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德雷克，现任罗宾，现在正在一栋没有任何监控的楼里，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找一个杀人犯。
而且是有特殊能力的杀人犯。
神谕在通讯里表示了担心。
就在今天的清晨，蝙蝠侠在解决了阿卡姆那场火灾，回到蝙蝠洞后，情绪就一直没有好过，甚至影响了今天的夜巡。
提姆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杰森·陶德，二代罗宾。
那段录像被蝙蝠侠加了密，但他和神谕都偷偷看过了。
里面的内容让他们毛骨悚然。
他们都没想到杰森居然一直都活着，就在阿卡姆，那个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进出的地方。
提姆很难不去想象，是不是每一个被他们抓进去的罪犯都参与在其中。
不仅如此，随着一个穿着红灯制服的少年破墙而入，事态就变得完全失控了。
提姆并不为那些罪犯的死而惋惜，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视频的最后，少年一脸冷漠抬起手，用戒指对准了倒在地上正努力往外爬的杰森。
本来他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蝙蝠侠在今晚稍早一点的时候，从哈莉那边得到了证词——“那个少年才是杀死杰森·陶德的凶手”。
即便提姆认为她的证词不能完全相信，可蝙蝠侠却表示当时他用上了测谎仪。*
也就是说，杰森确实死了，死在了一个红灯魔手下。
蝙蝠侠甚至还认出了对方的脸。
——埃德文·克雷茨。
但也仅仅只有一个名字，对方为什么会变成红灯魔，又为什么出现在阿卡姆，甚至杀了杰森·陶德，他们都没有任何头绪。
所以在接到韦恩塔被闯入的警报后赶到这里，却在对面的天台看到克雷茨的时候，提姆就调换了事件处理顺序。
房间里没有半点灯光，他打着手电到处搜寻，可除了到处飞舞的灰尘外，一无所获。
“按你说的，他并没有杀掉杰森的理由不是吗？”提姆挥了挥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神谕说：“或许吧，不过这都得等我们抓到他之后再说，你知道的，布鲁斯很在意这件事。”
“好吧，你说得对。”
罗宾的声音越来越接近。
埃德文看着对方的影子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压到了他面前。
“克雷茨，是吗，我们需要谈谈。”罗宾说。
不，他们没什么好谈的。
“甩掉他，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简单。”
耳机里，杰森要求道。
不，这可不会简单。
有本事你自己来试试看，就用你那副被小丑怜爱过的畸形骨头。
埃德文感觉到愤怒在成倍增长。他咽下那些不合时宜的话，捏紧了中指上的戒指。
它一直在试图让他离开地球，并且越来越频繁。这给他带来了一些烦人的危机感和紧迫感。
等到罗宾去往下一个房间继续搜寻后，他才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
通讯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后，就挂断了。
这很好，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多久。陶德……现在的这个，明显也不对劲，但他必须要忍耐下来。
埃德文时刻注意着罗宾那边的动静，然后放轻脚步退到走廊上。
罗宾有个能帮他时刻查看监控的帮手。
这意味着他得更加小心，因为这座城市比他了解的那个监控系统更加完备——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或许对方能做的，他也可以。
只需要一点时间。
埃德文捏紧了手机，手心冒着汗。
是的，他能做到的，必须能。
“……”
或者——
反正对方只是一个不认识的罗宾而已，一个没有特殊能力，会轻而易举死掉的普通人。
在不安定的心跳声里，他看向了旁边破碎的窗户。玻璃上的倒影里，他的眼睛好像一瞬间变成了红色。
不，不行。他得少用这个东西了。
“天台，或者原地等三分钟再跳出来。”
通讯器里，杰森的声音无意中打断了他的一些危险的想法。
埃德文回过神，最后看了眼还在空房间打转的罗宾，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刚刚陶德说让他自己甩掉罗宾，显然是没打算管他，存了把他丢在这的心思。埃德文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他对杀蝙蝠侠没兴趣，没打算跟着对方一起行动。
可现在，陶德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注意。
而且“三分钟”？“天台”？
埃德文双手插进兜里，看着从夜空里飞来的直升机，确认了刚刚的推测。
——陶德和丧钟在短时间内就达成了合作。
只是为什么……现在还回来找他？
等到直升机的悬梯垂下，他手脚并用爬上了去，就发现里面只有陶德一个人。
这是一件好事。
他获取情报的渠道很有限，陶德能送上门给他利用实在再好不过了。
“丧钟呢。”埃德文说，“我以为你们已经达成雇佣关系了。”
杰森侧过脸看着下面姗姗来迟的罗宾，嘴角动了动，脸上那个“J”的烙印即便在阴影里，依旧十分醒目。
“你能猜到这个，怎么就猜不到你在找死。”
埃德文一愣，这和他想的回答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杰森沉默了。
关于拉斯·艾尔·古尔，关于刺客联盟。
仅仅只是蝙蝠电脑档案里的几十、一百个单词，他实在很难有什么实感，甚至印象也不深刻。这才轻率地当做了筹码。
直到刚刚，他随口问了斯莱德后，才知道刺客联盟这个组织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他的一句话，又把眼前这个小子推向了一个怎么样的火坑。
他冷着脸说：“我没兴趣管一个小鬼怎么杀死自己，等会我把你放下，按照约定，等蝙蝠侠死后我会找到你，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的话。”
埃德文不太明白他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暂时忽略了前半句。
当务之急，他得从陶德嘴里套出点消息。
“那么，我只要等五个晚上？”
他和这个陶德不熟，他的雷点很奇怪，但好在足够明显。
蝙蝠侠。
和……他人的干涉。
杰森目光落到他身上。
埃德文耸了耸肩，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潘尼沃斯、戈登、芭芭拉、罗宾、夜翼，当然如果加上一些市民的话就是一周。”
杰森没有回答，猛地拉起操纵杆。
直升机突然倾斜着向上飞，埃德文安全带没来得及系好，差点就掉出去。
“我不需要由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螺旋桨的噪音里，埃德文听见了他冷硬的话语。
被小丑过度影响的引发的后遗症，似乎连同他弯曲的脊椎一起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不过，从这样的反应中，埃德文得到他想要的了。
“所以你真的打算拖很久，为什么？”他探究地观察着杰森脸上的表情，“你没下定决心？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或者，杀了蝙蝠侠不是他的本意？
一听这话，杰森再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那双蓝眼珠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对吗？那你觉得我会不会把你从直升机上扔下去？”
他的声音很大，也足够有威慑力。
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一些曾经的事情还是可以触动他的？
刚刚触动他的是什么？
潘尼沃斯？韦恩？芭芭拉？夜翼？
还是他原来的那对父母？
埃德文把眼前的这个人和他更加熟悉的那个杰森·陶德一再对比，一时间心底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我只是想说……我没再想着把你的事情告诉蝙蝠了。”他垂着眼，声音忽轻忽重，带着明显示弱的意味，“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真的。”
“……我只是想回家。”
结果没想到的是，杰森的嘴绷成一条线，咬牙切齿地说：“你用哈莉的手段套我的话？！”
“……”
啧。
埃德文移开目光。
他想说其实是小丑教的，但这个答案可能只会让陶德更加生气。
明明他说的都是实话。
或许是因为被勾起了不太好的记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杰森都沉着脸，没再多说一个单词。
直升机朝着西一直飞离了哥谭市后，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才慢慢降落到一个废弃工厂院子里。
紧接着不等埃德文问，杰森就拎着他的后衣领跳下直升机。只见其中一间工厂的钢铁大门缓缓打开，带着黄黑面罩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袋子。
“你要的东西。”
斯莱德把袋子扔给了杰森，杰森又把它塞进了埃德文的怀里。
“离开这，什么多余的都别做。”杰森说，“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会来找你。”
埃德文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部手机，一叠钱和一些证件和文档——是一个假身份。
他看着收养人那栏上，那个姓氏为威尔逊的假名：“……公报私仇？”
“只是懒得想了而已。”斯莱德摆了摆手，率先走向了直升机。
正疑惑着杰森为什么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他就听对方突然说：“刺客联盟。”
“什么？”
“我告诉你的那个名字，是刺客联盟首领的的名字，”他抿着嘴，表情冰冷，“别不自量力，这儿没人会帮你。”
“……”埃德文抱着袋子，手臂缓缓收紧。
“而且我以为你已经得到结论了，还是说你根本不敢面对答案。”
埃德文下意识抓住了手腕上那个手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杰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按我的记忆，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差不多过去了两年。但我想，你那一年都没过去？”
“……”
埃德文沉默了。
没错。
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其实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就算他想忽视，可是外面的天气，各个地方都能看到的日期都在说明着一个让人忍不住绝望的事实。
——他来到的，是这个世界一年多后的未来。
想到那时候的拉扯感，他推测如果不是手环起了作用，恐怕他就会被送到更为遥远的未来……或者过去。
如果是未来还好，但如果是过去的话，说不定连研究手环，送他回去的科技水平都没有。
而且现在他还不确定，从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回去，是会回到他穿越过来的时间，还是那之后的一年……甚至更久之后。
“……”
见埃德文没有反驳，自觉把应该说的都说完了，杰森转身打算离开。
“嘿，谢谢你……杰森。”
“……”
闻言，杰森脚步顿了顿。
“手机别用来找我。”
说完他就上了直升机，和丧钟离开了这里。
听着螺旋桨的声音远去，埃德文这才抬起头。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袋子里的钱。
好极了，还不少。
虽然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杰森提前给出了情报，还给他塞钱，但不管怎么样他都道过谢了。
刺客联盟。
听杰森的语气似乎是个很棘手的组织。
不过总比只有一个人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找要好。
“刺客”。
这个名词可比什么拉斯·艾尔有代表性多了。
既然是“刺客”的组织，那么当然是向他们的同行，并且是足够好的同行打听比较方便。
他或许可以看看各个监狱里有没有符合条件的，或者从过去的一些新闻上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不过，他最好别让“埃德文·克雷茨”出面接触他们，虽然这个世界没有他，这算得上是一个绝佳的掩护，但是蝙蝠还在找他。
鉴于他到现在为止，这个戒指给他带来的负面效果，比正面作用多的多，他不觉得有了红灯戒就能肆无忌惮。
所以他确实需要一个假身份来做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不过绝对不是杰森给的这个。
而是一个最好是足.欲.加.之.言.够好用，且有一些影响力的……
他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份关于“杰克·怀特”及其名下公司的具体资料。
这是唯一一个原本那个世界里的小丑，也同样用过的假身份。
里面甚至还有一笔不知道会被用来做什么的钱。
不知道这算不算废物利用。
埃德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收起手机，朝着市区的方向走去。
至于现在……他得先睡一觉。
*
之后，为了不引起注意，埃德文没有用红灯戒赶路，所以前后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找到了一间正在出租的公寓。在交了半年多的押金后，房东才勉强被说服，把钥匙给了他。
等到终于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时，埃德文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他把自己缩进被窝，任由黑暗吞噬了自己。
只是睡眠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一件折腾人的事情。
仅仅是过去两个多小时，他就被公寓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惊醒了。
脑袋一抽一抽地痛。
埃德文忍不住用力一拳捶在枕头上，让整铺床都因为这一捶的力度颤动了几下：“该死，去他妈的隔音良好……”
没办法。
没有药，也没有安静的环境，他只能提前起床。
为了防止别人看到他报警，出门前他又洗了个澡。
说真的，换上红灯制服后，在血里滚一圈都不会让原本的衣服变脏这一点很好，然而……他扒拉着头发里的血痂，忍住把头发全剪了的心思，耐着性子洗了一遍又一遍。
这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在洗干净后，埃德文随手挑了块看着还算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就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出了门。
小丑的身份不是随便能用的。
虽然现在他的死几乎人尽皆知，报社恨不得把这个喜讯告诉给全球的人，但只要有一点异动，他不信蝙蝠不会追查——他得先上个保险。
至少，其他人眼中，小丑得是没有死的，或者说，小丑复活了。
等到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个疯子身上的时候，他就可以从蝙蝠那边也好，或者从哪些刺客嘴里也好，摸出关于刺客联盟的情报。
最后再浑水摸鱼，把刺客联盟钓出来。
如果这样还不行，他就把复活的事情宣扬出去。总会有人替他找到的。
……不，这个还是当做后备手段吧。
闹太大了他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问题。
不过不管什么方法，光靠他一个人都是做不到的，而且现在他一个小鬼跑出去，就算演得再像，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小丑本人。
他需要一个能取信于人的帮手。
这个人得足够了解小丑，并且对方一站出来，就会让大半的人相信他的谎言。
“所以，你在杀了我爱的人之后，居然还敢来找我？”
下午三点，他回到了哥谭市，并且在市郊小丑的玩具屋里，找到了穿着一身红黑礼服的哈莉·奎茵。
她脸上的妆容依旧很夸张，眼影已经哭花了，在他进来前，她正在给她新养的两头鬣狗喂食——就像他记忆里的巴德和卢一样。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怪胎男孩，我会把你交给蝙蝠，在你付出足够代价之后！”
埃德文没有被她的话威胁到。
根据他的了解，早在成为小丑的“玩伴”之前，哈莉就是一个为了追求刺激，而自学了心理，还跑到阿卡姆实习的人。
曾经的小丑应该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而他，也正打算做同样的事——就像之前他对杰森做的那样，先示弱，引起共情，再进一步诱导，欺骗，贬低。*
“噢，哈莉。”他露出了个笑脸，“你如果真打算这么做的话，就不会让我还站在这了。”
埃德文拍了拍鬣狗的头，随意挑了张大红色的扶手椅坐下，动作、神态都像是回到家一样自然。
然后，他再说出了足以挑起她所有兴趣的话题。
“——你知道吗，哈莉，在另一个世界，我是你和小丑的孩子。”
“你们收养了我，我十分感激这一点。我想你也应该是高兴的，你们甚至还给我取了新的名字——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那样。”
看着哈莉眼睛逐渐亮起，埃德文学着小丑的腔调，把曾经的那些事情扭曲、重组，最后通过讲笑话的方式陈述给她听。
“……在那之后……有天我们回到家，daddy就坐在那里，猜猜他在想着什么？噢没错，蝙蝠侠，永远是蝙蝠侠。”
他咧嘴笑着：“我想让他开心一下，于是我拿了他的枪，朝着他砰——！哈哈哈哈哈……你真该看看那时候他的表情，我们那时候都笑岔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莉流着眼泪大笑起来。
“——然后蝙蝠就来了。”
“……噢！”
埃德文叹了口气，满脸失落：“他分开了我们……你肯定理解的，你有多想要一个家庭。我也是一样，我总是离不开你和daddy的。”
哈莉捂着心口，她动摇了。
“那时候我是真的很难受，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陌生的，只有daddy和你……”埃德文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结果就发现你被挤在墙角，而daddy完全不认识我，还有了新的小鸟，新的乐子！”
“嘿！你会理解这种感受的……被重要的人抛弃，这可太难受了，对吗……妈咪？”
说着，他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这不太容易，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是愤怒的，甚至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哈莉无知无觉，或者说，她明知道这里有多少虚假，可她仍然爱上了他的谎言，以及他表露出来的那些曾属于小丑的特质。
哪怕是不同的世界，她表皮下的疯狂和妄想也从来没变过。
“如果你不想要我，没关系，我总是能理解你的，永远……或许把我交给蝙蝠也是个好的选择，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孤独，害怕……最后烂在不知道哪个街角，就像一个没人笑的假牙笑话一样。”
哈莉倒吸了一口气：“哦，不。不。不！”
“你才不会变成那样！”她走过来，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埃德文，“别担心，你不会变成那样的……”
埃德文感觉到哈莉吻了吻他的脸，语气也十分亲昵。
这本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不对。
哈莉从来都不是傻子，她现在的态度改变得太快了——明明她仍然在痛恨他。
但现在他最好不要去质疑，也最好别反抗——他大概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不出所料，埃德文感觉脖子一痛，有什么东西被注射进了体内。
“别担心宝贝，”哈莉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这样，你才会真正成为我的布丁。”
啪嗒一声，一个针筒被哈莉扔到一边，在地上滚了几圈。他注意到里面残留着一些混浊的红色液体。
毒液，或者，精神类药剂？
听哈莉的语气，像是能把人变成小丑的那种。
埃德文闭上眼睛，假装倒在她怀里。
现在，他才有点庆幸自己的血管里，已经全是燃烧着的红灯能量了。
难以想象，如果这管液体真的起作用，他会头痛到什么地步。
“你一定会是最好的那个，我发誓。”
是的，他当然会好好扮演成一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