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清脆的喀嚓落锁声,归终那点微微的紧张感还没完全消失,钟离已走到茶几边,俯下身倒了些茶,转身走进厨房。
归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平层。
两年来,归终还是第一次来到钟离平日里住的平层。冷色调的家具陪着灰色绒面毯,只是落地窗宽大明亮,倒也不觉得过分冷清。
归终走到落地窗前,这是最好的地段,从这看出去能看到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俯瞰商业区全貌。
归终瞧了一会,忽地听见厨房的动静,犹豫一会,还是探过头去,问:“你在干什么呀?”
钟离正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切好的西红柿,转头对归终温温笑了下,说:“我猜你匆匆过来,还没来得及吃午餐。正巧家里还有些食材,凑合一餐,或许还够。”
“啊……啊。”归终看钟离正要认真为她下厨,不由自主地说,“那我帮帮你?”
“好。”钟离颔首。
……于是归终之前打的一堆腹稿、想的所有开场白都没用上,莫名其妙就削起了茄子皮。
初秋的午后还有些燥热,阳光穿过透明玻璃窗落在砧板上,从归终的角度,恰好看见钟离的发尾在阳光的晕染下有些透明。
钟离看向砧板,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握着菜刀柄,熟稔地给胡萝卜切丝的声音轻柔而有节奏感,像一首歌。
很快三菜一汤出锅,归终面对钟离坐在餐桌前,夹了一筷子茄香肉丝,越吃越觉得惊艳,忍不住问:“你好会做饭……自己学的?”
“嗯,国外留学时,我一个人住,那时自学的。”钟离温和地回答说。
“啊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所学校毕业的。”归终心中一暖,不由笑起来了,说,“这样说来,你还是大我七届的学长呢。”
“倒也没错。”钟离笑了下
归终慢慢地吃着,和钟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学校的事,犹豫再三。
要不要趁现在,和钟离说一说昨夜的事?
可是如今气氛这么很好,再加上看钟离的模样似是不在意昨夜的插曲……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归终这样想着,索性也没再提起和达达利亚的那摊烂事,笑眯眯地陪钟离吃完饭,看着他收拾碗筷。
钟离一盏一盏把碗收拾成一叠,双手稳稳地托着,看着碗筷的神情专注温和,像是坐在办公室看文件。
之前他所有的锐气、不怒自威,以及所有归终在钟离身上感知到的琢磨不透,这一瞬消失了一干二净,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钟离抬头,对上归终的目光,笑了笑。
归终微微一滞。
一直等钟离把碗筷送进洗碗机,归终才轻手轻脚摸到厨房门前,探出一个头来,看着钟离。
“怎么?”钟离回过头,走到归终身边,温和地问。
钟离的身形颀长,整整比归终高出一个头。这么近的距离下,归终每次这种时候都不由自主感到压迫感,但不知这一次没有。
或许是从厨房透来的阳光过于温暖,把钟离原本有些锐利的轮廓都润得柔和了吧。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信息素等级不差的Alpha,为什么会把自己伪装成OMEGA呀?”归终眨了眨眼,问道。
钟离脱下乳胶手套,挂在门后,往客厅走去,归终快走两步跟在他身后。
“归小姐从小生活的幻境与我不同,你的父母,应该没有想过让你继承公司,对吗?”钟离在沙发上坐下,说。
归终没料到钟离会提起这个,微微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是呀,我从小对经商管理不感兴趣,我爸妈本来想攒够了钱,就把公司卖给一个靠谱的人,然后让我安心去搞科研来着……后来……”
归终歪了歪头,轻声道:“这公司成了他们的遗物,我也不舍得卖了。”
归终顿了顿,平视着坐在沙发上的钟离,笑了下:“哎呀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这节骨眼分化成了OMEGA,吓死人了都。幸好我很快联系上了私人医生,强行改了性别。不然我这年龄,别说上大学了,可能已经结婚,娃都有两个了。”
钟离也没料到归终会说这么多,睫毛微微颤动了下,轻叹一声,说:“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归终耸了耸肩,挨着钟离坐下,雪白的小腿晃着,偏着头看他,“你呢,为什么隐藏性别?”
“我一出生,就是璃月的继承人。”钟离平静地说,“对于我而言,OMEGA的身份无伤大雅。我亲眼看见许多OMEGA自愿或者非自愿被送给失去控制的alpha,永久标记。这对我们来说,或许只是风流一场,对他们而言却是一生。”
归终微讶,她没想到钟离给出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归终想了想,说:“的确,以你的身份,就算是OMEGA也没人敢惹你……但是以璃月的能力,帮你和OMEGA隔离开或许比起更改信息素更简单。”
钟离轻笑了一声,温和地望着归终,阳光下的瞳仁温柔而平和,“归小姐,我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无所不能。在易感期时,我和大多数Alpha一样。”
归终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想明白钟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离自是看出归终有些懵,也没有多说,只是静静地说:“况且,这种身份,似乎也会带来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归终有些愣神,抬头看钟离,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眸光像秋日流水一般,轻柔温润。
或许是初秋,天气过于燥热,归终觉得脸上烧得有些烫,伸手用力搓了搓,笑着看向钟离,说:“钟离先生好温柔啊。”
“温柔?”这下轮到钟离怔神了。
这么久以来,有人说他心思深沉,有人说他手腕过人,似乎从来没有人用“温柔”形容过他。
至少,摆在明面上。
“是呢。”归终笑吟吟地说,蜷缩起双腿,窝在柔软的沙发间,扯过一个抱枕拿怀里抱着,脸贴着保枕,叹息般地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好温柔……不然我也不会……”
钟离没有说话,仍然看着归终,眸子看似平静无波,只有温和。
至于更深处藏着什么,怕是谁也不得而知。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归终有些被勾起回忆,发了一会呆。
归终想起了之前两年间她和钟离相处的点点滴滴。作为一个合作伙伴,钟离当然是合格的……或者说,归终也找不到比他更合格的合作伙伴了。
从产品的研发、投入生产到宣传,钟离都安排了妥帖的人过问。这对刚经历内乱不久、内部老员工被挤兑了个干净的归尘集团来说,不啻于久旱逢甘雨。
归终还记得有一次产品的宣发出现了问题,“归尘”的黑料漫天飞,她急的团团转,却无计可施。人都到了璃月的写字楼下,却死活不敢上去……在楼底下徘徊很久,直到天上下起了大雨。
雨幕模糊中,钟离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穿过茫茫大雨,向她走来。
然后归终就认识了留云。
好多记忆太过久远,或者说过于琐碎,似乎被归终丢到了脑海的角落,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细细思虑,却有好多。
一点点一片片……
归终垂眸,不知不觉间想了好久,出神到琉璃百合清冽的花香什么时候蔓延整间屋子都浑然不觉,直到檀香也骤然在空气中绽放,一时间像是重重绳索猛地缠绕住她的唇吻之间,归终从思绪中猛地清醒,觉得呼吸急促得很,勉强说:“……钟离。”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俯下身,修长的指尖带着馥郁的檀香擦过归终滚烫的脸颊,轻柔地捧起她的脸。
归终被半强迫着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对上钟离的双眸。
钟离低下头,吻在了她的唇角。
归终明显被吓了一跳,刚想惊呼,这个吻很快转移到了她的唇缝间。
带着檀香的舌尖温柔地舔舐着归终的唇,一点点撬动唇缝,然后深入……
归终刚开始觉得难受,挣扎了两下,却没能躲过钟离双手的桎梏,伸手推也没能推开钟离,只能承受着这个带着浓郁信息素的吻……
应该是信息素的作用,在最初的不适应和亲密的抵触感过后,琉璃百合的气息和檀香逐渐水乳交融,越来越浓烈。
归终的身子慢慢发软,抵着钟离胸膛的手一松,无力地垂落在沙发上。
阳光的色彩逐渐变深,橙黄的光晕梦幻,此时像是一场同时弥漫着琉璃百合花香和檀香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缓缓松开归终,看着她整个人一下撑不住趴在沙发上,唇角还残留着一点晶莹,垂眸掩住一点幽暗,叹了一声,温声说:“……抱歉。”
顿了顿,钟离伸手扶起归终,说:“……没忍住。”
“不怪你,不怪你……”归终的指腹擦了下唇角,另一手轻而易举推开了钟离,胡乱说,“是我的问题,我来这本来就是想向你借信息素调和的,应该一来就要让你给我个标记。刚刚估计是信息素失控,和你没关系。”
钟离的眸光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归终从沙发上跳起来,谁料此刻空气中的檀香还未消散,她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毯中,钟离伸手托住她的手臂,却被归终用力甩开。
说是用力,此时的归终哪有什么力气,对钟离而言不过是轻轻一推而已。
但钟离还是适时地收回手,后退半步。
归终深吸一口气,勉强走了两步,刚走到落地窗前就完全没力气了,踩了踩这地毯还算软,转头对钟离催促说:“过来,来这,就在这标记吧。”
此时的夕阳西斜,尽管玻璃窗明净,也有些朦胧幽暗。屋子里没开灯,钟离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停在归终身边,蹲下身,平静地说:“我认为,最好去我的房间。你若是觉得不妥,在客房也可以——”
“不行不可以不可能!”归终对上次在床上标记心有余悸,更何况这次还是在钟离的地盘,斩钉截铁地说,“就在这里!这里地毯很软,没关系的。”
钟离微微摇头,还是从身后将归终拥到怀里,轻声说:“我是担心你。”
“我没事的,不就是标记嘛,都两次了——唔——”
这次钟离没有拖泥带水,刚刚收紧了手,就低头咬了下去,注入信息素。
不像之前几次的温和,这次的信息素注入地似乎快急了许多,仅仅是短暂的瞬间,嵌入腺体的疼痛就被信息素注入的诡异与难忍的感觉掩盖,归终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到五分钟,浑身的力气就被抽干,只依靠着钟离环绕在身上的手强撑着勉强站着。
然后……最后一点支撑也消失了,归终被钟离轻柔地带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跪坐在地毯上。
腺体的疼痛和周身被檀香包裹的诡异的酥软让归终的意识飘忽,就在这时,归终忽然感觉后颈一凉。
结束了吗?
归终迷迷糊糊想着。
可是好像和上次不大一样……上次标记完,归终记得全身似乎每一滴血液都缠绕着浓郁的檀香,琉璃百合在这柔软中舒展花瓣,每一点的芬芳都在依恋着这点香气……久久不散……
而这次,虽然信息素量大,但标记时间短,归终只觉得体内的檀香似乎还是有些稀薄,正琢磨着开口问,就觉得钟离环着她的手一松,身子一轻。
又是一个拥抱,钟离将归终揽在怀里,唇轻柔地贴上她脖颈处脆弱的腺体,轻轻一啄,换来归终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然后归终就听钟离微微有些哑的声音落在耳边,分明他的呼吸也乱了,话语却一个字一个字干净利落,极其清晰:“昨夜,你为什么会和达达利亚见面?”
……
归终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这时候归终听着一万只羊驼从心中奔腾而过的声音,脑子“轰”一声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