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11

  金枪鱼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来着。

  童圣延站在甲板上,想了好半天也没能想清楚。他想他总不可能是在船舱里睡着了,或者晕船一路晕去平行世界。船长叫他过来看,虽然不是巨大的金枪鱼,但他们也真的钓到金枪鱼,在这样的天气,已经是最大的鱼了。他先看到鱼光滑的背,反正就是鱼鳍那个位置,那颜色和阳光下的海面好像。

  徐翼宣就站在那条金枪鱼旁边,也叫他过来。那样子看起来俨然像个钓鱼熟手,他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说不定这个人在美国两年,什么模特演员都是副业,其实是在这太平洋上苦修捕猎金枪鱼的本事。

  他还是听话地绕过去,一眼看到大大地张开的鱼嘴,嘴里面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鱼的两只眼睛也是海水那一种深蓝色——死掉的,糜烂的海水的深蓝色。之前有段时间很流行生吃金枪鱼眼,甚至还搞起预约制,无论怎么保鲜也不管用,放在盘子里的,死去很久的金枪鱼的眼睛总是会变成污浊的灰黑色。他不满地抗议,人好不容易才学会用火,不是为了让这群人回归原始人本能的。他不敢直视那对眼睛,悄悄后退到栏杆旁。然后他就听徐翼宣问船长,这条鱼我们可以做成刺身吗?

  ……你就是那个原始人吗?

  船长说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

  童圣延被吓一跳:“现在就可以?为什么现在就可以?”

  “因为这条鱼是你们买下来的。”船长摊开手,“今天钓上来的所有的鱼,全都归你们所有。所以恭喜你,你赚了。”

  “还有什么鱼?”他慌了,赚什么赚了,徐翼宣他真是来这里钓鱼的?

  船长说,当然就是那些能在这里钓到的鱼,一些随便什么人来这里都能钓到的鱼。当然如果他们实在钓不到,我们就会有潜水员潜到海下,把准备好的鱼挂在那些傻子的鱼钩上。

  行吧,可以吧。童圣延没空听他们的潜水员的工作内容,他比较急迫地想知道他们准备拿那条金枪鱼怎么办。

  船长似乎不太理解,怎么办?我的上帝,这位伟大的先生,你自己选择的高级捕猎套餐,当然拥有猎物的支配权。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苦恼?好吧,比如你们可以——联系一家餐厅把它做成刺身?然后宴请朋友们来参加你们的金枪鱼聚会。

  童圣延现在就想去找韦颂鑫算账,订的什么鬼高级套餐你以为是去农家乐摘草莓?还是在自助餐厅无限畅饮?那你今晚想不想抱着一条鱼睡觉?

  他看到徐翼宣一直在旁边笑,他想是不是每个人晕船的表现方式不一样,还是一杯蛋酒就足够让他醉成这样?然后徐翼宣就这样笑着偏过头问他:“你是不是怕鱼?”他好敏锐,那童圣延必然不要承认,是他主动先邀人来海上钓鱼,结果自己怕鱼算什么。他咬着牙说我才不怕!谁会怕鱼,我只是晕船。

  徐翼宣明显不相信,他还在笑,笑着拉他手腕:“那你过来看它眼睛。”童圣延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今天就不该上这艘船。而且晕船的后劲怎么能这么大,问题到底是出在他身上还是徐翼宣身上,现在徐翼宣连普通地说话他都觉得是在引诱他,他让他看鱼的眼睛,其实是要他看他的眼睛。周围世界的声音好像分成两层,表面的虚假一层,内部的真实一层,内部那一层就直接跳进他的大脑皮层里。

  他不敢看,认命地闪躲开眼神。什么东西,怕就怕了又不丢人,谁还没有点害怕的东西。可是徐翼宣好像满足了,笑着回身去和船长说话,一点都不再是刚才在船舱里说话飘忽不定,好像马上就会消失的样子。他觉得好莫名其妙,有什么可高兴的,用一条金枪鱼吓唬他就这么高兴?

  徐翼宣的好心情持续了整个海上旅行的后半程,他好像还认真地在考虑下船后要如何学习分切一整条金枪鱼。在船靠岸的时候童圣延终于长出一口气,他两条腿都已经发软。可在这个时候徐翼宣偏偏还不打算放过他,太平洋之行的最后一站是海上跳水——就是从船上直接跃入海中。近海的海水重新变回泛着晶莹的凉意的蓝色,海面上有白色花瓣一样的海鸥而不再是旗鱼。这些都不重要了,童圣延咬牙切齿地问:“这也是付费套餐体验的一部分?”

  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徐翼宣来说无所谓,他已经站到船边,做好要跃入水中的准备。童圣延在他后面喊你他妈会不会游泳,但他的声音显然比船长在水中鼓掌的声音要小,

  “我不会。”徐翼宣回过身,安静地回答他。

  “你不会游泳你跳个屁。”

  “那你会吗?”

  “我会我也不想——”

  “你要不要一起来。”

  童圣延相信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摆脱大海带来的催眠感,海的腥味闻起来好像牛奶味,是在召唤着他回归,回归到受胎之前那一个他还不是他的时间点。他觉得徐翼宣此时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等同于是在问他要不要进来。

  他是和徐翼宣先后落入海水中的,落水,他只能把这种感觉称为落水。或者至少是那种末世电影里,他们一起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一同往下跳进唯一的泳池中的场面。但海必然不是泳池,说到底他连跳进泳池的经验也没有。接触到海面的那一瞬间,一口苦咸的海水呛得他的喉咙和肺都撕扯着痛。你妈的徐翼宣,他在心里大骂,我早晚要被你完全搞死。

  他好不容易把头露出水面大口呼吸,海水都流进他嘴里。徐翼宣却整个人还在水面下,他学习过的那一点潜水的本事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让他比一般人憋气的时间都要长。童圣延喘着气叫他名字:“别玩了我们能不能上去了?”徐翼宣不应,环着他的腰把他往水里拖。他妈的他其实是鱼吗?在水里怎么这么大的力气?童圣延重新被拖入水中,海水像一个巨大的亲吻一样封住他的全部语言,他恍惚地看着徐翼宣,看他的头发在水中呈现一种透明的灰金色,不只是头发,他整个人都像是透明的,要和这片大海融为一体。他是不是真的是水妖,还是说他是人鱼公主,是为了他变成人,为了他爬上岸边,他又绝对不要做个圣母,现在他要在变成泡沫之前把他一起带走。

  作者有话说:

  好像应该在前面几章的作话就说,但懒得回头编辑了一不小心再给我锁章……(

  这部分应该算是小宣追夫,他们想要的关系再次错位了

  说人话就是小童疯完小宣疯,一些为爱发疯现场

  追夫过程不会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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