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离,是男的，他生不了。”男人列举出最有力的理由。
竹隐尘:“你怎知他是男的？”他可没说过宿离是男是女。
宿离:“从书房的花名册里看到的，他在记录男客的那边。”
竹隐尘的坏心眼被勾了出来,故意道:“修真界的奇物甚多，男子怀胎并非绝无可能,传说有一条河，取水饮之，无论男女皆可受孕。”
不过那条河只能让人生出女孩子来，而且不在这个世界，如果修真界当真有女儿河在，他定要给宿离灌上几口。
视线落在男人的腹部，竹隐尘嘴角牵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看得宿离莫名感觉到一股森寒。
“你就是宿离生的。”
竹隐尘看着宿离那敏锐察觉到了异样却不知道拿什么来辩驳的迟疑表情,眼中笑意加深。
宿离看着他，沉默片刻,格外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感:“我感觉你在说谎，你笑得比之前都要欢快，和留影里那些看杂耍的人一样。”
其实没那么明显，但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这个人在笑他。
竹隐尘闻言收敛起笑意,换上威严冷漠的表情,语气降温，凉凉道:“不信我？”
笑的太明显了吗？先收着点,这人就算失了忆也不好糊弄。
宿离这下肯定道:“你在骗我。”
竹隐尘轻笑一声,扯住宿离的脸道:“竹子珩,叫爹。”
骗你又如何？谁能证明他所说是假的。
如今在我的手心里，就要按我的想法来,他今天就要听到宿离的这一声爹！
宿离瞳中映出白发修士的面容，清冷俊逸，眉目如画，是一副俗世所幻想的谪仙之貌。
那冷冽强势的气势与冰冷淡漠的眸子使人在注意到他的容貌之前就被这身气场所震慑，望而远之，不敢逾矩。
宿离在那双如同深海中取出的玄冰所雕琢出来的眸子中，寻到了一丝浓烈的期待。
“爹。”他喜欢这个称呼，那就随他好了，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竹隐尘表情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抹触动，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嗯，继续抄经书去吧。”
宿离:“我已经抄完了。”他还不想走。
竹隐尘随手取出几本心法:“换这几个。”
宿离:“我的字已经认全了。”他不想继续抄书。
竹隐尘:“雨泽术会了吧？”
明明是问句，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这样简单的小法术压根不用他教，他把人放置在书房里就是为了让他自学的。
当然在放置人之前，他事先检查过，那里的书籍中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术法。
宿离的回答正如他所想:“会了。”
竹隐尘指使道:“那就去把东面的药田全浇一遍。”
终于把宿离支走后，竹隐尘立刻设下隔音结界，再也抑制不住地狂笑在屋中回荡:“哈哈哈哈哈！”
天啊，他听到了什么？宿离管他叫爹，哈哈哈哈哈！
手掌笑抽了一般地在桌子上拍打。
啪！
力度没有控制好，灵木所制的桌子在竹隐尘手下不幸牺牲。
那碎裂的悲鸣让竹隐尘从激荡的大笑中回神。
抬手将木桌的遗体收入储物戒中，取出一个新的顶替。
竹隐尘眼底笑意不减:“有意思极了。”
自此之后，竹隐尘有意无意地就引导宿离叫他爹，每次听到竹隐尘都会心情愉悦一阵子，不过次数多了，两人渐渐习惯了几分。
司月雅第三次来找竹隐尘时，他正在灵植种植区旁边的树阴下面乘凉。
她刚一落下，宿离手中托着一个西瓜走来，插在她与竹隐尘中间，将西瓜放在桌子上一刀捅在正中，那动作不是在切瓜，更似在捅人。
司月雅和锋狰瞬间警惕起来，一个搭在佩剑上的手慢慢缩紧，一个爪尖抬起，做出预备攻击的姿势，虽然准备战斗。
接着他们就见宿离将切好的西瓜递到竹隐尘嘴边说道:“爹，吃瓜。”
竹隐尘随意道:“先放着。”
锋狰仿佛在白日里见了鬼，狗嘴张得老大。
司月雅同样惊愕不已，但是看到它这副被自己更震惊百倍的模样，反而镇定了许多。
伸手一捏，帮它合上快要脱臼的狗嘴，转头看向竹隐尘:“师兄，他叫你什么？”
竹隐尘答非所问:“他叫竹子珩。”
姓竹，随竹隐尘的姓，恰好证明她没有听错。
司月雅看看她师兄，再看看宿离的脸，巨大的恍惚甚至让她忽略了宿离身上那份晦暗危险的气息。
张口又闭上，拧起眉，又展开，最后司月雅看着竹隐尘比上次见面时多了两分轻松愉悦地眉眼，默默说道:“师兄你高兴就好。”
竹隐尘:“嗯，我最近过得挺好的。”
清风徐徐，灵植灵果散发出的植物清香弥漫在空气中，随着风若有若无地扫过。
竹隐尘看向司月雅身旁的灵犬，递给司月雅一枚储物戒:“它的妖身。”
司月雅惊讶道:“这么快？”
锋狰感应到他的肉身，激动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司月雅，快点接住！
还未触碰到人就感觉爪子一凉，兽类的直觉让锋狰放下了爪子，抬头，一双冰凉的蓝瞳投来警告的目光。
“月雅，他是公的，有灵智，注意分寸。”
司月雅眨眨眼，满不在意地揉了把狗头:“啊？没事师兄，他就是只狗。”
竹隐尘:“听话。”
狗又如何，他原身是妖王，能化作人形，修真界和妖族在一起的修士不算多数，但也绝非寥寥无几。
司月雅像是感受到威胁的小动物一般老实回复道:“奥，好的师兄。”
锋狰规规矩矩地低下头，竹隐尘那句话是对他说的，注意分寸，离他师妹远点。
两人离开后，司月雅对着锋狰感慨道:“师兄现在气势好强！他说话我都不敢反驳，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两米开外的锋狰看着她单纯的杏仁眼，摇摇头:“你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谁敢在一头恶龙的看守下，偷走他照看长大的幼苗。
嘭！
司月雅一拳打在它头顶:“胡说！本姑娘天生丽质，人见人爱，怎么会没人喜欢？”
嫁不嫁人不重要，但是说她嫁不出去这就是在质疑她的魅力！
司月雅抬起下巴:“我的追求者虽然没有上官姐姐多，但是也有不少好吧。”
虽然她暂时没有那个心思，那些跑来献殷勤的也看不上。
锋狰嗤笑:“那些酒囊饭袋，有几分被吹出来的名声就鼻孔朝天的怂货，也就在你面前转悠转悠了，有哪个敢去跟你师兄提亲？”
司月雅:“额……他们罪不至死。”
就那些人的小身板，到她师兄面前怕是经不起一拳。
锋狰甩甩头:“他们也没那胆。”
司月雅:“没实力又没胆量，我又怎会看上这种人？”
锋狰认同的点头:“有道理，除非你眼瞎了。”
远处一声轰鸣巨震乍然响起，天空中浮现出一把长剑的虚影。
手中佩剑发出震动，司月雅遥望着天边的剑影，高兴地笑道:“是剑影，兰大哥取得了一把神兵。”
剑冢每有一枚名剑认主出世就会在浮现出剑影异象，昭示它的复出。
“我好像没在名剑图录里面见过这把剑，难道是未经记载的古剑？”
司月雅看着剑影在脑中翻遍所有查阅过的记载，也没有能与之对上号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剑影成型。
锋狰:“他一个人获得了两把名剑认可？”
说着，第三道剑影成型。
而后是第四道，第五道……
锋狰:“你是不是记错了，剑冢里不止那小子一个人吧。”
司月雅:“可是师兄和宗主都说这段时间只有兰大哥还在剑冢里。”
锋狰和她四眼对视，随后同时转头看向天上的剑影。
阳光勾勒出两个同样迷茫的影子。
……
同一片天空下，竹隐尘看着那成串的剑影，悠闲地吃着被切好的西瓜:“墨兰的收获不小，这下怕是要乐疯了。”
宿离只在最初被响声惊动看了眼剑冢的方向，之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竹隐尘身上:“你要出门？”
竹隐尘:“不出，等人来。”
宿离这些日子里十分安生，除了总是要粘着他以外，出乎意料的听话。
但若是不在他身边，哪怕远一点，只要离开他的视野，这人就会开始搞些事情出来。
之前让宿离来浇田没跟来，不久后看守药田的花精就跑来和他哭诉，她的田全都被淹了。
竹隐尘赶走了仙盟的人，一些有利于宗门发现的精怪留下，他们畏惧龙威，平日里不会主动靠近，那日的花精算是被逼急了，在那之后便没有见过第二次。
宿离独自抄书看书的那间书房也已经成了废墟，因为宿离一边看一边施展上面描述的术法，还自己修改了一下，让威力变得更大。
他的改动很成功，区区一个劈柴用的小法术直接劈开了整座屋子。
再这样下去，太一玄宗的弟子们从妖界回来以后，怕是只能看见一地废墟。
竹隐尘很是怀疑宿离就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时时刻刻盯着他，看着他。
但凡换个人竹隐尘都不会产生这种猜想，没有人喜欢自己被无时无刻的盯着，管着，而宿离……
竹隐尘问道:“想出去转转吗？”
宿离秒回:“不想。”
竹隐尘抬眸，明澈的目光宛若能看透人心:“也不想有人来？”
宿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排斥与厌恶:“是。”
“死性不改。”竹隐尘踢了他一脚，比起之前动辄催动剑气，杀招用尽已是温和了许多。
他除了使唤人以外什么都没做过，宿离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这种念头，当真是不可理喻。
宿离突然问道:“我是谁？”
竹隐尘:“我儿子。”
宿离:“你高兴的话我可以一直叫你爹，但是我不能有娘。”
竹隐尘:“你娘早死了。”
“新的，旧的，都不可以有，你是我的。”
宿离抓住竹隐尘的手，话语中的偏执与杀意犹如索命厉鬼。
“谁碰你，我杀谁。”
嘭！
竹隐尘一翅膀将人扇趴下，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想杀人？”
“我和你说过，若是敢无辜伤人，我就先杀了你。”
锋利的尖刃停留在脖颈前端，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刺破皮肤，然而根本杀不死这个魔。
是他想错了，为人时的宿离或许还有重新养成的机会，而他面前这个，是魔，是因他而生的魔。
不需要任何引导和理由，竹隐尘只要出现在他面前，邪念与贪欲就会不断滋生。
“不听话的废品才最该抹除。”
“我很听话。”宿离这样说着，瞳中依旧是一片黑暗的鬼魅之色。
“只要你不离开。”
竹隐尘低头看着他，语气轻缓:“或许我应该把你关起来。”
说完他就看到宿离双眼一亮:“好啊，只要你也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