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实验室里，杰森刚拿出闪存，脑子里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又是火星人的思维联接。
在他找到医疗室之前，思维联接就出现过一次。
杰森不知道是哪个火星人——大概率是当正义领主的那个——总之对方告诉他，埃德文的精神出现了异常。
他担心那些纳米机器操纵小混蛋放出领主超人，所以才……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小混蛋的安排。
杰森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突然有种把闪存扔进太空的欲|望而已。
‘我不确定，毕竟你的脑子已经坏了。’
他阴阳怪气地回答道。
‘不，我让荣恩把我的精神分成了两部分，现在和你交流的这一部分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思维联接状态下，埃德文完全没有注意到杰森的“语气问题”，他的“语速”比在现实交流时更快，“说”的内容也更跳跃，‘如果我没猜错，和罗宾接触的是火星猎人，所以，等会如果你见到布鲁斯，那和他在一起的应该是荣恩——虽然荣恩不会戳穿，但我想，你的速度最好还是快一点。’
‘……分成两半？’对于埃德文这种超出常理的做法，杰森只挑了挑眉。
埃德文回应得很快，像是完全摆脱了影响一样：‘他说，这样会让我的精神世界更容易修复——火星猎人现在进入我的脑子里了。’
话音刚落，杰森就被迫接收到了一大堆关于精神世界的一系列想法——几乎在同一时间。
该死的管不住自己脑子的小混蛋！
‘不要什么垃圾都往我这儿倒！’
埃德文那边空白了一瞬，然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火星猎人好像开始了。以及，蝙蝠侠应该在实验室。’
‘是是是，我知道你很会思考，’杰森脚步没停，‘以及，我知道，我一向了解他，不管哪一个。’
‘好吧……我想你是对的。总之，我会拖住火星猎人和原子侠，罗宾一定已经发现不对劲了，拿到资料后，你最好直接离开，瞭望塔的传送器我已经调整过了。’
埃德文顿了顿，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提醒道：‘我想你能在其他英雄回来之前做完这些？’
杰森·前罗宾·现罪犯·陶德不为所动：‘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但你最好没忘记我这里还有‘人质’——我随时能把它扔掉。’
埃德文：‘……’
察觉小混蛋安静下来，杰森得意地笑了一声：‘很好，继续保持，别那么不可爱。’
即便记忆到现在都没完全整理好，埃德文也知道，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去招惹情绪化的“合作人”。
所以，在杰森发出最后通牒后，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精神世界。
荣恩·荣兹，AKA领主火星猎人，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建立起了一面“墙”，并且把所有混乱隔离到了墙的另一边。
埃德文不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但他所在的这一边……
只是一片空洞到可怕的空白。
埃德文看了一圈，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思维联接的另一边，传来一段十分枯燥又无聊叙述——是关于空间屏障，和时空穿越的研究资料。
或许是合作人先生在检查资料的内容。
这么想着，埃德文盘腿坐下，单手撑住下巴，不由地认真听起来。
而墙的另一边，就没有那么和平了。
不论是作为一个火星人，还是超级英雄火星猎人，荣恩·荣兹都进入过不少精神世界，别人的，和他自己的。
他原以为，治疗一个被外力破坏的人类的精神，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可当他进入埃德文的精神世界后，就发现他想得太简单了。
大多数人类的精神世界，都有点类似现实的投影——他们会下意识地把印象最深、或是最能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场景当做精神世界，并且在精神世界里，会有他们亲近的人守卫着这一切，朋友、同伴、亲人、爱人、长辈……可埃德文的精神世界，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这里的天空上看不到太阳，只有斑驳的黑灰色云层，像是发霉的棉絮。四周是林立的高楼，它们看着比模形还标准，连每一扇窗的大小、形状都是一样的。
从外面看过去的话，倒是能发现个别的窗户上被贴了张纸，纸上用绿色的荧光涂料，涂着一个怪诞的笑脸。
至于守卫的部分……
火星猎人站在街道上，感觉到一些带着恶意的目光像是爬虫一样落在他身上，密密麻麻，让他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穿透火星猎人的身体，打到地面上，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弹孔。
来的应该就是守卫了。
火星猎人想。
“哈！你让事情变得无聊起来了！”
他愣了下，顺着这稚嫩的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蹲坐在半空中。
他穿着一身整齐的紫色西装，胸口戴着一朵黄色的胸花，像是从什么演出台上刚走下来的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脸涂得苍白，嘴上也抹着鲜艳的，血一样的口红。
“……埃德文·克雷茨？”火星猎人迟疑地叫出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知道哥谭市的那个丑角是埃德文杀的，再加上眼前这个男孩年纪太小，他几乎要以为埃德文把小丑当做了什么重要的存在了。
男孩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叫我A！我更喜欢被叫做A！”
说着，他手一翻，不知从哪拿出一张红桃A的扑克牌。
“想听我说个笑话吗？”
才说完，不等火星猎人回答，他就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毫不掩藏的恶意。
火星猎人看向周围，没看到其他人影。
按理说，这个自称A的孩子应该是埃德文的精神核心，但……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或许是纳米机器带来的混乱之一，火星猎人想。
好在这里是精神世界。只要他认为攻击是虚假的，就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他只需要专心找到埃德文的精神本体就行了。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打算，A撇了撇嘴，故作委屈地抱怨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不，你不是埃德文。”
火星猎人没有浪费时间，径直朝着那些大楼飞了过去。
A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
火星猎人不知道A的坏心眼，只觉这个精神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超出他的想象。在接近那些大楼后，他发现那些房间，不但外面是一样的，里面也都是相差无几的长方体空间，逼仄狭小。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知到埃德文的精神核心在附近，可怎么都找不到对方，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时，A飞了过来，不怀好意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见火星猎人把目光转过来，A笑得眯起了眼睛：“这里太乱啦，我也想早点让它好起来！你应该相信我！”
说着，他绕着火星猎人飞了一圈，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束玻璃纸叠成的假花：“你认识我的对吗？我是说小丑——如果你认识，那你应该知道我多想念游乐场！丑角怎么能少了游戏呢！尤其是迷宫的部分，哈哈哈哈！我喜欢躲在镜子后面，看他们抓破脑袋，然后一点点绝望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为什么不试试朝左走呢？”
A的话毫无逻辑，但火星猎人却抓住了点什么。
“谢谢。”
他语气温和地道了谢，然后不再翻找那些棺材一样的房间，而且是飞向了天空。
“噢，他一定用心灵感应作弊啦。”
A随手扔开花束。花束落地的瞬间，炸成了一堆不同颜色的塑料彩带。
“愚者自以为聪明，智者则有自知之明。”*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拿着把雨伞的少年从A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发出一声冷嗤，“你最好认清现实。”
A动作夸张地转过身，看着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少年：“认清我们其实是个白痴？”
接着，其他的人也从暗处出现。他们穿着不同衣服，年龄也略有区别的，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话里都带着程度不同的恶意：
“你就像一个叛徒，A。”
“他破坏了整个谜题！”
“闭嘴！你就不应该在这儿！”
“A！”
“……”
……
A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失，他环顾了一圈，恍然大悟似的给自己脑袋上加了顶小皇冠：“行了行了，那么认真干什么，绿皮肤先生待得够久了，让我们讨论点别的吧，比如说……谁是下一个陪我玩的？”
随着A的话语，火星猎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厚重的云层里，高楼外墙逐渐剥落，露出像是镜面一样的内里。
紧接着，一个穿得和火星人差不多的少年从镜子里浮现出来，他懵懵懂懂地看了一圈镜外，然后转过身，走进了镜子画面的深处，消失不见了。
另一边，火星猎人穿过云层后，发现天上居然还有个倒过来的城市。这个城市似乎才是他要找的。
和下面那个不同，它看上去和哥谭市很相似。
或许是因为，在纳米机器的影响下，埃德文有了两段记忆，才出现了这种情况。而他刚刚确实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只是没有到对应的高度，所以才总是感觉到埃德文就在附近，却没有找到人影。
火星猎人作着推测，直接奔着感应到的位置飞过去。
可找到对方后，他有些迟疑——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瘦骨伶仃的孩子。
他比A的年纪还要再小一点，身上套着件还算干净的灰色卫衣，看上去空荡荡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却白得近乎透明，隐隐反着光，像个玻璃娃娃。
“埃德文，”他飞上前，在男孩近乎纯稚的目光里，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是荣恩·荣兹，我来这里是为了帮你修复精神世界的混乱，但这需要你的帮助。”
埃德文仰起脸，看着比他大了一倍不止的火星人，半懂不懂地点了下头。
应该是同意的意思。
火星猎人不太确定地想。
他试着拉起男孩的手，发现没有遭到反抗和拒绝，才稍微放下心来。
然而，才刚一开始，埃德文就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你为什么要改变他们？”
火星猎人停下来，看向头顶城市中那些长得和埃德文一样的守卫，向他作出了解释。
“这是纳米机器带来的影响，他们本应该是你的同伴或者亲人。”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埃德文模仿着他的语气，“你觉得不正常吗？”
没等火星猎人回答，他又肯定地说：“但陶德说过，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还在正常人的范畴里。”
火星猎人有些不解。
他能感觉到埃德文对那些守卫的恐惧、厌恶甚至是憎恨，可埃德文却把他们当做保护自己的东西……
但火星猎人没提出异议，他知道埃德文并没有说谎。
“那我们直接从记忆的部分开始。”他这么说着，并作出了提醒，“这会让我看到一部分你的记忆，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我可以放慢速度，极力避免这一点。”
“没关系。”埃德文摇了摇头，“只是过去而已。”
火星猎人点点头。
修复进行得十分顺利。
事实上，埃德文精神世界的混乱比他想的要稍微好一些。
想来就算没有他的帮忙，过上一两个月，埃德文也能自己整理好那些记忆——毕竟他早就习惯了记忆过多的信息。
这一次，只不过是太多信息同时塞进了大脑里，再加上外力的操控，才导致了眼下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话就会有一些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颠倒的城市逐渐投映在地面上，和那些模型一样的高楼合二为一，天空中的云层也逐渐淡去，阳光洒了下来。
“谢谢。”埃德文轻声说。
至此，他的语气已经和火星猎人几乎完全一样了。
火星猎人没有感觉到被冒犯，也没感觉到不适。从那些他无意看到的记忆里，他知道这是埃德文的成长方式——他模仿、学习着周围的所有人，不论好坏。
或许现在埃德文判断，同样的说话方式会让他们更好地进行交流，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火星猎人在意的是他看到的另一部分。他低下头，沉声说：“如果你需要，我能帮你模糊掉特定的一些记忆。”
埃德文不明所以：“你是指什么？”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