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散去，天空再一次被漆黑笼罩。大街小巷，霓虹灯穿过破碎的灯管发出颓败的微光。流浪的人或者狗都缩回了散发着腐臭的阴影里，或是麻木，或是冷漠地看着光里的一切。
戈登站在哥谭市警局的屋顶，身边是一盏刚打开的蝙蝠灯。
他在等蝙蝠侠，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小丑在一天前死了，报纸上的头条还没撤下来，本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做完了最后的DNA确认，把那具尸体推进焚尸炉里，任由火焰烧掉那个广泛意义上来说，还能被称为“人类”的东西。
说不定在把残留物冲进抽水马桶后，他们还会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派对。
作为一名警察，这或许不太应该。
但是谁在乎呢，那他妈的可是小丑。
然而。
仅仅只是十分钟，冷酷的现实就把他从美梦里惊醒了。
“吉姆。”
戈登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就看见蝙蝠侠从阴影里走出来。
该死，他怎么总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看上去很累。”蝙蝠侠说。
“是啊，该死的。”戈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现在一合眼就能看见小丑那张面糊脸。”
“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戈登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就算dna检测还没来得及做，可他的样子即便化成灰我也记得——见鬼的，真是死了也不安分，他可真是阴魂不散。”
蝙蝠侠看向远处，俯视着这座他发誓要保护的城市：“或者只是有人不想让他消散。”
他转过头，看向戈登：“跟我说说详细的情况。”
“哦，对，刚刚阿卡姆那边失火了，想要盯紧他们，我们的人手实在不够用。这件事又太没头绪，只好拜托你。”戈登拿出手机，“就像之前通讯里和你说的，有人偷走了小丑的尸体，就在下午那会儿，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警局里面应该有叛徒。”
蝙蝠侠打开手腕上的全息投影，翻看着戈登发来的照片：“你当时也在现场。”
“没错，我一回身就被打晕了，大概在十多分钟后醒来……上帝啊，我今天晚上的噩梦大概就会是那个空的裹尸袋了……告诉我他不会真的活过来。”
“我想不会的，今天晚上你应该没时间睡觉了。”蝙蝠侠看着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焦黑色的脚印，给人感觉就像是那个疯子从裹尸袋里走了出来一样。
他面不改色收起了投影：“以及，是的，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所以是有人装神弄鬼？”
“我会查清楚的。”
“我想你可能……”戈登低头点了根烟，再抬头的时候蝙蝠侠就不见了。
“好吧，一如既往。”
*
尸体搜寻的过程并不顺利。
现场的照片除了那个脚印外，只有一个被留在裹尸袋里的假牙。
牙齿上绑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令人不安的“BEEN BETTER SOON.”以及一个红色的“J”。*
而外面街道上的监控，芭芭拉仔细检查过后发现有被剪辑的痕迹——门口经过的车辆都是前一天的。
“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负责把他放进来……好吧还提供了一套制服！但我真的不认识他，我甚至没看清他的脸！”
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后，不断为自己辩驳的，是戈登口中那个警局里的叛徒——弗兰克·波尔斯。*
蝙蝠侠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他让芭芭拉查了他近期的动向，最后在他的银行记录里，发现了一笔来自“杰克·怀特”的转账，金额为30美元。
“这是小丑早期使用过的假名，看来对方早就知道我们会查到这个。”
芭芭拉的声音听上去很嫌弃：“可是为什么只有30美元？”
“我不知道，不过我正打算去问一问知道的人。”
——哈莉·奎茵。
可自从这天起，哈莉就好像从哥谭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至此，线索彻底断裂。
这件事情就此沉淀了下来，成了梗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就像至今都没找到的杰森的尸体，以及，杀死杰森的凶手，埃德文·克雷茨一样。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信号。在这天之后，陆陆续续发现有很多模仿者。
小丑一时间像是成了美国偶像一样，但凡患上个精神病，再带上化妆盒的，就能自称是下一个小丑。
许许多多的人，有病的，没有病的。他们开始崇拜他，模仿他，甚至试图成为他。
更讽刺的是，没过几天，某些报纸上就刊登起了关于小丑的文章，他们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悲剧性的精神病患者，煞有介事地分析、推测小丑的人格与过去，以此来博取了不少销量。
与此同时，因为小丑的死而腾出的地盘、势力，开始被各方瓜分、争夺。甚至在小丑的尸体还没被运进哥谭市警局的时候，谜语人的大声在广播里，宣扬起了自己哥谭之王的新称号。
不过即便这样，哥谭市仍旧变得相对平静了不少。
直到一个月后，所有的人被一个笑声吵醒了。
一个毫无幽默感的，咯咯的笑声。
一个没人会忘记的笑声。
“晚上好，蝙蝠，我的老朋友！你的活力拍档回来了，需要我说一句蝙蝠日快乐吗？”*
所有的电视机屏幕上，同时播放着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整张脸都缠满了绷带的男人，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再加上那油绿的头发，那身紫色西装，以及胸口上那朵黄色的胸花……这都无不说明，他是那个已经死去一个月的疯子，或者说，一个新的模仿者？
“顺便一问，需要新的孤儿吗？你知道的，鉴于你身边的小鸟隔三差五地就会失踪——在我们疯狂的小游戏里~”
“……”蝙蝠侠嘴角下撇，冷着脸死死地盯着屏幕，耳机里神谕似乎说了句什么，但他没有听清。
“你好？你好？有人在吗？”电视里的男人动作夸张地敲了敲镜头，蝙蝠侠注意到他手上也有绷带。
他想，或许这是为了遮掩他身上并没有烧焦的事实。
其实直到现在，还有绝大多数的人保持着怀疑，毕竟这段时间类似的扮演实在太多了，只不过这一次闹得格外大而已。
直到——
“噢，我听见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很想念我，你需要我！你们都需要我！”
男人大笑着扯下了脸上的绷带，露出了那张严重烧伤，却依旧有很高辨识度的脸。
——他真的是小丑。
“所以，我从地狱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数气球不知道从哪升起到半空中。它们一个接一个炸开，绿色的气体没一会儿就溢满了街道。
随着第一个人吸入这种气体，忍不住笑了一声后，这笑声就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开，没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同样疯狂的笑声。
但又不太像是笑气。
蝙蝠侠反应迅速收集了样本，并将其传到神谕的电脑里，由她进行分析。
同时，他和罗宾尽量控制着笑气的扩散范围，并把受影响的人群移到安全的街道上。
“别担心，蝙蝠。这只是一个常见群众互动节目，我还准备了别的惊喜给你！要知道，让观众有参与感才是一个完美的笑话。”
“噢，这次别忘了给你的小鸟准备上意外保险，你知道的，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不过J叔叔会给当事人一个申诉的机会，只要他们能‘走’到我面前。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被自己逗笑了，他的笑声变得十分尖锐，响彻了整个哥谭的夜空。
“呃，我可真不知道原来卡罗先生*的玩笑能这么……”
黑暗的房间里，简陋的木桌前坐着一个少年，他头上戴着顶插着张扑克牌的礼帽，身上却穿着便装。
“……低劣？一针见血？我不知道。”
他自言自语着。
“或者可能小丑就是这样的？那他还真是敬业。”
少年，也就是埃德文，他撇了撇嘴，掏出打火机，点亮了面前蛋糕上插着的那根蜡烛。
“虽然觉得现在有点过火了，但还是多谢你能把帽子借给我。”
“——泰奇先生。”*
在微弱的烛光里，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呆愣愣地睁着眼睛，嘴角流着口水，对于埃德文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埃德文也没想要个回答，说完就低头把蛋糕上的蜡烛吹灭了。然而，做完这一切，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啊，我是不是应该先许愿？”
“别担心，我的小月亮派，你的愿望永远会实现的。”
像是专门为了回答他的话一样，哈莉这时恰到好处地走了进来。她捧着脸期待地看着蛋糕：
“我能吃一块吗？”
她的模样和一个月前，帮他溜进阿卡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耳朵上，多了一张扑克牌。
以及——
“当然可以，它都是你的了。”
埃德文把蛋糕推到哈莉面前。
哈莉欢呼了一声，然后动作机械、刻板地用手挖了一块塞进嘴里。咀嚼、然后咽下。
埃德文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见哈莉吃得开心后，就转头看向电视机里，观察着现任“小丑”的一举一动。
“这可不好出什么差错……”
手机被他暂时放到了一边，屏幕仍旧亮着荧荧的冷光，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哥谭钟楼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包括，电脑前那个坐在轮椅里，正在认真分析着数据的女孩——
神谕，芭芭拉·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