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烛慌张地甩着尾巴回到摇竹江，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灵体忍不住地颤抖。
那只黑色的水鬼真的很可怕，往回游的时候，他只想快点回到路尧身边……
想让路尧摸摸他的脑袋。
洛烛半个小脑袋探出水面，左看右看，可硬是没有找到路尧的影子，甚至沙滩上原本留给他的风衣也没了踪影。
人呢……去哪里了……
他心里闷闷的，听水鬼姐姐说过，人类的社会活动都是很复杂的，路尧也不可能日日夜夜都在这里陪着他。
他会不会腻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洛烛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天已至傍晚，粉红的晚霞映在水面上，时常会让他有种误入云端的错觉。4年来每天看云朵的变化是一件很能打发时间的事。
洛烛很喜欢在满是云朵的水里游泳，有时也会隐隐期待，转世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到云朵上面去了。
今天的云彩依旧很美，但他看了很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想路尧了。
正惆怅着以后会不会见不到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洛烛循声望去，只见平时无人踏足的竹林缝隙中冒出三个初中模样的少年来。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被一只胳膊猛地推出来，一个小胖子笑着跟在后面，时不时踹一脚、推一下，旁边有个瘦瘦高高的人笑眯眯地叼着根烟，时不时吹个口哨，让小胖子再用些力气。
那个小男孩上衣似乎被划破了，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腿上是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烫伤、划伤还有淤青。
小男孩被猛地推在了地上，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上面。
洛烛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幅画面，让他感到很熟悉。
小胖子又在小男孩肚子上踩了好几脚，笑着望向身边的瘦高，说了些什么。
那之后，瘦高把嘴里的烟捏在手里，蹲下身，笑眯眯地将那猩红的一面往小男孩露出的腿上凑去。
洛烛咽了咽口水，那种会欺负同类的人类，真的很可怕……
他从腰上分化出一条极细的小触手来，顺着沙滩，往小男孩那边一点点伸了过去。
人类的小坏蛋，不能欺负人类。
眼看着烟头要碰上小男孩的腿——
洛烛将触手升到空中，朝着那猩红滚烫的烟头喷出一小柱水流。
没有听到小男孩的痛喊，瘦高十分纳闷。
他皱着眉把烟拿到面前，看了又看，“怎么回事？好好的烟怎么灭了？”
小胖子方才的气势全无，他脸色刷的一下白了，颤抖着指着那根烟。
“我刚才看到上面突然落下一滩水！”
他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颤颤巍巍道：“听说这四年前死过人，阴气重的很，你说会不会……”
瘦高咽了咽口水，故作胆大地笑了两声，“怎么可能？瞅你这胆子。”
他把湿了的烟扔到一边，又掏出一根点燃。
“就算有鬼，老子也不怕。”
他蹲下身，正要再次把那烟头杵在小男孩腿上——
又一柱水流从他头顶冲了下来。
这次不止烟灭了，连带着他的头发也湿成了一片。
他左看右看，完全没注意到背后，一条细小如蛇般的透明触手顺着沙滩回到了水里。
洛烛紧张地呼出口气来，还好没被发现。
触手的尖端有一个小小的孔隙，游泳时喷出水流可以加速，在岸上灭一点点火，当然不在话下。
他扬着唇把分化出来的触手抱在怀里，脸蛋在上面轻轻地蹭了两下。
“洛烛的小触手真棒棒！”
想起因为兰文敬而断掉的那一只，他心疼地皱皱眉头，又将手里的抱紧了些。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断。
瘦高的表情愈发凝重，立马从地上弹跳起来，四处打量着。
小胖被吓得脸色发白，他视力显然比瘦高要好很多，视线扫过江边的时候，猛地看见半个蓝色的小脑袋浮在水面，正抱着什么东西笑着。
他惊呼一声，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你……你看……鬼，是鬼啊！”
瘦高顺着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拔腿就跑。
小胖跟在瘦高后面跑着，左脚绊了右脚一下，一踉跄，直接把瘦高撞倒在地上。
瘦高骂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一场闹剧，还没开始多久，就只剩下那个小男孩了。
洛烛轻叹口气，他成功赶走了小坏蛋，本应该开心，但是……
他真的很丑，把人吓成这样了吗？
收回视线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正朝江边走来，扭着小脑袋到处找他。
洛烛见状，一头扎进了水里，他还是等小男孩走了之后再——
“你出来吧。”
少年稚嫩的声音突然在江边响起。
洛烛摇摇头。
他出来，会吓到人类的。
小男孩见没反应，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谢谢你，其实你不用帮我的，因为我也没打算活下去。”
洛烛一愣。
不打算活下去？
为什么……明明活着是那么幸福的事情。
正想着，岸边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随后“扑通”一声，一道黑色的影子骤然坠入了江中，带起一阵急剧的水流与气泡。
洛烛猛地睁大眼，还没反应过来，灵体就已经朝着水声的方向游了过去。
小男孩瘦骨嶙峋的身体在澄澈的江水中降落的十分缓慢。
洛烛往上游着，擦身的那刻，突然对上了男孩的视线。
男孩的眼睛很亮，像是宇宙里闪耀的繁星，他望着洛烛，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洛烛正要伸手去接他，就看男孩缓缓开口，朝他说了些什么。
水流急剧地钻进他的口腔，随着嘴巴一张一合，周围的泡泡不断冒出，上升，消散。
洛烛努力辨认着那几个字。
“你不是鬼，是天使。”
“你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