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跟记忆中如出一辙,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安室透下意识地就要喊一声“艾莲娜医生”,只是这次那双绿色的眼睛却没有如记忆中一样温柔地看向受伤的小男孩,而是径直地错开了他的视线,看向他的身后。
这个认知让安室透得以分清记忆和现实,理性终于占了上风,即便心中不可避免地汹涌澎湃,但他依然安静地没有说话,侧身露出了身后的两人。
宫野艾莲娜脸色一变,“阿阵!”
她把木仓反手别在腰后,大跨步迈下台阶冲过去搀扶住他的手臂,脸上的焦急与担忧肉眼可见。
琴酒安慰道:“我没事,他在家吗?”
“你说厚司?在家,怎么了,受伤了?不对,没有血味,你身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宫野艾莲娜急得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她瞥了眼旁边的松田阵平,然后旁若无敌人地搀着琴酒进了房间,“开始交朋友了啊我们阿阵,干得不错,但是你还没跟我说你到底什么情况呢!”
“没事,只是那些记忆又出现了,现在做个检查也许会有什么发现吧。”
被忽视的松田阵平:“......”
算了。
他赶紧跟上,想要去扶着琴酒,却被他坚决地拂开了手,琴酒摇摇头,“不要紧。”
松田阵平顿住,看着琴酒毫无防备地被宫野艾莲娜搀扶着走,明显是很信任地托付了部分重量。
他有些烦躁。不要紧,不要紧你倒是自己走啊。
安室透这会也回过神,他眼带怜悯地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别愣着了,走吧。”
宫野艾莲娜:“厚司正好还在实验室里,我扶你过去。”
“他又在干什么?”琴酒皱了下眉,“想猝死?”
他关心的话说的别扭,宫野艾莲娜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臂,“别这么说,他今天还睡了几个小时,下午喝了几杯咖啡,又失眠了。”
“之前研究出了能在温带生长的天堂鸟,最近又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些些稀奇古怪的新闻,说要研究出能够夜光的天堂鸟。”
“对了,之前明美应该把花送给你了吧?”
“嗯。”
“那就好。”
琴酒:“有什么用处吗?”
“没用,就是他培育出的第一朵,有纪念意义的,想送给你留个纪念。”
“......”
两人的声音逐渐消失,最后的最后,松田阵平也只是听到了一声冷冷的“呵”。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减小,因此客厅的两人能够很清楚地听到他们之间那堪称离谱的对话。
什么能在温带生长的天堂鸟,什么能夜光的花,什么热衷于实验室的科学家......点点滴滴足以让他们构想出一个科学怪人的形象。
被仍在客厅的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默默走到沙发跟前乖巧坐好。
出于职业本能,他们下意识观察这个房间,发现竟然出奇的温馨,暖黄色的配色,墙边放着几盆绿植,尖锐的地方被毛绒的护具很好地保护了,只是坐在这里就让人感到很幸福。
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幸福的人家。
但是,安室透突然想起宫野艾莲娜开门时的冷漠,敏锐悄然,动作迅速到连他都没反应过来,这跟记忆中的艾莲娜医生有着很大的出入。
她的身手明显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练出来的,几乎是形成了肌肉记忆。
安室透眼神微暗,难道说艾莲娜医生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危险中吗?
“喂,zero,你认识她?”松田阵平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安室透一愣,竟然没反应过来“zero”是在叫他,他调整好表情,点点头,“之前在学校中我跟你们提过,我当警察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就是她吗?”松田阵平恍然大悟。
紧接着他心思暴露无遗,“那你知道她跟琴酒有什么关系吗?”
“我怎么会知道。”安室透眼神怪异地看他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开口挤兑,“我又没有见过琴酒,自然不知道她跟琴酒还认识,你别担心傻了吧。”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选择无视他的挑衅,“学校”一词刺激了他深层的记忆,他话锋一转,“话说,你知道景光在哪里吗?”
他突然记起之前跟琴酒去旅游时的发现,当时在树下发现了未写完的单词和捡到了一个刻着名字的铁片,又想起琴酒讳莫如深的回避,他敏锐地察觉诸伏景光也许是跟组织也有些关系的。
那同样在同一时期消失并潜伏在组织里的降谷零肯定会有他的消息。
但是他却没有得到安室透的回答。
松田阵平抬头,发现安室透突然表情黯淡下来,脸色十分难看,随后,他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已经牺牲了,在三年前,你牺牲的消息传出后的不久,他因为身份暴露牺牲了,同样的,在爆炸中消失,至今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啊?
松田阵平猛地睁大眼,诸伏景光牺牲?
那他那天晚上捡到的东西是鬼留下来的吗?
他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安室透跟他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信息差,他坐直身子,皱了下眉,“你......”
然而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就听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出现在房间里。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安室透疑惑地收回视线。他隐约感觉到松田阵篇可能要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虽然他有点在意,但现在很显然不是时候。
“非常抱歉,等很久了吧”去而复返的宫野艾莲娜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走进客厅,她笑着把水果放在他们面前,“怠慢了你们,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有没有”安室透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他笑容比平日里要收敛内向很多,看得松田阵平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安室透:“......”这家伙!
“怎么了吗?”
松田阵平收到宫野艾莲娜疑惑的眼神,自然地笑了下,“啊,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些好笑的事情,一时间没忍住。”
“是吗?”宫野艾莲娜觉得奇怪,但也没多纠结,她笑道,“不要拘谨,既然是阿阵的朋友,那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随便一点。”
“谢谢”安室透说,随后很自然地问道,“我是...安室透,请问您是?”
宫野艾莲娜听出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但是没多想,她说:“宫野艾莲娜,你称呼我宫野医生就好,我是那孩子的姐姐,阿阵平日里还承蒙你们多照顾了。”
“没有,完全没有!”安室透当即回道。
琴酒还需要他们照顾?搞笑啊这!
等等,她说什么?他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跟松田阵平一样,用着格外震惊的眼神看向宫野艾莲娜,“您是琴酒的姐姐?”
“对啊”宫野艾莲娜似乎不太喜欢琴酒这个称呼,她笑容有一瞬间变得有些敷衍,然后说,“阿阵跟我可是从小到大都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个哦。”
“感到不可思议吗?”
“还好”松田阵平接受很快,“就是平日里没听他提到过,也很难想象他竟然是有兄弟姐妹的人。”
“毕竟工作性质不一样嘛,不能随意提起家人,我们阿阵,已经成长到很强大的程度了”她感慨道,然后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跟阿阵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很高兴阿阵能交到好朋友,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关系确实很好,我们两人正在同居呢”松田阵平微妙地咳嗽一下,“松田阵平,您称呼我松田就好。”
“同居?”宫野艾莲娜惊呼。
“那孩子竟然愿意跟人同居吗?”
宫野艾莲娜不敢置信,“他甚至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你们真的在同居吗?”
得到肯定之后,宫野艾莲娜眨了眨眼,不知不觉间对松田阵平的评价从“跟阿阵关系还好的朋友”变成了“跟阿阵关系很好的室友”。
没有注意她说出那句话后松田阵平微微上扬的嘴角。
心灵收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她很快镇静下来,没有冷落安室透,又跟他搭了几句话。
突然,宫野艾莲娜盯着安室透皱起了眉,这个孩子,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安室透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他默默承受着宫野艾莲娜的打量,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她能认出自己,害怕她已经完全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了。
他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笑道:“怎么了,艾莲娜医生?”
[“今天又受伤了吗,zero?”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艾莲娜医生。”]
眼前恍惚一瞬,面前这个出落得出类拔萃的俊朗青年在这一刻与记忆中那个总是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小男孩重合在了一起,宫野艾莲娜惊喜道:“zero!是zero对吗?”
她伸手比了一下小豆丁的身高,然后看向安室透,感慨道,“我很高兴,看样子这些年你有在好好长大。”
就这一瞬间,十几年苦苦寻找的时光,无数次迷茫与质疑,深深的疲惫与怀疑,那都不算什么了,安室透只觉得他与过去的一切都和解了。
他笑着点点头,“是我,艾莲娜医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