不会付出真感情,基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万里挑一出个事业心重的简直能被神话。

  初见谢遇知的时候, 她觉得谢遇知和那些富二代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家里更有钱一点, 有身光鲜亮丽皮。

  警察么,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富二代还是家里独苗的京圈谢少,肯定不会为了执行任务搞得自己没命继承那么大的家业吧?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结果,人家还真不是。

  其实,倒回头来再一想,朴晚都跑的不见人影了,那个叫巧爷的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她还真没必要替关系不亲密的朴晚打掩护葬送自己前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家谢警官说得没错啊。

  苏聃强自镇定下来,唇角一弯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哎呀,谢少……不是,谢警官,就是早晨的时候朴晚约我在常春藤碰面。她说巧爷那边正好有空,让我跟她过去见见人。我还想这金主也挺任性,都不给人准备时间,我后面是有公司的呀,要去见谁也不是我一拍脑袋能决定的,就直接拒绝了她,想再另外约时间。当中她接了个电话着急走,我把她送上车就回家了,差不多中午那阵接到她的电话,说什么要离开京台,还要卖掉翠明湖的房子,她说的老地方我是真不知道,她没提过,反正每年都会去一两次老地方。”

  只要苏聃愿意交代,就说明能问出有用的东西。

  谢遇知那张矜贵的阔少爷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一次都没提起过老地方是哪里吗?”

  苏聃:“没有。”

  “你再好好回忆回忆。”

  苏聃垂目,认真想了想,“真的没有。”她凝眉,做出很努力回忆的样子,“朴晚平时不怎么提私事的,而且很少来公司,我跟她认识那会儿还不红,看她总是唯唯诺诺很谨慎的样子,我能照顾就照顾咯。但她跟我始终保持着距离,很隔阂,不亲近的,后面我才知道她认识吴晚笙。吴晚笙那个王八蛋看着一本正经的大律师,实际上猥琐的很,不仅强|奸|她,还拍下那种……那种碟片威胁她。”

  苏聃义愤填膺道:“幸亏她不红,不然都不知道各大媒体怎么大肆报道。反正朴晚挺惨的,后面认识了边则,才感觉她从火坑里跳出来。哦,对了,有一年公司拉赞助商搞了个酒会,朴晚喝得有点多情绪低落,突然给我说要去个地方,好像叫什么思安?思远?我喝的也迷糊不太记得,总之她走了大概一个多月,人回来的时候吐特别严重,我才知道她怀孕了,孩子是吴晚笙的,当时就劝她赶紧去做掉,她也没听。”

  思安……

  谢遇知回头,看了眼宗忻。

  宗忻立刻起身,提步走了出去。

  苏聃看着宗忻离开,收回目光对谢遇知道:“谢警官,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其实吧,朴晚就一受害人,那吴晚笙不是边则杀的嘛?跟朴晚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真的不知道朴晚犯了什么罪,什么帮助犯罪嫌疑人逃跑,我真没有,我就是跟她见了个面,可以放我回去了吧?不然第二天我得上热搜,撤负面新闻的热搜要花很多钱的……”

  “在警方追查朴晚行踪没有结果前,以防任何给她通风报信的可能,暂时不会放你回去。”谢遇知直白道,“先在这里待着吧。”

  “哎————哎————谢警官————我得——”在这里待多久啊?……

  宗忻前脚刚离开审讯室,谢遇知后脚就跟了出来。

  “你去哪?”

  “去看守所,见见边则。”

  “你觉得,能从边则身上找到突破口?”

  谢遇知手臂很自然放在宗忻窄腰上,半搂着他走进电梯。

  “不知道。”

  宗忻心里确实没底,他只是有点好奇边则和朴晚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

  一个是化工厂临时搬运工,一个据说是被吴晚笙|强|奸|且包养的情妇,走到一起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谢遇知目光落在他半侧着的面部轮廓上,抬手蹭了蹭鼻尖,“我觉得,是不是跟思安派出所那边通个气儿,让他们协助调查下朴晚去思安接触过什么人?”

  宗忻抬眼,一脸你异想天开的表情:“领导,按照苏聃所说,朴晚去思安的时间至少是在四年前。你让派出所去排查一个,时隔四年且基本没有任何行程记录的人去思安接触过什么人…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叮

  电梯停在一楼,正好打开门。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带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站在电梯门口的警察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想开口提醒,又不敢吱声,抱着资料呆呆看着他们俩。

  僵持几秒钟后,终于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谢遇知长着修长手指的胳膊从电梯门缝隙伸出,扣着宗忻腰侧步伐沉稳走出电梯。

  抱资料的警察看着谢遇知和宗忻走远的背影,无形的压迫感瞬间飘散,终于长出一口气准备上楼,回头才发现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他不得不重新按键。

  ·

  看守所的条件和监狱没法比,一个屋里扎堆坐板(双腿并拢只有屁股蛋儿落地那种)一坐坐一天,睡觉的时候20个人挤通铺,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只能侧身睡,一周放一次风洗一次澡,还只能冲凉,不能聊天没有娱乐,对在押人员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这种环境,别说要待37天等结案,就是待7天都要抑郁。

  边则才进看守所三天,看着精神状态已经奇差无比,原本死气沉沉的他在见到宗忻和谢遇知的瞬间,眼里竟然有了亮光。

  “判下来了吗?定罪了?你们是来送我去监狱的吧?”

  他激动地挣扎着去抓铁门栏杆,被看守的警察毫不留情一把摁进犯人椅里,警告:“老实点!”

  宗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扑克脸。

  “边则,说说你和朴晚是怎么认识的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边则满脸失望,妈的,这看守所,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他受够了睡觉不能躺平,受够了每天一睁开眼就要去坐板。

  “吴晚笙是我杀的,你们不是人证物证都有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待在这破地方?送老子去监狱啊!送老子去监狱,要不然你们现在一枪崩了我!给老子个痛快,别他妈折磨人!”

  “在开庭和判决结果出来之前,你都要待在看守所,这是规定。”宗忻一板一眼,回答的非常官方。

  “死条子,你他妈就是在蓄意报复!”边则愤懑的哐哐砸椅子。

  宗忻单手放在桌子上,微微向前倾身,平静道:“边则,朴晚跑了。”

  前一秒还情绪激动满脸不耐烦地边则,闻言脸上表情忽然一愣:“她……跑了?为什么……”

  宗忻收回手抱臂微微后仰:“我们也很想知道,这个案子里一直是被害人的朴晚,为什么要跑。”

  “不可能…”边则摇头,不信:“她不可能跑,她不会跑的,她肯定是去吊弄找巧…”

  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警惕的看向宗忻和谢遇知,近乎咆哮:“你!你们!你们他妈的!”

  要不是犯人椅锁的结实,估计他已经冲上来打人了。

  宗忻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出去。

  “黄队,通知交警部门,查今天往吊弄方向的所有车辆,朴晚很可能去了吊弄。另外,联系一下吊弄当地派出所,查查有没有一个叫巧爷的人。”

  黄子扬早就跟交警部门打过招呼,摩拳擦掌了好几个小时,就等着宗忻指派任务,终于能大显身手,挂断电话后星奔川骛行动起来。

  “老实点!”谢遇知指着边则,带着威胁的警告:“问你什么说什么,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盛副队,一口一个他妈的,信不信我让你在看守所里生不如死?”

  宗忻推门走进来,听到谢遇知的话微不可见的拧了下眉毛,但没有说什么,在谢遇知旁边重新坐好,看向边则。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赤血圣灵的?据我们调查,这是个邪|教组织,打着信仰的幌子敛财、虐童、杀人,无恶不作。”

  “什么邪|教!我不允许你们污蔑圣灵!你们这些罪人,早晚要流尽赤色鲜血祭祀圣灵的伟大!”边则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们这些邪恶的、没有信仰的罪人,你们知道什么是永恒的生命?你们什么都不懂,愚昧无知!”

  谢遇知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边则,指指脑子问宗忻:“信|教的都这样吗?”

  宗忻诚实道:“不,只有邪|教才这样给人洗脑。”

  哐啷

  边则双目泛红,盯着宗忻,表情简直要吃人:“你们会被鲜血洗礼!你们一定会被绑在十字架上,为现在的愚昧和对圣灵的亵渎付出鲜血的代价!”

  如果说,提到朴晚,边则只是有些激动,那现在,绝对已经算的上是疯狂了。

  但宗忻根本不鸟他的诅咒。

  “行,先不管我会不会被绑在十字架上。”宗忻定定看着边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觉得,朴晚会去搬救兵来救你吗?什么样的救兵,能把你从看守所里带出去?劫囚啊?要不你问问我身边这位警官,他对这种事有些经验,可以告诉你结果。”

  谢遇知:……

  为了不拂媳妇的面子,谢遇知抬手握拳清清嗓子,配合道:“对,知道深夏市破获的那起毒枭案吧?他们真的劫了看守所,最后涉案人员当场被击毙的多达三十人,逃走的最后也受伤落网,判处死刑。”

  宗忻笑笑,“人家是毒枭,枪|支||弹|药全进口,马仔也是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不知道你们硬件能不能跟他们比?”

  谢遇知大手一挥,“那肯定不行。听说这个赤血圣灵的教徒被自己人就干死一大半,哪有身强力壮冲锋陷阵的人啊?”

  两人在边则面前唱起双簧。

  边则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但还是嘴硬道:“反正老子手里已经三条人命了,早晚都是个死,说实话能减刑嘛?”

  “不能减刑。”提审室昏黄的灯光将宗忻的鼻梁映衬的明暗分明,显得棱角格外犀利,“但至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边则突然睁大双眼,汗从额头一直流到脖子,表情扭曲声音增大:“反正老子就是个死,老子不怕!”

  很明显,这时候他心理防线已经非常薄弱,只要再稍微增加一点压力,立刻就会崩溃。

  “枪决的时候,犯人会由于害怕躲子弹,听执行枪决的司法警察说,很多被执行的犯人最后,是被打成筛子才死的,不知道当时那些死刑犯每躲一枚子弹,心理有什么变化?”

  谢遇知摸摸下巴,故作沉思。

  边则紧紧握着双手,已经汗流浃背。

  “子弹咻——咻——一下一下在耳边飞过,那酸爽,啧——”谢遇知继续道,“不过,如果是注射死刑的话,就一点都不会痛苦,打一针就睡过去了,非常人道。”

  边则垂头,眼睛睁的硕大,害怕的咽了口吐沫,脑子里只重复着谢遇知说的子弹咻——咻——一下一下在耳边飞过,能听见自己的心咕咚咕咚不受控制的跳动。

  看着边则的反应,宗忻瞥了眼谢遇知,交换个眼神。

  谢遇知默契的闭嘴,抬手看看腕表,约摸过了三十秒钟,两人同时起身。

  宗忻不无遗憾:“领导,既然边则不配合,那回去我这个结案报告……”

  “我们已经替他争取机会了,尽力了。”谢遇知摊手,“走吧,下班。”

  眼见着两个人马上就要走出提审室,边则终于抖着嘴唇喊住了他们:“我说,求求你们替我申请注射死刑,我不要枪决,我不要枪决!”

  宗忻拉着门把的手顿了顿,回头迟疑看着边则:“你这样我们很为难啊,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是朴晚,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背后策划的!她因为拍戏被林海和胡青青欺负,就让我去杀胡青青的女儿胡小鸥和林海的女儿林可爱进行报复。还有,她在粉佳人四合院地下室关了很多女人,怕被吴晚笙发现会有危险,等不及吴晚笙病发才让我动的手。就连她的女儿朴朴也是她默许让我玩的,她说朴朴就是个小玩意儿,让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说朴朴生出来就是准备祭祀圣灵用的,她根本就不拿朴朴当女儿。”

  边则崩溃的捂着头,眼泪和汗水沾了满脸,痛哭道:“警官,警官,我这人真的没有多大毛病,我就是有点恋|童|癖,管不住自己|猥|亵|女|童|进去蹲了几年,出狱后找工作都没人要。是朴晚让赵乐国来找的我,她说只要我跟着她就不愁吃喝,我是鬼迷心窍,其实她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我还是……最终一步一步开始参与走私、杀人,再也回不了头了。”

  宗忻不禁皱眉。

  就算吴晚笙强|奸了朴晚,朴晚被迫生下朴朴,朴晚恨吴晚笙,但一个女人,会连最基本的母性都没有吗?就算是个陌生人,看到四岁的小女孩被成年男性虐待,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朴晚,真的是朴朴的亲生母亲吗?

  他拽着谢遇知走回去,重新坐下。

  边则见他们驻足没有要走的意思了,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坦白:“朴晚做什么事情都很小心,不允许我过问太多。她和巧爷有见不得光的关系,还是一次我给赵老板办事,无意听到的。”

  “赵乐国吗?”谢遇知问道。

  边则嗯了一声:“朴晚和赵乐国都替巧爷办事,还有新海城那个老板程华,也是巧爷的人,赵乐国和程华上次去地龙搞的那批炸药也是巧爷要的。”

  谢遇知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妈的,程昊那个渣滓,居然摆了自己一道!

  宗忻眼看着谢遇知的脸越来越黑,预感这位平常一直冷静自持的人情绪可能要爆发,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谢遇知的手背。

  谢遇知恍然回神。

  边则还在继续陈述:“朴晚如果跑也肯定是去吊弄找巧爷,巧爷能送她出国。”

  ·

  看守所外

  路灯光晕昏黄,路边的绿化带还有积雪未化,宗忻倚着谢遇知那辆黑色牧马人车门,给自己点了根烟。

  “你觉得程昊是故意让你抓住,那些证据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就为了把罪名转移到程华身上,撇清冯巧?”

  烟草味充斥在两人有限的空间,烟线缭绕,谢遇知双手扶上车门,把宗忻整个人箍起来,回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还用我觉得?”

  “我听苏队说,那个程昊暗恋你。哎,是不是真的啊谢队?”

  宗忻把烟放到唇边,半带揶揄,还没抽上一口,立刻被谢遇知抽了出去。

  “苏队说的话不能信!”

  谢遇知严肃道,生怕宗忻听信了苏韫亭的话想太多。

  “我是觉得,既然那个程昊喜欢你,肯定不会骗你,没准说的都是实话呢,搞不好,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得到的是假消息呢?”

  宗忻去抢烟,谢遇知反手填进自己嘴里,咬着深橙色的烟蒂皱眉:“盛副支队,你不会是故意拿这种事来挖苦我吧?”

  宗忻辩解:“没有。”

  “嗯?真没有?”谢遇知明显不信。

  宗忻说:“真没有。”

  谢遇知微微低头,凑在他耳边,嗓音低哑,带着竭力克制过的|欲|望:“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轻轻撩过耳垂的温热一下子蔓延到脖颈,宗忻忍不住|一|颤,抬手去推他,“真真真,骗你是小狗!”

  谢遇知低笑,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说了声小狗,接着有些湿凉的唇下滑到宗忻侧颈。

  宗忻被他咬得有些痒,霎时间喉咙发紧。

  铃————

  警务通毫无征兆的响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宗忻去推谢遇知:“谢副,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腿软。”

  谢遇知恋恋不舍放开他,没好气地盯着宗忻掏出来的警务通,恨恨道:“是谁?!”这么没眼色!

  “你的贴心小秋裤。”

  宗忻看谢遇知一眼,笑道。

  “喂,黄队,查的怎么样了?”宗忻没绕弯,直接开口问道。

  谢遇知呼出口热气,闭了闭眼睛,调整下心神。

  电话那边,黄子扬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异常开心。

  “小白花,你听我说,交警部门那边有信儿了,今天去往吊弄的汽车只有一班,没查到乘客里有朴晚这个人。”

  宗忻:“……”

  “说重点。”

  大黄笑道:“重点就是,出租车。京台到吊弄绝对长途,交警部门排除万难,在把所有记录在档的私客和出租车都排查了一遍后,迅速锁定了两台去往吊弄的出租车,并且通过GPS实时追踪到了两台车现在所在位置。一辆车牌号为京A4B48A,大概二十分钟后到达昌野高速服务区。另一辆车牌号京A01949,走的是省道,看路线应该凌晨前会到洛川地界。”

  宗忻还没开口,谢遇知立刻接话:“大黄,我谢遇知,你马上通知昌野高速警察和洛川当地公安配合拦截可疑车辆。把情况报给李副局,让他批条子,马上对朴晚进行异地抓捕。”

  “明白,老大!”

  谢遇知抢过宗忻的警务通挂断,拉开车门把宗忻怼进副驾驶,二话没说发动引擎,牧马人越野甩着音浪轰然疾驰而去。

  ·

  接近凌晨,洛川地界,西外环路。

  空寂省道两旁放眼望去全是田地,阴天,夜里视线不好,也看不清地里种的什么农作物,老远能看见前方红蓝|灯光闪烁,几辆贴着交通执法的警车轧在省道公路中央,交警正在排查过往车辆。

  再细看一眼,就会发现,除了几辆交通执法车,路边还停着两辆黑色特警专用的剑齿虎。

  平常车辆只以为是例行交通检查,虽然看到交警心里难免会一咯噔,但转念一想自己手续齐全也不怕查,大大方方开过去,证件往交警手里一放,对着酒驾测试仪铆足了劲儿吹,但通过了之后,不免琢磨过味儿来,才后知后觉好像不是在查酒驾,更像是在抓什么流窜的犯罪分子。

  白色雪佛兰车主眼皮有些吊稍,后面坐着的乘客一路上都很安静,他说什么都很敷衍应对两句,很明显不想和他聊天。

  百无聊赖开到半夜,车主就开始忍不住打瞌睡,为了提起精神打开了夜间FM,准备听听广播。

  一般开车的司机就爱听听FM90音乐之声,或是FM101.8都市之声,但都市之声到半夜就没什么好节目了,司机鬼使神差把频道定在FM90,广播里播正播放着一首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氛围挺怀旧。

  有些秃顶的司机不经意感慨一句:“真是好多年没听伍佰的歌了。”

  坐在后面一直很安静的女乘客冷不丁伸手,拍了一下司机肩膀:“师傅。”

  要不是安全带系的牢,司机差点吓得从驾驶座上跳起来。

  “咋……咋了?”司机惊魂未定,握着方向盘,抖着手回话,“我说,小姑娘,你别突然说话啊,这大半夜的,我差点给你吓得心脏骤停。”

  女乘客默了默,抬手指指前方,“我想上厕所,你把我放下,往前开个五六里路再停下来等我。”

  司机打眼看了看外边,这地方虽然是郊区,但看着像荒山野岭,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不放心道:“那不行啊小姑娘,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黑灯瞎火的野外,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要不这样吧,”他一脚踩住刹车,提了个折中的办法:“你就去解手,我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事你就喊我一声。”

  小姑娘不好意思道:“师傅,我不是不信任你哈,你也说了这荒山野岭的,我怕你……”

  人没明说什么意思,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司机的不信任。

  司机心说我这还好心好意的,竟然这么被怀疑,心里登时也不舒服,立刻道:“行,我去前面五里外等你,不过这个延时费用是软件自动计费,你一个小姑娘徒步走五里路追上我怎么也得半个多少小时,多收的钱不退啊。”

  小姑娘居然也没计较,爽快的答应,拉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点上根烟,也是被怀疑有点生气,小姑娘一下车他就加油门半点儿都没逗留开车走了。

  站在道路正中间的交警老远看到一辆白色雪佛兰驶过来,定睛仔细看了看车牌号,立刻喊人:“快,上边说的车牌号京A01949白色雪佛兰,注意拦截。”

  几个交警闻言呼啦全围了上来,就连旁边的特警也做好了抓人的准备。

  一堆穿着制服的条子围上来,司机下意识脚踩刹车,心说今儿什么日子?捅了条子窝了?

  但还是在交警走上来的时候,把所有证件交了出去。

  交警接过证件也没看,敲敲车窗让他下车。

  司机挠头,“不是,老师儿,我这手续齐全,没违规啊?”

  “下车下车!”交警不耐烦道:“叫你下车就下车,配合检查。”

  司机叼着烟,咬牙骂了句娘,气呼呼推开车门下车。

  他刚下车,立刻就走上来两名特警把四个车门全拉开,连后备箱都没放过,仔细检查了一番。

  司机都吓懵了。

  确定车里的确没有另外的人,特警互相交换个眼神,什么都没说提步走回黑色特警车内,给上级领导回话。

  ·

  “什么?没有?”

  开着牧马人正在往洛川市疾驰的谢遇知,蓝色制服袖子撸到小臂,骨节有力的手指搭着方向盘,皱眉道:“昌野那边已经核实过车辆信息和乘客信息,也拍了回执照片,的确不是朴晚。你们先把司机扣住,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黄子扬:“……”

  黄子扬苦着张脸,愤愤不平:“老大,为什么这次还是我?为什么异地办案每次你都要带着我?!”

  谢遇知把手机往杂物匣一扔:“我听说,你是我的贴心小秋裤。”

  黄子扬:QAQ

  我不是!

  谢遇知看都没看他,继续搭着方向盘,轻笑了一下:“小秋裤,知道你给小花打电话的时候,你老大我在干什么吗?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老大我平时很大方,但不是每次都大方,尤其在|房|事|这方面,心胸只有针眼那么大。”

  黄子扬:QAQ

  我错了!

  但聪明如大黄,只用了两秒钟就反应过来,立刻反驳:“不对啊,既然老大你没有得逞,不是更应该趁这次职务之便带小白花出警,然后实现和小白花在路上卿卿我我的愿望嘛?车|那|个更|爽|啊!”

  谢遇知终于舍得侧头看他贴心小秋裤一眼了。

  “……”

  “意见不错,采纳了。”

  黄子扬:……呜呜呜,老大你是不是感情迟钝啊?这么刺激的事情还需要别人提醒吗?不是分分钟就能自己领悟出来的嘛?

  迟钝的谢副支队在听完黄子扬的点拨之后,终于对三小时之前自己的决定萌生出后知后觉的悔意。

  此刻,被谢遇知强硬塞给宋经,且要求宋经一定要看紧的宗忻本人正坐在办公室,看似在悠闲的喝养生茶,但目光一直没离开GPS追踪定位地图。

  雪佛兰车主蹲在路边,都纳了闷了。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交警既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也没有过来问他一句话。

  虽然已经过了春节,可夜里气温是贼他妈的冷,冻得他脸都木了,实在忍受不了寒冷刺骨,秃顶的车主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准备硬着头皮去问。

  人刚走到路边的特警车旁边,一阵汽车音浪呼啸而至,车主下意识驻足回头看过去。

  一辆黑色牧马人越野车停在路边,看着比特警车还威武霸气。

  车门拉开,从车上下来俩人,均穿着藏蓝色警察制服,其中一个警察目测身高得有一米九,宽肩窄腰,身形挺拔悍利,带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车主不知不觉被对方气势镇住,一时忘记了动作。

  直到那个高他几乎两个头的凌厉身影在交警的带领下向他走过来,车主才恍然回神。

  谢遇知居高临下看着车主,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分外森冷,透着不近人情。

  “杨瑞金,今天上午十一时许,你接了个前往吊弄方向的订单。”

  杨瑞金登时心里就一咯噔,马上联想到半路下车的女乘客,暗叫糟糕,早该觉察出来那个小姑娘不正常,大半夜的在荒郊野外要下车解手,还不让自己原地等待。

  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平台订单交给谢遇知,坦白:“警察同志,就是这个订单,现在还是未完成状态的。”

  谢遇知接过手机递给黄子扬:“查查下单人信息。”继续问司机,“乘客姓名、性别,详细描述下年龄、长相特征。”

  杨瑞金忙道:“女的女的,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不算漂亮,五官端正,看着挺老实,姓名不知道,一路上都不说话的,我没问。警官,那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啊?”

  谢遇知深看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冷淡道:“涉嫌凶杀。”

  司机哗地一下,从头凉到脚。

  乖乖,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还担心荒郊野岭那小姑娘有什么危险,妈耶,现在他真是为自己捏着把冷汗,这条命真他爷爷的是捡回来的!

  “人是什么时候下的车?”

  谢遇知挑眉,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杨瑞金抬起胳膊直擦脑门上的汗,结结巴巴道:“两个小时前,就在后面大概三四里的地方,说要解手,让我先出去五里等她。”

  黄子扬把手机还给杨瑞金,跟谢遇知汇报查询结果:“老大,幸亏这种平台都要求实名注册,确认了,下订单的人就是朴晚。”

  结果一出,在场的特警和交警顿时都松了口气,看来没查错车!但随即,所有人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天灵盖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哆嗦,看向冷意散发的源头。

  谢遇知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的扫视了一圈。

  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京台市公安局谢副支队的蔑视和嘲讽,意思非常的明显,对方用平静且毫无情绪的眼神,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一遍饭桶。

  谢遇知抬手,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坐在办公室盯着GPS定位追踪的前副队盛阳同学,淡定的喝口枸杞养生茶,淡定的开口:“谢副队,情况怎么样?”

  谢遇知:“人跑了俩小时了。”

  在场的交警和特警闻言,脸上火辣辣的疼。

  两个小时……

  宗忻默了默,问道:“路上车辆多吗?”

  谢遇知抬眼看了看,“不多,一路上过来,这条路上跑的车辆屈指可数。”

  宗忻点点头,放下保温杯,分析:“打不到车的情况下,成年人一般步行两小时,身体素质好的大约能走7-8公里,兼带跑步的话有可能走10公里左右,女性体能比男性要低些,她应该走不了10公里。谢队,让当地公安局协助一下,立刻以你所在位置向周边二十公里内进行地毯式搜查。”

  这个要求其实有点过分,因为是跨省抓捕,当地警方只是协同,这样耗费警力人家不一定愿意,再说,是个人也不愿意半夜被拉起来加班,就算起来了,肯定背后也得骂骂咧咧一通。

  谢遇知其实不怎么在意被人在背后骂,反正也听不到,就是临时调动警力,挺麻烦。

  但旁边站着的交警和特警这时候心里也憋着口气,觉得事情没办好掉了面子,非要争被人看不起这口气,二话没说直接就把情况报告给了领导,没多会儿当地公安局咵咵就出动了百来号警力。

  黄子扬看到呼啸而来的增援,都觉得这个朴晚能惊动这么多警力,真牛批。

  当然,一早看到半道出现的警察就警惕跑路的朴晚,也确实没想到警方为了抓她,竟然出动了那么多警察进行地毯式搜查。

  早些年跟着冯老二的时候,经常东躲西藏,所以她逃跑很有经验,一个背包都不带,值钱的东西都是贴身的,一块保值能在逃跑时快速兑换现金的劳力士手表,还有一根价值两三万的金项链。

  她徒步走了十几里路,约摸着应该不会有人追上回来的时候,掏出手机主动完成了打车软件的订单,然后抠出电话卡掰断,直接仍在了路边的臭水沟,重新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新卡,拨通了个号码。

  “喂,巧爷。”

  “嗯,我现在在洛川。”

  “那你什么时候派人来接应我?”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朴晚脸色唰的就变了,有一瞬间的恐慌,但她咬咬牙,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巧爷,您得信任我行。您现在只能信任我,那些蜂后我已经转移到安全地方了,只要巧爷您把我送出国,我立刻就会告诉您蜂后的下落。”

  对方似乎是沉默了很久。

  朴晚脸上的表情一直紧绷,直到对方重新说话,略有妥协,朴晚神色才缓缓放松了些。

  挂断电话,她打开手机便签,输入了一个旅馆的地址,抬头四下看了看,又看看时间,重重呼出口气,提步往正西方向继续跋涉。

  此时,远在边境线,吊弄村

  宽敞的吊脚楼内,两个穿着太极服,年纪约摸四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在下围棋。

  棋盘上,大片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

  手上带着祖母绿扳指的中年男人捋捋头发,把手机放在一边,惆怅道:“哎呀,你看,接个电话的功夫,满盘皆输。”

  头发还浓密乌黑的中年男人笑着吃掉他一枚白子,姿态悠闲:“我说,你这盘棋是下的太大了,那个小水警,就值得你费这么大精力?”

  “我就那么一个亲弟弟,死在他手里,我要他一条命,不过分吧?”

  祖母绿扳指男人落定一颗白子,吊梢眼里恨意一闪而过。

  “不过分不过分。”男人把白子递还给他,笑问道:“巧爷,那鱼上钩了吗?”

  冯巧嫌弃地看着被对方吃掉的白子,摇摇头:“不中用啊,鱼没上钩钓了头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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