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明逍?!”

  白玉衡万万没想到, 刚走出村口就迎面撞上了明逍。而且看样子,对方是有意在此处等他?

  “明逍……”他收敛起激动的心绪,颇为忐忑地抱着琴挪到明逍近前,仔细观察着明逍神色, 张了张口, 小声道:“我……抚琴给你舞剑助兴?”

  非是白玉衡不愿向明逍低头道歉。

  当众下跪他都可以。

  可就是因为跪过, 所以白玉衡不敢重蹈覆辙。

  他清楚记得明逍当时有多生气。

  但他至今也没搞懂明逍生气的点。

  这件事虽然跟那件事不一样, 但似乎都会让明逍一戳就炸。那件事每次白玉衡想提,明逍都会立刻喝住他, 想来这件事也是。

  明逍那么聪明, 不需要说得很直白, 他也一定明白自己的真意吧?白玉衡万分忐忑地想。

  明逍的脸色看起来还算温和, 甚至比此前“下令”让白玉衡为他弹琴助兴时更温和一些。

  白玉衡的脸上亮起一些神采,满眼期待地盯着明逍。

  明逍几不可查地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此时的白玉衡,幻视的竟不再是师父, 而是师父带着他和阿遥落脚永宁村时, 药堂院子里栓的那条小狼狗。

  许是因为日常投喂它的都是明逍,每次瞧见明逍,小狼狗就异常热情地立起身子往明逍身上扑。

  明逍忍不住又不动声色地多瞧了白玉衡两眼, 实在想不通自己看着这么一个虽然病弱得颇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感觉, 但总还称得上“人模狗样”、“衣冠禽兽”的家伙,怎么会莫名想到那只狗。

  难道是因为那只狗很喜欢把自己扑倒?

  某些被明逍极力忘却的影像突然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明逍迅速撇开头去, 无视心底荡起的波澜, 而后就势转身向此前他二人不约而同看中的小山岗方向去。

  白玉衡迟疑一瞬, 立刻抬脚跟上去。

  同行两个多月,白玉衡觉得自己还是摸清了一些明逍脾气的。比如, 明逍不冲自己炸毛,就是默认可以。

  明逍听着背后有些拖曳的脚步声,心底不由生出几分烦躁。

  他不想白玉衡走在他身后,他能感觉到对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简直如芒在背。可若是叫白玉衡走在自己身侧或是身前,亦是有各有各的别扭。

  明逍开始狠狠后悔那个暴雨夜自己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

  其实他时常思考这个问题。

  在付诸行动前,明逍就拼命做过思想斗争——虽说魔族普遍放荡不羁,但落在个体上还是千差万别。尤其明逍受那人言传身教长大,不管表象如何,骨子里还是非常保守的。

  所以被走火入魔的白玉衡扑倒、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时,明逍的第一反应,是一掌怒劈过去,直接打晕了白玉衡。

  他有想过背白玉衡去远近闻名的香月楼。

  可一来,洞外大雨如瀑、伸手不见五指,他也不保证自己能顺利出山;

  二来,白玉衡已然形如死尸,岂不委屈了楼里姑娘;

  三来,万一传出去,白玉衡以后还怎么混?

  想到最后一点,明逍也有些奇怪,自己担心白玉衡的前途做什么?要是白玉衡因破了色戒被逐出天机阁,自己不是少了一个大麻烦?

  明逍最终为自己找到的答案是——里边有人好办事。就像炼妖谷时,要不是白玉衡最先跑过来给他们通风报信,怕是自己和狼皇子他们要跟天机阁众神来一场遭遇战了。

  明逍也有不甘心地尝试帮白玉衡运功逼毒,结果却诚如他听闻那般,反而加强了毒性。

  眼看自己弄巧成拙,白玉衡命悬一线,明逍只得咬牙自己亲身上阵。

  是时时间紧迫,不容细思。心中虽有千头万绪,但叫得最响亮的却只有一个声音:

  他没办法看着白玉衡死。

  等中途白玉衡苏醒,受了惊的明逍本也是下意识想要逃开,可……

  许是最开始的时候不得章法弄伤了自己,流了不少血,痛得要死不说,也累得要死;

  又或许,是引得体内的魔灵双息冲撞,叫自己有些浑浑噩噩;

  何况,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所谓“送佛送到西”,白玉衡体内的毒素还只清除了一半……

  事后明逍给自己找了一万条理由,但没一条能说服自己。

  其实他清楚自己为什么继续下去,哪怕姓白的越来越不做人,他也没动过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反而将白玉衡抱得更紧。

  他也清楚,不是白玉衡不做人,是他自作孽。

  是他勾出了白玉衡心底的魔鬼。

  他放纵了一夜。

  等天亮了,他不能、也不想再放纵,所以他翻脸不认人,将一夜纠缠,轻描淡写地定性为一次皮肉关系,抛诸脑后,打算继续自己的旅程。

  可这人偏……

  明逍仰天一声长叹,惊得身后的白玉衡立马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和神经。

  明逍未再前行,转过身来,看了白玉衡片刻,终于开口道:“从金陵出发时,我问了你一个问题。因为你答对了,我才同意你与我们同行。现在我要再问你一次。”

  白玉衡咽了口唾沫,紧张应道:“……你问。”

  “你喜欢我吗?”明逍语无波澜。神色也完全淹没在暗夜中。

  白玉衡却是在大脑空白一瞬后,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什么叫“因为你答对了,我才同意你与我们同行”?意思是如果他答错了,明逍便要赶他走?!

  白玉衡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没有答上来。因为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当时只是觉得,自己应当为那一夜对明逍犯下的“暴行”请罪、负责。

  但是明逍或许看出了他的茫然,很快换了个问题:“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你会想娶我为妻吗?”

  他十分干脆地应:“不会。”

  然后明逍紧绷的神色突然就放松很多。

  所以,明逍想要的答案,是“不喜欢”?

  白玉衡想,即便明逍现在再问这个问题,他仍会毫不犹豫地答,不会。

  但,不会去想娶明逍为妻,并不代表……

  “如果我答错了,会怎么样?”白玉衡问。

  “要你答了才知道。”明逍说。

  白玉衡借着抱琴姿势偷偷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

  而后上前一步。

  明逍双瞳骤缩,猛地退后一大步,“你干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白玉衡说。

  “回答问题就回答问题!站这么近干什么?!”明逍炸毛。

  “你怕?”白玉衡问。

  明逍一怔,而后挺身上前一步,逼近到白玉衡眼前,瞪眼道:“我怕什……!”

  最后一个“么”字,被白玉衡用唇堵在了明逍唇间。

  白玉衡怕明逍炸毛,虽心有迷恋,却还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这是我的回答。”他凝视着明逍双眸,低声细语。

  明逍很久没有说话。

  夜色太浓,他又是背对月光而立,叫白玉衡根本窥不见他脸上神色。

  白玉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等待宣判的罪人。

  他没想到,明逍对自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昨天晚上,抱歉。”

  白玉衡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后,是无法抑制的欣然。

  他吻了明逍,明逍没有生气,没有骂他,甚至没有拒绝!

  可也没有表态……

  现在这样,算是默认可以吗?

  白玉衡不确定。

  只是在心底深处,有一丝直觉般的惊恐。

  他不敢喘气,安静地凝视着明逍,等待他说下去。

  “我没想过你会对我有所期望,所以,也没想过你会因此而误解我和我师父。”明逍说。

  惊恐从白玉衡心底一点点爬上他的脸。

  “听着,白玉衡。”明逍语无波澜,“我之前无数次说,不准你提那晚的事,就是想要你当做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必觉得我是‘舍身相救’施与你多大恩惠,我说了,我只是很久没做了,而且我也爽到了,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

  短暂的静默后,明逍再次开口:“如果是我的一些所作所为让你有了本不会有的念头,我很抱歉。”

  这次轮到白玉衡很久没有说话。

  不过因为他是迎着月光站着,脸上的神情倒是被对面的明逍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他也没什么表情,不过是一双玉色眸子,像极了那天被明逍狠心砸石子驱离的小狼狗在跑出一段距离后的回眸一望。

  明逍不由感慨,这个原本总是扳着一张冰雕脸的清冷仙君,竟然也会赤倮倮地露出这种神情了。

  还记得最初时候,除了冷漠,明逍在白玉衡脸上看不出第二种表情。不会笑,不会皱眉,不会生气,不会发怒,高冷神秘得一批,搞得明逍日常觉得容易被白玉衡惹炸毛的自己很神经。

  但想想薛楚楚讲的那个“故事”,明逍明白,那应该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儿在那处冰冷无情的“神域”,为求生、自保而逐渐长出的保护套。

  套子套久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脱下来的。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高冷神秘”的仙君终于一点点的脱下他那厚厚的保护套,逐渐向明逍他们展露出真实的喜怒哀乐。

  尤其变得爱笑。从最初的只是几不可查地唇角微陷,到后来的唇角微微翘起,再到现在,居然能时不时地看到那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

  到底不过是十九岁的年纪,笑意一旦融化了脸上的万年冰雪,倒颇有几分少年的纯真懵懂,甚至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每次看到白玉衡这样笑时,明逍都会心底一片柔软,自己也偏过头去,忍不住地翘起唇角。

  不过现在,他情愿白玉衡还是从前那张冰雕脸,这样自己就不会为他那双玉色眸子中留露出的神情心痛。

  叫他忍不住想再说些什么,弥补一下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

  不过不待明逍绞尽脑汁,对面的人突然变了神色,竟是露出一副颇有几分讨好意味的微笑,向明逍捧了捧怀中古琴,软声问他:“你之前不是想我抚琴为你舞剑助兴吗?我现在抚给你,好不好?”

  明逍不由蹙起眉心,困惑道:“你有没有听懂我刚才的意思?”

  对方脸上的微笑在勉力支撑极为短暂的片刻后,终是崩碎开来,露出原本那副被主人驱逐的小狗模样。

  他垂了眸子,喏喏:“听懂了。”

  明逍又看了白玉衡两眼,暗暗捏了捏掌心,沉默不语地绕过白玉衡身侧,准备回村。

  “你不赶我走?”白玉衡急忙转身追问。

  明逍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楚楚需要你。”他说。

  “那!”白玉衡心焦地接话,又小心翼翼道:“你呢?”

  “呵。”他听见明逍一声低笑,听起来甚至有些嘲讽,“以我现在的力量,你觉得呢?”

  说罢,明逍没再给白玉衡说话的机会,身影一闪,便不知消失去了哪里。

  白玉衡想追,奈何重伤在身根本无法催动灵力。无法使用灵力,便无法感应,连明逍离去的方向都捉不到,又如何去追?

  原地垂眸踟蹰片刻,白玉衡抬眼四顾,夜色沉沉,杳无人烟,索性就地盘膝而坐,将古琴置于膝头,小心打开裹琴的素布,弦音铮铮地弹了起来。

  明逍亦未走远。村口有块一人高的巨石,被当做村碑,上边朱刻着“成家村”三个大字。明逍就站在碑后。

  心乱如麻。

  他怎么也没料到,白玉衡会……亲吻他。

  就如同那一晚,明逍怎么也没料到,中途苏醒的白玉衡在看清身上之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推开他、斥责他,而是拉着他俯下身来,扣着他的后脑,珍而重之地吻了他。

  被突然苏醒过来的白玉衡惊得浑身紧绷的明逍一下就软了个彻底。

  一阵天旋地转后,上下颠倒,那人像是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孩童,重又垂下头,在他的唇上流连忘返。

  明逍便软得不能再软,任那人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明逍想不通,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何以令他意乱情迷至此?

  他也不知白玉衡为何会亲吻他。他没有问,也不想问,只当是一场没有起因的放纵梦境。天亮后便是梦醒时。

  可那个混蛋,却将他拼命忘却的梦境拉进现实。

  弦音飘荡,是明逍没听过的曲子。许是那人随心而弹,听来颇为柔情,甚至有几分旖旎,叫明逍身上那些早已褪去的吻痕,一处处重又自身体深处浮现出来般,灼热得熬人。

  明逍下意识抬起手,自半敞的衣襟口探入,又在指尖触及胸口皮肤的瞬间,猛然回神,捏指成拳,似是顶着什么巨大阻力般,咬牙慢慢将手臂垂回身侧。

  而后快步离开。

  -

  弑神教其实不止有凤凰城的上万教众,于整片神州大地的魔气逸散地都散落有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支部,若是全部召集起来,十几万人的规模也是有的。

  得益于此,明逍一众人此行向昆仑,一路几乎称得上是好吃好喝好睡,再也没有露宿荒野。白玉衡的伤也得到了很好的休养。

  吴天和明逍则乘机联络各部,共商大计——

  根据薛楚楚所述,昆仑既为天机阁的“军事要塞”,号称“小灵山”,想必若是出现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天机阁的大量援兵。

  明逍现在虽然力量暴涨,那日一人对战五百神族亦可轻松取胜,可自己的上限在哪里,明逍也不清楚。他不敢托大,己方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

  明逍和吴天都毫不怀疑,昆仑一战,会是他们与天机阁正式开战的序幕。

  甚至,一切会在昆仑尘埃落定。

  沿途风景自郁郁葱葱,逐渐变成灿黄如金。

  入秋时分,众人抵达了天水——常人认知中,神州大地的一处边陲小镇。因为再向西,便是无边无际的茫茫雪山。那是以凡人之力无法跨越的天然屏障,亦是以凡人之力无法踏足的神秘领域。

  这里也是弑神教在西部的最后一处支部,再向西,就需要明逍他们自行探索了。

  薛楚楚的引路作用,亦是自此方才得以发挥。

  她要众人在天水准备好足够的食物、水和棉衣,放弃车马,做好徒步长途跋涉的准备,至于他们的灵力、魔力,最好留着御寒。

  天水虽然西临高原,但天水当地却是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此时虽然入秋,众人在天水也不过一件单衣足矣,并感觉不到来自西部雪山的超寒威力。

  而且众人当中,除白玉衡幼时感受过灵山严寒,其他几人均自幼生长于南方,根本想象不到所谓的“严寒”是种怎样的“寒”。凤不鸣亦是天性喜暖,虽然时常被捉,经历过很多,但“严寒”这种酷刑倒也真的未曾经历。

  而天水,距离薛楚楚提及的下一处落脚点“格尔木”,还有近半月脚程。

  明逍闻言心急,提出众人御魔/灵飞行前往,薛楚楚却为难道,她只认得陆行路,若是飞行,她根本不知怎么走。

  无法,众人只得随着薛楚楚在崎岖山路中跋涉、攀登。

  火力最旺的吴天仍旧一身轻薄单衣,笑称雪山严寒不过如此。听明逍的话早早换上了厚衣的明遥在走了一段山路后也是感觉热得不行,索性重又换上单衣,给吴天帮腔,说薛楚楚小题大做。

  薛楚楚在前边沉默带路,不言语。

  明逍和白玉衡亦是在长途跋涉一段路途后感觉微热,不过都没说什么。只有凤不鸣感慨山区温度果真要比外边凉上一些。

  行至第四日时,一路都在反复问薛楚楚“怎么还没到”、“还要走多久”的明遥终于按捺不住,撇嘴问道:“臭丫头,你真的记得路吗?不是带着我们在大山里绕圈圈吧?”

  “那里有日夜受苦受难、等着我去解救的数百同门。”薛楚楚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我就算忘了自己是谁,都不敢忘记这条路。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在脑子里回忆一遍。而且沿途我都有留下记号。你放心。”

  自觉说错话的明遥噘噘嘴,悻悻道:“我、我就是随口问问……”

  薛楚楚回眸一笑,“我知道。你们愿意陪我来,楚楚已是感激不尽。”

  明遥一愣,撇过脸去别扭道:“你还是跟我吵架吧。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别扭。”

  薛楚楚只是笑了笑,便转回头去,继续在前边沉默带路。

  行至第十日,众人已经抵达雪线附近,四周寸草不生、山石倮露,只得一些薄薄青苔和细雪。偶有寒风袭来,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众人都已换了棉衣,却还是不得不御魔/灵以御寒。

  入夜以后,更是狂风呼啸、细雪如刀、遮天蔽月,根本无法前行。一行人被迫蹲在一处背风的山石后过夜。

  一行人各自带了两件棉衣,明逍自己穿了一件,把另一件裹在明遥身上。白玉衡的给了薛楚楚,吴天的给了凤不鸣。

  众人把最为娇弱的薛楚楚和凤不鸣挤在中间,白玉衡挨着薛楚楚在最右,明逍抱着明遥在凤不鸣左边,吴天挨着小哥俩儿坐在最左。

  被裹成团子的明遥黏糊糊地抱着明逍,跟他哥紧紧偎在一处。吴天跟哥俩儿也不见外,长臂一展,将哥俩儿都半揽过来。三人都魔力高强,紧紧偎在一处更是暖和不少。

  而对于白玉衡而言,御灵避寒乃是初学术法时的基本功,虽然此处的风雪较灵山而言狂躁了些,但与他练功时被丢进去的苦寒之地相比,还算温柔。他阖眸打坐,不动如山。

  只是苦了薛楚楚和凤不鸣,只能各自缩成一团抵御严寒。

  “逍弟,我怎么瞧那凤凰美人一副冻僵的模样?”吴天小声跟明逍咬耳朵。

  明逍匆忙转身一看,只见身侧的凤不鸣阖眸蜷坐,唇鼻间全无热气。他心下一惊,急忙拉过凤不鸣手腕,明显感觉到肌肉的僵硬,指尖触感更是冰冷。

  “凤公子?!凤公子?!”明逍一边尝试向凤不鸣体内注入灵息,一边焦急喊着。

  可明逍很快发现,灵息注入不进去。不是对方筋脉不通,而是……抵触?就像水和油无法相融。

  “怎么了?!”薛楚楚费力转动有些冻僵的身体,惊惶地问。

  白玉衡亦睁开双眸转头看过来。

  “白玉衡!你来试试!我的灵息注不进去!”明逍急道。

  亦已察觉凤不鸣异样的白玉衡立刻绕过来,捏起凤不鸣手腕尝试为其注入灵息,结果却和明逍一样,受阻。

  白玉衡蹙眉奇道:“奇怪,凤公子的灵息……似乎与我们的不同。”

  薛楚楚一边脱自己身上白玉衡的棉衣往凤不鸣身上裹,一边急道:“用你们的魔焰烤一烤,能行吗?”

  “就算不会把他烤熟,也会把他身上的衣物烧成灰。”明遥说着,也把自己身上明逍的棉衣脱下来盖在凤不鸣身上。

  “沿途天气如此恶劣,你怎么不提前说清楚,好叫我们趁天黑前做好准备!”明逍突然冲薛楚楚发脾气。

  薛楚楚一惊,却没有回嘴,只是咬住下唇,默默红了眼眶。

  吴天没见过以前薛楚楚和明逍的相处模式,并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什么不对。

  而且他也觉得薛楚楚确实思虑不周,否则他们本可以寻处更好的躲避风雪处。

  不过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少女,吴天也不禁觉得,还是明逍的话重了。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里,力量最低微的就是薛楚楚。既然薛楚楚都不觉得如此风雪夜是什么致命问题,对于其他人而言,就更应该是小问题。

  这个凤凰美人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副柔弱不堪摧折的模样,可体内灵息却极为磅礴。吴天原还想要问问凤凰美人能不能为众人燃火取暖,谁能想到,打眼一看,不过片刻,居然冻僵了。

  这种意外,谁能料到呢?

  自始同行而来的明遥却是惊诧不已——一直近乎无底线包容薛楚楚的明逍,居然对薛楚楚发脾气?!更离谱的是,薛楚楚居然默默受着了?

  她不应该跳起来指责他哥的不是吗?她不应该又提起蜀山弟子受罪都是他哥的错吗?她不应该乘机又提出一堆无理要求吗?

  白玉衡开口道:“临近傍晚时我们路过一处山坳,楚楚曾问过我们要不要停下来休息过夜,是你说如果大家体力都还支撑得住,便星夜兼程。”

  明逍瞬间瞪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你是说这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薛楚楚急忙倾身冲到二人中间将剑拔弩张的二人分开一些,“是我心急赶路,才让大家陷入如此恶劣境地。明逍,你骂我吧。”

  明逍呼吸一滞,撇过头去。

  白玉衡看了明逍一眼,转头去查看凤不鸣的状况,而后指尖捏诀、掌心推出,淡青色的灵息便丝丝缕缕自掌心溢出,如蚕丝般将凤不鸣层层包裹起来。

  薛楚楚好奇地探出指尖,那层蚕蛹般的淡青色光晕并无实质,却能感觉到一丝丝温暖的感觉。

  过了一阵,凤不鸣缓缓睁开眼来。

  “凤公子!凤公子你没事吧!”薛楚楚吓坏了,几乎快哭出来。

  凤不鸣环视一周,看着齐齐盯着自己的十只眼睛,很快明白了当下状况。

  “抱歉,让诸位担心了。”

  一如既往的细软温柔音色,搭配那张比寻常女子更为娇艳精致的容颜,叫吴天忍不住深深怀疑,这群人异口同声地告诉自己这位红发美人是个男的,该不会是合伙骗他。

  “大凤凰,你灵力这么强,怎么不御灵避寒?”明遥不解。

  凤不鸣向白玉衡躬身致谢,示意他不必为自己耗费灵力,而后垂了眸子轻轻笑道:“总归我是死不了的。”

  “那你也不该放任自己被冻僵啊!”明遥皱眉。

  凤不鸣张了张嘴,终是坦白道:“我的灵力,是不被允许为己所用的。”

  众人:?!!

  “我此前向明公子坦白过,我本是来自异界的异类,此番同行,实则是寻求明公子的庇护。我虽然身弱,但好歹是只凤凰,轻易不会死。便是夜里冻僵了,待到明日朝阳升起,自会苏醒。诸位不必忧心于我。”凤不鸣温声细语道。

  “异界?!”

  “什么样的异界?!”

  “我们能去吗?”

  “异界有凤凰,那是不是还有许多其他神兽啊?比如……比如麒麟、龙什么的?”

  明遥和薛楚楚立刻满脸兴奋、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在我看来,那是一个徒有其表,内里却比这里更为黑暗的世界,没什么值得你们憧憬的。”凤不鸣说。

  明逍&薛楚楚:“……”

  “你刚刚说寻求庇护,是有人想要害你?”吴天问完,见凤不鸣轻轻点了一下头,遂追问:“是指天机阁?”

  凤不鸣点头,“是。”

  虽然白玉衡已经离开天机阁不短的时间,但此时众人还是不约而同地看向白玉衡,目光中还隐隐带着对天机阁的谴责。

  白玉衡敛了下眼眸,抿了唇,重又抬眼问道:“天机阁,为什么要害你?”

  凤不鸣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明逍。

  “大家一路同行至此,我想,凤公子愿意对我说的,对这几位,也没什么不可说。”明逍说。

  凤不鸣闻言略微垂眸沉默片刻,抬眼道:“因为我是凤凰。”

  其余几人显然还是不懂。

  “天机阁‘神君’想得到我,以求长生不死。”凤不鸣语出惊人。

  众人:“……”

  明遥咽了一口唾沫,环视一周,觉得还是自己可以“童言无忌”,遂开口问道:“真的可以长生不死?”

  凤不鸣转头淡淡看了少年一眼,点头。

  众人俱惊。

  “吃你的肉……还是喝你的血?”薛楚楚忍不住问。

  凤不鸣偏头微微一笑:“这是秘密。”

  众人沉默,而后看向明逍。

  明逍:“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诸位,可是祈盼长生?”凤不鸣问。

  刚刚似乎露出长生渴望的薛楚楚急忙摇头,“我活着,是不忍辜负我父兄、师姐们的苦心,是为了肩负起掌门之女的责任,将被困于昆仑受苦受难的蜀山弟子救出。我若是怕死祈盼长生,也不会带你们来这种鬼地方……”

  从最初的紧张中缓和下来,薛楚楚已经又开始冻得牙齿打架,说到后来已经有些口齿不清。

  “我、我只是好奇,绝对绝对没有害你以求长生的心思!”

  “我也是我也是!”明遥也急忙道,“就是好奇。为了长生而伤害别人什么的,我要是真这么干了,我哥一定不会要我这个弟弟了。”

  明遥说罢,又撒娇地一头靠进明逍怀里,扬起小脸儿冲他哥笑得乖甜。

  明逍拍拍他的小脑袋,给他一个赞赏眼神,明遥就腻歪歪地伸手环抱住明逍腰身。

  “既然如此,凤公子何以随我们一同来昆仑?”吴天不解。

  他听明遥说了那天凤凰美人在“锁妖塔”里施放的大术法,又感应到凤凰美人体内的磅礴灵力,本以为“易碎花瓶”只是凤凰美人用以伪装自己的假象,而明逍是知晓凤不鸣真实实力的,带他来,是带来一个强大帮手,却不想,对方不仅真是“易碎花瓶”,还是天机阁的重要猎物。

  不得不说,他这个逍弟是真的很会戳天机阁的肺管子。

  或者说,很会作死。

  只是,既然明逍答应庇护凤不鸣,又何以带着他来“小灵山”昆仑?这不是送货上门吗?

  “是我央求明公子带我来的。”凤不鸣说。

  除明逍外的其他几人面露疑惑。

  “我有……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确认的事。”凤不鸣说。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

推荐小说

  1. [古代言情] [以身为饵]冥王深陷反派温柔乡【完结】
  2. [古代言情] 蒙尘珠【完结】
  3. [古代言情] 诡异融合【完结番外】
  4. [古代言情] 只想做普通人【完结】
  5. [古代言情] 荆棘玫瑰【完结】
  6. [古代言情] 战神跌落神坛后被标记了[ABO]【完结】
  7. [古代言情] 找错反派哥哥后【完结】
  8. [古代言情] 我直播算命爆火【完结番外】
  9. [古代言情] 一生一世一浮屠【完结】
  10. [古代言情] 竹马小夫郎【完结】
  11. [古代言情] 重生成帝王的掌心宠【完结番外】
  12. [古代言情] 情杀仇【完结番外】
  13. [古代言情] 修真界幼崽求生指南【完结】
  14. [古代言情] [星际]上将的崽崽竟是人外触手系【完结】
  15. [古代言情] [穿书]帝师为后【完结】
  16. [古代言情] [穿书] 撩了疯批反派后我跑路了【完结】
  17. [古代言情] [穿书] 师尊,您徒弟还没开窍呢【完结】
  18. [古代言情] 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完结】
  19. [古代言情] 雌君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完结番外】
  20. [古代言情] 大师兄选择去修无情道【完结番外】
  21. [古代言情] 小夫郎是赚钱能手【完结番外】
  22. [古代言情] 星际大佬氪金养我【完结番外】
  23. [古代言情] 只为在盛世秀恩爱【完结】
  24. [古代言情] 一只狐狸【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