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舰灯光熄灭的瞬间，埃德文立即开启了备用能源。
短短几秒，一切就恢复如常。
但埃德文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备用能源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不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分钟内找回主能源，那么就只能放弃战舰。
埃德文冷静地进行推测。克雷茨的愤怒顺着火星猎人的思维联结短暂地烫进脑子，足以证明，这是一次意外状况。
并且，那个所谓的“战舰能源”，或许……
想到这，他果断将系统调整到自动模式，同时关停了一小半的防御机制，而这么做的后果——
哐！
距离主能源切断还不到一分钟，控制室的门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撞出一个突起。
两侧门框严重扭曲，撞击声也越来越响，外面那东西眼看要破门而入。
埃德文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冷静地坐在控制台前，手下动作片刻没停。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一只带着黄灯戒的爪子扒开缝隙伸进来。控制室的门被彻底掀开，来人抓住金属门板，随手砸向控制台前的人影。
埃德文头也不回，脚轻轻一蹬地，椅轮往右侧滚出一段距离，恰好错身避过。
砰！
金属门嵌入控制台，电流爆裂声响起，火花流窜闪烁，受损区域的按键瞬间暗了下去。
屏幕挣扎似的闪烁了几下，勉强维系着该有的功能。
埃德文没空管这些，一个下蹲躲过身后直冲而来的金色光束，一只手抓住藏在控制台下的电磁脉冲枪，另一只手抓住扶手将椅子挡到自己身前。
亢！
金属的椅背勉强卡住劈头砍下的金色刀锋，不到两秒，便不堪承受，在尖锐的切割声中一分为二。
“哈！看你能逃到哪去——”
被猎物的徒劳的反抗激起凶性，作为最先加入塞尼斯托军团的成员，阿奇洛解除具象化，黄色的光晕瞬间笼罩全身。
凶兽般尖锐的爪子摔开阻挡物，一把捏住藏在阴影中的猎物，一双浑黑的眼珠跟着盯过去。
“——是你？！”
阿奇洛看着那张几分钟前才见过，把好几个同伴烧至灰烬的脸，以及——
一个近在眼前的，黑洞洞的枪口。
“认错人了，阿奇洛先生。”
枪口迅速蓄起蓝色的幽光，尖锐的嗡鸣声让长于丛林中的阿奇洛生出一种莫名危机感。
下意识地，阿奇洛想握住枪身，黄色的光芒也越发刺眼。但显然，按下扳机的速度更快——
磅！
枪声在咫尺间炸响，深蓝色的电磁脉冲破入黄灯力场，瞬间血肉迸溅。
“啊——！”
阿奇洛猛地将埃德文重重砸向墙壁，捂住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满是獠牙的口器中发出哀嚎。
埃德文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忍下疼痛踉跄着站稳，走上前从血肉中捡起一枚黯淡的黄灯戒，随意甩了甩，收进兜里。
他摸了摸为了破开黄灯能量而过载的枪，确定还能再来一发后，对准朝自己扑过来，试图抢回戒指的阿奇洛再一次扣下扳机。
“——”
【指环状态报告，674号塞尼斯托军团成员已死亡。】
口袋里，属于阿奇洛的黄灯戒重新亮起，发出冰冷的提示音，紧接着迅速飞出。
“？”
埃德文条件反射要抓住戒指，手掌却差点被洞穿，只好眼睁睁看着戒指化作一颗流光，飞向战舰外。
见此，埃德文没再回去操作战舰的防御系统，而是控制住思维，踩着一地鲜血走到阿奇洛的尸体边上。
战舰外，轰响声越发震耳欲聋。
埃德文右手的中指上，那枚能量几乎完全耗尽的黄灯戒再一次亮起微光。
随着黯淡的黄色光芒从戒指中闪电般窜出，埃德文左手上多了一个黄色的灯炉。
“……我应该把红灯戒找回来的。”
灯炉里代表恐惧的黄色光辉印在埃德文的脸上，衬出一片森冷的苍白。
没多犹豫，他右手握拳，对准灯炉。
“黑昼茫茫，白夜朗朗。邪徒奸党，惧吾神光。怖火焚葬，逆我者亡。 ”金色的烈焰燃起，塞尼斯托军团的制服再一次穿在埃德文身上。
“恐惧为源……塞氏威权。”
戒指完成充能，埃德文一脚踩在尸体上，黄灯能量光线般深入阿奇洛的耳孔——和先前塞尼斯托所做的一样。
连接……脑神经突触，然后，询问。
回忆着塞尼斯托的威胁，埃德文迅速掌握了诀窍。
“告诉我，留守在科瓦德的，有多少人？”
“——”
或许是因为已经死了的缘故，阿奇洛的声音几乎淹没在轰响声里。
但埃德文还是听清了。
火星猎人的思维联结还在，他克制住情绪和思绪，尝试连接上夜翼驾驶的那架隐形战机的通讯。
然而。
看着屏幕上连接失败的提示，埃德文沉默着取消重连，走出控制室来到走廊。
走廊尽头，银白的墙壁上反射出红色的光。
下一秒，猩红的虫兽从拐角处探出头，长满倒刺的尾巴连接着一条同样闪点般的猩红色光束，犹如圈养的恶犬。
一眼望过去，埃德文就看出这些是模仿了塞尼斯托的具象化。
应该是被下达了锁定黄色光的命令，虫兽在注意到他的一瞬间嘴里发出刺耳的鸣叫，尾巴一摆，转头扑过来。
眨眼间，虫兽就窜到了猎物面前。畸形的头颅上，数对眼睛中闪出贪婪的精光，口器两侧尖锐的獠牙眼看要刺入皮肉。
埃德文不躲不闪，反倒是那几只虫兽突兀停顿住，獠牙贴着他的脖颈，难动分毫。
数条金色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从他右手戒指中延伸出，死死绞住近在咫尺的虫肢与口器。
虫兽挣扎着想摆脱桎梏，锁链瞬间收紧，将猎物挤压、碾碎，再无踪影。唯余几道红光在空气中隐没。
轰！
爆炸声从虫兽过来的那个拐角响起，滚烫的气浪翻滚而至。
克雷茨从那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样式奇异的猩红刀刃，刀尖往下滴着血。
那身红黑两色的制服已经破损大半，皮肤裸露在外，满身淋漓的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余光注意到金色的光晕，克雷茨单手平举，刀刃变作机枪，枪口瞄过去，正要扣下扳机，突然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哦，没错，你确实应该是第一个发现的。”
克雷茨喃喃垂下手，具象化却仍保持着。
塞尼斯托能控制黄灯戒，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时那一身伤就是这么来的。可埃德文现在又用起这枚戒指……
繁杂如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生起，又在下一秒被蒸发。
克雷茨抬脚走进走廊，留下一串鲜红斑驳的脚印。猩红的能量已经尽数收敛，唯余几缕灼热的风。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越走越近，埃德文嘴唇微微抿紧。
战舰的能源，毫无疑问是贤者之石的仿品。拿走它的，无非是塞尼斯托军团的人，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那个自称圣徒的男人。不论是谁，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在塞尼斯托来袭的时候，埃德文就隐约有所察觉——对方像是早料到正义联盟会出现一样，恰到好处地让局面僵持住，并在这样的僵局中，谋划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他或许应该提前杀了让他感觉到不对劲的哈尔·乔丹，毁掉那颗可能会引来麻烦的贤者之石仿品，阻止夜翼和红头罩的离开，但是……
他没有试错的机会。
埃德文不再犹豫，准备离开。忽然，他听见克雷茨用陈述的语气问道：“你和塞尼斯托有合作。”
“是啊，就像你和夜枭那样。”埃德文完全不想理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回敬一句后，快步与他错身而过。
克雷茨倒是从埃德文的反应中得到了一些答案。
比如……为什么塞尼斯托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过这个答案现在已经无关紧要，没在已经得出答案的问题上多想，克雷茨继续朝着存放能源的区域前行。
和被迫不能使用致命武力的哈尔·乔丹不同，能够在真空燃烧的火焰、能尽情杀人的灯戒，都引导着克雷茨逐渐堕入杀戮的血肉泥潭。
等到达目的地，他周身的红灯能量已经犹如沸腾，双眼也迸射着灯笼形状的红色光芒。
在扫描出里面只有一个生命反应时，克雷茨早已无心多想，直接炸开了紧闭的舱门。
出乎他预料的是，里面只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类，一双蓝色的眼角发着幽蓝的光，身前两只手平举，手里各拿着一颗红色水晶。
只不过两颗水晶都像是被使用过度了，仅仅是被指尖轻轻蹭过，一些细碎的、灰尘大小的颗粒便簌簌落下。
克雷茨见过这两颗水晶。
在塞尼斯托那里、在夜枭那里。
哪怕只是仿品，哪怕只剩下一点点残渣，也足以驱动这艘战舰的全部功能……
不等他动手抢夺，对方手指上冒出蓝色的电流状能量，两颗接近消耗殆尽的仿品融合成一个，并且新的仿品中，那种奇异的红色再一次变得鲜活。
克雷茨忽然意识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圣徒。
那个蝙蝠侠口中古怪的、想要重启宇宙、修改时间的家伙。
有那两颗石头在，再加上对方本身的能力。克雷茨知道自己不是圣徒的对手。
克雷茨克制住直接动手的冲动，强迫自己挤出点耐心给这个病态的自以为是神的疯子。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他保持着平稳的语调，让自己的话听上去足够可信，又不至于咄咄逼人，“但重启后的宇宙早绝不是原来的那个，你怎么保证全世界五十多亿人都按原来的轨迹？”
“如果没有，你是不是要再一次重启，一次又一次，直到正确为止？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现在的行为导致的时间坍塌。”
“这个问题……”圣徒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你们没有我的视角，所以你们注定无法理解。”
说着，圣徒放下红水晶，随意抬起手，掌心对着克雷茨。
克雷茨还没来得及躲开，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扯过去，整个过程迅速且无法反抗。
然后，那只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瞬间，脊背生寒。
圣徒看着那些翻涌的红灯能量，面色平静。
“那么……你想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