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籁和费朝飞日本的机票就订在下个月二十三号,为了给他们送行,余麦周五那天特地跟公司请了半天假。
坐动车回到南城后直奔机场,一看到站在值机口的两个人,余麦的鼻子忍不住就开始发酸。
“你可别哭啊!”白籁一副快被吓死了的样子,往后倒退一步,举着护照叮嘱他,“我可是去日本赚大钱的,白手起家富一代,以后银座那儿少说也得有我名下十家餐厅,是好事,听见没!”
余麦红着眼睛大声说,“你在南城市中心开十家餐厅赚得比在银座多!”
“……”白籁用护照拍了拍他的小脑瓜,“还挺懂行啊你,走了,值机去!”
他俩要离开去日本的消息,余麦消化了快一个月还没消化完,排队值机的时候闷闷不乐地拉着费朝,不停问东问西。
“房子找好了吗?”他问。
费朝点点头,“找好了,我在日本的朋友帮忙,就在银座附近。”
余麦一脸担忧,“那里治安好不好啊?日本的黑||帮不都在那里吗?”
费朝歪过脑袋,心想我在日本住了那么多年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他疑惑不解,“有吗?”
余麦,“漫画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费朝,“……”
问了一大圈问题余麦才想起来,左右看看周围,“白籁,你出国爸妈怎么不来送送你?”
白籁把行李丢到传送带上,嘶了一声,“果然超重了!”
“他们啊,”他笑了笑,掏出银行卡乖乖交钱,“忙着呢!”
余麦,“……”
余麦陪他们办理好值机手续,费朝看了眼时间,三个人拿着机票去出关口。
余麦上次来这里是送米歇尔,这次来是送白籁和费朝,一到地方,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有点控制不住了,怕又被白籁嫌弃,于是找了个借口躲去洗手间缓缓。
费朝双手揣兜靠在墙上,看着他难过的背影叹了口气,一旁白籁捏了捏他的脸,“你可别又想不告而别啊,那小子说不定下个月直接提着刀杀到东京去找你。”
费朝笑了笑,看着他开玩笑道,“现在脸皮厚了,不会了。”
白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真不和你爸妈告个别?”过了会儿,费朝有些迟疑地问。
白籁有点想抽烟,转着脑袋到处找吸烟室,“等我爸扛着四十米的大刀来机场,先宰了你,再把我给片了,你信不信?”
“……”费朝想了想,最后还是劝了一句,“别闹得太绝了,毕竟是你爸妈,上了飞机给他们发个消息吧。”
“把我揍进医院的时候我看他们也没觉得自己做得有多绝啊——”白籁小声嘟囔道。
费朝皱着眉,轻轻顺了顺他的背,“你到底是独生子。”
因为是独生子,所以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也因为是独生子,所以知道儿子喜欢男人后才格外愤怒。
白籁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一处有点出神,片刻后烦躁地抬手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脑壳,“行了,我一会儿——”
“白籁,你爸妈把你揍进医院了?”
白籁闭了下眼睛,在心里无声骂了句脏话,两个人齐刷刷回头,看到余麦站在那里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他爸知道后非常生气,直接把他打进了医院,和你失联的那几个月他一直被他爸关在家里,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脱身出来。”
费朝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事件始末,余麦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魂不守舍,“所以你们是私奔——”
“也不算吧,都什么年代了?”费朝笑了一下,看着他的样子回头求助地看了眼白籁,白籁眉心拧着走过来,弯下腰和余麦平视,好笑道,“又没缺胳膊断腿,你这是什么反应?”
余麦抬起头无言地看着他,白籁看到了他眼里的恐惧,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人一辈子总得有那么点儿遗憾的。”他豁然笑了一下,“反正呢我是直不了了,谁叫咱们妲己这么倾国倾城呢?”
费朝,“……”
“行了,我们进去了,再不进去飞机就走了,”白籁低头看了眼时间,朝余麦抬起胳膊,“走之前抱一个?”
余麦哭着上前一步,和他们两个紧紧拥抱了一下,“一路平安。”
费朝拍拍他的背,“总有机会再见的。”
余麦伤心地点点头,“一定会有的!”
“回去吧!”白籁招招手,又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转身和费朝朝前走。
“你就那么劝他的?”费朝收回目光,有点担心地说,“他一个人这样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啊,”白籁看着前面的路,眼眶微微泛红,潇洒地笑着说,“多大点儿挫折。”
费朝轻轻叹了口气,在外套袖子下面悄悄牵住了他的手,“但愿以后他们能撑过去。”
白籁低头看他,也不知道是在说他们还是说余麦和米歇尔,“放心吧,他俩分不开的。”
下午五点十五分,余麦独自站在南城国际机场外的大马路上,看着白籁和费朝搭乘的飞机轰然从眼前滑过,带着他们的遗憾和憧憬冲向天空,离开了这座城市。
天空暮色四合,远处机场内灯火通明,少年驻足的身影久久凝望着飞机离开的方向,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恐惧,就在这个似乎格外冰冷的冬日,渐渐随着晚风在他的心中飘荡开来。
“——哥哥?”
米歇尔在电话里叫了一声。
余麦回过神,搭在鼠标上的手指一动,直接关了做到一半的项目程序,“……”
他哭着重新打开软件,“怎么了?”
米歇尔挂了电话,给他重新打了一个视频过来。
余麦一个激灵,一把抓起床头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觉得有点无药可救,慌乱间随手摸了个一次性口罩戴上。
“怎么啦?”他在镜头前笑眯眯地问,紧跟着心虚地捏了捏口罩上沿,“我有点感冒了,怕传染给室友。”
米歇尔正在冰场上训练,视频里都是噼里啪啦清脆的击球声,他摘下头盔,连头发都顾不上打理,板着脸开口问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余麦,“……”
宿舍里另外三个人都不在,梁哲汉回老家实习去了,顾深和张士凯准备考研,这个点还在图书馆里卖命,余麦缩在被子里,眼睛红红地看着架在墙上的手机屏幕。
“我妈妈上周又来催我准备考研的事了,”他出神地小声问自己,“我到底该怎么办?”
米歇尔坐在休息室里,许久后看着他一脸沉静地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对?”
“他们,”余麦的睫毛颤了颤,他纠结地低下头,“他们肯定会很失望。”
他最近的心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不仅纠结于刘湘和余海生对于他准备改学摄影的态度,更恐惧于未来他们发现他和米歇尔的事后的反应,他的脑子被各种愁绪塞得满满当当,没有注意到视频那头,米歇尔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
“哥哥——”米歇尔神色暗淡地看着他,声音里透出几许疲惫来。
休息室外面传来教练的说话声,米歇尔抱着手臂闭上眼睛,缓了缓后说,“教练来找我了,我先去训练。”
余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强打起精神冲他笑了一下,“那你去吧,加油!”
米歇尔伸手关掉了视频。
“——怎么一个人坐在外面?”江源在屋子里转了一大圈,最后在院子角落找到了坐在那里发呆的儿子,他过去,在旁边坐下搓搓手,顺手拢了拢外套,打量自己这个布置精致的小院子,“三月底了,怎么还这么冷?”
米歇尔端起杯子喝了口红酒,冷酷评价道,“你同事那两个小孩好吵。”
江源有点意外地看看他,过了会儿试探地问,“最近球队的训练都还顺利吗?”
米歇尔挑了下眉,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源有点自讨没趣地干笑两声,颇为唏嘘地看着身边的儿子。
他这个儿子吧,从小就早熟,他都觉得自己还没享受够带崽崽的乐趣呢,他就已经长成一个一脸懂事样的乖孩子了,当然说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可就是觉得可惜,感觉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和他好好亲近。
江源在心里叹息着站起身,一边叮嘱一边往屋里走,“别在外面坐太久,春捂秋冻,这是咱们中国老祖宗的智慧。”
米歇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爸爸。”
江源都多少年没听见儿子这么一本正经地叫自己了,心神荡漾地立马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欸,儿子!”
“……”米歇尔仰头喝光杯子里的红酒,似乎在一边思考着,有点迟疑地问他,“如果我哪天让你们感到失望,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会原谅我?”
江源不假思索,“我们本来对你也没什么期望——”
米歇尔,“……”
难得有机会逗逗儿子,江源五十好几的人,一下子笑得有点花枝乱颤的,他在米歇尔特想刀人的目光中笑着解释道,“爸爸的意思呢,我们虽然把你生出来,但不代表我们就能决定你的人生,你的人生肯定是你自己的,抛开那些底线问题,爸爸妈妈不会干涉你任何想法。”
院子里的小灯照在江源脸上,笑的时候眼角的褶皱有了阴影,所以变得特别明显,米歇尔看着他,好像一瞬间察觉到他开始有点老了。
“如果呢?”他轻声问。
江源叹息地笑了笑,靠过去艰难地勾住他的脖子,米歇尔坐低了些,江源打趣道,“你从小就成熟懂事,你看你这么问,搞得爸爸都没什么经验。”
他想了想,然后看着儿子说,“总之还是那句话,爸爸相信你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能力,当然如果哪天你要是觉得结果不如意了,也别有什么压力,爸爸妈妈永远在这里,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今天生日准备怎么过啊?”
拍摄结束后,摄影师笑着问余麦。
这次的拍摄主题和今年的北京动漫展有关,作为主办方请来的特邀嘉宾,余麦今天配合他们拍了一套黑执事赛巴斯cos。
摘下身上一堆配饰,余麦准备去换衣服,刚想说回去和弟弟视频,门口突然有人叫,“余麦?”
有工作人员抱着一束花和一个礼物盒走进来,“刚刚有人快递到了这里。”
现场所有人都开始起哄,余麦诧异地接过东西,看到花束里插着的小卡片,脸顿时就红了。
他掏出手机给米歇尔发消息,【你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米歇尔几乎是秒回,【想第一时间安慰生日还要工作的小可怜】
余麦害羞地咬住嘴唇,很快看见他又发,【看看礼物】
于是他在一片起哄声中,抱着花和礼物快速冲进了更衣室。
米歇尔今年的礼物居然是一本画册。
余麦有些期待地打开,惊喜地发现每一页上都手绘了一幅简笔画,连着看就是一部十几秒的小动画。
小猫咪被一只杂毛鸡摁在地上哇哇大哭,一只小狼冲过来,一拳打飞了那只杂毛鸡。
余麦看到这里笑起来,知道这是他和米歇尔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继续往下翻,看到小猫咪总是调皮地围着小狼捣蛋,小狼一开始好像有点嫌弃,后来慢慢变成了无奈,再后来,每次小猫咪开心地跑远了,骄傲的小狼还会用尾巴把它捞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渐渐地,小猫咪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得有些闷闷不乐,它打着滚跑远,心都碎了一地,小狼见状着急地把它叼回来,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圈在怀里,低头舔它受了伤的心口,最后小猫咪枕着它的肚子,脸上终于又露出甜甜的微笑。
余麦坐在桌边,两只手不停地擦眼泪,却好像怎么都擦不干净,他拿出手机问米歇尔,【这么多,画了多久啊?】
米歇尔回答,【想你了就画,原本以为要画至少四个月,结果一个月不到就画完了】
余麦珍惜地捧起这本画册,用力将它搂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是我们那么那么那么相爱的猫猫和狼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