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当天晚上顾夜宁睡得不安稳。

  梦境里白天反复斟酌的各项舞台事宜交错出现,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在睡梦中出色地完成了二公的表演,获得了全场票数最高,拿到了第二轮淘汰的加票,再然后——

  “顾夜宁,赶紧起来了。”

  有人不怎么温柔地摇晃着顾夜宁的肩膀。

  他迷迷糊糊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见了正把毛巾罩在头顶,低头俯视他的谢逅,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谢逅的下巴滴在顾夜宁的脸颊上,这种诡异但细微的冰凉刺激着残存的睡意,也彻底唤醒了他。

  顾夜宁挣扎着在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外套里蠕动了一下,虽然情绪上对于睡练习室完全不抵触,但腰……

  看样子除非必要,非睡练习室不可的状况,自己还是得好好照顾一下相当于睡在地板上的酸痛的后腰。

  他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在自己的包里摸索洗漱用品,一边努力在脑内搜索之前选管和他们说过的行程。

  “啊,今天导师们会来给我们单独指导。”他想起了脑内日程表上写好的规划。

  谢逅问:“选管说过是哪个导师了吗?”

  顾夜宁摇了摇头。

  “哦,那万一是祝鸿,你就惨了。”谢逅说,“练习生里流传着你和祝鸿莫名其妙有仇的传言,还有人说是因为祝鸿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长相,还有练习生猜测是不是你无意中说过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他太记仇。”

  顾夜宁:“……”

  从概率上来说,今天负责指导他们的导师必然是舞蹈方向,因此不是祝鸿就是徐若瑾,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是沈廉,但就算是三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该对自己的运气掉以轻心,毕竟从小到大他只坚信天道酬勤的一个理由,就是因为老天很少眷顾过他……

  三个小时候,他看着面色古井无波,明明才三十多岁,却一副不好说话老学究模样的祝鸿,带着摄像机和工作人员一股脑涌进练习室,甚至想抽空去瞪一眼早上堪称“乌鸦嘴”的谢逅,但碍于摄像机的存在,他完美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和所有人一起弯腰鞠躬。

  “祝老师好!”

  祝鸿黢黑的眼睛在室内扫视一圈,冷淡地说了句“你们好”。

  背过摄像镜头,霍弋用手挡着脸拼命冲着组员们挤眉弄眼,传达“糟糕了”的心情。

  “我时间有限,今天要指导的组不止你们一个,所以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祝鸿说,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工作人员打开音乐,“你们先把《七宗罪》跳一遍给我看看。”

  按照开头队形站好位置之后,顾夜宁抽空抬眼看了一眼,恰好和祝鸿扫视过来的目光对上,对方盯着自己,眼神看不出特别的意味,但无由来的,顾夜宁觉得对方特别关注自己,但这种关注和之前PD沈廉对自己的那种态度并不相同。

  非要说的话,并不含有恶意,但挑剔的意味满点。

  他回忆起明烨说过的话。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以前和他产生过什么交集。”

  音乐响起,他收起满腹疑虑,努力将自己昨晚看过的电影剧情,和自己的表情管理结合在一起,并不算熟练地将导师指导部分也当做一次练习的机会,虽然实践起来和想象中有些出入,几个小时的时间还不足以完美完成,但至少也要尽力而为。

  他认真跳舞的时候,注意不到祝鸿的表情,待这一遍舞蹈完完整整跳下来,在结束动作的时候,才迟来地感觉到了累。

  周围粗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显然在祝鸿和摄像镜头前跳舞,对于练习生们而言还是感到了压力,也因此舞蹈动作一个比一个专注且用力。

  顾夜宁撑着膝盖,小口喘息着扭头看了看,好几个人已经原地躺在了地板上,体力最弱的李湛甚至闭上了眼,用手背挡住了半张脸,只能从胸口的起伏看出他体力的剧烈流失。

  顾夜宁瞥了一眼祝鸿,看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缓步走到练习室一角,从那边的一箱矿泉水里摸出了几瓶,分给只跳了几分钟的舞,已经满头大汗的同伴们补水。

  他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两口,旁边的谢逅伸手和他要,他递过去。

  “你们的体力不行。”刚把水瓶递给谢逅,顾夜宁就听见祝鸿的声音凉飕飕地传来。

  实际上,哪怕是这首歌的原唱前辈们,在表演之后也累到直不起腰来,更有甚者如果两首歌连着表演,甚至需要被准备吸氧的瓶子。

  但祝鸿这么说了,谁也不敢反驳。

  “你们打算以这个精神状态上舞台?跳完之后直接在台上倒下,还是说这是你们的计策,准备用这种方式博取观众的同情,让他们给你们投票?”

  这话说的就未免有些离谱了。

  但是依旧没人敢反驳。

  谢逅倒是看起来不在意的样子,但也正因为他不在意祝鸿的说辞,所以除了站在原地叉腰喝水,他甚至没给出任何其他的反馈。顾夜宁把手慢吞吞地塞进口袋里,祝鸿冷着脸批判自己的样子,无由来和前世曾经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只不过那一次,他第一次经历莫名其妙的批判,整个人因为不安而呆立原地,无言以对,而这一次,他虽然垂着眼睛并不说话,但相比于那些害怕或者惊慌的负面情绪,更多的似乎是不悦和无法理解。

  练习生们在短暂的喝水休整后,又连忙在祝鸿面前站成了一排,接受他对于刚才的舞台的挑剔评论。

  “顾夜宁。”

  顾夜宁作为队长和C位再次被点名。

  “祝老师。”顾夜宁应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舞蹈阵型,藏人藏得挺精妙的?”祝鸿咄咄逼人,“我都看得出来,这组练习生里,李湛我就不说了,舞蹈基础一塌糊涂,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以为自己唱歌还凑合,就可以不再努力练习了吗?”

  李湛不敢说话,一张脸完全涨红了的样子,和当初的顾夜宁如出一辙。

  “还有谢逅,底子是有一点,但就是有一点就敢乱选舞蹈位置测评,你们是觉得二公的表演舞台是什么大观园吗?什么人都能像刘姥姥一样进来参观一下,闹点笑话然后再溜出去?”

  顾夜宁:“……”

  谢逅说:“那我怎么办呢?每个项目都只有一点底子,所以选什么都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的程度,如果去选主唱也会被其他导师这么说。”

  祝鸿扭头看他。

  谢逅说:“录制的规则就是这样。”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选进来的……”祝鸿率先移开了目光,嘴里喃喃。

  谢逅随意地说:“可能是因为脸和身材吧,谁知道呢。”

  顾夜宁:“噗……咳咳咳咳咳。”

  他忍笑忍得很艰难,不得不别过头,隐藏住嘴角的笑意,然后把笑音化作一连串的呛咳,幸亏旁边的练习生们比他的反应还大,显得他的动作举止不那么突兀。

  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这两位严格来说,谁都称不上“恶人”,但在顾夜宁看来,谢逅无论是主动亦或被动地挡在了自己面前,为他挡住了祝鸿带来的第一波枪林弹雨,值得一个真心的感谢——他会盯着谢逅,在心里认真对他表示感激的。

  “顾夜宁。”

  就在他以为谢逅挡住了攻击的时候,祝鸿再次越过谢逅点了顾夜宁的名字。

  顾夜宁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祝老师。”

  “你怎么评价你刚才跳的舞?”祝鸿问。

  顾夜宁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正对着他拍摄个不停的摄像镜头,和目光灼灼注视着他的工作人员,想了想,选择了之前看到过的,其他练习生给他的总体评价:“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但也正因为没什么缺点,所以显得平平无奇。”

  顿了顿,他又说:“前几天,其实我们组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根据自我评价做出了相关的调整,但是现在大家还没有适应。”

  “你对你自己的认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是心高气傲,完全接受不了别人说自己不好,甚至你自己也不会承认的那一种。”祝鸿挑起眉,语气略显阴阳怪气,但在谢逅和明烨这双人的影响下,顾夜宁甚至已经对这种程度的说辞免疫了。

  他心平气和地说:“怎么会呢,这么多出色的练习生聚集在这里,我也在逐渐接受自己的不完美的样子,但是只要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和大家相互学习和吸取教训,就会逐渐进步,舞台也会越做越好。”

  “你倒是和我想象里不太一样。”

  顾夜宁敏锐地捕捉到了祝鸿这句话中的“想象里”,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需要对方“想象”的情况?

  祝鸿的“指导”,在比想象中稍微不那么暴风骤雨的情况下,算是顺利地结束了。

  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段稍有些意味深长的“龋齿论”。

  “我今天来检查你们,没被我怎么指点过的人,这并不代表什么——比如我是个牙科医生,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查看你们的龋齿情况,我没有训斥过的人,不代表你们的牙齿状况就非常好,只不过因为你们没有龋齿,所以逃过一劫而已。”

  待他带着摄像师前脚离开练习室,后脚霍弋和齐继就直接躺在了地上。就连一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只唱歌跳舞和低头听训的林柏悦和石琛李湛几人,也浑身虚脱似的蹲下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超吓人!”

  “他真的好凶!”

  “相比于凶,这家伙相当无理取闹吧。”谢逅说。

  吓得齐继扑上来排名捂谢逅的嘴,让他别说这样的话。

  谢逅避开了齐继的手,目光转向顾夜宁,顾夜宁正靠着墙壁,眼睛久久凝视着某个不知名远方的点陷入沉思,谢逅喊了好几声,对方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

  顾夜宁摇了摇头:“我在思考明烨之前和我说的话,还有今天祝鸿老师的那句话。”

  “你看到人家舅舅了,所以开始心情思考人家对你说的话了?还挺爱屋及乌的啊。”

  熟悉的谢逅阴阳怪气的味道,顾夜宁不以为意,他解释说:“明烨说,祝鸿老师虽然性格古怪,但也不至于无端端的针对任何一个人,至于那些因为看我的脸不顺眼就刻意的态度也不太可能,一定是我和他有过什么交集……结合他今天说的那句“你和我想象里不太一样”的话。”

  “你觉得他在别的什么地方听说过你的名字,所以尤其针对你?”

  顾夜宁点了点头。

  作为因为没有“龋齿”所以虽然被祝鸿点名了几次,但并没有深入针对追究的人,他暂时收敛了满腹的疑惑,不再去思考关于祝鸿到底在哪里听说过自己的问题,毕竟这归根结底和自己的选秀、舞台及人气毫无关联。

  中午的时候,他们照例没有去食堂,又按照上午祝鸿的安排,把舞蹈部分的细节和技巧稍微排练了一下,接下来遵循着昨天晚上关于电影情节和内容的分析,开始细化每个人相应部分的舞台表现力。

  就这样一直练习到了晚饭时间,大家照例蹲在练习室里吃鸡胸肉沙拉,喝了点能量饮料,让嘴巴里稍微有点滋味,不至于因为过于寡淡的饮食被逼疯。

  顾夜宁去了趟洗手间,在镜子前还刻意照了照自己。

  下颌线似乎比进合宿基地的时候更加锋利了,因为脸上没什么肉,所以五官的体量变大,轮廓更深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至于让人产生“这个人的身材管理不合格”的想法,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的节食计划卓有成效。

  他一转身,上后出现了一张怼森晚整理得很近的脸,对方几乎贴在顾夜宁的背上。

  顾夜宁吓得倒退两步,后腰撞在洗手池的边缘,一把捂住了胸口,勉强没让自己吓到叫出来。

  “……贺天心!”

  贺天心笑嘻嘻地伸出胳膊勾住了顾夜宁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把。他脸上还残存着水珠,想来是来洗手间洗脸的水没有擦干,就这么大大咧咧任凭它们往下流淌的缘故。

  “夜宁,逮着你了。”

  顾夜宁不明所以:“逮我干什么?”

  “商量乐队的事啊。”贺天心说。

  他这么一提,顾夜宁才想起来,在之前号召他们会乐器的练习生聚集的时候,负责的工作人员的确提起过,他们可以在练习的空隙时间里,稍微商量一下乐队的“组成”,谁和谁愿意在一队,都是可以自行商量的,毕竟最后他们只需要一个“成团名单”罢了。

  “我可是香馍馍。”贺天心自卖自夸,咧着嘴笑得无比灿烂,“我之前看过了,加上我,擅长架子鼓的练习生也不过就三个,加上其中有一个也只是略懂,你懂我的含金量了吧?”

  一边说,还一边冲着顾夜宁挑了挑眉。

  顾夜宁:“……”

  他有点想笑,竭力忍住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想要组建一个怎样的乐队?”顾夜宁问。

  贺天心随意地挥了挥手:“就一般情况下的流行乐队就好了,我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黎昼了,黎昼说他可以拉大提琴,也可以做键盘手,加上你是吉他手,我是鼓手,卫南星挂着吉他都行,直接来做主唱就可以——对了,管风弦说他不打算参加乐队物料的排练了,要花点时间来继续精进二公的舞台,所以暂时我们是四个人。”

  顾夜宁算了算:“一般来说,再加个贝斯就够了。”

  贺天心说:“所以我来问你了夜宁,你会吉他,所以应该也会贝斯对吧?”

  顾夜宁:“……”

  他断然地说:“那倒不会。贝斯和思维模式和律动,跟吉他完全是两码事,理论上会吉他之后贝斯会好上手一点,但我不是专业人士,也姑且只能把贝斯弹出声,仅此而已。”

  他试过一两次,结果刚开始练习的时候,弦都不太按得稳。

  贺天心“噢”了一声,倒也不意外这个结果。

  “找不到会贝斯的人吗?”顾夜宁问。

  贺天心说:“基本上都和你差不多吧,这里的练习生之中的确有不少会吉他的,但是说到弹贝斯,感觉就是只懂一点点皮毛,并没有深入学习过,所以想要在乐队里当贝斯手还差一点。”

  在这里的练习生之中,不少人因为唱歌的缘故,都带了木吉他过来,但是要说是什么高手也不至于,学音乐学的深入一点的大部分不喜欢被束缚,反而回去参加隔壁的乐队选秀节目——虽然据说那个节目的学员因为性格太自由太奔放,也闹出过不少事,迄今为止做到第三季,节目组还是把握不住放飞自我的情况,出现了很多很抓马的事。

  顾夜宁突然回忆起之前和孙虹的对话。

  “对了,孙虹你问过吗?我记得之前他和我说过,他中学时期也玩过乐队,还弹过贝斯,说不定能弥补漏洞。”

  贺天心迟疑着说:“孙虹不是和他们组的人闹掰了吗?还能继续参加乐队物料的录制吗?”

  顾夜宁:“闹掰了?”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贺天心点了点头:“我今天上午的时候听隔壁组的人说的,说是孙虹私下里想要找会弹吉他的练习生,说是打算弄那种不需要插电的民谣风,两把吉他负责不同的部分,再加一个主唱就ok了。”他回忆了一下又补充道,“反正应该是排练时间不够,所以想要尽量精简人数吧,结果私下找人聊的时候被他们组的练习生发现了,大吵一架。”

  顾夜宁:“我昨天建议他好好和自己的组员聊一下,尽量确认可以在非舞台排练的时间进行练习——”

  贺天心摊开手:“显然,夜宁,你犯了个错误,就是不是所有人都温和好说话,可以自由进行商议的,多的是看不得竞争关系的人好的类型。另外,你也高估了孙虹存在的作用,他的话不是说了,别人就都会心平气和去听的。”

  顾夜宁不说话了。

  他觉得没给孙虹更好的建议,反而导致对方和组员的沟通进展困难,是自己的疏忽,相反的,对方给了自己《七宗罪》电影的启发,自己却不能立刻还给他这个人情。

  贺天心看出了顾夜宁隐藏的低落情绪,但涉及到孙虹这个外人的部分,他不好过多评价,只安抚性地拍了拍顾夜宁的肩膀,说了句“也不一定非要贝斯手,我再去找找其他人,晚点过来和你说”,就小跑着离开了。

  顾夜宁又机械地重新洗了一次手,这才慢吞吞从洗手间出来。

  他其实能理解节目组既要又要,又想要海外人气又不放过内娱的流量,想要做爱豆的正式舞台,但综艺也想抓一手,甚至想弄个乐队和隔壁的乐队选秀竞标一下的想法,但这明显是建立在煎熬练习生们的基础上。

  要不就是练习生们两手抓却两手都没抓到,要不就是只顾得上一边,另一边放弃,就连管风弦,在谨慎考虑后都选择了不考虑乐队的相关物料,专心打磨二公舞台,自己疯狂地想要“内卷”,因此给了孙虹相关的建议,却没有去考虑对方的处境……

  明明重生一世,在这些为人处世方面,有时候还是想得太简单,太直白,需要磨炼。

  他回到练习室,大家都不在,难得的休息时间,估计都散步的散步,串门的串门去了,只有齐继在屋内,正擦着嘴巴迎面过来,显然是刚吃完了自己剩下的一点沙拉,嘴里还抱怨着“眼睛都吃绿了”:“宁哥,今晚你还睡练习室吗?”

  顾夜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的腰不太行,如果可以的话今晚还是回去睡个床会舒服一点。”他今天早上按着自己的腰的时候就这么暗下决定。

  “那我也回去睡宿舍吧,不过我打算洗个澡之后再回去。”齐继笑嘻嘻地说,转身离开,看样子是打算去找自己的舍友,和他说今天回宿舍的相关事宜了。

  顾夜宁找了个地方坐下,刚翻开自己之前做的二公舞台笔记,打算仔细地琢磨琢磨,转移注意力的时候,齐继又回来了。

  手里捏着两个口罩。

  “宁哥,给你一个。”齐继说。

  顾夜宁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听见齐继说:“超糟糕的,我刚才去隔壁房间找小杜和他说回宿舍的事,结果他人不在,同组的人都戴着口罩。我问了一嘴,他们说小杜今天下午的时候,练习着练习着突然原地晕倒,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减肥过度导致的低血糖,赶紧往他嘴里塞糖缓解,结果送到医生那边才知道,他发烧了!”

  他说的是他和林柏悦的舍友杜林君。

  顾夜宁:“发烧?他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烧?测过了吗?”

  齐继说:“我哪敢问啊,我一听发烧了,吓得赶紧跑回来了。”

  顾夜宁说:“现在流行病真的很多,甲流乙流,还有肺支原体感染,不能掉以轻心。”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重新回合宿基地的时候,箱子里带了不少口罩防患于未然,上辈子因为一两个练习生感染上流感的缘故,不少练习生也被传染耽误了舞台,虽然问题没有第一季那么严重,但显然同吃同住的情况下,谁也说不好这一次会不会产生不该产生的蝴蝶效应。

  齐继心有余悸地点着头,把口罩严严实实地盖在脸上,说着“我再去打探一下”,拉开门又鬼鬼祟祟钻了出去。

  他离开没多久,霍弋就回来了,带着石琛,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消毒洗手液,进了门就开始给自己的手清理消毒,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无敌》组有练习生昨晚发烧了,但是没有上报,结果今天烧到了四十度,同组的人发现瞒不过去,只好和选管交代了。”霍弋告诉顾夜宁。

  “查出来原因了吗?”

  “他们说今天上午去照了肺部CT,还查了血,甲流、乙流什么的都是阴性,肺部的感染也不严重,怀疑是细菌感染。”霍弋想了想又说,“选管姐姐和我们说,他的那个体检查血,C什么蛋白的指数比参考区间高出很多。”

  “C反应蛋白。”石琛提醒。

  “对,C反应蛋白。还有几个指数也不正常,反正虽然不是流感,但是肯定涉及到了细菌感染,吃退烧药一点用也没有,我寻思着那可不肯定没用吗,这感染了必须得吃消炎药啊。”霍弋絮絮叨叨。

  顾夜宁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容易传染的流感类病症更好一些,否则要是练习生们真的在这里一个接一个的病倒,对于节目组和本人来说都是重大打击。

  尤其是《七宗罪》组这个强度的舞蹈,一旦病倒,哪怕恢复了重新登上舞台,也很可能在后半段因为体力不支,像之前齐继提起的杜林君那样,跳舞跳到一半支撑不住倒在舞台上。

  “他们喝中药了吗?”顾夜宁又想到了食堂阿姨分配的“良药苦口”。

  “说是喝了,但是没啥用,估计还是要针对病症,这种防患于未然用处不大,也可能是大家没有一直喝,中药这东西本来就很难立刻奇效,重在一个坚持的过程。”霍弋叹了一口气,“万一真的谁倒下了……”

  “呸呸,不要乌鸦嘴!”石琛赶紧阻止他。

  这可能是这个存在感稀薄的练习生少数情绪激动的时刻。

  霍弋在嘴上比了个拉链,表示自己不会继续说下去。

  顾夜宁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药品:实际上现在忙着增强抵抗力已经晚了,大部分练习生疲劳过度,加上忙着减肥,吃东西抠抠搜搜,很明显身体素质都没以前那么高。

  现在是准备二公的关键时期,或许还能撑着,最害怕的是二公舞台一结束,大家提着的一口气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变得疲软,一下子就会病倒,并且难以爬起来。

  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古人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外边到处串门打探消息的同组练习生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带回来了不少噩梦般的消息——

  不止一位练习生病倒,并且无一例外烧到了至少三十九度,但他们的病情各不相同,据谢逅说,rap组有一位练习生是确定感染了甲流,现在浑身疼痛,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寒意,堪称水泥封鼻,刀片划嗓。

  如果说说唱组是受害高发位置,舞蹈组的练习生们反而好上一些,不知是不是舞蹈运动使人健康的缘故。

  这一遭令所有练习生如临大敌。

  尤其是最后回来的李湛告诉大家:

  “门口的站姐也倒下了两个,今天保安急着叫了120的车,把站姐直接送走去医院了,现在门口虽然还有守着的粉丝,但是好多人都自行前往医院去做检查了,简直是兵荒马乱啊。”

  像是心理作用,有可能不是,听他们说完之后,顾夜宁隐约感觉自己的喉咙发毛,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中招的人之一。

  他摸索着从自己的包里找到了几包板蓝根药剂,抱着“吃点药总比不吃好”的想法,兑了热水冲匀,给组内包括自己在内的七个人分享了一圈,大家都没拒绝,挨个乖乖喝下。

  剩下的就全看自己的抵抗力和运气了。

  顾夜宁看着林柏悦虔诚地双手合十摆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保佑《七宗罪》组顺利登上舞台”的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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