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
轩辕千澜从门外走进去, 蹲在软榻边看着她,一双眼睛泛着汪汪水汽。
李秋月心绪杂乱,却故意扭过头不与她对视。
这般排斥, 叫人大受打击, 模样更可怜了,“二姐姐QAQ”
好一会儿, 榻上的女子才收好心绪, 抿了抿唇, 转头平静的望着她, 望的她心里一跳。
她下榻,站在轩辕千澜面前, 却是矮下身子行了一礼,“臣女参见公主殿下,方才多有失礼之处, 还望公主海涵。”
轩辕千澜:???
“二姐姐!”
二姐姐矮着身子不动。
她生气, “你我自家姐妹, 你不要这样。”
女子低头, 声线愈发冷清,“礼不可废, 你如今是公主了,本该这样的。”
轩辕千澜更气了, “你在说什么啊, 我早说过了,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妹妹啊, 你也永远是我姐姐, 你现在不认了吗?”
她好生气,二姐姐不想认账了, 她不想跟她做姐妹了。
李秋月眼睫一颤,再出口时声音愈加冷静,“臣女一介庶女,身份卑微,实在不配与公主做姐妹。”
轩辕千澜:好好好,你是诚心要把我气死。
她气的说不出话来,直到李少谨蹲在一边暗中观察,见没自己事儿了,大约不会挨打了,立马又恢复到从前的嚣张模样,插嘴道,“二姐姐你别装了,姐姐不在那几日,我分明见你时常偷偷的哭,你敢说不是想我姐想哭的?”
现在姐姐一来又假装不跟她好了的样子,为什么大人这么喜欢口是心非啊。
轩辕千澜瞪大眼睛,李秋月也睁了睁水润的眸子,面上浮现些许慌乱,最后却只是偏开头,红唇轻抿,不解释也不多说什么。
她看起来就柔弱的厉害,叫人舍不得对她生气。
轩辕千澜想质问她明明想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说话,然对上女子泛红的眼尾,晕满水汽的眼眶,却小小声问,“姐姐,你这两日……哭了啊。”
她觉得自己简直罪该万死,怎么能让二姐姐哭呢?
光想想就心疼死她了。
李秋月沉默不语,方才李少谨一句话干掉了她身上所有假装清冷的外壳,透出内里脆弱红肉来。
轩辕千澜见此,心愈发软了,试探性上前一步,李秋月垂下的眸子注意到了,却没有动,像是默许什么,任由对方伸手将自己一把揽进怀里,然后低声与她道歉,“对不起二姐姐,我不该回来的这么晚,二姐姐别生气,也别哭,我知道了心疼的。”
她声音有些柔软,蹭了蹭怀里漂亮娇俏的脸。
李秋月喉间干涩,好一会儿才张嘴唤了声,“公主……”
轩辕千澜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皱了皱眉头,愈发要去蹭蹭她,边蹭边与她说,“别叫我公主,我还是你妹妹。”
李秋月摇头,“你现如今是公主,怎么可能还是我妹妹,叫人听了去也不好。”
从前好歹是一家姐妹,即便她是庶出,但嫡出妹妹心善,带她玩也没什么。
如今她却是当朝公主了,哪有公主和臣子家的庶女玩呢?
传出去恐有人要说她闲话了。
李秋月总想的格外多些。
轩辕千澜不喜欢听她将两人分的这么清,心里又有点子委屈,“二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李秋月心尖一颤,藏在宽袖间的长指紧紧攥着。
她心想,是你不要我才对。
“二姐姐是不是生气我今日才回来?”
李秋月:是有一点生气,但没有很多。
“二姐姐一定很生气,对不起,我这两日都在读书,下次一定不会撇下二姐姐这么久了。”
李秋月:才没有很生气,你胡说。
她心中想着,嘴上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静的厉害。
“二姐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以后我每日都来找你,你别不理我啊。”
那在自己面前,避无可避,被自己摁着蹭蹭的脸蛋,又白又软,光滑细腻。
她的承诺,叫李秋月眼眸里的水光微颤。
这几日来她其实很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三妹妹了,怕不能再和三妹妹一起出去玩,一起吃东西,看不见三妹妹吃到好吃的东西,那般满足又可爱的模样了。
可,今日三妹妹给她承诺,叫她原谅她,她以后每日都会来找她。
这句话诱惑力真的很大,李秋月情不自禁就要同意了,却又想到公主都是住在皇宫里的,哪有公主每日都出宫的?
旁人定会说她,皇上许也会因此不悦的。
轩辕千澜分明见姐姐有所意动,等了片刻,却只等到她摇摇头,“你不要出宫了,我一个人并不觉得有什么。”
!!!
这话就相当于跟轩辕千澜说,我不需要你了,你不必为我专门出宫,对她的伤害是晴天霹雳的。
“二姐姐!”
她声音有些凶,李秋月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抬眼,却只见女子一脸愤愤,下一刻,她被人按倒在床上了。
李秋月脑中空白一瞬,什么也没想,眼睛愣愣的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要做什么……
脸侧不知不觉泛起如莲花般浅粉的红晕。
轩辕千澜很气,抱着二姐姐在床上滚,故作凶狠般问她,“你不想要我这个妹妹了吗,你不跟我好了吗,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几日没来是她的错,她认错,补偿,日后天天缠着她的二姐姐,可二姐姐竟然直接不要她了!
少女又气又委屈,满眼水汪汪。
三个问题问的李秋月脑中一阵晕眩。
不,她没有这么想,三妹妹一个都没说对,她从来……不会这么想。
三妹妹是天边的月,是寒冷雪地里唯一的火光,她怎么舍得不要呢?
女子的手不自觉便攀上妹妹后腰,揽住那纤软的腰肢后,一点一点试图收紧。
轩辕千澜也不挣扎,乖乖任由二姐姐收紧手臂,将她也抱在怀里。
小胖墩儿一直在旁边美滋滋看姐姐哄二姐姐,这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看的戏码,爱欺负人的如他姐姐,也有低声下气哄人的一天,可后面越看越不对,他忍不住疑问出声,“你们怎么抱在一起了,我能加入吗?”
小孩儿眼睛澄澈,纯粹就是想跟两个姐姐一起抱抱。
可他看见,二姐姐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睫没说话,姐姐看了他一眼,不耐烦说,“一边儿玩去,别影响你姐哄人。”
李少谨:!!!
“姐姐你偏心!”
他又一次不服了,每每说来说去就是这几个字,姐姐你偏心。
身为他偏心的姐姐,轩辕千澜已经很熟练的当听不见了,半点儿不理他,又低头继续看李秋月,她说,“李少谨都能继续叫我姐姐,我为什么不能当你妹妹?还不许我出宫来找你,二姐姐真坏。”
她话里似含着特有的宠溺,李秋月不适的动了动,但身子被她禁锢着,再动也动不到哪去。
她小声说,“不一样,我跟七弟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轩辕千澜冷静里带着一丝丝生气,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一家人吗!
李秋月闭上眼睛,就不睁开了,像是不敢看她一样,润泽的红唇轻启,吐出一连串叫人生气的话来。
她说,“我是没娘的庶女,比不得七弟弟身份尊贵。”
她说,“你是由七弟弟的母亲抚养的,养恩等同于生恩,他可以一直是你弟弟,可我,不一样,我只是低贱的,偶然被垂怜的唔”
她再说不出话来,嘴巴被人恶狠狠捂住了。
轩辕千澜瞪她,“真该让我二姐姐生作个哑巴,省的天天说这些话惹我生气!”
李秋月睁眼,漆黑的眼瞳一颤,又抬起头水汪汪看着她,片刻,偏过头去,不理她了。
轩辕千澜却不许她不理人,翻身坐起,将二姐姐也从床上拉起来抱进怀里,柔软的身子塞在自己怀里,更软的屁股坐在她腿上。
二姐姐自然挣扎想出去,但她不许。
纤细柔弱的二姐姐挣不过她,只能被迫坐在她怀里,倔强的不肯将头靠着她。
她委屈,“二姐姐好难哄,说什么也不原谅我,你是有别的妹妹了,所以就不想理我了吗?”
李秋月心口一窒,她不喜欢李书玉说这种话。
她没有别的妹妹,从始至终,她都只有她这一个妹妹。
谁也不能跟她比的。
“二姐姐!你别装哑巴,快说话,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二姐姐可怜,她也装的可怜,盈盈水眸像是下一刻就能滴下泪来一样。
很轻易就叫二姐姐慌了。
李秋月不知何时,紧紧攥着李书玉手臂,片刻,到底抵不过心中念想,摇摇头,“不……我没有不要你。”
要的,她要的,她要三妹妹的。
“那你不许我出宫见你。”
她记仇的很,说起这句话,还有点生气。
她跟二姐姐是同吃同住的关系,二姐姐竟然不许她见她,太过分了。
李秋月低头,哑声解释,“你如今是公主,出宫应该很不方便,没事的,我们不见面也可以。”
轩辕千澜惊讶,“谁说我不方便了?父皇给了我他的令牌,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呢。”
李秋月眼睫一颤,心底无法控制的喜悦漫出。
能跟三妹妹在一起,她很高兴。
“二姐姐是担忧我不方便,才叫我不用来的?”
她问,心想着,若是这样就原谅二姐姐了,二姐姐总为我想,她也该多为自己想想啊。
轩辕千澜心里美滋滋的。
然而,李秋月却在她的注视下又摇了摇头。
她一愣,眯起眼睛,声音有几分危险,“二姐姐不是担忧我?那难道是单纯不想看见我?”
她鲜少这样,眼里带着凶巴巴的侵略性,望着她。
李秋月生怕她误会,连忙摇头,解释道,“你如今是陛下的女儿,是公主,平阳侯府只是你从前的家,你总过来,我怕陛下不高兴。”
没有亲生父亲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养父母关系更好的,还日日往那跑。
原是如此,轩辕千澜刚提起的心又放下了,她抱着二姐姐在怀,蹭蹭二姐姐的脸,哄道,“无事的,父皇不会在意,而且我主要是来看你的。”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因原主才喜欢她,唯有李秋月,她不喜欢原主,喜欢的只有她。
轩辕千澜的心狠狠被拨动了。
女子被人抱的愈紧,一点也不舍得松开。
李秋月躲在她怀里,悄悄红了脸颊。
从前两人是亲姐妹,这样拥抱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如今……她们已经不是姐妹了,再做这等亲密举动,难免叫人觉得有些不对。
二姐姐脸颊越发红润,一点一点,红到白玉似的耳朵尖去。
轩辕千澜轻易发现了她红红的耳朵,惊奇似的伸手揉了揉,“二姐姐,你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太热了?”
现在的天不热,但她抱着二姐姐,两人凑在一起,许真有点热。
李少谨最近想念姐姐,看了不少姐姐屋里的存货话本子,一看情况不对啊,那怎么能是热的呢,立马仗义执言,“二姐姐分明就是害羞了,姐姐笨!这都看不出来,你就差亲二姐姐脸上去了,二姐姐当然会害羞!”
轩辕千澜:?
你说个什么玩意儿?
我二姐姐害羞了?
她低头看怀里的二姐姐。
李秋月被戳中心思,脸蹭一下红的更加厉害,用手去推抱着自己的人,小声叫她放手。
轩辕千澜摸摸脑袋,乖乖松了手,她心想,还真是害羞了啊。
二姐姐害羞也好可爱,好喜欢二姐姐,父皇说会给我建公主府,到时候要和二姐姐一起去住!
李少谨眼睁睁看着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旁人无法插进去,心里就急了,几下踢掉鞋子,吭哧吭哧爬到软榻上,想挤进两人中间去,却被轩辕千澜不动声色挡了一下,李少谨气的直瞪眼,“你干嘛!我要坐进来!二姐姐害羞,我又不害羞!”
他圆圆的脑袋还试图往里挤。
被李书玉摁住,拒绝的往回推了推。
“不要,抱你有什么意思,我不抱。”
“李书玉!你偏心!!!”
每天都被骂偏心,她耳朵都起茧子了,且看起来十分不在意,“是啊是啊,我就是偏心,就是疼我家二姐姐。”
李秋月手指悄悄捏着衣角,然后将衣角揉皱成一团,她总说这种话,好像她们是世上最最亲近的关系。
“哼,我就知道,姐姐坏。”
他嘟囔着骂姐姐,几句话罢了,不痛不痒,轩辕千澜根本不在意。
她从怀里掏出两块血色玉佩,一个是小猴子模样的,一个是凤凰模样的。
小猴子被扔给李少谨,她说,“拿着吧,我从父皇送的礼里挑出来的,可别说我不想着你。”
少年人的生气与开心都是一阵阵的,前面还不高兴呢,一见着礼物,心情立马好起来了。
一双眼睛也闪着亮光。
另一块凤凰形状的玉佩,被她按在李秋月手心。
“二姐姐,这是给你的,收好了,我也有一个,我们一人一个。”
她的是龙,龙不方便给别人用,只能自己留着,凤凰可以给二姐姐。
二姐姐生的漂亮,又冰雪聪明,自然配得上血色的凤凰。
李秋月一点点收拢手心,将玉佩握住,片刻,轻声应了,“嗯,很好看。”
“喜欢吗?”
“很喜欢。”
“那二姐姐可得一直留着,不许弄丢了。”
“自然,我知道的。”
李秋月应声,三妹妹送的东西,她素来会好好收着,舍不得弄丢。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是她的三妹妹了。
轩辕千澜送了东西,哄了人,又想起旁的不满来。
她敲敲软榻,问二姐姐,“怎么不住扶光院,又跑这来了?”
这处院子简陋又偏僻,请个安都要走好久呢。
李秋月垂眸,低眉顺眼,声音也轻细温柔,“你的扶光院太大了,我一个人住不喜欢。”
会感到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似乎即刻就要吞没她,叫她无所适从。
所以她搬出来了,她没办法一个人住在三妹妹的院子里,除非和三妹妹一起,否则……会不高兴。
“原来是这样,那也不该搬回这啊,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吗?”
这里承载了女配大多痛苦的回忆,她应该不喜欢这里才对。
李秋月细细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声音轻的像一阵烟,风吹过就散了,“都一样的,住在哪都一样。”
你不在,我住在哪都无所。
总之二姐姐心意已决,说什么都不肯搬回去,轩辕千澜劝不动,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她的。
燕京人多眼杂,不知道什么时候,朝阳公主离宫到平阳侯府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出去了。
于是当日,来平阳侯府的人愈加多,轩辕千澜与姐姐好不容易叙完旧,打算回去前和温氏打个招呼,然刚到温氏的院子,就被一群夫人包围了。
她们七嘴八舌的夸赞她,把她说的脑袋昏昏,然后塞给她一张请帖,说是家里孩子举办了诗会,邀她前往观看。
轩辕千澜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可以带人吗?”
她们听她有要去的意思,自然更加兴致高涨,这可是朝阳公主参加的第一个宴会,可得让家中儿孙都过去,和她套套近乎才成。
“可以可以,自然可以,本就是年轻人玩乐的场所,公主想带几个人都可以。”
轩辕千澜浅笑,十分有礼,“那就谢过几位夫人了。”
她心想,没有她在,二姐姐成日里也不出去,什么诗会,也带二姐姐参加一下吧。
就当做是散散心。
朝阳公主生的好看,又十分谦逊有礼,与前头的公主比起来,让人喜欢多了。
直到她走后,几位夫人还在夸温氏把公主教养的很好。
温氏得意,那是自然,她现在觉得满燕京没有比她更会养孩子的了。
孟周老师得知轩辕千澜将要去参加诗会,紧急教了她如何创作诗词。
轩辕千澜当然是……不会的。
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母亲与父亲加在一起,好像是正正得负了。
教到最后孟周都只能叹了口气,认命。
他心中想着,不会这些也没有关系,只要知人善用就好了。
接着又重新正了神色,“微臣有一孙女,名唤孟蕴,届时也会参加诗会,公主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她就好,她自会听公主差遣。”
孟蕴?就是那个小说里很有名但喜欢端王的才女?
轩辕千澜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就控制不住抽了抽,好赖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轻咳两声,谢过孟周老师的好意。
诗会定好的日子转眼便到。
轩辕千澜任宫人在自己脑门上戴足东西,才离宫去往平阳侯府。
李秋月已知道妹妹要带她去参加诗会了,只是心中难免紧张,她没有参与过这些,怕做的不好,丢了妹妹脸面。
妹妹如今是公主,一言一行都不能出差错,万一被人笑话了可怎么办?
李秋月惴惴不安的想。
轩辕千澜到平阳侯府时,路上就被李洛兰拦了,上次小娘去求父亲,得罪了正妻温氏,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府参加什么宴会了,自然想出去。
再不出去,旁人恐都要忘记平阳侯府有她这么一位四小姐了。
她只能来求新晋公主,她曾经的嫡姐。
李洛兰早听人说,三姐今日要去参加诗会了,那可是崔家办的诗会,来的多是温文尔雅身份高贵的公子,她在诗会里随意寻一人,都会是条好出路,可是她,没有请帖。
“三姐姐。”
少女怯怯的唤了一声。
轩辕千澜一愣,抬眼望去,原来是她,许久未见,都要忘记了。
她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
并未问她有何事,态度也并不亲近。
李洛兰羞红了脸,只觉此时被人羞辱到了极致。
但她强忍着心中想拂袖而去的冲动,留下,学着二姐姐那般轻声细语同她说话,问她,“三姐姐,你是来找二姐姐的吗?”
若是从前,她绝不愿这般没有恶意的唤那没娘的孩子一句二姐姐,可今时不同往日,一直宠着她的府中嫡女,竟摇身一变成了皇女,还是如今唯一有封号的皇女。
为了不惹得她厌恶,她也只能对李秋月恭敬些许。
轩辕千澜低头摩挲着腰间的血色玉佩,又应一声,“嗯。”
像是极不在意她。
李洛兰脸颊愈红,为免她不耐烦,也不再小心试探,直言问道,“三姐姐,我,妹妹听闻你今日要去参加诗会?”
原来是为了这个。
小姑娘又踟蹰着问,“三姐姐是要接二姐姐一同参加吗?”
再无往日提到李秋月时趾高气扬的嚣张气焰。
轩辕千澜淡定点头,“嗯,带不了你,我照看不了你们两个人。”
她今日只想跟二姐姐一起。
好久没一起睡了,生怕感情有所生疏,要好生亲近亲近呢,言语间也并不躲闪,直言告知。
李洛兰咬了咬红润的唇瓣,再度道,“我,我不用三姐姐费心,会听三姐姐话的。”
“算了,还是下次吧,下次再带你去。”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敷衍,李洛兰咬唇,还想说点什么,可轩辕千澜怕她再说,自己不好拒绝,已经加快速度离开了。
李秋月一直便在院子里等着她,穿一身月白色长裙,头上戴的是一支简单的玉兰飞蝶步摇并白玉孔雀簪,耳朵上随意挑了两只珍珠耳坠,人便显得极为清雅脱俗。
轩辕千澜一直知道二姐姐生的好看,这般冷清卓绝,正好长在她的心尖上。
她咧开嘴笑了,“二姐姐,我来接你了。”
李秋月低头抿唇,与她说话,
“你怎来的这样早,我才刚弄好。”
“嗯,本来想早些来陪二姐姐挑衣裳的,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李秋月低头瞧她身上的衣裙首饰,都是三妹妹为她置办的。
待她极好极好。
轩辕千澜绕着人看了两圈,本想故意逗逗她,说不够好看,可二姐姐期待的水眸盈盈望着她,她便也说不出什么欺负人的话来,只能软了神色,哄道,“好看,二姐姐很好看,是我生平所见最美。”
这句话是真的。
二姐姐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
“公主……”
李秋月本坐着,此时仰头看,不禁喃喃自语,只是没想到,她叫的第一句就把人惹不悦了。
公主双手叉腰,瞪着她,“怎又如此生疏,我即便是公主,也是你妹妹,旁人都可叫我公主,只你不许。”
她总觉得二姐姐叫她公主便是与她远了一层。
“那我要如何叫?”
李秋月也正苦恼着呢,叫公主有些疏远,叫三妹妹又十分没规矩。
轩辕千澜认真看着她,片刻道,“父皇唤我澜儿,你也可这么叫我。”
李秋月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臣女与皇上怎能相提并论,你,你别……”
“二姐姐,你是我姐姐,不止你可以这么唤我,兄长,娘亲爹爹,都可以这么唤我,我身边亲近之人,都可以。”
她不是将规矩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古人,在她眼里,自己认可的,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比区区一点规矩要重要。
李秋月仍有些犹豫,被轩辕千澜拉着撒了好一通娇,才勉强同意,但说的也只是,“那我私下便那般唤你。”
有人在时她仍要唤公主,怕旁人笑话妹妹与她一介庶女如此亲近。
轩辕千澜好说歹说她都不听,最后只得算了,“好好好,二姐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姑娘黏人,她们又有同床之谊,轻易便黏黏糊糊抱在一处了。
抱好一会儿,轩辕千澜才被推开,二姐姐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轻声道,“好了,别迟了,给人印象不好。”
“知道啦,姐姐,牵我。”
她伸手,李秋月虽不好意思,但仍将手掌放上去。
两只同样雪白的手交握在一起。
诗会在崔府举行,主办方乃崔家三公子,崔蓁,最是如玉公子般的人物。
她自崔府门口递上请帖,大门还没迈进去,就已经被一群人围了。
他们都认识李书玉,却是第一次见到朝阳公主。
来之前家中长辈都有嘱咐过,此行过来就算不讨好,招呼也是要打的,需留个印象,万不能让朝阳公主觉得他们目中无人。
于是轩辕千澜站在崔府门口,与人打了一刻钟的招呼,嘴都笑僵了。
她想走,可人家并无恶意,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李秋月陪妹妹一同站着,感受到了无数人打量的目光。
她安安静静的,既不抬眼看人,也不开口说话。
轩辕千澜轻皱着眉,只觉得嗓子干,还有耳边吵闹,直到林家小姐林颜出现,她同旁人一道过来与公主见礼,却让轩辕千澜觉得救星到了,她心情激动的一把抓住林颜手腕。
林颜错愕,李秋月淡淡瞥过那只手,心中不知为何感觉并不愉悦。
“林姐姐!”
“公主殿下。”
林颜连忙见礼。
被轩辕千澜扶住,“林姐姐不必多礼,你我也算熟识,我们一起进去吧。”
林颜自不会拒绝,连忙点头。
轩辕千澜不忘拉着二姐姐,与人一同进去。
和林颜结伴而来的人这才仿佛想起,林颜的未婚夫婿是平阳侯长子,也就是……朝阳公主从前的兄长,怪不得这般亲近呢,真好。
李秋月落后公主半步,看着她时不时侧头与旁人说话,眉心轻蹙,不是说好带我出来散心吗……
在场大多公子小姐都认得轩辕千澜,可她却认不得几个,只能借口记性不好,谁来与她打招呼,她都问一遍姓名。
有些人是小说里出现过的,有些是没听过的。
孟周老师的孙女也来了,她似乎是认识她,刚一进来,便往她身边走,随后依依行礼,“臣女孟蕴,参见公主殿下。”
轩辕千澜又扶她,“不必多礼,你是我老师的孙女,他与我提过你。”
“祖父定是没有说臣女的好话,殿下可别信祖父的。”
她看起来性子极好,轩辕千澜左看右看,没看明白她是怎么看上男主的。
男主那种人,竟有这么多优秀女子喜欢?
岂有此理!
她心里不服,面上却不透露一丝半许,与孟蕴打过招呼后,她便自然的落座于她身侧,看起来落落大方端庄有礼。
轩辕千澜无意识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直到手臂被指尖轻戳,回过头去,正是自家清冷卓绝的二姐姐,她面无表情,但偷偷用手指戳她。
唇角不知不觉勾出一抹上扬的弧度来,声音不似与旁人那般寻常,而是更多些许柔和,像怕吓着身边人般,“二姐姐,怎么了?”
李秋月见她这般神态,脸色才稍稍缓了些,只是仍有些许委屈,“你怎么一直跟别人说话,我都不认识她们,你也不管管我……”
她本意是想叫妹妹与她说说话,却不想轩辕千澜先是一愣,接着便恍然大悟说,“怪我,忘了姐姐不认识她们也会不自在了。”
她忙给李秋月介绍,从孟蕴起,但凡来同她打招呼的,她便都要顺手介绍与李秋月。
李秋月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羞的脸颊通红,又要手忙脚乱与人问好,等人都走了,她才再去拉三妹妹,羞恼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叫你与我说话罢了……”
哪就是想认识旁人了呢?
旁人如何于她并无所谓,她只在意三妹妹。
轩辕千澜笑了,亲昵勾着李秋月的腰,“原来如此,那二姐姐直说就好了,我也喜欢同二姐姐说话。”
“一会儿等诗会结束,再带你去买些话本子可好?”
李秋月几乎被人揽在怀里,她动作一向这样亲昵,渐渐她也便习惯了,不觉有什么问题,乖乖依偎着她,仰头疑惑,“怎么想起来买话本子了,你平日里不是要上课,忙得很吗?不要不务正业。”
她戳着轩辕千澜肩膀,与她道。
轩辕千澜笑声清脆,“哪是给我买的,我听人说最近京里有一本名叫念娇的话本十分得贵女喜爱,我虽没时间,但二姐姐有时间啊,怕你在府中无聊,特意买来给你看看,别的贵女有的我家二姐姐也要有,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好?”
李秋月一顿,平心而论,公主待她好。
一开始是莫名其妙的好,后来是越来越好,她心中惶恐,害怕不知什么时候这份好就要失去了。
毕竟她待她好,也并未有什么理由,就好像只是见她可怜,怜惜她一般。
女子蹙起的烟眉染上一丝愁绪,转瞬又笑起来,乖巧点头,声音轻如云烟,“嗯,你待我一向很好。”
就算她的好漂浮在云雾中,没有根基,但也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要好很多很多。
她们自顾自举止亲昵,平时也不大出门,因此并不知道,如今这京中,磨镜之事盛行。
二人的亲昵姿态早已落入旁人眼中了。
席间,轩辕千澜被人缠着说话,李秋月却不慎弄脏裙摆,崔府侍女领她前去更换衣裙。
崔府地大,她不敢乱走,亦不敢给妹妹添麻烦。
轩辕千澜本要跟她一同去换衣裳的,被她几番拒绝了。
这等小事她自己做就好,叫妹妹同那些个小姐熟悉熟悉才是正经事呢。
换上一身干净衣裙,李秋月回席间的路上,竟被人拦住了。
那人一身红裳,瞧着高调张扬。
她往另一侧走,对方便去另一侧堵她,身后还带着几个同穿华服的贵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李秋月沉默,福了福身子,低着头声音清冷,“这位小姐有事寻我吗?我仿佛并不认识你。”
红衣女子笑声爽朗,“本小姐自是有事寻你的,你认不认识我没关系,听人说,你和那朝阳公主,是磨镜?”
这话是李秋月万万没想到的,她忽的瞠大眼睛,猛然后退两步,若非有侍女扶着,甚至要跌去地上了,“你,你莫要胡说,我与朝阳公主,只,只有好友之谊,并不是你所说的什么磨镜。”
她矢口否认,对方面上却有些疑惑,“不是磨镜?那你们为何总黏在一处,公主还伸手抱你?”
她看起来真心不解,李秋月一张雪白俏脸晕红,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子,“公主心善,知我来此紧张,才与我这般亲近的。”
什么磨镜,那,那是她妹妹啊,她们怎么可能……
对方闻言长长哦了一声,又确认,“所以你们并非一对儿?”
她特意挑的无人处拦人,说起话来也格外不收敛,不止李秋月,连跟她一道来的姑娘都羞红了脸。
李秋月艰难摇头,竟就听见这女子说,“你们不是一对儿就好,我对朝阳公主一见钟情了,你日后不许再跟她抱来抱去,本小姐会吃醋。”
她抬着下巴,仍是极骄矜的模样。
李秋月脸上红晕褪去,霎时雪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些什么,但总之,一颗心就似打翻了染料,五颜六色的乱。
她眼里不知何时泛起泪光,强压着自己哽咽的声音与对面红衣女子说,“公主不喜好磨镜。”
她想以此叫对方放弃。
可是没有成功,红衣女子极有自信,又得意洋洋,“那是公主还不认识我,我刚随父兄从边关回来,与你们京城女子,滋味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她倏而凑近了李秋月,又压低声音与她说。
李秋月掌心几乎攥出血来,不知为何,她排斥面前的红衣女子,甚至隐隐到了厌恶的程度。
自与三妹妹交好来,三妹妹只会抱她,只对她好,早已养刁了她的性子,让她变得自私自利起来,她发现,她接受不了三妹妹如同待她一样待旁人了。
那股酸疼窒痛的感觉,是嫉妒吗?
“喂,一会儿你能不能去公主面前引荐我?就说我想和她交朋友。”
她大喇喇提出要求,却不想听见对方冷至骨缝里的答复,“不能。”
有人戳了戳祝冉,“你看她的表情……”
祝冉皱眉望去,被女子脸上冷极的神色吓了一跳。
她的长相本就是冷冷清清不好接近的一挂,若非方才与朝阳公主在一起时模样这般乖软,祝冉也不会来让她引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