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凉清醒过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里扯了根筋般的生疼。
他意识一断片，全然把前一晚的事忘在脑后，还一门心思落在昨天的行动上。
他先给精神病院打了个电话。茉莉被他叫的车平安地送到了医院，他给那家医院支付了长达一年的医药费，并提了一个要求。
他要院方时刻关注茉莉的动向，禁止她与外人接触，以免节外生枝再出意外。院方的人因为上次茉莉意外走失的事情心虚，连声答应他的要求。
周凉放下了电话，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刘影。
他虽然简单地对现场进行了处理，但那时谢遇安正好赶来，他处理得很匆忙。
如果刘影的尸体被发现，发现人肯定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一旦有人报警，就凭借谢遇安的警觉性，他肯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但谢遇安并没找上门来，他在新闻媒体上也没发现任何相关消息。
一切平静得不太正常。
周凉放不下心，私下找附近的环卫工打听此事。他们也没反应有什么问题。
难道说真的死了，尸体也侥幸无人发现？
周凉望着天，不由牵起嘴角笑了笑。
可他后面就笑不出来了。
自从上次从周凉屋里落荒而逃，谢遇安就刻意躲着对门的周凉，显然昨天周凉的行为把这只直男吓得不轻。
周凉见他态度有变化，很是疑惑不解。
明明他记得昨天两个人关系拉近了许多啊，怎么回事？
直到周敏芝从老家回来，嗅了嗅空气中的味，对他问道：
“阿亮，你是不是又出去喝酒了？”
周凉的脑子这才像点亮了光一般，昨晚的回忆霎时间全数涌进来。
完了，这下全完了。
这是周凉的第一反应。
他对谢遇安克制许久，两人关系好不容易有了飞跃性的进展，结果昨天那一失态，一瞬间令他前功尽弃。
周凉当即就想补救，他敲响了谢遇安的门，想为那天的行为道个歉，但是看谢遇安看见他就眼神疯狂躲闪，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显然吓得不轻。
周凉只好拜托周敏芝给人送了点小礼品，以表歉意。
他在房间里懊恼地抓着头发泄愤，他万万没料到，就是人类简单的两杯啤酒，居然让他把隐忍多天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还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弄崩了。
他原本计划是除掉刘影后，就慢慢接近谢遇安，找到那个藏在调查队里的内鬼，结果现在谢遇安一见他就夹着尾巴逃得飞快，哪还有任何解释和好的机会？
这一场酒打乱了周凉的规划，令他懊恼又气愤。就算是冷静如他，这时脾气也上了脸，在屋里板着张脸，闷着不说话。
周敏芝一边打扫房间，一边跟周凉随口搭着话，周凉只漫不经心地回复。
她很快就感受他情绪不对劲，便停下手中的活，好奇地问：“怎么了儿子，遇到烦心事了？”
周凉拖着腮，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没什么。”
周敏芝哦了一声，继续拿起吸尘器打扫起屋子。一阵机器的嗡鸣声顿时钻入周凉的脑中，令本就心烦意乱的他更是胸口添堵。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下心中郁闷，对周敏芝问出声：“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能容忍我这么久？”
身后吸尘器的嗡鸣声停下来，周凉听到拖鞋的踩踏声朝自己靠近，他知道周敏芝过来了。
周敏芝用湿纸巾擦了擦手，这才坐在周凉身侧。
她拢了拢耳边垂落下来的碎发，斟酌片刻，才小心翼翼问：“阿亮，你怎么了，突然就这么不开心？”
周凉对她的关心视而不见，反而有些刻薄地反问道：
“我跟你之前的关系不太好吧？我明明不能喝酒，还喜欢跟狐朋狗友去酒吧狂欢，玩到一整夜都不回来；还自欺欺人租别墅和豪车，在社交平台装富二代；平时虽然工资高，却每月挥霍光，一点都不知道为未来考虑。
就我这样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能不离不弃，一直容忍我，一直陪在我身边？你就一点不生气吗？一点不失望吗？”
周凉把他忍在心中疑问全盘问出，身为数据人的他，不能理解这种毫无回报的付出，也丝毫不能体会到周敏芝的感受。
他只觉得在自己这么沮丧的时刻，居然还有个人能默默付出比他更多，甚至毫无怨言，简直不可思议，所以单纯的好奇。
周敏芝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么长一段话，她先是讶异地眨了眨眼，随后又垂下眸沉思了片刻，最后才抿了抿嘴，回答道：
“妈妈对你从来就不求回报，而且我相信你的，你并不像媒体新闻里描写那样不堪，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周凉却不认可她的说法，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反问道：“为什么不追求回报呢？明明做了这么多。你觉得这一切值得吗？不会觉得很愤怒很无力吗？”
周敏芝有些被他问蒙了，她有些尴尬地望着周凉笑了笑，几乎出于本能般回了他一句：
“妈妈愿意为你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本来就不是为了求你回报我什么，我的出发点，就是单纯的爱你啊。”
“单纯的爱我？所以就算我那样，你也无所谓？”周凉呢喃般地念着这句话，眼睛闪过一道光，有些懵懵懂懂，似乎明白了什么般。
周敏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什么就你那样对我，你也没对我怎么样啊？阿亮，你别这样想自己，妈妈从来没觉得你冷落过我。我知道你只是很多话不愿意直接说出口，但是心里却一直记着。这就是你啊。”
“还有，”周敏芝顿了顿，对周凉眨了眨眼睛，“妈妈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了，是不是因为对面的谢警官？”
周凉没料到她居然会猜到自己的心思，惊讶地回望过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周敏芝眼里透着几分俏皮与机警，勾起嘴角，朝周凉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就你看谢警官的眼神，妈妈就知道，你喜欢他吧？”
周凉原以为向她这辈的中年人接受他这样的群体会比较困难，没想到周敏芝却表现出出人意料的开明：
“你别看妈妈年纪大了，其实我也会逛微博，逛AC站，”周敏芝说起这，脸上还洋溢着一丝得意的笑意，这个笑容把她脸上的皱纹熨烫开来，让她整个人年轻了至少三十岁。
“我能接受你跟男孩子谈恋爱，但是阿亮，”周敏芝收敛起笑意，表情一点点严肃下来，“说到这个事，妈妈作为过来人，要给你提个醒。你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光是像之前那样穷追猛打是不行的。”
周凉撑着下巴聆听，目光转移到周敏芝脸上，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你要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你一开始就这么猛烈，他会被你的热情吓到，转而跑的远远的。相反，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他反而会被你吸引住也说不定的。”
周凉品味着周敏芝话语中的意味，一点点反思着自己之前的行径。他一见到谢遇安就抓住人的手不放，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讨谢遇安欢心，后面还刻意搬到人对面住着。
确实每次都用力过猛，所以并不是昨天喝醉酒才造成了几天的局面，说不定谢遇安早在之前就已经在提防着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原本阴霾的面庞逐渐散发出了光彩。
“保持距离感吗？”他似懂非懂地念了一句。
“对，除了保持距离感，还有一点很重要。”周敏芝见儿子开窍，便又搬出了一套恋爱妙招。
“是什么？”
“是真诚，不能耍小花招，不能油嘴滑舌，要拿出你纯真的心去追求他。要相信你的心意总会传达给他。”
听到周敏芝的这句话，周凉罕见地呆住了，他脑子里突然涌入了一段回忆。
那是谢遇安情绪崩溃的场景，谢遇安不能理解周凉为何骗他，那个时候谢遇安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可他的行事风格就是目的性极强，他那时压根就不懂，为何耍手段博取关注度会惹谢遇安发那么大火。
“这样有用吗？”周凉对此困惑不解，“如果他没看见不知道，那这一切不都是无用功？”
周敏芝对他露出了一个调皮的微笑：“这就要看你的出发点了，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他看见，讨他欢心，还是只单纯爱他，愿意为他付出，愿意守护他？
阿亮，你现在就是太执着要对方的回馈你，可万一他就是对你不动心怎么办呢？你难道还要强迫他吗？所以说，想开点，追求人这件事，你尽力就好，如果实在得不到也不要强求。”
周凉听到这番话，罕见地沉默了。
他眼睑垂下来，在脸颊上投落下一层鸦羽般的阴影。
究竟是为了博得关注才去做那些事，还是为了守护他，所以心甘情愿为他付出？
他可以在面对杀人魔的时候面不改色，也可以在面对败类人渣时群枪舌战。他以为他一直头脑很清晰，很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一向聪慧明智的他，偏偏在感情问题上犯起了糊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周凉沉思片刻，消化着周敏芝话语的含义。
他想，他该对谢遇安改变一下策略了。
见周凉情绪恢复正常，周敏芝识趣走开，吸尘器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几分钟后，周凉站起身来，在周敏芝讶异的眼神中接过她手中的吸尘器。
“我来吧。”周凉淡淡对周敏芝笑了笑，“你忙了一上午了，去休息一下吧。”
周敏芝惊讶的表情这才微微松动，她眨了眨眼，眼角依稀闪着点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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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在夜空响起，叫醒了还沉浸在梦中的沈洛。
沈洛扶着额头，手在床头上摸索着手机，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滑开手机屏幕。
当看清手机屏幕上方的照片时，他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瞳仁惊恐地收缩，手机都差点从手中脱落。
那是一组元旦时邹亮车祸的偷拍照。虽然是从背后拍摄，但却详细记录了两辆车怎样相撞，他如何对邹亮见死不救的过程。
沈洛越看越心惊，手都克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平息下心中震惊，摸到那个手机号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却没人出声。
沈洛终是沉不住气，问出声：“你是谁？”
那神秘人这才回答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掌握了你的秘密。我还知道你在1月2号去汽车销毁中心销毁了你的车。这些证据，我随时可以发给你的上级，还有你的老丈人。我想他们肯定很感兴趣。”
这个人用了变声器，单从电话里，听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你想做什么？”沈洛胸口起伏着，呼吸都有困难。
“我需要你帮忙，”那个神秘人顿了顿，“帮我联系一个外科医生，我需要做一个手术。你应该办得到吧，毕竟你现在是市长的乘龙快婿。”
这人说完这个要求，便果断挂断电话。只留沈洛对着电话无能狂怒。
夜晚的寒冷在空气中蔓延，一点点沁入沈洛的皮肤中，让沈洛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盯着那神秘人发来的地址和要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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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反派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