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程与梵一起到律所的, 还有昨天下单的猫条,她记得自己只买了一盒,为什么收到的却是一大桶, 再一低头细看,才发现原来做活动买一送一, 商家好大方啊,不过这能赚到钱吗?
程与梵看着猫条以及手背上的那道疤, 不相干的两样东西,却在此刻成为某种必要关联。
她想, 她去哪儿了?
外面没有, 靳家也没有,三进三出的宅子大的像个迷宫,自己哪怕顺着墙边走也要迷路,是藏起来了吧,毕竟三进三出的宅子, 想要藏个纤弱柔婉的女人不是难事。
后知后觉,程与梵从思忖中恍然, 自己不该追的...那行为太鲁莽,当时情况已经那样难堪,如果找到她,自己该说什么?她又该如何应对?要么装作无事发生,要么反过来自嘲两句,总之她的个性肯定不要自己安慰,或许反过来, 还要安慰自己。
程与梵舒口浊气, 庆幸自己没有找到。
“好多猫条啊~”
思绪被打断,陈燃走过去又走回来, 两只眼睛盯着猫条直发绿光,好像她才是那只猫。
程与梵抬眼,瞧着陈燃的手伸过来。
“这得有一百多条吧?”
“差不多。”
“又送朋友?”
“嗯。”
陈燃嘻嘻讨好“老大,反正你都是送人,给我送点呗~”
程与梵看她这‘馋样儿’,挑眉“想要啊?”
陈燃疯狂点头!
一分钟后,陈燃拿着十根猫条走出办公室,程与梵在后面跟了句——
“冰美式,谢谢。”
陈燃嘴角抽动。
....
晚上八点,程与梵准时到崇明路。
今天不知道海边在搞什么活动,五彩缤纷的霓虹印的到处都是,她随意看了眼,那家甜品店好多人排队,原本大动的食指也只好作罢,想着等会儿喂完猫,看人会不会少点。
来的次数多了,小区里这些七拐八绕的路段,她现在门清儿,到了路口下意识自动转弯。
从进来到停车再到上楼,一共用了不到十分钟。
屋子里黑着,猫不知道跑哪去,程与梵在墙上摸索,把灯打开。
“猫猫?”不见猫影,程与梵又添了句“开饭了,今天有猫条。”
果然一声“喵呜”,白色的小家伙从卧室门缝里窜出来,扒着程与梵的裤腿蹭个不停。
“不仅是个懒猫,还是个馋猫。”程与梵撕开猫条,送到它嘴边又拿开“不准挠我。”
小白猫立马停止动作,喵喵两声像是答应,程与梵这才把猫条又送到她嘴边。
等它吃完,便弯腰抱它,简直不要太乖巧,程与梵不禁怀疑,这还是那只把自己当主子的猫吗?
怀了崽子就是不一样,不用点劲儿都显沉,程与梵和它聊天——
“你这是怀了几只?这样重?”
说罢,便找她的猫碗,明明记得是放客厅,怎么不见了,于是又对它说:“猫碗在哪儿?”
那猫通人性,呲溜一下又滑走,直奔着刚刚溜出来的卧室门缝来又窜回去。
程与梵没做多想,也跟着过去,以为猫碗被它调皮拖去里面,手握住门柄,一推一顿,猛地一个激灵,扎在后颈子里的汗毛都刺咧咧的竖起——
黑皴皴的影子窝在床头,散下来的不知是藻还是皮,麻袋一样抱住身子,说这是个无头无尾的圆球都可以,偏偏还能动!
大喊:“谁啊?!”
圆球不应她,麻袋里掏出一只手,咔哒一声响,卧室的灯顷刻大亮,黑影显出原形——
时也穿着睡裙,双腿似莲合并曲起,藏在裙子里用胳膊抱着,散下来既不是藻也不是皮,是她乌亮的头发,两只眼无辜闪烁,好像在说...你也吓到我了。
程与梵后脊背都冻僵了。
画面一转,两人到客厅。
程与梵解冻,刺咧咧的汗毛趴软,毛孔里腾着些溢不出来的水气,憋在衣服里驱除秋夜的凉寒。
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回来了。”时也闷声,两条腿细细长长,像两条大葱的葱白,斜叠着坐在沙发里,纤宛娇弱,好似春水中的一点光,发热发凉,而那沙发却如同某个壮士粗犷的手掌圈成C型,将里面单薄柔软的姑娘轻松托起。
睡衣是纯白的,似纱非纱,像丝非丝,程与梵不确定这个季节树上的樱桃有没有结果,但她此刻却好像看见两颗嫣红的樱桃结在树梢,树枝一动,嫣红的樱桃也跟着动,而自己的眼神也似是不受控的跟随移动。
程与梵眨了几下眼,目光瞥向别处,落在时也的脚踝。
正色几分,猜想她兴致不高,应该还是因为靳文康的话,于是问她:“你吃饭了吗?”
时也摇头,她是真的没吃,其实被靳老爷子说几句没什么,出道这么多年比这更难听的自己听的也不少,但偏偏是当着程与梵的面被说,时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后来跟赵烨打断那通电话后,她气都气饱了,况且女明星为了保持身材,一天一杯黑咖啡也不是没有过,但让程与梵这一问,肚子却好像咕噜噜的叫唤,时也心情更糟,暗骂:不争气!
“家里有没有现成的?”程与梵问。
“好像有面。”时也赤脚踩地“你也没吃吗?那我去煮。”
程与梵跟着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面“我来煮吧,你去把鞋穿上。”
时也像躲着程与梵,立马就要往外走,就听程与梵拿锅子接水,带着笑气的声音追上她说:“你这锅子底儿结实吧?不会煮着煮着漏了吧?”
她笑里有晴天,话里有暖阳,时也一顿,两只脚忽然落地踩稳,对上程与梵举着锅子的滑稽样,像红太狼,瞬间阴霾心情一扫而光,跟她斗嘴——
“你烦不烦,漏了我赔你十锅行了吧~”
“赔就不用了,一会儿吃光就行。”
说完这句,时也笑里又有点想哭,程与梵总是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她。
两人吃了面,重坐回沙发上,吃饱饭的姑娘不像刚刚看起来那么柔弱无力了,同样的坐姿,腮颊有红晕。
看了眼时间九点。
时也以为又到了程与梵说‘不早了,自己要走了’的时间,却意外的见她捞过茶几底下的遥控器递来——
“上次不是你说的嘛,挑个好看的电影,一起看。”
时也微怔,然后笑开,几乎从这人手中夺下遥控器。
屋子里的灯全部熄灭,投屏的光影再亮起——杜拉斯《情人》
这片子她们都看过,大概谁都有这样的一段时光,在那个年岁尚轻,无需考虑柴米油盐,时常又有些自怜自艾的□□,翻出一部文艺气息拉满的片子,带着探究的眼神,去看看藏匿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然后便有了那一幕,西贡街头,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载着一个未成年的法国女孩。
在车里,他们手指试探,随即藤蔓蜿蜒交缠,两人不约而同唇微张眼微闭,绯红快速濡满双颊,似乎在和镜头外的人预告:灵魂深处的东西就要来了。
是性。
时也手托腮:“我第一次看完这个片子,就记得男演员的屁.股,我在想这么有名气的作品,为什么拍出来这么色情?我甚至不觉得这里头有爱,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奉为经典?”
程与梵莫名想到先前那两颗红樱桃——“那...现在呢?”
时也:“现在也觉得三观不正,但是比以前要稍微理解一些。”
“理解什么?”
“童年之殇,有一些伤痛,是会伴随着年纪成长的,如果你想摆脱就要面对,可是面对...哪有口头说说那么简单。”
“不一定非去面对。如果太难,也可以逃避。”
时也诧异,她看见程与梵的脸被白光拢着,那张本该意气风发的脸,此刻毫无锐气,神情里满满的全是钝挫感。
有那么一瞬,时也都觉得这不是程与梵,至少不是当初那个教她勇敢,让她坚毅的程与梵。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已经很久不劝谁勇敢了,你不用一直记着我的话,我那时候太小,年少轻狂,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电影的最后,东尼和不爱的女人结婚,简和她的母亲回到法国。
这不是一个好结局,但也不算一个十足的坏结局,大概是因为自传的缘故,所以不会有那么悲伤的情怀,就像时也说的‘童年之殇’,如果简出生在一个正常家庭,结局或许不是这样,但,如果简出生在一个正常家庭她也不会遇上东尼。
虽是造化弄人,但一切自有定数。
电影看完,程与梵要走了。
时也又送她到停车场,和上次的心情不同,她们笑着告别,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时也耍了小心思,假装自己没站稳,程与梵来扶她,她便趁机拉住她的手。
电梯到停车位,还是那个距离,15米。
时也握住程与梵的手走完这15米,直到到车旁边。
两人拉着手,彼此笑望着——
时也问她:“下次还约吗?”
程与梵:“那你得再挑一部电影。”
做好下次再见的承诺。
时也安心目送她驶离。
回身上楼,时也若有所思,拿起手机搜索:最长的电影
答:《失眠的解药》,522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