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扫了眼四周一个个紧贴在一起的篮子。
老实说, 有那么，那么一丁点，他这个雇主口中, 即将被寄送这些蘑菇的对象。
就在他心中升起这丝微妙的担心时，他耳边响起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当然, 我们会喝到新鲜的蘑菇汤。”
“……”
好好的青年,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致命”蘑菇汤呢？
降谷零满脸写着抗拒。
察觉到这点，见雀稍作思考, 接着凑近问道：“安室君，你是否认为……”他抬了抬手中的篮子, 随着篮子的晃动, 呈粉末状的蘑菇孢子飘荡了一下，“我们辛苦挖掘的蘑菇有毒？”
“我不好说, 不过这些蘑菇……毕竟都是野生的。”
见雀眨了眨眼睛, 随后迅速拿起一朵蘑菇咬了一小口。
“先生！”降谷零想要阻止, 伸手伸得极其之快, 但即使已经如此之快了，也只碰到了一团带着凉意的空气。
眼看这个青年已经将那一小口蘑菇吞咽了下去，他僵着脸，慢慢放下了同样有些僵硬的手。
“你看, 我没有中毒。”
“……野生的蘑菇至少需要煮熟。”
捕捉到那丝隐隐的怒意，见雀略显惊讶地问道：“安室君，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 降谷零的手指动了动,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并不固执, 我搜集过资料，这种蘑菇确实不算有毒, 这种蘑菇的毒性最多只能起到助眠的效果。”
说着，见雀垂眸，微微勾起嘴角：“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蘑菇有益于健康。”
助眠？确定不是被毒晕了？
而且哪门子的有益于健康？
虽然心中吐槽的欲望越发强烈，但考虑到这个青年目前活蹦乱跳，降谷零最终颇为无奈地转移了话题：“您是打算将这些蘑菇寄送给清里住持吗？”
见雀点头：“有他，不过不光有他，还有其他朋友。”
“看来您的朋友很多。”降谷零若有所思。
见雀跳过了这句话，说起了突然想要寄送的原因。
——清里住持经常将自制的茶叶寄送过来，所以他打算回礼，既然打算回礼，干脆全部寄送。
“我想他们会非常高兴。”在见雀说完后，降谷零如此说道。
当然，他心中全是吐槽，并且由衷希望他们扛得住那种“微弱”的毒性。
“我想也是。”
说着，见雀转过身，降谷零随即跟了上去。
院中寂静无声，花株悄然绽放，迎着微凉的夜霜，踏着清冷的月色，他们来到了后门。
在踏上碎石小路的刹那，降谷零背上无端升起了一股凉意。
寒风吹过，他往前几步，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扭曲的枝丫、发黑的叶片、隐没于暗处的花株，这里的月色莫名苍白，将小路两边的树木和花株衬得阴森可怖。
“安室君。”
背后响起的声音让他心头一紧，随后又立刻反应过来，在反应过来后，他转身看去。
只见眼前的青年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怔愣了几秒之后，他连忙凑近问道：“毒性发作了吗？”
随着话音落下，在诡异的沉默中，可怖的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那种蘑菇真的没毒。”见雀幽幽道。
脸色苍白，他本来就苍白，至于病怏怏的样子，他一直也没有健壮的身形，只是加上些许助眠的效果，他此时有一丁点困倦而已。
降谷零尴尬地笑了笑，默默放下了抬起的手，他正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今天晚上，”见雀闭了闭眼睛，“就到此结束吧。”
难得这么困倦，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那种蘑菇或许有毒，但确实有益于健康，至少有益于他的健康，他需要改正一下熬夜的习惯。
不，不是需要，而是必须。
除开熬夜的习惯，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爱好，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熬夜。
健康倒是其次，忽略表面的瘦弱，他实际相当强壮，他之所以必须改掉熬夜的习惯，主要是因为熬夜容易导致掉发。
然而，不管事实如何，在降谷零眼中，见雀已经极其虚弱了，只是强行挺直腰杆伫立在这里。
如果没毒……
降谷零表面平静，心却微微沉了下来，只觉得脑子里一片乱糟糟，他有些担心眼前的青年生了某种难以治愈的病。
这份担心并非全无来由。
昨天，在走廊里，他看到对方拿着匕首，神情寂然地不断抚摸，一副准备当场自裁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先生，我听过一个说法，如果房中摆放匕首，就很有可能招致祸患。”
匕首？祸患？困意稍稍褪去，见雀有些困惑地问道：“你在哪里听到的说法？”
他不是很想扔掉那把匕首。
昨天，作为购买白布的交换，陀艮吐出了一把匕首，因为那把匕首符合他的审美，他对着夕阳把玩了很长时间。
“朋友说的。”降谷零道。
“朋友？”见雀不禁升起了几分兴趣，“我还是第一次在你口中听到‘朋友’这两个字。”
降谷零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跳过了这句话：“我这个朋友有个女友，为了和女友有共同话题，他特意准备了许多话题，这个说法只是其中一个，具体的来源我也不怎么清楚。”
此时此刻，遥远的东京，正在懊恼今天没有求婚成功的伊达航莫名打了个喷嚏。
“你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降谷零微怔，随即摇头道：“我的朋友中，只有他交了女友。”
最有可能恋爱的，目前已经殉职了，其他两个暂时也没有这个可能性。
一个和他一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至于另一个……
他想起他们互殴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对那段时光的怀念，那个家伙倒是没有这么严重的生命危险，不过他想不出那个家伙会爱上哪种女性。
“安室君。”
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抬眼看向见雀，静静等待下文。
“如今是科学的世界，”见雀瞥了眼脚边不断翻腾的黑雾，随手调动咒力驱散了这片黑雾，“在科学的世界里，没有这种迷信的说法。”
“……”
你说得很对，但和迷信无关，这只是防止你自裁的借口。
降谷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只能无奈点头，示意知道了。
见雀弯了弯眉眼，接着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了某棵树木旁边。
“安室君，晚安。”
“……晚安。”降谷零回道。
而后，望着那道，渐渐被黑暗吞没的身影，他只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他和这个原本以为的“魔鬼”之间似乎越来越像朋友了。
看了看四周，放好篮子之后，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再次看了看四周，随后循着这股味道，穿过零星分布的花株，来到了这条小路尽头、靠近庭院外围的位置。
那里长着几株开得极艳的山茶。
在来到这个位置的刹那，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这股味道，这股味道……
血液。
半个小时后，手上沾满泥土、神色有异的降谷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那里，那几株山茶所在的位置，发现了还算新鲜的血液，不过没有发现与之对应的尸体。
血液啊，还算新鲜的血液，看上去也不像来自动物，难道说“魔鬼”终究无法变成“天使”？
抱着复杂的思绪，他走进了盥洗室。
…………
两天后，清晨。
在睁开眼睛后，看着某个正对自己的臀部，见雀习以为常地发动术式，将白团子和白团子的小枕头打包送到了门外。
然后，在“咚咚咚”的啄门声中，他像是听不见似的穿好了衣服。
“开门，啾啾，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啾啾啾，我下次真的不会那样睡觉了！”
稚嫩的声音回荡了一阵，接着在某道矮胖的影子，倒映在门上的时候，戛然而止。
见雀满脸平静，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他知道是陀艮带走了白团子，或者说白团子自愿被陀艮带走了。
“这条，还是这条呢？”
看着眼前悬挂着的围巾，他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他正在挑选外出的围巾，在请教了几个清里住持介绍的医生，并且学习了相关的知识后，他今天打算过去解决柯南身上的咒灵。
如果任由那只咒灵继续生长，柯南很有可能会失去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情况，柯南不愿意见到，他也不愿意见到，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感觉很好。具体哪里好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吧。
紧接着，在拿起某条围巾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他忘记告诉降谷零了。
想到这点，他松开手，拿出手机，在思考了几秒后，给降谷零发了条简讯。
【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今天有事外出，不用准备我那份早餐。】
对方回得很快。
【您客气了，我今天正好也要外出，不知道我们是不是顺路，我需要购买几件春季的衣服。——降谷零】
这是……想和他一起？
迟疑两秒，他回了句“医院附近应该没有合适的商场”。
第二百零一章
这次的回复, 和之前相比，明显没有之前快，直到将近一分钟后, 他才收到了对方的简讯。
【您也生病了？——降谷零】
也？他微微垂眸，神色不明地, 用食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着。
今天的卧底君, 又想做什么呢？
抱着这个疑问，大约五秒过后, 他输入了他的回复。
【没有，有个朋友住院了, 我只是过去看望一下, 安室君，还有谁生病了？】
接下来, 通过简讯, 在得知降谷零发烧后, 在带上对方没有太大影响的基础上, 由于好奇对方是否真的生病或者别有目的，他原先订定的单人出行最终变成了双人出行。
出租车，车内，后座。
“安室, ”见雀偏过头，看向身旁戴着黑色口罩的青年，“我突然想到, 你今天发烧, 竟然还想外出购物吗？”
“说是发烧, 其实只是有些热度，如果不是正好顺路, 我也懒得特意过去看病。”
说着，口罩下，发出了闷闷的笑声，其中似乎带着自嘲的意味：“我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做事越来越乱七八糟了，昨晚连关个窗都关不好。”
见雀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抬起自己的左手，侧身将左手伸向了位于他右侧的青年。
而此时由于发烧，稍稍有些昏沉的降谷零，在额头感受到那份冰冷的瞬间，连带着眼尾那抹没有睡好产生的红晕，那丝纠缠了他许久的昏沉之意当即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惶恐，是紧张。
这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昨晚确实没有关好窗，不过不是无意，而是有意。
夜深露重，又地处森林，他当时在后门停留太久，一洗完澡就发现他发烧了。这种事情不是很好解释，毕竟看着比他弱上不少的雇主同样吹了风，所以他只能想方设法掩盖他发烧的真正原因。
原本没有关好窗这件事情，只是掩盖真正原因的借口，但无巧不成书的是，他的雇主打算外出，而且还是前往医院。
正好，相当正好，他对“魔鬼”尚且抱有疑虑，他因此顺势在简讯中说出了发烧的事实，并且借助这个事实隐晦地提出了同行的请求。
然后，随着他的心跳渐渐平静，他看向已经收手、重新坐正的见雀，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他这个雇主今天有些奇怪。
“先生，您刚刚……？”
“我担心你耽误自己的身体，所以看看你有没有说谎，抱歉，稍有冒犯。”
听到这句话，他的脑子、他的思维僵了下，这句话说得极其坦然，就像是真的满怀担心一样。
很快，他清醒过来。
对，没错，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他这个雇主换了身衣服跟换了种性格似的。
在他的印象里，见雀原本也会说关心的话，只是那些话永远带着疏离，更像是出于礼貌的客套话，绝对没有此刻说得这么真诚。
而且，更为奇怪的是，一个平时抗拒身体接触的人，竟然会突然伸手碰触他的额头。
即使这是为了试探他，也实在有些过于奇怪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开口，决定在对话中寻找答案。
“先生，”他凑近，见对方没有抗拒，抱着试探底线的心理，他直接越过了座椅中间，接着又在对方的注视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前面的司机，“您那个朋友……生了什么病？”
“安室，太近了。”
在诡异的停顿过后，他听到他的雇主继续说道：“我不习惯这样。”
这个停顿……
他接受过训练，心理素质极强，虽然脑中思绪繁杂，心中情绪也翻腾不已，他表面还是装出了最为合适的样子。
——满怀歉意的样子。
“请您原谅，我一时没有注意。”
在说话的同时，他迅速回到了他原先所在的位置。
“安室，不用这么客气，”见雀微微勾起嘴角，墨镜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恶劣的逗弄的兴味，“对了，关于他的病，他的病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不需要说悄悄话。”
此时此刻，他心情不错，精神也不错，很有闲情逸致表演一下多重人格患者。
降谷零对此一无所知，听到这道和平时相比，似乎活泼了许多的声音，他强压下心中那股微妙的感觉，用稍稍有些疑惑的语气问了句：“那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呢？”
“眼睛，”见雀侧身面向降谷零，隔着遮挡效果极佳的墨镜，抬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寄居了相当可怕的生物。”
这是……夸张化了吧？
哪有寄居在眼睛里的、相当可怕的生物。
听着这种说法，虽然并不相信，降谷零还是配合地说道：“我倒是孤陋寡闻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没错，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奇怪的事情。”
这句话来自他们前面的司机，一个梳着三七分、大约三十岁上下、略显富态的男子。
在见雀回应前，那个司机率先接过了话茬。
“看来你遇到了某些奇怪的事情，”见雀收回目光，重新坐正了身体，“如果不介意，可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
真是见鬼了。
降谷零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见雀的侧脸，他这个雇主今天怎么这么热心？
“哎呀，小伙子，谢谢你，”司机话中透着强烈的郁闷，甚至夹杂了几分愤怒，“不过你应该帮不上忙。”
“你可以说来听听。”见雀道。
“你真的帮不上忙，你旁边那个小伙子估计也不行，”司机深深地叹了口气，“两个看着都弱不拉几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那个家伙一拳。”
见雀&降谷零：？
由于习惯了这种说法，在短暂的无语过后，见雀跳过了这个话题：“你说的‘那个家伙’指的是哪个家伙？”
而降谷零则满头黑线。
哪种才看着不弱？像伊达班长那样的吗？
“额……算了，告诉你们好了。”司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一句话“伤害”了两个人。
接下来，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大嗓门没有停过，将他遇到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他家隔壁原本有对夫妻和一个孩子，自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半年前去世后，因为看那对孤儿寡母可怜，他时常过去帮助他们，而他们也经常回礼。
如果一直这样，倒也相安无事，偏偏发生了一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事情。
最初的最初，是那个孩子眼神凶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之后，渐渐地，那个孩子做的事越来越过分，包括但不仅限于半夜持刀砍门、在他下班路上摆放一排排钉子。
前天发生的事情更为可怕，那个孩子在他过去，帮忙修理水管的时候，将他拖到阳台狠狠教训了一顿。
修理水管的他无缘无故被“修理”了一顿。
听完，降谷零看了眼见雀，随后带着浓浓的困惑问道：“你说的那个孩子多大年纪了？”
“不多不少，”司机指了下副驾上的礼物盒，手臂上遍布青紫的痕迹，“他今天生日，正好十四岁整。”
十四岁？在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番司机后，降谷零颇为委婉地说道：“其实你可以选择还手。”
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相比，这个司机的体型绝对称得上壮硕，没有理由被教训到只能求饶的地步，除非打心眼里不愿意伤害那个孩子。
“还手？还手也得能还啊！”
说着，司机开始大吐苦水，和降谷零想的不同，和愿不愿意伤害无关，他话里话外都是打不过的意思。
在司机喋喋不休的吐槽中，他们所在的车辆来到了那家医院门口。
在下车前，见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此时口干舌燥、倾诉欲望却只增不减的司机，并且声称可以解决司机的问题。
“先生，那张名片……”降谷零面露迟疑之色，他隐约看到那张名片上是四个字的名字。
“那不是我的名片。”
“诶？”
“这件事情，不适合我处理，”站在医院门口，见雀插着口袋说道，“那个孩子让专人处理更好。”
他喜欢乖巧的类型，比如柯南那种乖巧懂事的孩子，他还没有清闲到有空了解那个孩子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专人。降谷零无声地默念了一下。
“安室，快进去吧。”见雀道。
降谷零回过神，眼中透着疲倦，一边抑制困意，一边开口问道：“您不进去吗？”
在询问的同时，他不禁扫了眼那只手，他此刻非常需要“冰镇”几秒。
因为对“魔鬼”尚且抱有疑虑，他昨晚思考到了半夜两三点，在没有充分休息的前提下，他的发烧似乎更加严重了，整个脑袋包括眼部都是热热的状态。
“门口距离那里有点远。”
有点……远？他开始思考，试图用此时有些迟钝的脑子理解这句话。
然而，就在他没有想出答案、抬头准备询问见雀的时候，他发现那道穿着浅棕色大衣的身影不见了。
意识到这点，他连忙环顾四周，但那道身影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出现在视线中的都和那道身影无关。
第二百零二章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 他发送了简讯，又拨打了电话，但如同石沉大海, 没有半点回应。
迫于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走进医院看看。
——看看那个青年在不在里面, 以及他原本以为无需治疗的发烧。
他感觉, 他的脑袋正在“燃烧”。
这家医院占地面积不小，在其中稍稍绕了绕后, 由于火势似乎越烧越旺，他最终放弃了寻找那个青年的想法。
他需要解决他此时的困境。
半个小时后, 拿着医生开具的处方, 降谷零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想挂水，迅速退烧, 医生不同意。
虽然知道很难挂上水, 但他没想到那个医生那么“铁石心肠”, 他都已经编造了那么可怜的身世了, 那个医生依然坚持随便挂水对身体不好。
头疼。
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他轻轻揉了揉眉心。
希望吃了药，能立刻退烧吧，组织中的确备有各种见效快的注射类药物, 但区区发烧也实在没有必要冒险回去注射。
不一会，一楼大厅内，就在他问护士要了杯水, 刚刚就着水咽下药的时候, 他身后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安室, 你竟然背着我偷吃。”
“咳，你, 咳咳……”他转过身，一开口就呛到，最后呛得脸都红了。
“你这是在因为愧疚紧张吗？”
当然不是。他想这么回答，但就在他出声前 ，柜台旁边的护士突然说道：“你真是的，人吓人，吓死人，你的朋友正在吃药呢。”
他们此时距离柜台不远，这样的距离称不上安全，如果眼前的青年想对那个护士不利……
意识到这点，他心中一紧，脸上的血色，当即褪去了几分，刚想挡在那个护士身前，就听到对方带着笑说了声“抱歉”。
“先生？”
见雀收回目光，看向降谷零，接着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一副似乎见了鬼的样子？”
“没事，”降谷零紧了紧握着一次性水杯的手，神态自若地说道，“我原本以为您已经回去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会，一起出来，一起回去。”见雀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如同冬日暖阳，没有那么灿烂却足够温暖。
看着眼前的笑容，降谷零怔愣了片刻，他认识的见雀没有这样的笑容。
然后，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移了话题：“您的朋友还好吗？”
他十分好奇见雀刚刚的去向。
“痊愈了。”
“您不是说……他的眼睛里有只可怕的生物吗？”
“我做手术把那只可怕的生物去除了。”
“？”哪门子的手术？？降谷零满脸问号，本来就懵圈的脑子越发懵圈起来。
见状，见雀歪头，作无辜状。难得说真话，竟然不信他，下次还是继续说假话好了。
“好了，”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现在时间不早了？降谷零迟疑了一下，接着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对了，安室，医生怎么说？”
“他说没事，”他看向正插着口袋行走的见雀，险些撞倒自右侧跑来的孩子，在扶好那个孩子后，他稍稍加快脚步，跟上见雀，继续说道，“他不让我挂水，只给我配了几颗退烧药。”
见雀的脚步顿了顿：“你为什么想要挂水？”
“好得快，然后，工作。”降谷零道。
“这倒也不用，”见雀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我不是那种‘黑心老板’。”
或许不是，不过在那个医生那边，已经是得不能再是了。降谷零在心中默默说道。
他们距离柜台不远，距离大门当然也不远，毕竟柜台正对着大门。
很快，他们走出了医院，随后在外面的边道上，看到了一道身上缠了很多绷带的身影。
在视线交汇的刹那，松田阵平当作没有看见，转移视线看向了他身旁的青年。
“好久不见。”松田阵平抬起并挥了下自己缠满绷带的手。
“好久不见，你的伤……”见雀走上前，打量了几眼，“已经能够出院了吗？”
松田阵平笑笑：“小伤而已，住什么院，我自己申请的出院，我不怎么习惯医院的氛围。”
其实和医院本身的氛围无关，主要是因为总有记者偷溜进来，他警告了三四次都没用。
再加上时不时来个粉丝，十分影响他休息放松，为了不让院方和警方难做，他就收拾收拾直接回家了。
他身上的伤看似非常严重，实则没有严重到必须住院，回家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只要每隔几天到附近的医院换个药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或者说巧合，他的内脏竟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哦——”见雀拖长了音调。
“等等！”
预感不妙的松田阵平连忙阻止，生怕见雀说出什么气人的话，他身上的伤还疼着，越气越疼。
阻止之后，在见雀的注视下，他看向了见雀身旁的降谷零：“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他当然认识降谷零，但由于他们是同期的缘故，他隐约知道降谷零在做某个绝密任务。
众所周知，绝密任务需要隐藏身份，在这种需要隐藏身份的情况下，他身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又怎么可能当场叫破降谷零的身份呢？
“我是安室透，”降谷零神色自然，态度镇定，毫不慌乱，“你叫我安室就好。”
然而，与他表面的镇定不同，他此时内心有些慌乱，这份慌乱和松田阵平无关，他向来清楚对方有多么机警，他清楚地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暴露他。
这份慌乱，来自一个事实。
见雀和松田阵平认识，而且看上去关系不错，这就意味着那道电视上的身影真的是见雀。
魔鬼不会冒险拯救警察。
会做这种事的，只有怀揣善良、心存正义的天使。
他怀疑的魔鬼，其实是披着魔鬼皮的天使，他没有证据却一直怀疑的天使。
仔细想想，他怀疑的那些事情，他的确没有亲眼见过，而且抛开那份淡淡的疏离，见雀待人接物非常非常友好。
在目前这种虚弱的状态下，这个打破了他固有认知的事实，让他有些慌乱、有些想要逃避。
“安室，你好，”松田阵平扫了眼那家医院，他预约换药的时间快到了，但他想知道见雀和降谷零认识的原因，“我是松田阵平，你可以叫我松田。”
降谷零点头：“松田。”
在点头的同时，他刻意收紧目光，凝视着松田阵平，避免看向见雀所在的方向。
此时此刻，在发烧造成的热度，以及那份慌乱的双重作用下，他的脑子比浆糊好不了多少，为了避免不知不觉之间暴露什么东西，他决定尽可能地减少跟见雀对话的次数。
这时，松田阵平终于注意到了，降谷零的眼神似乎略显迷茫。
他皱起眉头：“安室？你看上去……”
“他发烧了。”见雀道。
被抢答的降谷零顿了顿：“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意思是他目前无法配合，希望松田阵平不要试图打探。
“注意休息，祝你早日康复。”松田阵平道。
降谷零点头：“谢谢，我会的。”
稀松平常的交谈之下，涌动着只有他们两个能感受到的深厚情谊。
“长门，安室，我先走了，我预约了换药。”
“再见。”
“再见。”希望能再次跟你讨论拆弹技术。降谷零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在目送松田阵平走进那家医院后，见雀和降谷零一边行走，一边闲聊起来。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松田先生。”
“新闻上吧，前段时间，电视上一直在播报。”
“什么？！”
“嗯？怎么了？”
“以您的身份，真的会和警察交朋友吗？”
怀疑他别有用心？见雀停住脚步，微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身份，唯一的身份也……”
说笑之间，他蓦地僵住了，眼珠开始左右晃动，并且是高速的晃动，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三秒，而就在停止晃动的瞬间，他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
“安……室……”
吓吓你。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电关火石之间，面对这种古怪的状况，降谷零只好给了个手刀。
而看似遭到手刀“攻击”、实则操纵气流全部挡下、完全没有感受到头晕目眩的见雀，在降谷零面前稍作迟疑才缓缓向后倒去。
他应该晕倒吗？
正常来说，或许应该？好吧好吧，他晕倒了。
降谷零不知道见雀的内心想法，他抱着这个瘦弱的青年，一时间心情复杂，又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他的理解，这个青年刚刚是在求助，请求他帮忙控制自己，他已经做出了他认为最为正确的选择。
只是……
他看向怀中的青年，看了眼那截苍白的、脆弱的脖颈，脑子里不禁冒出了一个问题——
他现在要拿对方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眼四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经过，即使他现在将对方带走，交到公安或者组织手中，也没有暴露在赛巴斯面前的风险。
赛巴斯今天很早就出门了，他不知道具体前往了哪里，但赛巴斯应该不知道他们一起外出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感受着手上微弱的起伏，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做那种事。
公安没有要求他“绑架”，交给那边也不一定有用，毕竟那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青年的犯罪事实。
而像黑衣组织那样的地狱，在对方高度疑似善良正义、作恶都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更加无法做到将对方送进地狱。
扪心自问，他下不了手。
此时此刻，他是公安的降谷零，不是组织的安室透，更不是组织的波本。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拢好那条有些松散的围巾，接着小心地将见雀背到了背上，他打算带见雀到一个适合休息的地方。
第二百零三章
呼——呼——
窗户半开着, 两片窗帘如同翅膀，不断向窗外向天空延展，似乎想要挣脱囚笼飞往自由的方向。
降谷零趴在桌子上, 看着那两片窗帘发呆，抗不住药物的影响, 他睡了一会, 但现在醒了。
这间房间是一所老年大学的教室。
说是大学，其实类似活动场地, 这所大学包括这间房间的看管松懈得可以。
轻松避开视线，他偷偷溜进来, 将教室里的桌子拼了下, 再将那个青年放到了“拼接床”上，他自己就仅仅趴在那个青年身旁睡了一会。
“安室君。”
他心中一紧, 随即抬起头, 对上了那副墨镜, 就像是之前一样, 因为他们此时的距离很近，他隐约能看到墨镜下眨动的眼睛。
“谢谢。”
看着眼前坐着的青年，或许是阳光正好，暖意软化了心房, 他放松下来，温和地说道：“不客气。”
“这么干脆？”
他愣了下：“什么？”
他此时已经退烧了，偏偏这个青年说的话让他有种雾里看花甚至还在发烧的迷糊感。
见状, 见雀低头笑了笑：“你知道我在谢什么吗？”
“我带您过来休息？”稍作思考之后, 降谷零如此说道。
见雀摇头：“谢谢你没有擅自摘下我的墨镜, 如果摘下了，我会睡不好。”
他刚刚算是浅眠, 但就算是浅眠，暴露在光亮中，他也会睡不好。
降谷零再次愣了下，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他依然温和地说道：“不客气，您不怪我摘下了帽子就好。”
“睡觉本来就需要摘下帽子。”见雀道。
这样的回应没有出乎降谷零的意料，毕竟眼前的青年知礼守礼，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存在。
众所周知，在平躺的状态下，帽檐这类东西的存在会导致不适，他因此摘下了那顶帽檐颇大的帽子。
“那就好，”他看了眼那抹漾在嘴角的笑意，接着有意无意地问了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
不按常理出牌？降谷零顿了顿，随即将已经到达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原本以为这个青年会说“没事”之类的话。
在那样回答的基础上，他甚至已经备好了套话的话术，眼下他备好的话术全部被打回了原形。
不过……这样回答，或许也是好事，这样的回答很有可能意味着这个青年想要吐露心声。
想到这里，他离开座椅，站起身说道：“我的嘴很严，即使不死也很严。”
见雀显然听过那句“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领会到降谷零的冷笑话，以及隐含于其中的意思，他不禁发出了一声轻笑，旋即开口回应：“我相信你。”
才怪。
相信？相信不了半点，他准备胡编乱造了。
“我也相信您。”降谷零突然冒出了一句。
见雀：这是虚情，还是假意？
默默吐槽着，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不过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说完，他沉默着，跳下桌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在降谷零的注视下，慢慢走向了那扇半开着的窗户。
在站定后，他趴在窗口，随手摘下墨镜，眺望着远方的风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做就能做，也不是我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降谷零微微垂眸，思绪不禁飘远了一瞬，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做降谷零，做一个正义的警察，但为了公众和国家的利益，他需要乃至必须踏入泥泞的沼泽，即使那片沼泽会吞没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身不由己，和他相信与否，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为什么要跟他说最好不要这么做？
“安室君。”
“请说。”降谷零回过神，看向那道身影，并朝着那道身影走去。
“那份责任感每时每刻都在刺痛我。”
“……我不明白。”
“受到那份责任感的驱使，我或许会做出‘断舍离’之类的事情，我恐怕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听到这话，降谷零微怔。
“你们”？哪个“你们”？他和赛巴斯？还是说更广的……
他皱着眉：“您是指社会责任感？”
“社会责任感？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更为准确的说法是——”见雀转过身，歪头凝视着降谷零，“因为能做到，所以要负责。”
今天又是努力给自己编造人设的一天呢。
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只是，负责啊，”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之时，眼中又是怅惘，又是难以触及的遥远，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脆弱，“我实在做不到完美，不是或许，而是必定，我必定会做出‘断舍离’之类的事情。”
在飘扬的、白色的窗帘间，眼前的青年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散，化作风中的灰烬或者烟尘，和那两片窗帘共同飞往自由的方向。
看着这样的场景，降谷零不禁想要抓住对方，所幸他的理智制止了这个想法，他和对方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您打算做什么事？”
“毁灭、重启。”
“啊？”因为这种中二的发言，降谷零一时没有绷住，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顿了顿，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他将虚虚握着的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下：“那个，先生，您说的‘毁灭’与‘重启’，针对的是哪个对象呢？”
“我自己也不清楚，”见雀神色淡淡，刚刚的小插曲，似乎完全没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安室君，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就在那家医院门口。
降谷零暗自忌惮起来，他不清楚见雀是否故意，以及是否知道了他和松田阵平的关系。
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警校内部存在……
当然，除开这种可能，也不排除这是真话。
见雀之前那种古怪的状况，根据他脑中的知识来看，他怀疑是人格切换的前兆，精神问题，不乱才怪。
人格切换、精神问题……
那个更为活泼的状态难道是其他人格？
如果存在其他人格，其他数个甚至数十个人格，那对松田施以援手的又是哪个人格呢？
想到这里，他顺势询问：“您还记得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向我劈来的手刀。”
沉默两秒，他略过这件事情，换了种说法问道：“忽略手刀呢？”
“不清楚。”见雀道。
见降谷零还想询问，他补充了一句：“安室君，聊些轻松的话题吧，我现在脑子里真的很乱。”
不管是真是假，向来识时达务的降谷零，直接放弃了这个打探的机会，改口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在半个小时前，他收到了赛巴斯的简讯，简讯的内容是询问他所在的地方。
面对那条简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没有主动说出他和见雀一起外出的事情，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复了一句“正在医院看病”。
他今天发烧了，一时忘记说起，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您要是打算现在回去，我就给赛巴斯前辈发条简讯。”
“嗯？”
“以便赛巴斯前辈准备红枣茶。”
“那就现在吧，不用准备太多，一壶足矣。”
说着，见雀迈开脚步，走向了那扇木门，而在迈开脚步的同时，他收起那丝若有若无的脆弱，恢复了平时那副带笑却疏离的样子。
“好的。”降谷零边编辑简讯边跟了上去。
在走出那间教室后，在一条又一条的阶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轻松”的话题。
“先生，真没想到，您竟然会认识警察。”
降谷零试图探明见雀背后的组织已经将警校渗透到了哪种程度。
很久之前，在见雀说出“听到”和“看到”的那天，他就坚信警校内部存在“窃听”和“偷摄”的内鬼。
他原本以为见雀或者见雀背后的组织，想要通过渗透警校达到掌控整个公安系统的目的。
现在看来，见雀本身应该没有那样的图谋，他暂时将这个图谋全部安在了见雀背后的组织头上。
在警校内部安插内鬼，总不能只是出于无聊吧？
“警察？”见雀拿出口袋里的墨镜，在用湿巾与纸巾，轮番擦了擦后，他戴上了墨镜，“你是说松田警官？”
降谷零点头：“松田阵平。”
“不只松田警官，”见雀瞥了眼降谷零，“还有其他警官，不过和松田警官相处起来最为舒适。”
这是真话，的确最为舒适，松田阵平那副，努力克制怒火的样子，看上去真的相当有趣，给他略显枯燥的生活带来了“快乐”。
“其他警官？”降谷零面上不显，心却蓦地一颤。
见雀插着口袋，神色平静，语气平和：“东京的案件太多了，随随便便就能遇上，那几位警官都是在现场偶然认识的。”
听到这话，降谷零稍稍放松，微笑着表示深有同感，和其他偏远地区相比，东京的案件实在是太多了。
“安室君，这些事情暂且不提，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请说。”
“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赛巴斯。”
在说话的同时，见雀在心中纠正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赛巴斯。
降谷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我不是不想答应，我只是很难对赛巴斯前辈说谎。”
“这样啊，”见雀的语气很是柔和，“看来，你们的关系相当不错。”
两秒过后，他停住脚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凑到降谷零耳边说道：“安室君，如果我让他杀了你，以你们目前的关系，你猜他会犹豫几秒？”
第二百零四章
绸缎般柔顺的长发洒落, 一根一根擦过他的耳际，但他没有任何痒痒的感觉，反而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 这头长发和它的主人一样，似是浸过寒冬腊月里的雪水。
听着这道声音, 他的呼吸蓦地一滞, 不禁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时间在此期间过得漫长，不知道过了几秒, 还是几分钟之后，他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道：“至少一分钟, 或者两分钟吧, 赛巴斯前辈还挺喜欢我的。”
耳边响起了低低的笑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你真是自信”。
“只是一两分钟而已, 赛巴斯前辈对您依然忠诚。”他说得镇定, 至于是否真的镇定, 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零。”
他先是愣了下, 而后迟疑地说道：“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说，零秒，”耳边的呼吸渐渐远离，那副熟悉的墨镜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为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寂静的楼道里，笑声逐渐肆意起来, 看着眼前有些茫然的青年, 见雀在心中默默解释了一句：当然是因为能直接操控啊, 只要他不在乎这么做的后果就好。
他操控马甲，做出有违马甲本性的事情, 就很有可能致使贴合度猛降。
而贴合度一旦猛降，他便会面临马甲消失的风险，他在正常情况下不会这么做。
又笑了一会之后，他像是表演变脸似的，突然带着歉意说道：“抱歉，安室君，这只是一个玩笑，没有吓到你吧？”
“……”
你说呢？
降谷零微笑，摇头表示没有，同时越发怀疑这个青年具有精神问题。
那个较为活泼、较为和善的状态，似乎只会偶尔地、短暂地出现一下，这个青年更多时候还是这副温柔，或者说只是表面温柔的样子。
内心是否一致，他不确定，有些时候，连他也对此感到困惑。
“那就好。”
说完，见雀插着口袋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迈开了脚步。在逐渐倾斜的光影中，楼道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呼——
降谷零暗自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蓦然感受到了，粘腻而湿冷的感觉，原来在刚刚的交谈中，他的背部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为什么？
理论上，根据对方的体格来看，他应该可以制服对方，那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恐惧呢？
意识到这点，他皱起了眉头，不禁想要深入思考一下，苦于目前的时机着实不对，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秒过后，他追上了那个青年，而就在他走到对方身旁的瞬间，他听到了一道饱含关心的询问。
“安室君，吃了药，你现在感觉如何？”
降谷零微笑：“很好。”
你要是不这么精分，就更更更加好了，上一秒暗藏杀机，下一秒一室生春，他其实有那么一丁点不太适应。
想到这里，他心情微沉。
如果他想要查清，那个组织在警校内部安插内鬼的目的，他就必须搞清楚这个似乎在那个组织中拥有一定地位、想来比赛巴斯知道更多机密信息的青年什么时候正常。
除开这个目的，还有松田阵平，以及其他同学有没有暴露，他对“都是偶然认识的”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
此外，“正常”，于他有利，即是正常，比如那个较为活泼、较为和善的人格。
但眼下有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他要怎么判断是否正常，要知道如果真的是多重人格，多重人格中可不乏喜欢伪装的人格。
他不是没有见过多重人格患者，那几个患者一个赛一个地擅长表演，将一堆刚出校门的警察耍得团团转。
此时这个看似温柔的人格，在他看来，很有潜力。
麻烦，麻烦啊。心中叹着气，在思考了几秒后，他最终还是决定，以某种比较隐晦的方式，将今天的事情和他的猜测告诉赛巴斯。
赛巴斯十分在乎见雀，他正好可以借助这份在乎，得到某些关于见雀的情报，以便他更快查清他想要查清的事情。
一路上，就在断断续续的闲聊中，见雀和降谷零回到了那座庭院，接着他们在某个小路与小路之间的交叉点挥手作别。
在和降谷零挥手作别后，见雀通过术式的辅助，很快就赶到了他最近常去的地方。
——一处足以容纳数头棕熊共同泡澡的私人露天温泉。
其水引自距离这里两公里外的地热泉眼，出水温度大约在42度上下。
泡着温泉，在升腾的蒸汽，以及丝丝硫磺的味道中，他颇为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同时放松身体靠向了背后的石块。
“咕噜。”
半个小时后，在听到这道声响的刹那，见雀慢慢睁开了那双连眼睫都沾上了蒸汽的眼睛。
“咕噜，咕噜，咕噜……”
同样的声响，不断回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个巨大的“咕噜”后，水面上浮起了一块白布。
“陀艮，白团子呢？”
“噗。”在水面上漾开的阵阵涟漪之间，紧随那块白布浮起的红色，发出了吐泡泡的声音。
他平静地凝视着陀艮。
两秒过后，或许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陀艮伸出平时藏在白布下的手臂，转身指了指自己刚刚浮起的位置。
“……它又卡住了？”
“噗。”
见陀艮点头，见雀一时无话。
引水，自然存在管道，他最近爱上了温泉，而陀艮和白团子则爱上了钻管道。
理论上，因为管道不只一条，这个爱好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也只是理论上罢了。每当陀艮自如地挤压身体钻出管道的时候，那只胖得像球的山雀总会卡在里面出不来。
“笨鸟。”
“噗。”陀艮圆圆的眼睛里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你身上有死亡的气息。”
被发现了。陀艮浑身一凛。
在这片森林里，它碰不到人类，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类了，但今天被那只巨型兔子投喂了两个。
紧接着，意料之中，一声“出去”传来，在听到这声“出去”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它立刻跳出了这处温泉。
看着眼前这只乖巧的咒灵，见雀补充了一句：“吐干净。”
言下之意是吐干净可以再回来，至于陀艮能否领会到这层意思，他不在乎也不想深究。
“噗。”陀艮转过身，缓缓离去的身影，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迹。
看着陀艮离去的身影，见雀重新闭上了眼睛，他的感知中没有白团子的存在，想来白团子卡住的位置距离他很远。
既然距离很远……那就等他泡完吧。
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在地面上映出的光斑逐渐淡化，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万物开始沉寂的傍晚。
见雀在门内昏昏欲睡，陀艮和陀艮头上的白团子在门外昏昏欲睡。
叩叩——
“直接推门就好。”
听到这道略显困倦的声音，赛巴斯迟疑了一下，微微鞠躬行礼：“属下过会再来。”
“不用，进来吧。”
下一秒，在骤起的微风中，眼前的门扉倏地打开，那个坐在矮桌旁的青年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印象里那个，几乎将微笑焊在脸上的青年，此时此刻的神色寡淡到了缥缈，又缥缈到了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地步。
疲惫，甚至……脆弱。
意识到这点，他面色微沉，不由得捏紧了手上的托盘，手指的指节随之发白。
“赛巴斯，这是新的茶？”
青年有些诧异，随即眼中漾开了些许惊喜的意味，这份惊喜的意味打破了刚刚的寂然。
见状，他会心一笑：“抱歉，大人，这也是红枣茶。”
“也是吗？”青年抬手，挥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空气，“我倒的确闻到了红枣的味道，看来你把里面的红枣过滤了。”
稍作停顿，他接着道：“红枣茶，在温泉那边，我已经喝过一壶了。”
“我知道您不喜欢红枣的味道，”赛巴斯听出了青年的言下之意，“这是经过我和安室改良的新品，在功效没有变化的基础上，不管是闻起来还是尝起来，红枣的味道都要弱上不少。”
在改良的同时，安室透日常跟他闲聊，今天跟他聊起了幼时的事情，他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见雀。
因此在安室透提到长大没有带来改变的时候，他颇有兴致地说起了见雀，说出了几个诸如镇静、善良、聪慧之类的形容词。
见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至于其他的，他守口如瓶。
出乎他的意料，安室透反驳了其中一个，而就在他开口询问原因前，安室透却很是不安地改了口。
突然改口绝对存在问题。
不过看着那副不安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没有逼问，暂且放过了安室透。
“赛巴斯，你其实不用改良，不喜欢不代表无法接受。”
说着，见雀发动术式，自墙边的柜架上，拿来了一个较小的杯子，随后示意拿着装满茶水的茶壶、正准备倒茶的赛巴斯将茶水倒进那个杯子里。
第二百零五章
赛巴斯一起端来的杯子太大了, 他不是很想喝太多的红枣茶。
然后，色泽如同余晖的茶水，化作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缓缓进入了那个较小的杯子里。
“你们是怎么改良的？”在微抿了一口，确实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后, 他颇为好奇地询问了一句。
“我们把红枣的果肉……接着和那些配材一起打成糊状, 并且炖煮的时间又延长了一个小时。”
见雀略微沉吟：“听上去似乎……”
赛巴斯会意地接过话茬：“和之前相比，这些做法确实相差无几, ”他脸上的严肃难得褪去了几分，“抛开那些操作和特制的配材, 其实主要是因为放了更多的冰糖。”
咒术师身体较为强健, 没有普通人那么脆弱，以及那么容易患上各种各样的病症, 基本不会受到摄入过多糖分的影响。
既然如此, 这个青年又嗜甜, 那他添加更多的冰糖也没有什么问题。
冰糖能压味。意识到这点, 见雀弯了弯眉眼：“谢谢你们花费心思改良，不过之后不用这么麻烦了。”
赛巴斯心头一跳。
稍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他带着探究的意味问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已经改良得很好了, 到达极致或者将近极致，都没有必要再花费心思改良。”
“原来如此。”赛巴斯暗自松了口气。
紧接着，在看到见雀的穿着时, 他非常自然地放下茶壶, 拿起旁边那条“拉邦绒”的毯子示意了一下。
见雀眨了眨眼睛, 随即点头表示可以。
下一秒，在近在咫尺的呼吸之间, 他被那条毯子好好裹住了。
“谢谢。”
“您客气了。”
说完，赛巴斯稍稍远离，以单膝跪地的方式平视着见雀说道：“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一切，”眼前的青年顿住，目光放空了一瞬，像是思考了一下，“都好，一切都好。”
听到这个回答，赛巴斯皱了下眉，根据他一贯的认知来看，往往越强调什么就越缺少什么。
都好……还是都不好呢？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起身站到了一旁，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他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而正在惦念某棵果树的见雀则开始思考那棵果树的果子是否适合做成果酱。
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了那棵，枝叶繁盛茂密、结满了果子的果树，如果不是赶着泡温泉，以及当时有降谷零在，不便动用术式采摘，他肯定会摘下几颗回家试试。
就这样，一个满腹心事，一个满脑果酱，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只能听到门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与流水声。
过了几分钟，大约五分钟上下，在偏过头的刹那，见雀佯装不解地问道：“赛巴斯，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待您喝完。”赛巴斯回答得很快，就像是随时准备着一样。
矮桌上，茶壶中，尚有过半的茶水，见雀瞥了眼之后，单手撑着脸颊，看向了地板上的光影。
比起之前，或许是云彩挡住了夕阳，这片光影此时有些暗淡，出于闲着也是闲着的心理，他开始在心中描绘这片光影的轮廓。
一个方格、两个方格、三个方格……
与此同时，他随口说道：“不用，你回去休息吧，我喝得不是很快。”
“好的，您也记得休息。”
见雀点头。
见状，赛巴斯稍稍抬脚，准备转身离开这里，但就在转身离开前，他看似随意地问道：“您最近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没有，”见雀微笑，目光温和，如同流淌着的清泉，让见者难以升起恶意，“赛巴斯，不用担心，一切都十分顺利。”
这句和那句“一切都好”又有什么区别呢？
赛巴斯低下头，在某种程度上，一切都往好了想，过于乐观也不是什么好事。
“赛巴斯？”
“属下告退。”
“这个时间，时常起雾，路上注意安全。”
听到这话，低着头的赛巴斯，继续低着头表示了一下谢意，随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几秒过后，看着合上的门扉，见雀微微动了下手指，静置在门扉两边的细纱窗帘当即聚拢，那片原本清晰的光影随之变得斑驳起来。
“还是透光啊，”和之前一样，他依然单手撑着脸颊，不同的是他这次眼中带上了几分困倦，“改天再装两层厚实的吧。”
喃喃着，他又想起果酱，慢慢陷入了充满甜味和香味的美梦之中。
另一边，没有起雾，倒是突然开始下雨，所幸这雨不是很大，在随风飘摇的雨丝中，赛巴斯心中的疑虑越积越深。
终于，在某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天地的时候，他回头遥望了一下来路，随后改变了前进的方向，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冒雨行走了一会之后，推开半人高的篱笆门，在那扇实木门前站住，接着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身体，以及刚刚推开那道篱笆门的右手。
——因为此时正在下雨，那上面缀了层细密的水珠。
至于那个托盘，他已经交给陀艮，拜托陀艮送往厨房，稍微盘算盘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送到了。
他的动静不大，但雨势也不大，些许雨丝罢了，再加上这里清幽寂静，没有其他声音的存在，他的动静还是清晰地传到了门内。
啪嗒——
门开了。
“赛巴斯前辈？”
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清香，伴着水汽疯狂涌入鼻腔，眼前的青年穿着浴袍，一副才洗完澡的样子。
他点头致意，接着顿了顿，略显迟疑地问道：“你这是准备休息了吗？”
“今天看病，医生建议早睡早起，”降谷零将门拉得更开，示意赛巴斯进来，“不过您也知道的，‘早睡早起’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具有很大的难度，我只是理论上准备休息而已。”
赛巴斯目光如炬，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外面正在下雨，您要不进来坐坐吧？”尽管有些困惑，不明白赛巴斯的想法，降谷零依然维持着“邀请”的手势。
两秒过后，赛巴斯说道：“我知道你做事向来妥帖，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你所谓的‘理论’和‘实际’，估计只是为了减少我的歉意。”
“这个，其实……”
“安室，暂且听我说完，”赛巴斯打断了降谷零的话，“我没有打扰别人休息的习惯，现在之所以没有离开……”他遥望了一下他来时的方向，“你这么聪慧机敏，想必你也知道原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降谷零无措了一瞬，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并没有影响到他之后的言行。
他佯装茫然，又佯装为难，大约两分钟之后，他双手扒着门框，探头看了看外面，随后再次示意赛巴斯进来。
而这次，赛巴斯没有拒绝。
哗啦——
窗边，降谷零拧开水阀，用热水器接了点水。
“安室，不用特意烧水。”
听着身后的声音，他颇有朝气地回复了一句：“不仅是为了您，也是为了我自己，生病需要多多喝水。”
下一秒，身后传来了，非常克制的动静。他悄悄竖起耳朵，暗自推测着那个老者的行动。
能听到细碎的的声音。
为了避免声音太大，应该没有选择拉动，而是选择了搬出他放好的椅子，接着又帮他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杂物——
摊开的报纸、没有扎好的面包袋、无聊涂画的白纸和黑笔。
整理杂物。想到这点，透过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看着那条缝隙中自己的倒影，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怅惘的笑容，赛巴斯真的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
或者说，想象中的父亲，他的父亲太忙了，他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见到。
“久等。”给热水器插上电，又顺手擦了下水迹之后，他连忙跑到了赛巴斯身旁。
“没事，坐吧。”赛巴斯道。
降谷零乖巧点头。
这是一张方正的折叠桌，以供他读书看报使用，除开那个靠墙缺失的座位，以及那个接近过道的座位，另外两个座位之间相距很近，他像平时习惯那样坐在了能看到门的座位上。
当然，他也只能坐在这个座位上，另一个座位上此时坐着赛巴斯。
“赛巴斯前辈，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想知道您能否确保我的安全。”
赛巴斯：？
沉默两秒，他平静说道：“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
“您说的‘这里’指的是哪里？”
“大人所在的地方。”
“那如果他想要杀了我呢？”
“做错事，理当受罚，不过要是不严重，我会替你求情。”
“……”
见眼前的青年沉默，赛巴斯想了想，补充道：“他通常不会出手杀人，他的性格很好，或者说，太好了。”
听到这话，降谷零心中一凛，他自动忽略了后半句，“通常不会”意味着这样做过，而他认为正义的赛巴斯对此并无异议。
他面色不变，看似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实则忍不住在桌子下攥紧了拳头。
第二百零六章
在内心深处, 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竟然会接受杀人这种行为, 并且对这种行为没有异议。
甚至……支持。
想到这里，他装作没有发现这点的样子, 依然带着之前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态说道：“赛巴斯前辈, 那位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 当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眼下赛巴斯既然愿意提及几句, 想来得到答案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这个问题……”赛巴斯皱了下眉, 心中稍有犹豫，然而犹豫过后, 他最终还是说道, “你真的不必知道。”
顿了顿, 他又道：“安室, 相信我，大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说着，他微微扬起嘴角，软化了那副严肃的表情, 以便缓解降谷零身上那种让他无法理解的不安。
卧底算是无辜吗？听到赛巴斯说的话，降谷零脑中立刻冒出了这个问题。
下一秒，他稍稍放松身体, 露出了一个不安, 但没有之前那么不安的笑容。
“我当然相信您,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赛巴斯前辈, 您可以提问了。”
他是卧底，见雀早已知道，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纠结的意义。
就算一点都不知道，暂时也没有必要纠结。
他所谓的不安，完全出于伪装，见雀的确威胁了几句，不过根据后续的情况来看，那大概率也仅仅只是威胁几句而已。
当然，为了获取情报，他会“添油加醋”。
于是，除开今天的事情本身，他还将自己想象的、自己猜测的，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赛巴斯，并且没有提及哪些是想象的、哪些是猜测的。
其中主要描述了，见雀当时的状态，和赛巴斯口中那个善良、温柔的青年没有半分相像。
不仅没有半分相像，甚至根本就是善良与温柔的反面。
而与此同时，小憩了几分钟，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的见雀，不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卧底君说的……
就像是给他量身定制的装病模板一样。
值得借鉴。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那两片窗帘，以及那两片窗帘后面的门扉随之分开，他就这样毫无阻碍地走出了温暖的环境。
驻足欣赏了一会，在绵绵细雨的映衬下，越发朦胧的月色之后，他披着毯子沿着走廊走向了陀艮和白团子所在的方向。
有人在林中迷路了，它们两个似乎……正在跟踪那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没有其他解释，他真的不想承认那种行为是跟踪。
跟踪就跟踪，出手就出手，跟在那人身后，时不时扔把泥土、砸块石头究竟是谁教的？？
不一会，他来到了某棵，距离那人不远的树后。这棵树足有两人环抱粗细，能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准确来说，“那人”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以棕熊为外形的咒骸。
咒骸，某种非生物实体，体内可以存储咒力，并且可以借助体内的咒力自主行动。
意识到这是咒骸，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根据佐助传回的情报来看，除开那个名为“熊猫”的咒骸，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第二个完全自立型咒骸，其他的只有接受了咒力之后才能自主行动。
此外，其他咒骸，难以远行，或者说无法脱离咒术师远行，咒骸本身没有办法存储咒力太久。
这就意味着，有一个咒术师，甚至有几个咒术师，刚刚给这个棕熊咒骸注入了咒力。
在山脚吗？他环顾四周。
此时此刻，他的感知中没有人形生物。
砰、砰——
那个棕熊咒骸又被砸了，而且是被连砸了两下，陀艮两只手两块石头，它将手上的石头全部砸了过去。
基本上，其他咒骸没有思维能力，那个棕熊咒骸也不例外，在被石头连砸了两下后，没有丝毫生气或者在意的迹象，依然自顾自地在林中寻找道路。
这时，他移动目光，移向了对方身上，疑似某个知名品牌、设计极丑极丑的背包。那个背包鼓鼓囊囊，拉链仿佛即将炸开，里面不知道装有什么东西。
他看了眼对面正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的陀艮和白团子，接着在陀艮再次砸出石头的瞬间，控制了那块石头的走向，使其砸中了那个背包。
由于好奇，他决定试探一下。
“吼——嗷——！！”
出乎他的意料，那个棕熊咒骸反应剧烈，原本还算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如雷般巨大的咆哮声。
紧接着，那个棕熊咒骸停止咆哮，冲向了陀艮和白团子所在的方向，作出了一副要将它们两个撞碎的气势。
在短暂的茫然过后，白团子立刻飞高，指引陀艮逃跑。
“啾——！啾啾！！”
“噗。”
“啾啾！”
……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混乱之中，那个棕熊咒骸非常执着，不管不顾、一往无前，连身上的背包不见了都不知道。
略显潮湿的外皮，两根切口整齐的吊带，凝视着眼前这个背包，在稍稍打量了一下后，见雀操纵气流拉开了拉链。
然后，除开这个背包，飘浮在他眼前的又新增了一堆……药品？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几盒药品随之飘来，在阅读了其中的说明后，他心中的戒备减少了许多，这些都是有助于缓解疲劳和压力的药物。
夜蛾正道的咒骸，加上这些功效相近、对精神有利的药物，他已经猜到做出这种事情的是谁了。
不过，估计本人没来，不然不会借助咒骸。
“谢谢。”喃喃着，他在眼前这堆药品中，发现了一张叠好的白纸。
他抬起手，接过并打开。
【Hello～你手机关机，我直接委托我的后辈送来了。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长了老人才长的白头发，伊地知非常热心地资助了这些他常吃的药物。
听伊地知说你这种情况也会掉头发，建议你没事多吃点，预防掉发，从我做起～！
……（句句提及“掉发”）
对了，你真的长了白头发。——某位不便透露姓名的好心帅哥。】
见雀：？
沉默半晌，他发出了一声轻笑，这位“好心帅哥”真的很会寻找别人的痛点。
他没有查看头发，而是朝着混乱中心走去，他昨天刚刚给头发做过养护，能确定其中没有任何白色或者淡色的存在。
他身后，一盒盒飘浮着的药品，纷纷进入了背包里。
不一会，在看到见雀的刹那，陀艮大哭着冲来，今天玩乐消耗了大量咒力，它此时没有办法展开领域逃跑。
而面对陀艮的“投怀送抱”，在陀艮即将抱住自己之前，见雀平静地往右挪动了一步，随后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
“啾啾。”白团子缓缓降落。
见状，他伸出手，接住了白团子，耳边依然是如雷般巨大的咆哮声。
那个棕熊咒骸被数道气流困在了原地。
几秒过后，随着咒力消耗殆尽，眼前的咒骸闭上了那双发狂到发红的眼睛。
“啾啾，这是什么东西？”
“你能打过的东西。”
白团子歪头：“啾？我打不过呀。”
“是吗？”见雀抬手摸了摸白团子的下巴，“你们的行为，看着不像打不过的样子啊。”
由于见雀的触摸，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的白团子倏地睁开眼睛，火急火燎地飞向了此时还在因为撞树迷糊的陀艮。
“啾啾！陀艮！快跑快跑！！”
“噗。”还在迷糊的陀艮迷糊地跟着跑了。
见此情景，见雀将目光移向那个咒骸，在感受了一下那个咒骸的材质，甚至寻找了一下上面的线头后，他操纵气流搬起对方朝着山下走去。
借助术式，他很快就赶到了山下。
那里停了辆黑色轿车，有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人，正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撑着雨伞，倚在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上。
长相不算出众，不过气场很强，有种飒爽的感觉。
眼熟，他绝对见过。
遥望着那个年轻女人，在努力回想了几秒后，他终于想起他在哪里见过她了。
在那所学校，他救下吉野顺平，随后五条悟又救下吉野顺平的学校，当时那个年轻男人称她为“早佳前辈”。
他印象里，这对前后辈，似乎都是支持五条悟那派的，就是不知道是否支持盘星教教主夏油杰，和夏油杰那群不像诅咒师的诅咒师家人了。
如果夺权，对于掌权，比起自己掌权，五条悟应该更有可能将夏油杰推到那个位置上。
想到这里，他轻声开口，同时操纵气流将他的声音准确地送了过去。
“早佳小姐，咒骸交还于你。”
骤然听到这道声音，早佳绫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个咒骸自空中稳稳落地，她才反应过来她的任务完成了。
看看眼前的咒骸，又看看四周幽暗的环境，她不禁想起了五条先生说的话。
“早佳，虽然你不强，但你也很弱，而且还不怎么聪明，那里存在照面就能杀死你的生物，希望你务必通过我交给你的咒骸送货，否则……会死哦。”
她当时完全没有生气，五条先生说的是事实，而且那明显是出于好心的特意嘱咐。
好心。
好心是可以传递的。
因此，她说：“谢谢，你赶紧回家吧，五条先生说这里存在照面就能杀死我们的生物。”
第二百零七章
“……”
回应她的是满山的寂静。
她倒也不恼, 只是笑了笑，随后给身前的咒骸注入了咒力，以便这个咒骸能自主上车下车。
此时正在下雨, 如果自己搬动，恐怕会浑身湿透, 夜晚出行本来就疲惫, 她当然偏向于选择省力的方式。
很快，两道白光亮起, 瞬间刺破黑暗，将黑暗的山脚照得明亮如白昼。
随着那两道白光逐渐湮灭于黑暗之中, 距离山脚不远的某棵树后, 白色的衣角擦过草叶，似是枯枝碎裂的声音, 接连在林中响起。
…………
第二天清晨, 池塘旁边。
“野蔷薇。”
“您认识她？”
见雀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沉吟两秒, 他接着说道，“赛巴斯前段时间购买了很多花株，其中就有野蔷薇和野蔷薇的几个变种。”
“想来很美。”站在见雀身后的宇智波鼬如此说道。
“图片确实，”见雀转过身, 背对着池塘，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再过四五个月, 它们才会开放, 希望它们的花期能长些。”
见宇智波鼬满脸平静, 他微微勾起嘴角，心存逗弄地说道：“鼬君总是很忙的样子, 如果它们的花期能长些，想来我们共同欣赏的机会也能多些。”
说完，如他所料，那份平静被打破，眼前的青年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最近咒灵太多了。”
听着这道低低的声音，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刚想继续逗弄就听到左侧传来了一声问候。
“大人，早上好。”
“早上好，赛巴斯，”他偏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不过比起之前收敛了许多，“安室君呢？”
稍作停顿，正了正神色之后，宇智波鼬侧过身，向迎面走来的赛巴斯点头致意。
赛巴斯回以点头，接着看向见雀说道：“安室昨晚受了凉，今天头晕脑胀，无法过来送餐。”
“这样啊，”见雀思考了一下，“赛巴斯，辛苦你给他煮碗汤药，那些草药的效果相当不错。”
赛巴斯应该没有说谎，昨晚在赛巴斯的视角里，他看到降谷零出门送行了一段距离。
“……是。”
留意到中间的沉默，他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赛巴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您对安室太好了。”
不只安室，还有他们，都太好了，这么温柔、这么善良的大人为什么会患有那样的病症呢？
难道说……
他瞥了眼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
他心中一直不赞同大人过于亲近这个疯子，大人患有那样的病症会不会就是受到了这个疯子的影响？
众所周知，在某种程度上，负面情绪会传染，如果长期亲近这样的疯子，面对如同污泥的负面情绪，精神出现问题倒也合情合理。
好吗？见雀眨了眨眼睛，他只是更为喜欢降谷零的厨艺，希望降谷零赶紧正常工作而已。
而且……
他又没有亲自熬煮。
太深、太厚的滤镜要不得啊。
这么想着，他笑了笑，看了眼宇智波鼬之后，侧身看向赛巴斯说道：“赛巴斯，你的感叹，听上去有些奇怪，我明明对你们更好。”
赛巴斯没有错过那一眼，这让他心中越发沉重，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而宇智波鼬向来沉默寡言，既然见雀的目光不在他身上，那自然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依然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见状，见雀颇感无奈，一边示意他们两个跟来，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赛巴斯，你来得正好，鼬正在跟我说某些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两件，”见雀走在最前，身后跟着赛巴斯和宇智波鼬，“一件是我之前提过的老人，确实是‘乌鸦军团’的‘乌鸦首领’。”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问道：“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在赛巴斯开口前，他率先开口打断了：“这件事情暂且不提，另一件事情更为有趣，高专又收了个准一年级生。”
“虽然不想随意诋毁，”他的声音中透着笑意，“但高专的制度真是一塌糊涂。”
赛巴斯看了眼宇智波鼬，稍作犹豫之后，最终还是问道：“那个准一年级生，会不会影响那个孩子？”
“不会，佐助足够聪明。”见雀道。
听到弟弟的名字，宇智波鼬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这个名字完全陌生一样平静，只有那根微微动了动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内心。
“而且，”见雀走进亭中，并示意他们两个和他一起坐下，“那个准一年级生身家清白，入学纯粹是为了躲避灾难。”
在他们两个落座后，他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喝了口依然温热的茶水，在宇智波鼬过来汇报前，他正在这里边赏景边喝茶。
“赛巴斯，你还记得漏瑚吗？”
赛巴斯点头：“那个咒灵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灾难’正是漏瑚。”见雀道。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赛巴斯面露迟疑，“怎么会招惹到那样的咒灵？”
见雀移动目光，看向宇智波鼬，在见雀的注视下，宇智波鼬开口回答：“那个准一年级生名为‘钉崎野蔷薇’，听说和漏瑚互骂对方长得难看。”
在赛巴斯诧异的目光下，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讲述着：“我找到了几个目击者，这是加剧争端的原因，至于挑起争端的原因，眼下没有相应的情报。”
“赛巴斯，忽略‘钉崎野蔷薇’，”见雀放下茶杯，接过话茬，“我们现在需要关注的是那两个人形咒灵，以及躲得严严实实的羂索，真人和羂索暂时没有线索，不过漏瑚似乎跟来了东京。”
停顿片刻，他摩挲了一下茶杯，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他只是回到了东京，毕竟另一个人形咒灵之前就在东京。”
此时此刻，遥远的东京，某栋别墅中，某个贴满了隐蔽符咒、在地下室下的地下空间里。
“啪嗒，啪嗒，啪嗒……”一片黑暗中，数台电脑散发着莹莹的光晕，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断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了，其中一台电脑花屏了一下，接着上面出现了一段带有乱码的文字。
【你&·好-tt@ti你真d1？gzx#？的D没有%*意识了Mm&&&我能ff3ab^帮niA你|l？苏特en毕竟xx53ju^4我把你v变成了这样。】
看着眼前这段突然出现的文字，半人类半咒灵的生物，额角的青筋微微鼓起，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旋即又被混沌取代，重新开始敲击键盘。
很快，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他通过蜘蛛的肢体清除了那段带有乱码的文字，并将他一手建立的游戏世界加固了一遍又一遍。
对此，见雀一无所知。
在赛巴斯和宇智波鼬离开后，他借助术式回到他常住的小院，吃起了赛巴斯放在矮桌上的早餐。
赛巴斯并不知道他在那个亭子附近，为了避免早餐凉掉，在寻找他的时候，没有带上早餐。
吃完，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简讯。
跳过某个“过于巧合”的“乌鸦首领”，他将那两个人形咒灵的事情告诉了五条悟，他实在没有什么人手在东京寻找他们的踪迹。
忽略那两个孩子，以及身为管家的赛巴斯，威尔帝在和夏油杰相亲相爱，山本武在和虎杖悠仁四处“爆破”，满打满算只有宇智波鼬才能干活。
他不是不想抽卡，而是抽中的几率太低了，他前段时间试着抽过，最终的结果就是本来已经相当庞大了的野猪群越发庞大了。
似乎……只是似乎，他不确定，似乎随着马甲数量增加，抽中的概率会降低。
因为需要维持人形，以免遭受寒冷的侵袭，他的印象值没有那么充足，所以他无法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那五只山雀的歌声，也就是他之前设置的、收到简讯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了。——好心教师】
凝视着手机屏幕，凝视了一会之后，想到五条悟送的药，又想到高层正在疯狂支使那群学生，他编辑了一条以“询问今天有没有需要看顾的学生”为内容的简讯。
他今天打算外出看望一下清里住持，可以顺便看顾一下某一个或者某几个学生。
【（一个手掌的Q版表情符号）——好心教师】
【什么意思？】
【出场费5日元。——好心教师】
【？】
一个问号，直抒胸臆。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免得头发越来越少。——好心教师。】
【不用出场费，一定要说的话，昨天那些药物就是出场费。】
【其实外出走走也有助于减少掉发……（一串地址和任务信息）……多谢。——好心教师】
乙骨忧太？一级咒灵？看着上面的任务信息，他的思维发散了一下。
那个黑眼圈少年已经可以独自面对一级咒灵了吗？在面对二级咒灵的学生和面对一级咒灵的学生之间，五条悟竟然没有优先选择看顾面对一级咒灵的学生。
第二百零八章
听佐助说, 乙骨忧太似乎……学会了反转术式，而且除开治愈自身，和攻击他人的效果, 还能外放治愈他人。
他眨了眨眼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五条悟才对乙骨忧太更为放心吗？还是因为那个特级过咒怨灵里香？
思考了一会之后, 他穿好衣服拿上礼物，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大门。礼物就是那堆蘑菇干, 寄送工作暂时还未开始，他今天正好给清里住持带去。
不过, 在此之前, 他需要看顾一下那个黑眼圈少年。
那段明显是复制黏贴的文字写明了对方的任务时间，眼下距离对方的任务时间已经不足三十分钟了, 而他正常前往东京需要大约三十分钟出头的时间。
乙骨忧太同学, 希望你确实拥有让人放心的实力吧。
这么想着, 他稍稍加快了脚步, 不过没有超过一分钟，甚至没有超过半分钟，他就恢复了之前那种边前行边赏景的悠闲姿态。
就这样，四十分钟后, 他来到了那条简讯中的任务地点。
——某座游戏城。
避开正在等待的辅助监督，他拎着大包小包，穿着厚实的衣物, 就像是冬季探亲一样, 穿过了那层透明的光膜。
和他的悠闲姿态不同, 地下一层的某家网吧里，“缺失”了里香的乙骨忧太正在苦战, 如果不是体术和体内将近无限的咒力，他不知道会被眼前的咒灵斩杀多少次。
他此时相当痛苦，这份痛苦不是源于“缺失”了战力，而是源于和里香之间的联系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明明和他共享视野的里香，目前在哪个地方哪个位置，以及四周的环境是否足够安全。
“里香……”
喃喃着，他握紧手中的武士刀，挥刀迎上了对面锋利的“刀刃”——两只随时能变成各种武器的上肢。
他平时的搭档不在，被高层派去和真希面对那几只二级咒灵了，他原本以为独自面对这里的咒灵没有问题，就没有提出异议，现在想想，果然还是应该提出一下异议。
没有太多的时间后悔，在那只咒灵再次攻来的时候，他颇为狼狈地翻滚一圈躲过了攻击。
他不是不想反击，而是很难反击成功。
那只咒灵的术式，或者说某种类似特性的存在，让他根本没有攻击到对方的可能性。
喘息着，他咬了下嘴唇，在汗水流过眉眼、又逐渐滑过鼻端、自下巴滴落的瞬间，抬手劈去了一道形似炮弹的斩击。
下一秒，瘦长的身体，连带着没有五官、只有三个空洞的脸庞倏地散开，如马赛克般一格一格化作星星点点的蓝光消失。
他心中一沉，烦躁的情绪越发汹涌，又是这种诡异的情况，那只咒灵已经消失了数十次，消失出现，出现消失，来来回回，此时的情况并不意味着他的攻击奏效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灯光忽明忽暗，随着他不断前行，骤然熄灭了几盏，面对变得昏暗了许多的环境，他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士刀。
同时，他拿出手机，瞄了眼手机屏幕，上面仍然显示没有信号。
瞄过之后，他迅速放好手机，随手劈碎了几张桌子，试图吸引那只咒灵出来，然而那只咒灵就像是真的消失了一样，昏暗的空间里只有桌子的碎屑飘飘扬扬。
不知道顺平和真希那边是否顺利，如果在半小时内还是没有发现里香的踪迹，他恐怕就不得不向正在看顾他们两个的五条老师求助了。
里香……确实很强，但很强并不意味着，没有受伤甚至死亡的可能性，半小时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想到这里，他暗自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平复心底的烦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只咒灵一直没有出现，仅仅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再也按捺不住焦虑的情绪，大步朝着直达地面的电梯走去。
然而，就在他按下上行键的时候，在上行键上方三厘米左右的位置、正在播放游戏广告的电子屏幕中突然冒出了一杆枪。
那杆枪，堪堪擦过了，他想用来挡住攻击的武士刀，顷刻之间刺进并穿透了他的胸腔。
“咳！”他重重咳了下，带出了大量的鲜血。
得益于优秀的体术，以及极其优秀的反应能力，他立刻借助武士刀斩断了那杆枪，接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退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同一时间，那块电子屏幕恢复了平静。
呼——呼——
他捂着胸口，一边大口喘息，一边通过反转术式治疗自己。
那杆枪其实是那只咒灵的肢体，在脱离本体后，开始慢慢消散，同时，他的胸口逐渐长出了新鲜的血肉。
感受着胸口的钝痛，他的情绪反而平复了下来，因为里香丧失的理智回归了牢笼。
他过于小看那只咒灵了，他原本以为那只咒灵，仅仅只是皮糙肉厚，加上特别能躲而已。
没想到，没想到……
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中出现了一丝晦暗，那只咒灵绝对不是一级，至少也是准特级的水准。
即使没有里香，他也能应付一级，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最优的选择是逃跑。
“高层！”他咬着牙说道。
他并不认为那只咒灵能切断他和里香的联系，他严重怀疑今天的任务就是高层做的局。
——为了分别解决他和里香。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他和真希他们的任务时间会重合呢？
除开任务时间重合这点，在高层下发的任务信息中，他有里香在还好，那几只二级咒灵明显是真希他们的极限。
显而易见，高层的目的，就是逼迫五条老师看顾真希他们。想来五条老师应该也想到了这点，只是没想到高层能切断他和里香的联系。
“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有咒力波动，会是什么东西？看着正在缓缓开启的电梯，他将手中的武士刀横在了胸前，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紧接着，在看清里面场景的刹那，他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
里面有个戴着墨镜和帽子，拎着大包小包的青年，脖子上还挂了一袋，嗯……应该是一袋玩具，而且是这座游戏城售卖的玩具，透过不算特别厚实的塑料袋，他看到了那盒他之前在一楼瞄到的限量版乐高。
“我付钱了，没有售货员，不过我把钱留下了。”或许是他的目光停驻了太久，他听到眼前的青年如此说道。
“……”
现在是付没付钱的问题吗？
沉默了一会之后，意识到这个青年没有恶意，他将手中的武士刀垂直于地面，以示友好，减少争端。
当然，他依然保持着十足十的警惕。
“咒术师？还是相对友好的诅咒师？”
他没有怀疑对方是普通人，毕竟普通人无法穿过“帐”，也不会完全没有咒力波动，他更加愿意相信对方是那种拥有隐蔽术式或者咒物的咒术师或者诅咒师。
闻言，见雀抬手看了眼手表，见和清里住持约定的时间正在逼近，收起了逗弄这个黑眼圈少年的心思。
“乙骨同学，你的老师五条悟，委托我过来看顾一下。”
“五条老师？”乙骨忧太稍稍放松。
见雀点头。
“你是五条老师的朋友吗？”乙骨忧太心中仍有怀疑，“我印象里没有见过你。”
“杀了你哦。”
“什么？”
“乙骨同学，时间紧迫，”见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信的话，杀了你哦。”
“……”
信了，像是五条老师的朋友。
没有感受到杀意，乙骨忧太抽了抽嘴角。
见状，见雀满意点头，随后询问了一句：“你的里香呢？”
“里香，”乙骨忧太收敛了表情，他十分担心里香，“不见了。”
不见了？见雀歪头说道：“抱歉，乙骨同学，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考虑到这个青年，或许能提供帮助，乙骨忧太认真回答：“字面意思，原地消失，我原本不想召唤里香，但我打不到那只咒灵。”
说着，他扫了眼四周的狼藉，这片狼藉和里香关系不大，基本都是他劈空造成的。
“迫于无奈之下，我召唤了里香，结果里香刚出现两秒就消失了。”
话音未落，微风乍起，他向来敏锐，立刻感受到了围绕在周身的凉意。
这是……
咒力波动？
如此微不可察，眼前这个青年，竟然能够将咒力控制到这种地步。
感叹着，远处飘来了一个细长的物体。
由于那个物体飘得很快，他很快就看清了，那是里香的手指，尚未消散、仍有温度。
意识到这点，他脸色煞白，脑中的思绪疯狂翻涌，不过这时又有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听到了里香的求救。
一时间，他只觉得这里又闷又窄，有种处于柜子里或者箱子里的感觉。
见雀瞥了眼乙骨忧太，在乙骨忧太伸手取下前，率先取下了那根即将消散的手指。
“那个……”
“马上还予你。”
“不，不是手指，”乙骨忧太满脸急切，“我听到了里香的求救。”
第二百零九章
见雀有些诧异：“你在哪里听到了里香的求救？”
“我, ”满脸急切的少年蓦地一顿，抿着唇思考了一会之后，往下说道,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 我刚刚听到了非常非常小声的声音。”
见雀认真打量了一下乙骨忧太, 他刚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过他没有傻到如实照说, 而是进行了细致的询问。
“一丁点方向都不清楚吗？”
乙骨忧太迟疑地点了下头。
“小声，”见雀微微垂眸, 复又抬眼看向乙骨忧太, “而且是非常非常小声，你又如何确定她是在求救呢？”
“……我没有在她口中听到过那种语气。”
“哪种语气？”
“很模糊, 隐隐约约, 说不上来, 带着微弱的喘息, 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乙骨同学，”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这声轻笑倒也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对这个少年的说辞颇感无奈, “事事都不清不楚，我无法向你提供什么帮助，但仅凭你自己似乎找不到里香, 你所谓的求救, 或许是幻听, 或许是想象，甚至是联想。”
乙骨忧太想说不是, 然而他发现他前面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佐证对方的说法。
一时间，他沉默了。
见状，见雀放空了一瞬，依次想了想家中的花草，那两只巨肥无比的猫咪，以及那两只天天不干正事的家伙。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同样莫名消失的真人。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里香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记得我进来的时间，”乙骨忧太看向他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形似日晷的金色挂钟，“应该是在半个小时前，我进来很快召唤了里香，然后里香也很快消失了。”
见雀摩挲了一下手指，他那个时候尚未到达。
“请问……”
“乙骨同学，我有个问题，”他抬手示意乙骨忧太停下，“里香消失的时候有其他咒力波动吗？”
乙骨忧太微怔：“我好像确实没有感受到，”顿了顿，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没有，没有其他咒力波动，里香消失的地方只有里香自己的咒力波动。”
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询问很有可能意味着，眼前的青年遇到过这种情况。
意识到这点，他不禁向前走了一步，并露出了颇为热切的表情，他此时真的相当担心里香的安危。
而见雀则向后退了一步，以便维持足够的距离，在并非他主动的情况下，他认为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他向来双重标准，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这位……”乙骨忧太卡壳。
见雀接过话茬：“可怜的、苦命的、被迫加班的五好市民。”
啊？什么五好市民？乙骨忧太满脸茫然。
“你不懂，如果没有这些事情，”见雀低肆.4头叹了口气，由于这个低头的动作，脖子上的塑料袋沙沙作响，“我本来可以在家休息，没事陪陪那几只还算温驯的‘小宠物’。”
乙骨忧太依然茫然，不过他没有继续纠结，在稍稍偏离了一下后，他的关注点重新回到了里香身上。
“这位，”停顿片刻，他最终还是换了个说法，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称对方为五好市民，“这位先生，你是不是之前……”遇到过同样的情况？
话还未说完，那只咒灵或许是已经恢复了，如枪般的上肢再次自那块电子屏幕中蹿出，直指此时正位于他和那块电子屏幕之间的青年。
“走开！”他正要冲上前，却发现那段上肢，顷刻之间变成了碎末。
没有添油加醋，完完全全的碎末。
那些碎末在半空停滞了一瞬，接着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纷纷落在了地上。
他怔住，这才想起，这个青年是他的老师委托过来看顾的，哪怕是特级咒灵应该也不会对这个青年造成影响。
紧接着，伴随着尖利的嘶吼声，那只他一直打不到的咒灵，像是被某种东西抓住了似的，自那个剩余肢体的切口处开始，一点一点被那种东西拉扯了出来。
在全部出来后，其余的肢体得到了和那段上肢一模一样的对待，原本瘦长的身体转瞬之间只剩下了头颅和躯干。
“见笑了，”见雀没有回头，依然面对着乙骨忧太，“我的做法可能有些粗暴，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粗暴吗？乙骨忧太看了眼那只，如晾晒的肉干般垂直于地面、浑身散发着恐惧情绪的咒灵。
“为什么不杀了它？”
见雀歪头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里香在哪里吗？”
听到这话，乙骨忧太的脸色不禁古怪了几分，连刚刚入学的钉崎野蔷薇都知道特级以下的咒灵无法沟通。
当然，准确来说，无法沟通，不是完全无法沟通，而是思维迟钝模糊，百分之百都是鸡同鸭讲，就像是面对一个没有思想、仅仅受到本能驱使的婴儿一样。
而且……
他抿着唇，绕过对方，来到了距离那只咒灵更近的位置。
在仔细打量了一番，并组织了一下措辞后，他说出了他心中的困惑：“这位先生，我没有恶意，五条老师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但这只咒灵应该没有足够控制里香的实力。”
没有这样的实力，想来和里香的消失关系不大，既然和里香的消失关系不大，姑且抛开能否沟通这点不谈，就算能够沟通也没有多少得到答案的可能性。
“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见雀充分领会了乙骨忧太的未尽之意，“只是，乙骨同学，你似乎并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乙骨忧太愣了愣：“你指的是……？”
“乙骨同学，”在嘶吼声的伴奏下，见雀微微勾起嘴角，声音越说越低，又拖长了音调，听着略显缱绻，“你确定你看到的都是同一只吗？”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不是呢？心脏怦怦直跳，仿佛即将跳出胸腔，乙骨忧太攥紧拳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
缓了缓，他问道：“你指的是这里存在两只甚至更多的咒灵？”
“弱小的咒灵总是‘抱团取暖’，”见雀扫了眼那只咒灵，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目前这里大概有三十处古怪的地方。”
整整三十处，在他走下电梯后，全部躲藏了起来，根据这只咒灵的出现方式来看，似乎是躲藏到了亦真亦幻的网络之中。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咒灵。
三十处？三十只咒灵吗？思考了一会之后，乙骨忧太认真说道：“那些咒灵，也就是我看到的，它们的咒力波动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咒力波动意味着‘那些’咒灵其实是‘那只’咒灵，而且它们应该称不上那种总是‘抱团取暖’的咒灵。”
在他的印象里，或者说在他的认知中，那种“抱团取暖”的都是三级以下包括三级的咒灵。
“介意帮我拎下东西吗？”见雀突然说了毫不相干的话。
乙骨忧太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虽然没有完全相信对方的说法，但如果这里真的存在三十只咒灵，他恐怕难以拎着东西挥动武士刀。
“看来你默认了。”
听到这话，他无声地“啊”了一声，接着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甚至包括那袋玩具，转瞬之间全部出现在了他身上。
“那个，这样的话，”他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塑料袋，因为本性的缘故，他依然试图讲理，“我恐怕很难挥动武士刀。”
“你无需挥动。”
“什么？”
“我不至于看顾不了你。”见雀淡淡地瞥了眼乙骨忧太，接着在乙骨忧太疑惑的目光中，放开了那只已经恢复了的咒灵。
没有过多犹豫，那只咒灵当即蹿向那块电子屏幕，仅仅一秒就蹿到了那块电子屏幕前。
然而，下一秒，它再次被数道气流困住了。
就这样，来回放抓了十次之后，乙骨忧太终于忍不住说道：“抱歉，打扰一下，我不是很明白，既然这里存在三十只咒灵，其中应该存在关乎里香的咒灵，那为什么还要留着这只咒灵……呢？”
他咽下了“玩乐”这两个字，并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存在三十只咒灵。
“乙骨同学，”见雀的目光紧盯着那只咒灵，没有分给身旁的乙骨忧太，“我不是你的老师，所以我没有必须回答你的理由。”
乙骨忧太怔了下，然后理解地闭上了嘴巴，毕竟此时是他有求于对方。他打算再在这里等待十分钟，如果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他就跑到外面有信号的地方给五条老师打电话。
他其实不想麻烦五条老师，但他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里香的安危。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不能回答你。”
“……”
“怎么不说话？”
“没事，只是感觉，你和五条老师应该相处得不错。”
“听着有些奇怪。”见雀嘟囔了一句。
第二百一十章
乙骨忧太听到了这句嘟囔, 不过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和回答，毕竟他的的确确有些奇怪的意思。
“你知道锚点吗？”
说着，也不管他知道与否, 距离他不远的青年自顾自地往下说道：“那些咒灵躲藏起来了，目前外面只有这只咒灵, 我想看看能不能借助这只咒灵, 进入那些咒灵所在的地方。”
锚……点？他无意识地、慢慢攥紧了手中那几个布袋的带子。
他知道这个说法，五条老师说起过。
所谓的锚点, 简单来说就是，某种能在网页制作中迅速定位传送的超级链接。
而在现实世界中, 咒灵标定的锚点, 依然有这种迅速定位，并借助定位进行传送的功能, 甚至比在网页制作中更加灵活。
能标定锚点的咒灵过于稀少, 因此学校里没有教学过这个东西, 不过五条老师其实跟他说起过两次。
——一次是仅仅带出了“锚点”这个词语, 另一次是因为里香的缘故。
熊猫和他关系不错，说话又向来有话直说，因为好奇里香的存在，就直接向他问了几个问题, 其中有个问题是关于里香平时生活的场所。
这个问题……
说来惭愧，他不清楚，他知道和手上的戒指有关, 但确实不清楚有关在哪里。
正好五条老师也在, 他就顺势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然后五条老师再次带出了“锚点”这个词语，不过这次比上次增添了不少关于这个词语的解释。
他早该想到的。
怪不得他完全发现不了那只, 不，不对，是那些，那些咒灵的踪迹。
等等，同样的，他也不知道里香在哪里，那么里香会不会就在那个锚点指向的地方？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抬眼看向对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凝视着对方的侧脸，他满脸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我为我自己的怀疑道歉。”
在他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犯错了，所以需要道歉。
说完，他微微弯腰。
弯腰表示歉意本来没错，但他忘记了脖子上的袋子，那个袋子的袋口正敞开着。由于转移得稍稍有些匆忙，两根带子仅仅挂上了一根，此时只有一根带子承受着整个袋子的重量。
他的歉意致使其中的礼盒，以及零散的玩具互相碰撞，纷纷推搡着倾斜滑出。
见状，他心中一惊，连忙抬手补救，结果连累了手上的布袋。
在那几个布袋脱手的刹那，他指间骤然泛起了阵阵凉意，那几个布袋包括脖子上的袋子，全部回到了它们原来所在的位置。
这个青年的术式，是风吗？
“当心。”
这个念头尚未散去，他耳边蓦然响起了柔和的、像是饱含着关心和疼爱似的声音。紧接着，就在下一秒，他耳边又响起了一句“这些都是贵重物品”。
“……”
不是，你能这么关注，证明这些东西不影响操作，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东西塞过来？？
乙骨忧太陷入沉思。
稍作停顿之后，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有些迟疑地问道：“‘蘑菇干’是什么意思？”
那些布袋上印有花草、动物或者白云之类的图案，除开那些色彩过于鲜艳的图案，还有用油性水笔书写的“蘑菇干”这三个……
嗯……这三个书写于图案之上，几乎占据了整个袋面的大大大字。
“字面意思。”
“？”
“我的心意相当贵重。”
听到这话，乙骨忧太沉默了。
这段插曲过后，他调整了一下心情，问出了他此刻最为关心的问题。
“里香也在那个锚点指向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见雀偏过头，看了眼乙骨忧太，“我不是你的老师，所以我没有必须回答你的理由。”
静待两秒，意识到没有后续，乙骨忧太脑中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说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被放被抓的次数越来越多，眼前饱受折磨的咒灵渐渐瘫软如泥，一副任杀任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旷的空间里再次响起了那个青年柔和的声音。
“我其实真的很赶时间。”
很赶时间？他琢磨了一下，然后带着试探问道：“那些咒灵不好解决吗？”
如果容易解决，想来不用特意抱怨这点。
抱着这样的想法，即使此时不便攻击，他也依然握紧了刀柄，连带着握紧了那几根带子。
噗嗤——
在短促的一声过后，面对乙骨忧太满脸的疑惑，见雀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乙骨同学，我本来还挺郁闷，不过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爱？还是太可爱？乙骨忧太能说什么呢？乙骨忧太一如既往地无话可说。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这样的词语形容自己。
在过去的时光里，因为略显阴郁的外表，以及内向腼腆的性格，一直被认为是难以相处的典型。
他曾经有心想过解释，但由于里香当时容易失控，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解释的想法，毕竟做个独行者比做个“杀人者”要好得多。
乙骨忧太略过了这个词语，然而见雀完全没有略过的意思。
“你知道你可爱在哪里吗？”
乙骨忧太正在观察四周，试图判断危险的来源，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他思考了一下，回答：“我不清楚。”
“你玩过‘海狸搬家模拟器’吗？”以那只半死不活的咒灵为背景，眼前这个青年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因为存在抢夺物资的玩法，里面的海狸和你现在一样，身上大包小包加提着把小剑。”
沉默两秒，乙骨忧太摇头，并出言纠正道：“我手中的是武士刀。”
见雀微怔，随即笑了笑：“好吧好吧，那就当提的是武士刀好了，你没事可以试着玩下那个游戏。”里面的海狸和你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一致。
乙骨忧太点头：“如果有空。”
见雀微笑不语，根据他对乙骨忧太的了解，这个黑眼圈少年百分之百不会有空。
放松时间结束。
当然，这只是他认为的放松时间。
在放松时间结束后，他稍稍正了正神色，相当自然地接上了几分钟前的问题。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不好’了。”
停顿片刻，见对方看过来，他继续往下说道：“对我来说，解决其实并不困难，它们逃不过我的感知，只是它们背后的东西让我觉得头疼。”
背后的东西，或者说背后的阴谋，又或者说背后隐藏的祸患。
总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严重怀疑无端消失的真人，甚至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目前都位于网络世界中。
而根据他刚刚的尝试来看，他暂时拿亦真亦幻的网络世界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通过那只咒灵能通过的锚点。
——那个不知道如何形成的网络世界中，似乎存在数层没有边际的区域。
然而他只能，他仅仅只能，在那些咒灵探头的刹那，操纵气流进入网络的表层，然后操纵气流强行拖出那些咒灵。
“我不明白。”乙骨忧太道。
“不用明白，”见雀看向乙骨忧太，语气中满是平静和温和，完全没有刚刚那种打趣的意味，“乙骨同学，我需要你的帮助。”
乙骨忧太愣了愣：“请说。”
“那些咒灵的特性十分独特，类似游戏中的元素亲和，那些咒灵，网络亲和。”
说着，见雀向前走了几步，凑近乙骨忧太说道：“经过观察和尝试，我有了一定的猜测，除了包括那只咒灵在内的那些咒灵，其他生物应该都没有办法通过那个锚点——就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能连接网络的电子产品。”
“但里香很有可能通过了。”乙骨忧太会意地补充了一句。
见雀点头：“或许不是出于本意，不过这个可能性确实不小，”他看了眼那只试图钻进某台电脑的咒灵，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必杀的攻击，他此时已经不需要那只咒灵了，那三十只咒灵正在蠢蠢欲动，“你和里香之间存在紧密的联系，我希望你能在看到那个缺口后，想方设法给自己造成最大的伤害。”
“什么缺口？”
“那三十只咒灵造成的缺口。”
整整三十只咒灵，同时逃命定会造成较大的缺口，而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也会出现短暂的连通。
他打算趁机刺激一下里香。
倘若里香在里面，倘若里香能冲破，一切就好说了。
乙骨忧太微微垂眸，思考了一会之后，他抬眼说道：“我知道了，还有，谢谢。”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青年没有其他理由，浪费时间和那三十只咒灵纠缠，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帮助他找到里香。
“不客气。”见雀微笑着说道。
倒也不用感谢，他并非为了里香，而是为了真人和羂索，他需要借助里香确定真人和羂索有没有通过那个锚点的可能性。
倘若里香在里面，真人和羂索就很有可能也在里面。
更好的情况，里香能冲破，一旦能冲破，他也能得到更多关于那个网络世界的信息。
真是麻烦。
“调查”这件事情本身过于复杂了，那些咒灵必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而且他不能每时每刻监工，否则还能实施些许暴力，劝导那些咒灵干活。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能像咒灵操术那样控制那些咒灵进入调查就好了。
等等，咒灵操术。
他没有，但有人有，现成的咒灵操术。
第二百一十一章
那个咒灵操术的拥有者, 应该不会拒绝帮这样一个小小的忙，而且……这件事情本身也和对方息息相关。
夏油杰，咒灵操使, 那个脑子之前看上、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兴趣的躯壳。
这两个……他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旋即对乙骨忧太说道：“乙骨同学, 下手记得越重越好，虽然我不想让你感受到过多的压力, 但目前里香的安危确实全部取决于你。”
夏油杰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欺骗, 不, 这不是欺骗，他只是将事实告诉了乙骨忧太而已。
如果乙骨忧太不是五条悟的学生, 如果他今天没有接这个委托, 他绝对不会选择这么迂回的方式。
要知道, 抛开反转术式不谈, 他本身也不会让乙骨忧太死掉。毕竟他拥有那种能治愈绝大部分伤势，基本还未死亡就能算在这个“绝大部分”中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自己肃然起敬起来，他现在可真是一个十足十的大好人啊。
瞧瞧他都做了什么大好人才会做的事情啊, 他最多只是稍加引导了一下，不管乙骨忧太脑补了什么东西，乙骨忧太之后的行为都是自愿的。
自愿的。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旋即微微勾起了嘴角。
“自己对自己下手……”乙骨忧太沉吟了一下, “这位先生, 如果我出于本能，下手的程度没有那么足量, 能不能麻烦你帮着攻击一下。”
见雀眨了眨眼睛：“恐怕不太合适，你一个小孩子，我实在下不了手。”
的确不太合适。
一旦下了手，里香要是出来，他们之间就很难好好沟通，他还想在里香那里得知更多的信息呢。
“你也看到了，我身上被扎过一个大洞。”
乙骨忧太抬起手，想要指一指胸口，结果他才带着几个袋子抬起手，就想起那块地方被那个装有玩具的塑料袋挡住了。
自然而然地，他稍稍卡了下壳。
紧接着，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神情姿态都颇为郑重地说道：“总之，我会反转术式，你可以放心下手，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康复了。”
“乙骨同学，其实以你的能力，或者说意志能力，你自己能做到的，”见雀的语气中透着为难，“我的话，实在不行，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我一个成年人又怎么会忍心下手呢？”
“但是……”
见雀压低了声音：“没有但是，如果不行，”他越来越低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蛊惑的味道，“不，不会不行，我相信乙骨同学。”
见乙骨忧太仍有迟疑，他微微俯身说道：“乙骨同学，为了里香，那只是一丁点疼痛而已。”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在他俯下身后，更近了。
正常来说，乙骨忧太并不习惯这样的距离，毕竟即使他已经开朗了许多，他也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独立”的日子。
然而，他此时挂念着里香，所以他只是怔了怔，随即重重点了下头。比起其他有所谓无所谓的事情，现在最为重要的是里香。
见状，见雀站直身体，像老师对学生那样，伸手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
“加油啊，乙骨同学。”
说着这样满含鼓励的话，和表现出来的不同，他墨镜下的眼睛里，只有平静。
过了一会，大约五分钟上下，在某个蓝色光点闪烁的刹那，本来没有风的地方顷刻之间充斥了风。
伴随着尖利的、杂乱的嘶吼声，空旷的空间里骤然出现了一段段连接着蓝色光圈的肢体，那些肢体像是被抓住了似的，被硬生生往外拖拽。
“准备了。”风中飘荡着柔和的声音。
穿着白色校服、已经卸下“贵重物品”、入学即得到特级评定的少年，眼神坚定地将武士刀横在胸前，一副誓要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的目标其实是他自己。
很快，尖利的、杂乱的嘶吼声愈加疯狂，空旷的空间里已然挤满了咒灵。
这些咒灵，和之前那只咒灵一般无二，外表相同咒力波动也相同，这样的情况让他越发相信，甚至坚信身旁那个青年的说辞。
——他决定一会下手更重一些，力求完成那个青年口中的“越重越好”。
偏执也好，守信也罢，他向来说到做到，在那个机会到来的时候，他将手中的武士刀对准了自己。
刀刃深深嵌入血肉，鲜血如喷泉般迸射而出。
旁观的见雀：
他以为，最多就是来上一刀，随便捅几下胸腹这样，谁曾想乙骨忧太竟然会直接砍掉自己整条手臂。
而且……
他看了眼正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的乙骨忧太，眼前这个少年连肩膀都缺失了一半。
准确来说，砍掉的不是整条手臂，而是整条手臂加小半个身体，很难想象自己对自己下手能重到这种程度。
沉默两秒，他蹲下身，伸手抬起了对方的下巴，入目即是一张冷汗涔涔、看着苍白得过分的脸庞。
迎着对方，因疼痛而迷茫的目光，他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值得吗？”
在剧烈的疼痛下，乙骨忧太的脑子相当混乱，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个他认为的好人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至少此时不该，此时应该说一些关心的话。
同时，因为混乱，他答非所问：“我答应了小里香。”
汗水滑落至掌心，正在思考的见雀僵硬了一瞬，然后拍了拍对方完好的肩膀，每一拍都停留了两三秒的时间，以便确保自己的掌心恢复干燥。
“乙骨同学，”他站起身，扫了眼四周，没有里香的踪迹，只有那团重新被抓住，并团成一团的咒灵，“你有听到里香的呼唤之类的吗？”
根据他的猜测来看，能否听到和能力强弱无关，两个世界的连通需要桥梁，仅仅取决于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里香，”乙骨忧太晃了下头，强撑着精神说道，“我没有听到任何……”
话音未落，他就瞪大了眼睛，在听到那道声音后，他整个脑子都清明了许多。
“这是小里香的声音！我听到小里香的声音了！”
“哪个方向？”
方向？乙骨忧太强忍着疼痛，闭上眼睛努力分辨了一下，在再度听到那道声音后，他偏头看向了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顺着乙骨忧太的目光看去，见雀看到了一块位于墙上的电子屏幕，那块电子屏幕此时和其他电脑屏幕一样平静无波，他也没有在上面感受到丝毫咒力波动或者异常之处。
下一秒，原本平静无波的电子屏幕闪烁了一下。
他微怔，这下子，不用乙骨忧太，他也能听到里香的声音了。
“里香……要救……要救忧太——！要救忧太——！！不准，不准伤害忧太——！！！”
伴随着这道凄厉的声音，那上面现了一道道裂痕，其中隐隐透着白色电弧，以及自另一个世界溢出的蓝色光点。
紧接着，一双紫灰色的、拥有锋利指甲的手掌，突然冲破了那块电子屏幕，或者说冲破了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直直指向乙骨忧太此时所在的方向。
见此情景，见雀皱了下眉。
果然，存在桥梁，再花费一些代价，就能冲破这层界限，姑且不论需要花费的代价，唯一的难点就是他没有“桥梁”，看来必须联系一下某位正在陪奇犽玩对战游戏的“流浪教主”了。
托威尔帝的福，因为爆炸的频率过高，那位教主过上了快乐的流浪生活。
“小里香！”
那块电子屏幕即将碎裂，那双手掌的状态似乎因此有些异常，一直关注着的乙骨忧太立刻起身冲向了那块电子屏幕。
但由于伤势过重，哪怕拥有反转术式，手臂包括半个肩膀，暂时也没有完全长好，在依然剧烈的疼痛下，他一副随时都会摔倒、原地升天去世的模样。
余光瞥到这个画面，见雀收回思绪发动术式，将乙骨忧太送回了原来的位置。
“……”
送都送了，不能送到里香那边吗？？
乙骨忧太十分茫然，接着在想要再度行动，却被推到地上坐下的时候，这份茫然更是到达了巅峰。
顾不上乙骨忧太心情如何，见雀操纵气流抓住了那双手掌。
一开始，那双手掌十分抗拒，但在他喊了声“乙骨同学”，乙骨忧太又说了句“他是我们的朋友”后，那双手掌瞬间变得比讨吃讨喝的猫咪还要温驯，一动不动地任由气流沿着手掌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
在完全包裹后，他将里香拖拽了出来。
出来之后，这只“猫咪”显然吃饱了，倏地冲向了乙骨忧太所在的方向。
“忧太。”
里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乙骨忧太的脸颊，接着在看到乙骨忧太身上的伤口时，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
“里香，呜哇，里香没有保护好忧太。”
面对里香突然的大哭，乙骨忧太不知所措了一阵，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小里香，”他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不是你的错，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我身上的伤口都是我为了找到你自己下的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忧太……”里香仍在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
“里香，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真正有错的是我。”虽然抱不住，但乙骨忧太还是做出了环抱的动作, 那条完好的手臂紧贴着里香的脸颊。
他知道里香还要一会才能冷静下来, 所以他打算以这种安抚性十足的姿势陪伴对方直到对方冷静下来。
然而，他有这个功夫, 不代表见雀也有这个功夫。
“乙骨同学，现在不是谈心的时候, 你们的危机仍未解除。”
危机？什么危机？乙骨忧太下意识看向见雀, 里香也随之看向乙骨忧太目光所在的方向。
在这对，似乎是情侣的、一人类一咒灵的注视下, 见雀十分平静地指出了里香身上的问题。
里香身上, 准确来说, 是宽大的背部, 里香背上有块沾染了蓝色光点的皮肤，那些蓝色光点就像是病毒一样蚕食着周围的皮肤。
看着眼前的画面，乙骨忧太抿紧嘴唇，抬手将指尖触向这块皮肤。
下一秒, 蓝色光点四溅，酥麻的电流通过指尖遍及全身，他的身体不禁因此颤抖了一下。
他收回手, 看着干净的手指, 神色凝重地自言自语：“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能留在里香身上, 却不能留在他身上？
“忧太。”里香动了动，她看不到自己的背部, 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东西，只觉得有些并不明显的凉意，不明显到就像是在室外吹风一样，所以她完全没有将那股凉意放在心上。
然而，正常来说，室外有风，室内无风，在见雀没有操纵气流吹拂的情况下，能感受到风带来的凉意其实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没事，小里香，不用担心，”乙骨忧太将手掌放在里香背上，源自体温的暖意不断蔓延，逐渐蔓延至里香全身，“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去的，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之后，里香带着哭音说了句“不知道”，语气中透着隐隐的不安，像是害怕被诘问似的。
“没事，不知道也没事。”没有过多犹豫，乙骨忧太下意识安慰了一句。
见雀：……
沉默两秒，他走上前，状似无意地说道：“说来奇怪，按照你们之间的联系，乙骨同学竟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里香当即转过身，在面向见雀的同时，将乙骨忧太护在了怀中，和之前那种隐隐的不安不同，见雀的话让她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之前那种，她知道忧太不会诘问，只是因为实在过于在意，忍不住害怕一小下而已，称不上真真正正的不安。
而见雀的话，其中蕴含的意思，似乎是她会给忧太带来某种危险。
乙骨忧太第一时间发现了里香情绪的变化，他轻轻拍了拍里香的手臂，接着看向眼前的青年，认真说道：“感谢你救了里香。”
他并不愚蠢，当时在对方喊他名字的瞬间，除开莫名将他送回原来的位置这点，他就意识到对方是在用“风”施救了。
停顿了几秒之后，他绕开里香的手臂，随着里香的手臂抬起又放下，他站到了正戴着墨镜和帽子、只能通过嘴角判断神色的见雀面前。
“非常感谢。”
说着，他微微弯腰，又在挺直身体后，说出了决定带里香离开的想法，比起眼前这个和他关系不大的青年，他更为倾向于求助和他比较亲近的老师。
“这样啊，”见雀打量了一下乙骨忧太，并着重打量了一下乙骨忧太的神色，这个少年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安危呢，“但按照你们之间这种紧密的联系，如果时时刻刻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
话还未说完，他就收了声，嘴角微微向下，像是十分担忧似的。
由于受到形态的影响，毕竟从人类变成了咒灵，里香的理智至今仍然时好时坏，所幸除开试图冲破界限那段时间，她今天一直拥有足够的理智去思考。
在联想到之后的内容后，她心中猛地一惊，立刻想要远离，但最终却没有远离成功，她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乙骨忧太拉住了。
“小里香，真的没事。”
耳边的声音中满是熟悉的温柔，里香僵硬着身体犹豫了一会，最终因为实在舍不得离开，还是乖乖地听了话。
见雀：……
你们这样，真的影响，甚至是相当影响，他进一步坑蒙拐骗啊，不管自己研究还是和夏油杰一起研究，他都有些想要带走似乎感染了病毒的里香。
看着眼前这对相亲相爱的小情侣，他不禁颇为无奈地想道：总不能把乙骨忧太一起带走吧？
一起带走，意味着麻烦。
仅仅带走里香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里香难得休息一段时间不出现很正常。
而要是把乙骨忧太一起带走，除非他能做到信息完全保密，并在事后将这对小情侣情理干净，否则定会带来一些源源不断的麻烦。
暂时抛开信息完全保密这点，以及“五条悟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他和他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既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自然也没有必须杀死他们的理由，作为一个，嗯……一只对生命还算尊重的山雀，他还是更为倾向于那种皆大欢喜的方式。
安抚好里香，乙骨忧太看向见雀，十分耐心地补充了几句：“我不清楚五条老师有没有告诉你，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这里不远，我和里香过去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感谢你的提醒，”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会在路上多多留心的。”
稍作停顿之后，他拿出手机，礼貌问道：“方便留个联系吗？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助，可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见雀没有回答，而是将乙骨忧太带到墙边，示意乙骨忧太在墙边坐下，那里有张三人座的红色缎面沙发。
面对他的示意，乙骨忧太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地坐到了那张沙发上。
见状，他也落座。
“乙骨同学，”他的态度很是亲和，“我可以称你为忧太吗？”
“当然可以。”
“好的，忧太，你知道，”他顿住，看了眼一旁的里香，接着抬手操纵气流，将对面墙边那张沙发搬运了过来，“里香，不用紧张，你也坐下吧，我需要占用你们三四分钟时间。”
里香愣了愣，看向乙骨忧太。
“想坐就坐吧，他是我们的朋友，没有丝毫恶意的朋友。”
想坐就坐，意味着想不坐就不坐。
听到这话，她没有选择坐下，而是依然选择护卫在乙骨忧太身旁。
对此，乙骨忧太表示：“请你不要介意，里香平时没有坐下的习惯。”
“我向来尊重个人习惯。”
说着，见雀看了眼那团咒灵，在数道气流的裹挟下，被团成一团的咒灵顷刻之间来到了他们身旁。
“这些咒灵……”乙骨忧太皱了下眉，他实在想不通这些咒灵的咒力波动为什么一模一样。
“你要带一只走吗？”
“什么？”
“我是说，”见雀抬手指了指，“里面有几只咒灵体内的咒力比较‘精纯’，而且那几只咒灵的体格也相对健壮，你可以挑一只带走研究，应该没有那么轻易死掉。”
乙骨忧太顿了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总有种听到清仓大甩卖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今天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卖力吆喝的店主吧。
这么想着，他摇了下头：“我无法带走。”
他知道研究有助于解决里香身上的问题，但他没有可以有效控制这些咒灵的术式，很有可能让这些咒灵在半路跑掉，得不偿失。
等等，带一只……挑一只……
这个青年没有让他全部带走的意思。
意识到这点，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如果我带一只走，你打算怎么处理剩下的咒灵呢？”
“杀几只，留几只，再剩下的，带走和某个朋友的朋友一起研究，我对这种奇怪的咒灵颇感兴趣。”
说完，墨镜下，见雀的目光放空了一瞬，通过奇犽的视角看了看夏油杰，那个穿着袈裟的青年正揣着袖子，“满脸笑容”地遥望着远处那朵蘑菇云。
受到这抹笑容的影响，他不禁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接着在看到那朵蘑菇云旁边，又接连升起两朵蘑菇云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乙骨忧太：？
“啊，抱歉抱歉，”见雀正了正神色，“突然联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乙骨忧太沉默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青年刚刚盯着看的，正是那团如同精神污染的咒灵。
——一个巨大的、黑气缭绕的肉球，表面满是扭曲的肢体，挥动起来和蠕动起来一样，其中还时不时会有几段肢体因为互相撕扯落下。
这也能联想到开心的事情？
他脑中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了，忧太，让我们说正事吧。”
正事？听到这话，乙骨忧太回过神，侧身凝视着对方，作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作出这模样, 稍微等待了一会之后，见眼前的青年没有反应，他不由得偏头看向一旁的里香, 试图通过里香确认他刚刚没有听错。
说好的，正事呢？？
略显狰狞的咒灵歪头作茫然状, 就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看过来一样, 他因此给予了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
然后，和他想象的不同, 在愣住了几秒后，对方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
好吧,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
他再次看向了青年, 而青年此时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之前说好的正事不知道在哪里。
“忧太, 你看上去, 似乎很着急？”
这道声音不疾不徐, 在听完其中的内容后, 他当即幻听了几道乌鸦的叫声。
“这位，”他卡了下壳，他忘记询问姓名了，在稍作停顿, 组织了一下措辞后，他态度良好地提醒了一句，“这位先生, 我很担心里香身上的问题, 所以还是想尽快和我的老师碰面。”
“你的老师, 我担心他也无法解决里香身上的问题。”
“不会的。”
“如何不会？”青年的语气中，透着些许诘问的味道, 以及意有所指的感觉，“他也是人，即使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以他目前的阅历，他暂时确定不了是否意有所指，但那些许味道很有可能是真的在诘问。
他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确，即使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
如果连他的老师都无法解决，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解决呢？
家入小姐？还是他自己？
反转术式能否起到作用？
然而，就在他想到这点的时候，他听到那道声音莫名说了句“反转术式应该没有太大的作用”。
……？
说实话，有一瞬间，他有一丁点怀疑眼前这个青年拥有诸如“读心”之类的术式。
沉默两秒，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先生，那件正事是不是和里香身上的问题有关？”
随着话音落下，对方轻轻点头。
“忧太，我不是故意拖延，而是实在有些顾虑，毕竟我和你们称不上熟悉，我担心你们会因此对我产生误会。”
听到这话，他立刻说道：“我不会恩将仇报，我相信里香也不会。”
说着，他看了眼里香，并得到了里香的认可。
见状，见雀笑了笑：“那就太好了，在我说起正事前，我想确认一下，”他的目光转向里香，“那个世界适合人类生存吗？”
“不。”里香回答得果断。
“这样啊，”见雀眼神微微一动，随即看向乙骨忧太，说起了正事，“你能把里香借给我一段时间吗？短则两三天，长则半个月。”
他在“借”这个字上稍稍加了个重音。
乙骨忧太：？
或许是因为乙骨忧太的表情过于精彩，虽然对见雀怀有畏惧，她知道自己挣脱不了那种，将自己带出那个世界的“风”，里香依旧带着隐隐的杀意表示：“里香绝对不会离开忧太！”
这处空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见雀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有感受到杀意似的，用相当平静的语气总结陈词：“看来我的担心不无道理。”
“抱歉。”
说了句“抱歉”之后，乙骨忧太优先安抚了里香。
“小里香，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这样对待朋友，”见里香慢慢收敛了杀意，他才将目光放到了见雀身上，“非常抱歉，请……请您至少告诉我们一个理由。”
“实际上，我无需告诉你们理由，”还是那种平静的语气，只是此时的平静中似有暗流涌动，“那么，忧太，你知道我为什么无需告诉你们理由吗？”
因为可以强抢。乙骨忧太在心中默默回答。
他已然意识到，在对方温和的表面下，“五条老师的朋友”这个身份并不意味着，他能将对方当成和五条老师一样平易近人的人。
正常来说，一个神秘的、实力强大的咒术师，绝对没有五条老师那么平易近人。
这也是他更加恭敬的原因。
他优先安抚里香，与其说是担心里香出手，不如说是担心这个青年出手。
想到这里，他看向那团咒灵，他记得对方说过，对这些奇怪的咒灵，或者说对那个世界颇感兴趣，难道对方将那种兴趣延伸到了里香身上？
里香跟着看了眼，接着继续保护乙骨忧太，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问题的弦外之意。
“忧太。”
听到自己的名字，乙骨忧太回过神：“请说。”
“我还在等待你的回答。”见雀道。
乙骨忧太抿了抿嘴唇：“里香的本质，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而已，她恐怕对和那个世界有关的研究没有什么帮助。”
他这是在隐晦地表示，强抢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了一会之后，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略显凝滞的空气随之流动起来。
乙骨忧太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下一秒，见雀说道：“你还是误会我了。”
“……什么？”
心情如同乘坐过山车，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乙骨忧太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即使是研究，也有研究的目的。”
说着，见雀站起身，面向乙骨忧太：“我对朋友的学生，向来都是比较照顾的，我的目的其实是解决里香身上的问题。”
“……”
那，为什么要威胁？难道是因为逗逗好玩？
更加恭敬并不意味着，他不再相信对方的说辞，毕竟是五条老师的朋友，没有拿这种事情欺骗的道理。
一时间，疑惑和愧疚并行，乙骨忧太心情有些复杂。
很快，大约十秒过后，他同样站起身，神色认真态度恭敬：“您打算怎么研究？”
“那些蓝色光点和病毒相差无几，而病毒这种东西没有理由传染不了。”
“但是……”
“传染不了你，不代表传染不了其他生物，”见雀抬手拍了拍乙骨忧太已经长好的肩膀，“我那个朋友的朋友，豢养了很多不同的咒灵，其中或许存在能被传染的，之后嘛，能被传染自然也能被治愈。”
实际上，他真正的设想是，先让夏油杰收服里香，再将里香送进那个世界，最后通过夏油杰和里香之间的联系搭建“桥梁”。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乙骨忧太，但乙骨忧太在和里香之间的联系中，似乎并未占据较为绝对的主导地位。
而他需要主导地位，以确保现实世界的主导地位，达到如果自己进入那个世界，能随时回到现实世界的目的。
当然，所谓的主导地位，都是他的设想和猜测，他其实也能在乙骨忧太身上尝试一下，只是乙骨忧太恐怕没有里香那么好骗。
又或者说，由于过于在意，不愿将里香送进那个世界。
但现在有两个严肃的问题，一是咒灵操术能否释放收服的咒灵，二是咒灵操术的收服方式似乎是吞服，那些蓝色光点不知道是否会对夏油杰造成影响。
毕竟夏油杰不仅是朋友的朋友，而且是奇犽相当信任的存在，他做不到将夏油杰当成空气。
啊，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根据他对五条悟的了解，不管为了夏油杰的安全，还是乙骨忧太的心理健康，五条悟都很有可能会阻止。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眸，抛开难以分出胜负这点，他不想和任何一个朋友交手。
“非常抱歉，我没有办法把里香借给你。”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收回思绪，抬眼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里香是独立的人格，我没有资格替她做主。”
“这样啊，”他微微勾起嘴角，这个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以直接询问里香对吗？”
真是麻烦，一切的铺垫，只是为了这句话。他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乙骨忧太顿了顿，接着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那么，”见雀绕过乙骨忧太，来到里香面前，一字一句地，慢慢问道，“里香，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强求，五条悟身为五条家的家主，不一定解决不了你身上，或者说那个孩子身上的问题。
不过，里香，你必须知道，如果解决不了，以你们之间这种紧密的联系，那个孩子迟早会受到你的牵连。】
微风吹拂，里香刚想回答，就听到了这段，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她看看见雀，又看看见雀身后的乙骨忧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同样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乙骨忧太。
如果告诉，按照经验来说，乙骨忧太百分之百会劝说她拒绝，而她正常也禁不住那种温柔的劝说。
所以，还是不了吧，她更加倾向于答应，就和她之前的回答一样，那个世界真的不适合人类生存。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自身并不急切，需要急切的是你，里香。】
说完，见雀散开那道气流，转身看向了乙骨忧太。
和包裹那团咒灵的气流相比，那道传递声音的气流本来就显得微不足道，更何况他自身造成的咒力波动还十分隐蔽，乙骨忧太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忧太，走吧。”
“但是，”停顿两秒，乙骨忧太看了眼里香，“里香还没有回答。”
“我想，沉默就是拒绝。”见雀道。
乙骨忧太顿了顿，接着跟随见雀向电梯走去。
电梯里。
“为了确保没有意外，我送你们过去。”
乙骨忧太怔住，随即抿着唇说道：“我原本以为您和五条老师不一样。”
“那现在呢？”
“一样，一样平易近人。”
见雀偏过头：“你似乎有些疑惑。”
“实力强大，却平易近人，理论上相当罕见。”
见雀想了想，随口说道：“不对哦，实力并不需要脾气证明，需要脾气证明的通常没有那么强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微微偏头仰视着, 以这个并不舒适的姿势，凝视了眼前的青年几秒之后，乙骨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很快, 在联系了五条悟后，他们赶到了五条悟所在的地方。
“老师！”
在看到那道身影的刹那, 乙骨忧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而里香则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
出于对未知的担忧，他和里香商量了一下, 让里香暂时待在外面，直到见到五条悟再说。
五条悟第一时间看到了里香, 或者说里香背上的蓝色光点。
“他呢？”
他？乙骨忧太怔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那位先生不就在……”
他偏过头，又转过身, 却发现之前那个青年不见了, 街道两边的人群中完全没有类似的身形。
“老师, 他好像……”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回家了？在前面那个拐角，他还跟我说了几句。”
五条悟保持着微笑说道：“那就不用管他了。”
说着，他绕过乙骨忧太, 来到了里香背后，开始打量那些蓝色光点。
在电话里，由于本身也不清不楚, 乙骨忧太只是简单说了下, 具体情况仍然需要他这个老师亲自观察判断。
怪事, 真是怪事，这种东西是自然形成的吗？为什么有种人为加工的感觉？
抱着这样的想法, 又打量了一会之后，他颇为随意地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
不是说不管他了吗？
这么想着，乙骨忧太回答道：“很好，感觉非常适合当老师。”
或许是因为在车上无聊，那个青年回答了他每个问题，并且每个问题都延伸了许多，就像是在讲课一样认真耐心。
他很喜欢那种氛围，不过里香似乎不太喜欢，无聊到在车顶上扣起了车漆，这个行为还引得司机以为前段时间的汽车养护没有做好。
为了避免麻烦，他劝说了几句，在他的劝说下，里香最终放过车漆，玩起了同样在车顶上的那团咒灵。
然后，在不小心杀死其中一只咒灵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里香好像安静了很长时间，就那样一声不吭地蹲在车顶上。
沉吟片刻，五条悟突然喊道：“乙骨同学。”
“是！”乙骨忧太当即紧张了起来，生怕对方说出什么里香死定了之类的话。
“你是不是……”五条悟走上前，在站定后微微俯身，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似乎正在表现痛心疾首，“偷偷移情别恋了？不，你这是光明正大地移情别恋，你竟然会觉得别人更加适合当你的老师。”
乙骨忧太：？
“老师，”他有些无奈，“随便增添定语容易引起误会，我没有说‘更加’也没有说‘你的’。”
五条悟“啧”了一声，接着站直身体，一边左右伸展，一边说道：“我说乙骨同学，你也学学开玩笑嘛。”
“我尽量。”
“啊，一个两个的，都是少年老成的样子，这样显得我这个老师不太靠谱啊。”
乙骨忧太摇头：“相当靠谱，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哇哦，”五条悟挑了下眉，“乙骨同学，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今天可能没有那么靠谱了。”
乙骨忧太微微睁大眼睛，心中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安心啦，安心啦，”五条悟伸手揽过乙骨忧太的肩膀，顺便瞄了眼肩膀位置的碎布，“只是没有那.么.靠谱，这个世界上没有五条老师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在“那么”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乙骨忧太稍稍放松：“里香身上的问题是不是很难解决？”
“实际上，”五条悟松开手，伸出食指，放在脸旁，“不是困不困难的事情。”
“那是……？”
“你舍不舍得的事情。”
乙骨忧太微怔：“我不明白。”
“我需要和里香一起，”五条悟放下手，“去那个世界看看，解决根源通常就能解决问题。”
“那我呢？”
“所以，我才说，是你舍不舍得的事情。”
“我……不能一起进去？”
五条悟点头：“你不能哦，你必须留在外面，你和我们一起进去，等于关上了我们出来的大门，”见乙骨忧太低头不语，他弯腰探头，上下面对面，“安心啦，有我在，只要你留在外面，我们就能出来。”
他说得轻巧，但他隐瞒了一件事情，就算乙骨忧太不进去，那扇大门也很有可能主动关闭，不过他认为花点时间打穿那个世界同样可以出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
时间不定，或许长或许短，在尚未亲眼见到那个世界的情况下，他也无法说出一个比较准确的时间。
沉默了很久之后，乙骨忧太开口说道：“我没有意见，这是最好的选择。”
“放心，”五条悟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有我在，里香不会出事。”
“我相信老师。”乙骨忧太说得郑重。
说完，他侧过身，看向了似乎正在发呆的里香。
在他的印象里，在里香变成咒灵后，他没有见过里香发呆，他心中因此升起了些许疑惑。
但是，一想到那些蓝色光点，他就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情，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解决那些蓝色光点。
“小里香，”他仰起头，在里香的阴影中，凝视着里香说道，“我们可能需要分开一下。”
随着话音落下，这处临近路口的地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小里香？”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后知后觉地，里香蓦然反应过来，乙骨忧太正在跟自己说话。
这时，五条悟走上前，打量了一番里香，随后摩挲着下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些蓝色光点，难道会影响你的神智吗？”
乙骨忧太不禁心悸了一下。
在车上，那个青年跟他说过，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他和里香应该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拖进那个世界的危险。
影响神智，这就是意外情况？
里香的神智本来就时好时坏，倘若真的会影响里香的神智……
他抿了抿嘴唇。
看来，五条老师说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必须尽快解决里香身上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心中最后一点犹豫，这点犹豫和信任无关，只是出于对里香的不舍，他全身心信任着他的老师，总之，这点犹豫在思绪翻涌间荡然无存了。
里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给乙骨忧太造成了多大的波澜，在回过神后，她说道：“里香都听忧太的。”
说完，她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身体，如果那个的青年预料得准确，她很快就要偷偷跑掉了。
在车顶上的时候，那个青年又跟她说了几句。
【因为过人的实力，他向来比较肆意，估计不会顾虑太多。
或许我说的不是很恰当，但那种实力正是来自那份肆意。
不爱不恨，无忧无怖，他就会，一直赢。】
【但是，他不怕，你也不怕吗？你不怕被困在那个世界永远见不到忧太吗？】
【不用担心，只是研究，而且我瞒着忧太，不过是因为担心忧太拒绝，我那个朋友……和咒术界有点过节，在咒术界的名声不是太好。】
“啊，忘记了，我得问他要两只咒灵，我需要那种咒灵打开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
听到这话，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和那个青年预料的一样，五条悟马上就要离开了。
与此同时，东京的某家咖啡店里。
“沙沙，乙骨同学，沙沙，你暂时……”
里香带着的监听纽扣不断传来对话。
见雀摘下耳机，在电话打来前，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他并不打算接听五条悟的电话。
看着手中的耳机，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现代科技真是不错啊。”
比起具有咒力的东西，“六眼”对其他东西明显没有那么敏感，如果不是特意摘下眼罩或者墨镜关注，基本没有发现那种监听纽扣的可能性。
“先生，您的咖啡。”
这时，一个穿着围裙、端着托盘的服务员来到他身旁，将托盘上的两杯咖啡和两叠方糖一一放到了他面前。
“谢谢。”
“不客气，”服务员微笑着递来一张评价单，“如果不嫌麻烦，请您务必留下宝贵的意见，水笔就在桌子下方的抽屉里。”
内部环境、服务态度、最佳美味……
他随便扫了眼，接着点了下头，夏油杰还未到达，他正好无聊填个单子。
填完，在空白位置涂涂画画的时候，他再次思考了一下表演的程度，他向来都是擅长演戏和说谎的，不过他担心自己把握不好程度。
他打算以那个人格，并且是装成正常人格的那个人格，和那位今天又损失了一笔巨款的教主见面。
既然不想交手，装成犯病合情合理。
不仅合情合理，甚至问心无愧，毕竟除去打算亲自看看，所以必须确保安全的想法，他还是抱有一定的好心的，至少按照他的计划五条悟和里香应该不会被困在那个世界。
至于事后……
事后也没有问题，他全程做得天衣无缝，他在乙骨忧太和里香面前只说了研究。
说“研究”的是正常人格，而说“咒灵操术”的则是那个人格。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手中的水笔。
那么，眼下，只有两个问题有待解决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或者说, 也是一个问题。
——如何说服里香和夏油杰按照他说的做。
里香现在愿意过来，纯粹是因为他说的是“研究”，不需要亲自进入那个世界, 不需要面临和乙骨忧太分开太久的风险。
而夏油杰估计是因为威尔帝。
在电话里，那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委婉提醒了几次让他教育一下自己的手下, 比如说某个除了热爱爆炸，还是热爱爆炸的绿毛博士。
绿毛博士。
想到夏油杰对威尔帝的称呼, 他不由得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轻笑，想来夏油杰真的快对威尔帝忍到头了。
而这样的轻笑, 在他事先调整的精神状态下, 正好被刚刚踏进这家咖啡店的夏油杰听到。
那个青年没有戴帽子，墨镜也戴得有些歪斜, 和平时那副齐整的模样大不相同。
因为优秀的五感, 他清晰地听到了那道笑声, 配合着对方抖动个不停的肩膀, 就像是压抑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一样。
正常来说，危险来自杀意，但他此时在对方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意, 或者不悦甚至愤怒的情绪，他感受到的只有那份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
他皱了下眉，随后揣起袖子, 像平时那样朝着对方走去, 连每日一见的爆炸都能泰然处之, 这种只是有点奇怪的情况更是不在话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只隔了一条低矮的半墙, 所以他很快就走到了对方身旁。
在到达的瞬间，那张画着人像的单子当即映入眼帘。
这张人像……
和这个青年好像有点相似。
随着这个念头闪过，他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眼前的青年回以微笑，和以前的模样一般无二，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请坐吧，夏油君。”
他顿了顿，接着在坐下后，状似无意地问起了那张人像。
“这是自画像？”
见雀点点头。
“比现在年轻了不少啊，”夏油杰扫了眼那张单子，单子上的画面有些杂乱潦草，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一个少年的人像，“你是在怀念过去的青春吗？”
“倒也没有，画着玩的。”
说着，见雀摘下墨镜，随手塞进了口袋。
眼神很重要，眼神戏更重要，必须将墨镜摘掉。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心中重重点了下头，对自己的想法表示极大的认可。
看着眼前舒展的眉眼，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墨镜呢？”
“因为我为人阴暗，不像你为人光明。”
似乎是担心夏油杰没有听懂，见雀颇为贴心地补充了一句：“能勇敢地在被通缉的情况下以真实面目到处溜达。”
在他的记忆中，夏油杰经常不做伪装，就穿着现在这身显眼的袈裟，与奇犽和那对双胞胎姐妹一起逛街。
而且，频率不算太低。
说实话，他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震惊，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不怕麻烦，要知道，一旦被发现，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麻烦。
紧接着，在夏油杰开口前，他像是棒读似的说了句：“超级厉害。”
“是啊，我为人光明，我超级厉害。”夏油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脑门上却仿佛出现了一个井字。
果然，见雀能和悟交好，本质也带着和悟一样的欠揍属性。
这么想着，他暗自打量了一下，真的开始思考如何下手，不过不是由于那种幼稚的原因，而是由于他有点想试试见雀的深浅。
不久之前，在闲聊时，悟跟他说，理论和实际，都很难打赢，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
他很好奇这个说法，不过出于对挚友的尊重和了解，他没有出言询问见雀的具体术式。
术式这种东西，除非是像他那个后辈那样，以说出术式原理强化术式效果，否则还算是相对比较私密的存在，随便询问，堪称冒犯。
过了两三分钟，在和谐的氛围中，喝了几口咖啡之后，见雀突然开口说道：“夏油君。”
夏油杰放下杯子，静待下文。
“你现在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见雀和学生上课一样，两条胳膊平放在桌子上，带着一种与年纪和身份割裂的乖巧之感，“就像是打算给我来上两记或者更多闷棍一样。”
真是敏锐啊。
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后，夏油杰脸上笑容不变，身体慢慢向前倾斜。
他本身的性格，加上这段日子，经常发生的爆炸，他目前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一切了。
“见雀，”他也摆出了和见雀一样的姿势，“互称名字吧。”
某个绿毛博士，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要接连造成爆炸，就学着见雀的语气喊他“夏油君”，他此时实在不想听到这种相似的喊法。
见雀眨眨眼：“好啊，夏油。”
“听着舒服了不少，”学生上课的姿势并不舒适，夏油杰立刻变换姿势，恢复了之前的坐姿，“对了，你不是说，有件事需要详谈吗？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了，毕竟还要预留足够的时间给某个绿毛博士。”
“这件事存在一定的危险。”见雀道。
“如果像你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有利于咒术师群体的生存，区区危险，不足挂齿。”
说完，夏油杰惊讶地发现，见雀脸上浮现了两抹淡淡的红晕。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丝，自进门起的、若有若无的怪异之感，终于走上了明面。
想了想，他问道：“你很热吗？”
除了温度，他暂时想不到其他原因，总不能是突然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见雀点点头。
很热……才怪，很冷，快要冷死了。
紧接着，他轻声说道：“你我的大义并不一致，但我非常喜欢你的大义。”
经过细致的观察，意识到见雀确实没有讽刺的意思，夏油杰心中那份本来就渐深的疑惑不禁更甚。
抛开脸红的原因不谈，非常喜欢他这个“诅咒师”的大义？
绝无可能。
见雀，包括见雀的手下，明明都是一群以祓除咒灵、保护猴子为己任的传统术士。
奇怪，真的奇怪。
看着眼前的青年，他脑中慢慢冒出了许多问号，不过他这些问号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他们谈起咒术师群体的未来，加上他对这个青年本身没有那么了解，那丝走上了明面的怪异之感很快就消散了。
过了一会，大约十分钟上下，在某个服务员拿走单子后，夏油杰顺着见雀的目光看去，看了眼那道拿着单子的背影。
普通的猴子，不值得注意。
在作出判断后，他收回目光，看向见雀。
“有利于咒术师群体的生存，你这是把那群猴子也算在了咒术师群体中？”
见雀单手撑着脸颊，温和说道：“你可以抛开他们，不过抛开他们也一样，如果那个世界吞没现实世界，咒术师群体本来就无法独善其身。”
“夏油，”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语气却认真了几分，“他们，附带品罢了，我们即将拯救的是咒术师群体的未来。”
“对你来说，也是附带品？”
“很多事物都是相对的。”
“比如？”
“与整个世界相比，是。”
听到这个回答，夏油杰哼笑道：“你倒也没有必要为了那群猴子故意‘讨好’。”
虽然不了解对方，但他了解对方的手下——
那个似乎是奇犽老师的咒术师。
被那个既偏执，又疯狂的咒术师那样推崇，想来两者各自的理念就算相差也不会相差太多。
“‘讨好’？真是天大的误会，”见雀脸上写满了诧异，“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我向来学不来‘讨好’那种东西。”
夏油杰不置可否，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见雀，因为威尔帝的关系，我现在确实对那群猴子多了分宽容，只是多了分宽容并不代表厌恶变成了喜欢。”
“脑中的记忆不会消失，死去的咒术师也不会复活，深沉的悲痛与痛苦如影随形。”
“或许等到哪天，威尔帝完善了那种武器，那群猴子能用那种武器自己迎战咒灵，我这份深入骨髓的厌恶才会慢慢淡化吧。”
他的字字句句，全部透着拒绝的意思。
停顿两秒，在见雀笃定的神情下，他有些苦恼地笑了笑：“看来你猜到我的打算了。”
“你没有理由拒绝。”
说着，见雀同样笑了笑，不过他的笑容里没有苦恼，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那么在意咒术师群体，尤其是年轻咒术师的未来，这份在意远超你对他们的厌恶。”
“而且，在我的印象里，‘一味求稳’和‘贪生怕死’这两个词，似乎和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能成为特级的咒术师通常都富有冒险精神。”
冒险精神……
夏油杰默念了一遍，接着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指的是那些来自负面情绪的偏执与疯狂吗？”
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情绪，“特级”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精神异于常人。
“当然不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疑惑，“我们不是都很正常吗？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凝视着那双眼睛，凝视了片刻之后，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并且这道笑声越发肆意起来。
在他笑够后，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
“我一般不把朋友的朋友看作朋友，不过你比悟口中的你要有趣得多得多。”
“我也一样。”见雀道。
“那很好，”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既然这样，我的朋友，你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见雀没有回话, 静静地注视着，而夏油杰本身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在见雀仿佛没有任何含义的目光下, 他保持着微笑用较为缓慢的语速说道：
“你为什么要亲自进入那个世界？”
“还有，你不怕我之后不释放里香吗？”
随着话音落下, 不再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见雀满脸认真地说道：“这似乎称不上几个问题, 要不要再加一个？”
夏油杰：……
那只是口语，你在意口语……这是岔开话题, 还是岔开话题, 还是岔开话题？
“这两个问题更加重要，我仅仅需要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他完全没有就这个话题纠缠的意思, 直接将话题引向了之前那两个问题。
见雀点头：“第一个, 和你相似, 我不想那个世界影响现实世界, 这件事由我来做相对比较稳妥。”
胡说八道了将近半个小时，这句话是其中难得一句实话，他真的认为这件事由他来做更好。
他喜欢平静、甚至平淡的生活，羂索他们的存在过于影响他的生活了, 简直就是导致他连续“加班”的罪魁祸首。
即使没有连续，他也不想“加班”，他只想宅家休息。
因此, 哪怕不顾只有他的术式, 适合抓住羂索他们这点, 就算出于那丝必须亲自解决罪魁祸首的执念，他也要亲自进入那个世界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法”, 指他自己，在他心中，他自己就是“法”，如果按照现实来说，他似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外狂徒。
“第二个，五条应该跟你说过，其实是乙骨诅咒了里香，而乙骨的术式又有些奇怪，你强留里香恐怕得不偿失。”
“当然，比起这个原因，我主要是相信你的人品。”
相信他的人品？夏油杰无谓地笑笑，正要开口就听到了一句“毕竟你为人如此光明”。
他险些没有绷住自己的表情，稍作停顿之后，他问道：“他不是没有便于攻击的术式吗？”
“和你说的无关，他把反转运用得过于熟练了。”
“熟练不好吗？”
“不是不好，那样的伤口……”见雀的视线偏移了一下，看了眼那个正在接待顾客的服务员，那个服务员围裙口袋里的单子已经不见了，“过于熟练了，有种拷贝下来，更好更快地学习的感觉，不过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毕竟他在车上试探了数次，借着对方的问题延伸教导，趁机上手接触了至少三次，然而对方似乎并未能拷贝他的术式。
“看来他没有把咒灵操术拷贝下来。”夏油杰道。
听到这话，见雀微怔：“你见过他？”
夏油杰点头：“不久之前见过一次，期间有过一定的接触。”
见雀静待了几秒，见夏油杰没有细说“一定”的意思，他十分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眼下乙骨忧太的术式或者能力并不重要。
“这个世界不缺错觉，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他再次说起了“错觉”这个词。
说完，他拿起咖啡杯，小口小口地喝起了咖啡，而夏油杰也领会了他的意思，和他一起静静地喝起了咖啡。
一时间，他们之间的氛围很是和谐，就像是假日相约出行的友人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细密的雨丝，那些雨丝又在玻璃外墙中部，凝成了不断滑落的、晶莹如宝石的水珠，将整面玻璃外墙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一干一湿。
透过这面玻璃外墙，透过这条干湿的界线看向外面，莫名有种怪异的割裂与荒诞感。
突然，一只手掌，或者说一只利爪，按在了这条界线上，模糊了本来十分明显的界线，将那种怪异的感觉清除殆尽。
下一秒，一颗咧着大嘴，并且只有大嘴，没有其他五官的头颅，代替那只利爪贴在了上面。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变暗了？”
“傻瓜，下雨呢，当然变暗了。”
“不，不是，不是下雨的关系，就是怪怪的，嘶，浑身寒毛直竖。”
“你天天自己吓自己，下雨天冷，寒毛直竖也正常。”
“这样吗……”
……
靠窗位置的一男一女随口聊着天。
听着身后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略心中隐隐的厌烦，夏油杰有些好奇说道：“你用什么联系的里香？”
他之前为了得到里香，对里香做过充分的调查，诅咒女王就是诅咒女王，十分强大，但这份强大里并不包含寻踪技能。
见雀正在向里香微笑，闻言收回目光，说道：“小可怜。”
“……”
夏油杰表示无语，这份无语在里香将手中那块，雕刻着“流浪小可怜”的手表，放到他和见雀之间的桌子上后，更是达到了远超巅峰的究极巅峰。
在威尔帝的手腕上，他见过同样的手表，或者说定位加导航系统，他没有想到威尔帝竟然会给一块手表起名“流浪小可怜”。
见雀也没有想到，在将那块手表挂到树上时，他才发现那块手表背后雕刻着那个名称。
他有些惊讶，但没有过分惊讶，他知道威尔帝的意思，那个名称无非就是在暗示他“想回家”。
在盘星教那边，威尔帝不能完全随心所欲，每天都不得不研究那种武器，毕竟夏油杰需要那种武器尽快达到可以全面应用的水平。
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三天两头炸一炸……
就更加不能回家了。
在暗自决定，必须让威尔帝在那边过年后，他起身用目光搜寻了一下，在看到那处较大的空位时，他开口询问夏油杰“介不介意换个座位”。
夏油杰没有异议。
靠窗，玻璃外墙和墙壁相交位置，有张玻璃圆桌和几个座位，其中有个足以容纳里香的座位。
——一张颇大的沙发。
就这样，见雀带着夏油杰，以及略显迷茫的里香坐到了那里。
坐下之后，他看向外面，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看向里外之间的玻璃外墙。
因为下雨的缘故，此时外面的光线有些昏暗，里面的灯光又相对比较明亮，这面玻璃外墙越发显得像是一面镜子似的。
镜子里，那双清澈的、温和的眼眸里似乎带着诡谲的笑意，但那丝诡谲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
镜子外的他，看着镜子里的他，露出了一个堪称心满意足的笑容。
很好，不愧是他，这个精神状态，把握得相当不错，完美表现了第一次操控身体、装成温和首领的“正义使者”。
“你心情好像不错？”
“嗯，”他偏过头，看向说话的夏油杰，“因为交了个新朋友。”
“深有同感。”夏油杰道。
至于是否真的深有同感，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里香看看见雀，又看看夏油杰，最终凝视着见雀说道：“他是……危险……忧太说……他是诅咒师……”
耳边的声音变成了初见时的模样，听着这样的声音，见雀问道：“你还好吗？”
“诅咒师……”里香重复着。
“但你是咒灵啊，咒灵比诅咒师要危险，所以你不必在意这点，”随口搪塞了里香之后，他将目光放到了夏油杰身上，“很不幸，里香现在的思维并不清醒。”
果然，和在那个世界里一样，一旦远离乙骨忧太，即使忽略神智的迷茫，里香的强大也会大打折扣。
这真是……太好了。
欺骗小孩子很无聊，没有什么成就感。
“你的表情看上去不像觉得不幸的样子。”夏油杰道。
“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只是天生微笑唇。”
“……”
夏油杰表示无语，并且不想说话。
如果没有见过这个青年完全不笑的样子，他或许会相信，可惜他见过。
——在某个绿毛博士的手机上。
那天夜里，按照惯例，对方给他发送文件，其中夹杂了一张这个青年的照片。
他事后问起，对方说是手误，并且声称那是防伪标识，要求他立刻将那张照片删除，否则拒绝继续研究那种武器。
想到这里，他随口问道：“你知道什么是防伪标识吗？”
“防伪标识？”见雀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夏油杰解释了一句：“威尔帝发过一张照片。”
“我的照片？”见夏油杰点头，见雀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和威尔帝之间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
某个绿毛博士即将在那边过一个又一个的年。
夏油杰没有深究，他本身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什么必须得到答案的想法。
“什么时候开始？”
“稍等，”说着，见雀转移视线，将目光放到了里香身上，“里香，你还记得你答应的事情吗？”
里香歪着头，没有回答。
“研究，”见雀脸不红心不跳，研究延伸一下，变成实践，但本质上，还是研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暂时受制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以里香此时的状态，收服工作应该相当容易，而夏油杰也对那些蓝色光点毫不在意。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那么，“东风”，怎么还不到呢？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 “东风”应该已经到达了，然而在他此时的感知中，“东风”甚至没有丝毫出现的迹象。
这是耽误了？
还是……那些他分散在外面的咒灵不够醒目？
没有理由啊, 里香能找到这里，除了“小可怜”功不可没, 也和那些咒灵有一定的关系, 弥漫在附近的黑气简直就是雾中的明灯。
“忧太……”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他当即收回思绪, 温和说道：“结束之后，你就能见到忧太了, 你会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高大的咒灵低下头颅, 锋利的指甲刮过圆桌，伴着直直钻入脑中的刮擦声, 他耳边再度响起了那道略带颤音、乍听有些好像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
“真的……吗？”
“当然, ”看着近在咫尺的头颅, 他依然温和沉静, 不慌不忙，“在那边的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忧太说我和他的老师一样。”
“他的老师……一样……”
“嗯, 一样值得信任，甚至付诸全部信任。”
听到这话，里香有些迷茫,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难道他没有说过我和他的老师一样吗？”见雀问。
说过是说过。里香歪了下头, 接着慢慢后退，在后退到某处时, 她突然上前凑近，围绕着见雀打量了一圈，刮擦声在此期间不断响起。
“难道他的老师不值得吗？”见雀又问。
里香顿住。
不是值不值得的事情，而是，而是……
什么呢？而是什么呢？？！！
倏地，那颗头颅的皮肤裂开，露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不准……不准……欺骗里香！”
欺骗里香？没有问题。身为断句小能手，见雀果断点了下头：“我不会辜负忧太的信任。”
迸发的杀意瞬间消失，里香转眼就变回了乖巧的模样。
以她此时的神智，称不上完全清醒，在经历了刚刚的试探后，见这个人类没有半分迟疑，她姑且决定相信这个人类。
当然，除开刚刚的试探，在她模糊的印象里，也的确存在对方说的话，而且她自己好像还答应了对方进行研究。
看着已经做好了准备的里香，夏油杰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个孩子真的那样说过？”
见雀偏过头：“千真万确、无可争辩。”
“这样啊。”
说着，夏油杰微微垂眸，在再度看向见雀时，他抬起手张开了手掌。里香随之化作数道咒力流，通过类似旋涡旋转的模式，和那些蓝色光点一起冲向了他张开的手掌。
“见雀，”他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圆球，也就是由里香凝成的咒灵玉，“出来之后，友好切磋一下如何？”
“我吗？我目前……无法确定，不过估计可以，在正常情况下，我还是可以出来的。”
听着这段略显累赘的话，忽略那丝古怪的感觉，夏油杰自动简化了一下。
——可以。
他点头，随后抬起手，将手中夹杂了蓝色光点的黑色圆球塞进了口中。
下一秒，伴着吞咽的动作，他脸色难看了几分，咒灵的味道永远都是那么难以接受。
“咒灵是什么味道？”见雀问。
“不知道是你的幸运，”夏油杰摩挲了一下脖颈，那些蓝色光点带来了一丝酥麻的感觉，“比呕吐物要难吃很多，滑腻、酸臭，而且‘余味’悠长。”
紧接着，在见雀开口前，他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我想象中的呕吐物。”
“好吧。”见雀满脸遗憾。
见状，夏油杰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他足够料事如神，早早猜到了这个家伙的想法。
停顿片刻，他揣起袖子，笑眯眯地问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不急，”见雀瞥了眼外面蒙蒙的雨幕，“夏油，你感觉如何？”
“嗯？”
“那些你吞下的蓝色光点，难道没有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吗？”
夏油杰微怔：“出现了丝状的联系，不过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那就好。”见雀道。
由于“东风”仍未到达，在继续闲聊了几句后，他开口跟夏油杰说：“我现在头脑有些不适，请再等我……几分钟吧。”
“你生病了？”
“不，我身体没有问题，只是头脑有些不适而已。”面对夏油杰的疑问，他说得不算隐晦，甚至堪称直白。
生病的，不是身体，而是头脑？夏油杰微怔，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他显然不会过多在意，但现在说这话的是见雀，他的思维不禁发散了一下。
咒术师的头脑相当重要，毕竟关系着自身的咒力和术式，而他和见雀的关系并没有真正达到朋友的程度，见雀跟他说这样的事情其实十分冒昧也十分冒险。
真是头脑生病了吗？还是有什么暗含其中的意思？
他一边思考，一边打量对方，此时对方闭着眼睛，单手虚虚地撑着额头，脸色苍白且神情疲惫，像是真的头脑不适似的。
“你……”
他刚开口，想问是否需要改日，就看到对方坐正身体，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变脸速度之快堪称一绝。
如果能具现情绪，他想他此时的头顶上，必定有个巨大的问号，明明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为什么他看不懂对方的操作，就像是有着深深的代沟一样呢？
“我们开始吧。”见雀道。
话音刚落，一个大约三十岁上下、西装革履的男子就推开了店门。
在那个男子踏进店里的瞬间，数十只咒灵擦过他的头顶，汹涌着、嘶吼着被拖进了店里。
他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因为外面正在刮风下雨的缘故，单纯觉得有阵带着湿意的凉风吹过了他的头顶。
“怎么了？”见雀问。
听到这话，夏油杰回过神：“他头上没有关系吗？”
当然，他不是关心男子，而是对见雀没有关心男子表示困惑。
或许是因为挣扎得过于剧烈，自那些奔腾如泉涌的咒灵中，半块手掌掉到了男子头上，血液沿着头皮流入眼口，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很有可能会生场大病。
而大病，轻则久病不愈，重则生命危险。
说完，只见眼前的青年顿了顿，随后顶着完全看不出头疼的模样，说了句“多谢提醒，实在头疼，一时没有注意”。
奇怪，还是奇怪。
看着见雀抬起手，发动术式除去那块手掌，他在心中暗自皱了下眉，见雀今天处处透着奇怪，但细究又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怪只怪，他对这个青年不够了解吧。
“好了，”见雀拍了下手，歪着头笑了笑，“清理完成。”
瞥了眼那个轻松了不少的男子之后，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干脆利落，超级厉害。”
见雀眨了眨眼睛，这句“超级厉害”似乎，就是他之前说过的原话。
“是啊，我超级厉害。”互换一下，友好交流，他也说了夏油杰说过的原话。
凝视见雀片刻，夏油杰发出了一声轻笑，接着像是无事发生似的说道：“时间不早了，我需要尽早回去，我想我们真的可以开始了。”
见雀点头表示同意。
就这样，在他周身挣扎的咒灵，全部冲向了他通过气流引向的方向。
经过不断的冲击，一只又一只的冲击，墙壁上那块不大不小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肉眼难以看到的蓝色光点。
很快，那个光点扩大，变成了一个远超那块屏幕大小的光圈，同时跳动的电弧也沿着光圈边缘蔓延开来。
绮丽、梦幻。
可惜的是，这幅景象，只有见雀和夏油杰看到了，店里的顾客和服务员对此一无所知，依然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希望这次顺利。”
在半自愿半咒灵操术的控制下，里香率先进入了那个世界，现在轮到他了。
说着，见雀操纵气流，故意留下了两只咒灵，并且将它们扔向了夏油杰，而夏油杰也会意地收服了它们。
砰——！
在他踏进光圈前，伴着细碎的风铃声，一道身穿高专制服的身影，以及一道身穿管家服饰的身影冲进了店里。
“东风”来了。
这么想着，他转过身，在向后倒去的同时，向那两道身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杰！”
一个字，仅仅只是一个字，在听到这个字的刹那，夏油杰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前拉住了见雀的手腕，接着那道身穿高专制服的身影赶到拉住了另一只手腕。
见雀：？配合这么默契的吗？？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迷茫，比神智不清的里香更加迷茫。
“大人！”赛巴斯平时一贯严肃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眼前的青年正悬空于时不时有蓝光闪烁的数据流中，即使有身前这两个青年拉着，也仍在不断向下。
那些数据流，似乎不太对劲。
这时，五条悟说道：“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他看了眼他抓红的手腕，这样下去绝对抓不住，“你能不能自己上来？我身后那个老爷爷快哭了。”
乙骨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和杰现在一起拉着的，恐怕不是真正的见雀。
赛巴斯：……
这，倒也没有快哭了。
见雀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咒力输出，不太对劲的不是数据流，而是他自己操纵的气流。
与此同时，在他精细的控制下，数道如丝线般难以察觉的气流，慢慢缠上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脚腕。
他需要五条悟跟着进来，排除夏油杰反悔的可能性，也需要夏油杰在外面当好“桥梁”，确保他们出来的通道畅通无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此刻, 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除了数据流, 还是数据流，在这样的情况下, 里香的存在异常明显。
眼看里香即将离开他的感知范围, 他立刻收起思绪，准备动手。
然而,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前一秒，他听到了那道乍听轻佻实则冷静的声音。
“本来也是要进去的, ”五条悟偏头看了眼和他一样半跪着的夏油杰, 幸好那些蓝色光点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干脆一起进去好了, 放手吧, 杰。”
他也不想放一个“定时炸弹”在外面, 只能对那个老爷爷说声抱歉了。
夏油杰放得很快, 快到赛巴斯没有反应过来，在赛巴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大人已经消失在了那片蓝色之中。
“你们！”
一时之间，赛巴斯惊怒不已, 手上当即浮起了蕴含咒力的红色光芒。
这个黑发就算了，他完全没有印象，很有可能不是大人的朋友, 但那个白发明明就是大人的朋友, 却, 却……
刚刚挡路，现在放手, 简直欺人太甚！什么叫“本来”？！什么叫“干脆”？！！
他今天和安室出来购物，在路上遇到了那个白发，因为见到对方的次数不少，所以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接着在交谈中得知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意识到不妙，在和安室说了声后，他立刻跟着对方四处寻找。
很幸运，找到了，很不幸，没有跑过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大人坠入“深渊”。
“抱歉，没有抓住。”夏油杰揣起袖子，笑眯眯地说道。
同时，他在心中叹气：熟悉的烂摊子，熟悉的……青春啊。
和他想象的不同，除开最初片刻的愤怒，眼前的老人堪称通情达理的典范。
不仅自我平复了心情，而且还对过来查看的服务员主动解释，说是什么几个专业魔术师搞出的动静，神情和姿态就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这个老人没有丝毫犹豫地、义无反顾地跳进了那个即将闭合的光圈，留下他和刚刚赶到的乙骨忧太大眼对小眼。
看着眼前的刚刚赶到、气喘吁吁的乙骨忧太，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开口说了句：“你的身体素质竟然比不过一个老人？”
本来正要质问的乙骨忧太当即卡了壳。
他的身体素质……
的确不是很好，但按照道理来讲，也不该比不过一个老人。
所以，他为什么比不过一个老人？
他的思维不禁偏移了一瞬。
另一边，仿佛没有尽头的、入目尽是蓝色的世界里，见雀正在独自坠落，在彻底进入这个世界后，他和拉着他的五条悟分开了。
不过也能说没有分开。
他看不到，但能感知到，数据流就像是一面面没有厚度，无限重叠又无限交叉的墙壁，将他们两个隔到了不同的空间中。
一抹光亮闪过，他伸手够了下，他够到的数据流，转眼化作蓝色光点，闪烁着慢慢消散了。
这里……
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那个脑子，也就是羂索，能力的确莫测，但真的有莫测到足以建成这样的世界吗？
一个世界，一个真实的世界，即使是借助网络构建出来的，也已经与拥有创造万物的神力无异了。
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他脑中不禁冒出了，诸多奇怪的想法。
他仍在坠落。
就这样，在一边思考，一边坠落的时候，他骤然发现下方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建筑。
他收回思绪，定睛看向了，那些隐没于迷雾之中、各种各样的建筑群落，其中每种建筑群落之间，似乎存在一条类似光屏的界线。
以界线划分，他将下方分成了一块一块的方格。他数了数，接着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发现下方几乎没有边界。
过了一会，大约五分钟上下，伴着刺目的白光，他站在了一个相当梦幻的场景里。
在碧蓝的天空下，各色花朵竞相绽放，阵阵微风带着花香吹来，吹起了无数如蝴蝶般的花瓣，其中有些花瓣上还趴着拇指大小的熊蜂。
远处，花海中心，是一汪水雾弥漫的湖泊，一道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彩虹自湖中升起，如同桥梁那般延伸至远处的远处——一座嵌满了宝石、炫目不已的城堡。
看着眼前的场景，他脑中冒出了一个问号，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那么，哪里似曾相识呢？他不由开始思考起来。
在思考了不久后，伴着脚步声和喘息声，一只断了只耳朵的兔子冲到了他身前。
大小正常，颜色正常，其他……嗯……似乎和正常不搭界，这只兔子穿着背心、抱着时钟、直立行走。
“哦～我的上帝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再不走就赶不上女王的舞会了！！”
还会说话。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什么是女王的舞会？”
“天呐，真是见鬼，难以置信，你竟然完全没有把舞会的事情放在心上！”
兔子喋喋不休，但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也不恼，安静“听着”，在“听着”的同时，微风自他身边四散开来，不断向外探查四周的情况。
不一会，在碰到某个小人的时候，他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那个小人的外形很像缩小版五条悟。
加上在他的感知中，五条悟的确距离他不远，那个小人很有可能就是五条悟。
意识到这点，他不禁皱了下眉，同样的兔子同样的变小，难道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的来自那个著名的童话故事？
“嘿，伙计，你有在听吗？”
他回过神，微笑：“没有。”
兔子正要点头，蓦地反应过来：“没有？！你知不知道……”
“嗤”的一声，空气利刃划过，鲜红染上了洁白，喋喋不休的兔子终于闭上了嘴巴。
他抬起手，摩挲了一下手指，在网吧那边的时候，在里香冲破界限的瞬间，他就对这里存在空气感到惊讶了。
如果不是因为存在空气，他没有那么容易救出里香，也不会那么轻易选择进入。
明明只是网络世界……
他看向地上正在“复活”的兔子，喃喃着接了句：“为什么引入空气呢？”
很快，鲜红倒流，洁白恢复了洁白，他耳边再度响起了那道聒噪的声音，而且就像是网络游戏的程序设定一样，说的都是和不久之前一模一样的内容。
就这样，在喋喋不休了一阵后，他们重新到达了那个节点。
“嘿，伙计，你有在听吗？”
这次，他点了下头。
“那就好，”兔子拍拍胸脯，放松了许多，“你快去吧。”
“抱歉，兔子先生，”他眼中满是歉意，“我刚刚摔坏了脑袋，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你能说下什么是女王的舞会吗？”
“你，哎呀，你真是，哎呀，算了算了，看到彩虹了吗？记得跟随彩虹的指引前往城堡。”
“我不是询问地址。”
“记得跟随彩虹的指引前往城堡。”兔子重复道。
听到这话，他无奈一笑：“好吧。”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NPC？不确定，再看看。
在临走前，见兔子不动，他询问了一句：“你不去吗？”
“我不是女王的客人。”兔子的回答不带丝毫犹豫。
“女王的客人共有几位？”
“两位。”
“另一位呢？”
“我正要寻找。”
“这样啊，”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快去吧。”兔子催促道。
恐怕是找不到了。他瞥了眼某个以熊蜂为坐骑的小人，接着跟随彩虹的指引走向了那座城堡。
五条悟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光明正大地“驾驶”熊蜂跟了上去。
如果不是发现，只要摇晃那些熊蜂的透明翅膀，就能控制那些熊蜂的飞行方向，他此时恐怕还在地上一步两三厘米地行走。
沙沙——沙沙——
花朵、枝叶擦过衣物的声音不断响起。
在这样的声音中，五条悟突然问道：“你现在是正常的吗？”
“当然，”见雀唇边绽开一抹笑容，“我一直很正常啊。”
“你平时可不会笑得跟圣母玛利亚一样。”五条悟道。
“你的错觉。”
“你平时也不会不顾植物的死活，肆意踩踏。”
“这些花朵都是虚假的。”
说着，见雀敛去了几分笑容，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向那座城堡。
坐在摇摇晃晃的熊蜂上，五条悟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因为深知目前不是适合试探的时机，他最终还是压下了出手试探的想法。
巍峨的城门前，站着一个瞎了只眼、足足有半个城门高的巨人。
“尊敬的客人，请告诉我，您的长处。”和巨大的体型相符，巨人的声音声若洪钟。
见雀问道：“哪种长处？”
“我不清楚。”
“稍等。”
沉思了一会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他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回答。
“脑子。”他照着说。
说完，他清楚地看到，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丝纠结。
沉吟片刻，巨人转移了视线。
注意到巨人看向的方向，见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都这样了。”
巨人顿住，随后放行。
“五条。”
“什么？”在见雀的肩膀上，五条悟满脸安详地平躺着，充分诠释了良好的心态和“躺平”的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那只熊蜂摇晃得越发厉害，他只能换个位置。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嗯，童话故事嘛。”
“不是，那个游戏，”凝视着前方即将打开的城门，见雀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这里和那个游戏即将推出的副本很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吱呀——
没等五条悟回应, 城门就缓缓开启，随着门缝不断扩大，内部的景色逐渐呈现在眼前。
其中, 最为醒目的就是空地中央那汪池水，以及池水中央那块高耸入云的五彩宝石。
以那汪池水为圆心, 四周分布着规律整齐的花坛, 每个花坛上都嵌满了各色宝石。
简直，闪瞎。
见雀不着痕迹地闭了闭眼睛。
同时, 他在心中疯狂吐槽：也不知道什么审美，和那些名贵花朵相比, 那些花坛明显喧宾夺主了。
当城门向两边完全打开时, 一个高大……嗯……娇小的的身影缓步走出。
他身穿一袭华美的长袍，长袍上绣着金色的花纹, 如果忽略这是一只留着一撇白胡子的老鼠, 乍一看, 似乎、好像、也许很威严？
他身后, 跟着一群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棕熊士兵，这些士兵倒是的确很威严。
在扫了眼这些似乎没有“长处”的士兵后，他微微扬起嘴角，颇为恭敬地问道：“您是？”
“比起之前那几个家伙, ”眼前的老鼠捋了下那撇白胡子，“你的态度倒是非常不错。”
轻咳两声，他接着道：“我嘛, 我是这里的宫务大臣, 或者按照你们的理解, 你们也可以把我当成管家。”
“不知道您如何称呼？”见雀问。
老鼠越发满意：“M伯爵。”
说着，他抬起手, 伸向那撇白胡子。
另一撇不会是捋掉的吧？见雀脑中不由冒出了这个想法。
静待两秒，见M伯爵一直捋着，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能主动问道：“您是来接我们参加舞会的吗？”
“这个……”M伯爵皱了下眉，“理论上，是的，不过，实际上嘛……”
他仰起头，开始打量见雀，以及正盘腿坐在见雀肩膀上的五条悟。
打量片刻，他缓步走向那个巨人，在走到那个巨人脚下后，他骤然发出了和身材不符的咆哮。
“那个豆丁就算了！这个高个有什么长处？！”
“我问你！有什么长处！！”
“你们这群！除了身高！一无是处的蠢货！一天天，一天天，你们就不能让我歇歇吗！！！”
“如果不是我一直把女王的怒火早早扼杀，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到现在吗？？！！”
“蠢货！真是蠢货！！”
巨人完全不敢说话，在M伯爵面前抖若筛糠。
“那个，打扰一下。”见雀道。
M伯爵闻声看来，原本黑色的眼睛，此时已经变成了不详的血红。
面对这样的眼睛，见雀面不改色地说道：“他问过那个问题，我的回答是‘脑子’。”
巨人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这里的NPC比那只话唠兔子要智能。在扫了眼那个要哭不哭的巨人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M伯爵。
如果他猜得没错，他们所谓的“长处”，其实是身体的缺陷，而且他们清楚地知道那是缺陷。
至于他为什么要回答“脑子”……
没办法，谁让他做不到乙骨忧太那样，给自己的身体狠狠来上一刀呢？
“‘脑子’？”M伯爵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近，同时那片血红愈加浓重，“女王不喜欢欺骗，我和女王一样，也不喜欢，或者说，痛恨，你的长处真是‘脑子’？”
“我，五条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绝无半分虚言。”见雀回答得异常果断。
倘若这个世界真是游戏世界，在游戏里实名似乎过于暴露，他有些不太习惯。
“……”
你是五条悟？那我是谁？？
豆丁·五条悟满脑子问号。
见M伯爵依然不信，见雀掏了掏大衣口袋，随后蹲下身将大衣口袋里的药瓶拿到了对方面前。
不久之前，为了演得更为逼真，他在他每件风衣和大衣的口袋里都塞了类似的“道具”。
“六眼”的效果并未随着身体变小减弱，五条悟清楚地看到了那串一闪而过的文字。
【Chlorpromazine】
这是神经系统药物。
他皱着眉，偏头看向见雀的侧脸。
如果一直有在吃药，那为什么还会有今天这一系列奇怪的操作呢？
难道说……
已经严重到，无法借助药物压制了吗？
余光瞥到那颗微微仰起的脑袋，见雀十分平静地抬手将“帮”肩膀上的小人换了个方向。
那样的注视让他幻视白团子，毕竟白团子经常待在那个位置，他担心自己一时不察放松警惕，在五条悟面前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东西。
五条悟：？
“他是？”注意到见雀的动作，M伯爵顺势问道。
见雀指了下自己的眼睛：“他失明了。”
“既然这样，”沉思片刻，M伯爵伸出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两位尊贵的客人，请跟我进来吧。”
见雀随即站起身，跟着客气了不少的M伯爵，走进了那个似乎致力于致盲的地方。
一路上，五条悟出奇的安静，就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很快，在经过花坛与花坛之间的小路后，他们进入了一间极其宽敞的大厅。
大厅里，略显昏暗，不过通过两边柱子上散发着光芒的宝石，见雀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两边墙面上的壁画。
那些壁画由金色颜料绘成，描绘着美丽的女王和勇敢的士兵，以及女王脚下那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老鼠。
倏地，一缕光线洒下，伴着阵阵摩擦声，上方露出了一块由彩色玻璃制成的穹顶。
光线透过那块穹顶，在纹理细腻的瓷砖上，映出了斑驳而明亮的光影。
“两位尊贵的客人，请在此等候片刻，女王正在梳妆。”在进来的大门旁，M伯爵放下手，如此说道。
见雀表示理解。
然后，在目送M伯爵，以及那些似乎不会说话的士兵离开后，他带着依然安静的五条悟来到了角落里。
角落里有面巨大的镜子，镜框上同样嵌满了宝石。
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子中那个长发青年，他抬手戳了戳肩膀上的小人。
“这里和那个游戏即将推出的副本很像。”他再次提起了这点。
熟悉的冷香再次袭来，五条悟顺势跳到了那根手指上。经过一阵急速擦过耳畔的凉风，他和那双淡褐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我最近没有关注，”他在上面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过，那不是破案游戏吗？”
沉默，还是沉默。
他不由好奇起来，歪头问道：“怎么了？”
“你……”沉吟了几秒之后，见雀将五条悟抬高，平视着五条悟说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吃了颗苹果。”五条悟道。
“……”
原来你那个时候真的在吃吗？
见雀神色有些复杂，他当时甚至怀疑了自己，说不定他的感知能力受到了什么影响产生了什么问题。
“那是重要道具。”五条悟补充了一句。
“重要道具？”
五条悟点头：“准确来说，那是一颗刻了字的苹果，那上面刻了一句‘吃掉苹果开启剧情’。”
“这个世界的构成很奇怪，有种现实与虚幻交织的感觉，我怀疑如果我发动术式暴力破局，我的攻击很有可能会被传到未知的地方。”
“或者说，现实世界中，未知的地方，某个甚至某群普通人身上，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并不想试探这个可能性颇大的可能性。”
说完，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叹息。
他懒得多想，直白问道：“为什么要叹息？”
在凝视了五条悟几秒后，见雀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了句“只是突然想要叹息而已”。
看着眼前又笑得宛若圣母玛利亚在世的青年，五条悟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疑惑，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人格的目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那个时候，我能感知到你，但无法看到你，估计也是因为剧情的关系。”
“你需要优先寻找‘变大蘑菇’吗？”见雀问。
既然这个区域，参考了那个故事的设定，想来五条悟也能像那个故事的主人公那样，吃下“变大蘑菇”或者“变大药水”之类的东西恢复正常。
“不用，大小一样强，”五条悟改坐为站，“你说的相像，我并不清楚，不过要是真的和那个游戏有关，我们现在还是尽快通关看看为好。”
见雀眨了眨眼睛：“看看之后呢？”
“问出你的目的。”
五条悟回答得相当随意，就如同说了句“天气不错”那般随意，好似笃定他可以问出这个青年的目的。
听到这个回答，见雀低头笑了笑：“‘这个世界’生病了，我想要让‘这个世界’恢复健康。”
生病？健康？五条悟疑惑了一瞬，随后被一道开门声吸引了注意。
在细碎的光芒中，两队棕熊士兵率先进入，依次在两边柱子前方列阵。
不久之后，一条印有金纹的红毯，如浪花般抖动着向前，铺满了两队棕熊士兵之间的空地。
就在见雀和五条悟以为下一个就是那位女王的时候，两个提着花篮的白兔侍女走了进来，并且，边走，边洒，宝石洒落一地。
是的，没错，花篮里装着的是宝石。
见雀&五条悟：……
第二百二十章
在这条路上行走, 确定不会摔跤吗？就算抛开本身难走这点，这些宝石在斑驳而明亮的光影中也闪得晃眼。
见雀脸上难得出现了茫然的神色。
他知道NPC摔不摔只和设定有关，但按照他进来后发生的事情来说, 那个“设计者”理论上不会搞出这种既不合情又不合理的设定。
茫然着，他也不忘打量那两个白兔侍女。
那两个白兔侍女不断重复着“拿”和“洒”的动作, 直到洒满了那条印有金纹的红毯, 才小心翼翼地走出红毯，分别站到了红毯两边。
因为她们走出红毯时的小心翼翼, 拎起裙摆、踮起脚尖，他发现了她们的“长处”。
——她们分别有条用木头做的假腿。
他不由开始思考那位女王的“长处”, 两边壁画中的女王是人类的模样, 一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女性，乍看没有什么残缺的地方。
难道说……
也是脑子？
他和五条悟此时正站在红毯一边, 就在他思考那位女王的“长处”时, 前方传来了一道异常温柔的男声。
“陛下, 当心。”
这是M伯爵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 忽略那副金发碧眼、不带任何东方色彩的长相，和那顶竟然没有胡乱镶嵌宝石的皇冠，他渐渐被那条深蓝的裙子吸引了注意。
那条裙子的款式和欧洲宫廷礼服的类似，上等丝绸和宝石装饰无不彰显着华贵, 但吸引他注意的并非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是那条裙子内部的裙撑。
那条裙子内部使用的裙撑，要比壁画中描绘的大得多, 甚至大到了有些离谱的程度。
“她不是人类, ”五条突然出声, “至少设定上不是。”
顿了顿，见雀侧目看了眼自己的肩膀, 五条悟此时已经坐回了原位。
看了眼之后，他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和五条悟不同，他这样的体型，一说话就会被发现，而他目前不想被发现。
这里只是一块区域，外面还有更多的区域，他打算优先走下剧情，确认一下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和那个游戏有关。
他确实可以借助术式，控制声音大小和传达方向，但他控制不了嘴唇的翕动，所以只能暂时将疑问压在心底。
随着女王，和女王身后的M伯爵平稳走近，他听到了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
余光中，那条红毯的尽头，裂开了一道圆形的口子，一尊似乎由纯金打造而成、铺设了白色绒毯的王座正在缓缓升起。
很快，女王走到了他面前。
“二位，久等了，”女王的声音温柔与威严并重，“路上的花朵过于美丽，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
难为你能顶着那样的花坛欣赏花朵。
沉默两秒，他微微弯腰，在M伯爵的死亡凝视下，做足了恭顺敬重的姿态。
紧接着，他挺直身体说道：“您不必为此感到抱歉，我们并未遭受等待的苦闷，这间大厅里的壁画很是美丽，我们刚刚一直醉心于欣赏之中。”
对这番话，M伯爵表示满意，当即收回了那种仿佛要吃人的目光。
“那就好。”
说着，女王点头致意，随后继续往前，每一步似乎都带动着大厅里的氛围。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带动着那些动物NPC的情绪，他不清楚五条悟在思考何事观察何物，他自己反正一直在盯着那条裙子看。
他想他知道五条悟为什么要说女王不是人类了。
女王行走之间带起了风，无论声响还是感知，他得到的反馈都是——
八个落点。
人类不会拥有八条腿。
虽然“六眼”不能直接透视，但能清楚地看到咒力，他也是才发现，那八条腿上，存在咒力波动。
看来，真是现实与虚幻交织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下眉，他越发感觉那个“设计者”偷摸着想搞事。
“哒哒，哒哒，哒哒……”
耳边回荡着不知道能否称得上脚步的声响。
在回荡了片刻后，随着女王走上高台，缓缓转身坐上王座，大厅里顷刻之间针落可闻。
静待两秒，在眼前的光线似有偏移之时，他再次听到了那道温柔与威严并重的声音。
“两位尊贵的客人，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他微微弯腰：“您请说。”
女王看向M伯爵。
“咳咳，”轻咳两声，M伯爵接过话茬，“两位尊贵的客人，由于某个比较复杂的原因，你们二位期待已久的舞会恐怕不能正常举行了。”
没说几句，他突然顿住，看向了见雀肩膀上，平躺着没有丝毫动静的五条悟。
“这位尊贵的客人不会睡着了吧？接下来的内容非常重要，不能不听啊。”
他的语气中透着丝丝阴狠，不像在和“尊贵的客人”说话，倒像在和他的死敌说话。
五条悟听出了M伯爵的威胁之意，不过他此时没有功夫跟M伯爵废话。
这个世界，包括那颗苹果，似乎并不完善，他现在隐隐有种即将恢复的感觉。
机会难得，没有第二颗苹果，所以除非这里的头头提出意见，否则他仍然打算专心观察咒力变化。
“抱歉，陛下，他身体不适。”
听到见雀的声音，他微微勾起嘴角，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
“这里的景色迷人，他刚刚在外面过于忘我，不小心坠入花海中心的湖中受了凉。”
略过M伯爵，见雀直接向女王致歉，并且随口解释了几句，虽然不清楚五条悟不回应的原因，但他还是很有“同伴意识”的帮了个忙。
“坠入湖中受了凉？”M伯爵哼笑一声，眼中的恶意愈加明显，“他身上的衣物可是干的。”
“乘坐熊蜂吹干了。”见雀道。
根据他的猜测来看，理由无需多么合情，只要合理这些NPC就会接受。
毕竟……
只是设定而已。
熊蜂？吹干？M伯爵卡了壳，表情连带身体，全部僵硬起来，就像是瞬间被抽掉了灵魂一样。
看着这样的M伯爵，见雀在心中那张写满了猜测的白纸上，划去了这条和某些与这条相关的猜测。
这时，女王开了口：“M，谨记这两位是客人，身为宝石王国的宫务大臣，你之后绝对不能再像那样冒犯。”
如同机器启动那般，M伯爵的身体当即抽搐了一下，那双呆滞的眼睛随之恢复了神采。
“谨遵您的旨意，陛下。”
说着，他深深弯腰，在持续了五秒后，他起身看向见雀，看似真诚地说道：“两位尊贵的客人，请务必记住接下来的内容。”
“当然。”见雀道。
M伯爵点头，捋了下那撇白胡子。
“陛下收到了一封预告谋杀的信件。”
以这句为开场，M伯爵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见雀从中撷取了他认为重要的信息。
预告地点：舞会现场
谋杀对象：暂未确定
说是恐怕不能正常举行了，实际为了宝石王国的面子，女王还是希望能如期举行。
然而，舞会的时间在今晚十二点整，现在距离这个时间已经不到七个小时了。
要知道，哪怕尽量少算，这几天进出城堡的也有一百二十多人，而且这一百二十多人此时相距很远。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NPC将他们自己统称为人类，接着再细分，细分为鼠人、猫人、狗人等。
总之，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女王请求他们两个分别行动，分别跟随M伯爵请来的两位侦探调查那封信件的来源。
谁先查明，谁就能获得奖励，哦，不，不是奖励，按照M伯爵的说法，那是获得女王赐予的无上荣耀，象征着与宝石王国的友谊亘古不变。
他当然不在乎奖励，或者什么荣耀和友谊，不过他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M伯爵代女王开口的请求。
谁让这个世界真的和那个游戏有关呢？
那个游戏的玩法，就是两个或者两组玩家，分别跟随侦探A和侦探B调查。
而抛开这块区域的剧情，以及更为智能的NPC，这块区域的目标和那个游戏的一样，都是分别跟随侦探A和侦探B调查。
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之后，女王带着M伯爵和其他动物NPC离开了。
在那些NPC离开后不久，见雀向五条悟提出了告辞，他需要出发寻找猫人侦探A，而五条悟则需要出发寻找猫人侦探B。
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他们两个并不顺路。
转眼之间，拥挤的大厅，再度恢复了冷清，仅仅留下一条红毯和满地的宝石。
二十分钟过后，城堡东面的某片麦田旁边。
“你是，”见雀有些迟疑，“猫人侦探A？”
考虑到体型的差距，M伯爵说会安排他跟随稍弱的侦探，但眼前这只拄着拐杖、驼背严重的兔狲，确定只是稍弱吗？
“咳，咳咳，咳咳……”
兔狲正要开口，就咳了个昏天黑地，一副马上就要去世的模样。
见雀，见雀没有话说，只能在兔狲倒下前，随手搀扶了一下。
他已经对这位“稍弱”的侦探不抱什么希望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这位“稍弱”的侦探不要突然暴毙。
在那个游戏里，一旦某位侦探死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跟随那位侦探的玩家都会被强制登出。
第二百二十一章
那个游戏会强制登出, 这个世界不知道会如何，为了继续安稳地进行游戏，他不能让这位“稍弱”的侦探轻易死去。
除开想要看看那个“设计者”想搞什么事,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尽快破案, 接着参加舞会, 重新见到女王。
在他的感知中，对方踏出大门、走上马车之后, 就化作蓝色光点消失了，仅仅留下了马车坐垫上那块凹陷。
而也在那时, 他才意识到, 之前那丝淡淡的、谈不上怪异的怪异究竟来自何处——
那位金发碧眼的女王，长得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而且是比较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那时之前, 因为和另一位性别不同, 两位的长相又称不上完全相同, 他一时之间难以意识到具体来源。
只能说，相似。
借助术式走到这里，根本无需花费二十分钟，其中至少有十分钟花在了寻找女王上。
找不到, 所以只能选择破案，或者说暂时只能选择破案，这是他目前唯一一个再次见到女王的方法。
这个方法由那只话唠兔子“友情”提供。
当然, 他并不完全相信, 只是姑且尝试一下。
“不好意思啊, 年轻人，”兔狲, 也就是M伯爵口中“稍弱”的侦探，用爪子拍了拍见雀搀扶自己的手臂，“我年纪大了，总是咳啊咳，怎么也控制不住，唉，好了，好心的年轻人，你可以放开了，我侦探A没有那么容易摔倒，在没有查清这起恶性案件前，我不会就那样随随便便倒下。”
见雀顿了顿，顺从地收手。
他刚刚搀扶的位置，包括拍他的爪子，都是温热的，真的，很逼真。
那个“设计者”，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脑中不禁再次冒出了这个疑问。
“年轻人，”侦探A努力仰起头，试图看着见雀说话，“你现在方便吗？”
见雀回过神，微笑着回答：“方便。”
“呼——”侦探A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这样……嗯……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出发吧。”
咯吱——咯吱——
在侦探A的揉搓下，侦探A的脖颈不断发出咯吱声。
听着这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为了避免对方死在半路，见雀建议道：“其实你指个路……”
话音未落，他就亲眼见到了，什么叫作“暴跳如雷”。
——字面意义上的“暴跳如雷”。
原本佝偻着身体的侦探A一蹦三尺高，嘴上还在如打雷般大吼大叫，完全看不出刚刚那副半死不活、马上就要去世的模样。
“嘿！小子！”
“我是老了，不是死了，我能走能跑！”
“你知不知道，这是为女王做事，为女王做事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年纪轻轻，目中无人，竟然看不起老年人，你知不知道老年人代表知识，你知不知道知识代表未来……”
以下是无数个“知不知道”。
这些NPC的设定，是不是都不太对劲？看着眼前这只怒气冲冲的兔狲，见雀以一种看戏的心态“欣赏”起来。
毕竟，在现实世界中，这么活泼的模样，很难出现在一个老人身上，而且这个老人还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大号兔狲。
不过眼看对方越说越起劲，在对方说完一段，某个喘气的档口，他还是打断道：“侦探A先生，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尽快把那份荣耀抓进手中。”
这场戏，并不怎么精彩。
或许是因为在这些NPC心中，那份荣耀确实十分重要，就在他说完的下一秒，侦探A闭上了嘴巴。
然后，见雀跟着，如龟速般行走的侦探A，穿过金黄的麦田来到了某个村落。
“你是说，”他扫了眼四周色彩奇幻、一眼望不到头的蘑菇小屋，“让我盘问这里所有，二百五十名住户？”
侦探A理直气壮，甚至有些骄傲：
“没错，我事先调查了一下，这几天进出城堡的那些人中，将近百分之八十都住在这里。”
“如果一切顺利，那些住户统统配合，没有什么吵架打架之类的情况，只要四个小时就能全部盘问一遍。”
想了想，见雀委婉说道：“四个小时……二百五十名住户，每名住户似乎连一分钟都分不到。”
“所以我才说，”侦探A完全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一切顺利嘛，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年纪轻轻，忘性真大。”
见雀微笑。
停顿片刻，他提醒道：“侦探A先生，眼下距离舞会开始，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个小时的时间了，我们恐怕需要更加精确的范围，或者其他M伯爵派人告知你的线索。”
他原本以为，“稍弱”指的是身体，谁料其实指的是智商，将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花在结果“赌脸”的盘问上，但凡有点智商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M伯爵不愿告诉他和五条悟更为隐秘的线索，他早就抛下这位几乎没有作用的侦探独自调查了。
听了见雀说的话，侦探A陷入了沉默，就在见雀为此感到疑惑时，侦探A突然再次一蹦三尺高。
“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早上，M那个老家伙，托人给我捎了封信件！！”
在落地站定后，他努力仰着头，用十分肯定与赞赏的眼神看着身前的青年。
见雀：……
“这样看来，”在极致的无语中，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们终于可以尽.快.把那份荣耀抓进手中了。”
侦探A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见状，见雀心中当即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而侦探A从来不让他失望，就在他预感不妙的下一秒，侦探A说了句“还未看过，还在最最西面的家中”。
沉默了一会之后，见雀认真询问了具体地址，随后无视侦探A的询问走向了西面。
或许是出于设定，在可疑的僵硬过后，侦探A小跑着跟了上来。
…………
“咳，咕噜，咳咳，咕噜咕噜，咳咳……”
耳边回荡着咳嗽声与车轮声。
见雀正和侦探A一起坐在一辆插满了鲜花的推车上，这辆推车由那只话唠兔子“友情”提供，推车的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气流。
这次，在听到咳嗽声后，他没有过多关注，因为他此时已经知道，侦探A在设定中没有那么容易死亡，毕竟那是一只随时可以一蹦三尺高的兔狲。
未几，在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侦探A遥望着那座城堡说道：“女王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见雀看向侦探A。
余光看到见雀看来，侦探A叹息着低下头：“我们王国的王子前段时间不见了，女王身为王子的亲生母亲，恐怕日日都吃不好睡不好。”
剧情BUG？还是其他原因？
如果日日都吃不好睡不好，正常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执着于举办舞会。
见雀微微垂眸，复又抬眼时，问道：“明天是王子的生日？”
通过女王的执着，以及舞会的时间，十二点整，卡点，非常容易推出这场舞会的真实目的。
“没错，”侦探A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王子跑到哪去了，女王难过我们也难过啊。”
主动攀谈，主动说起……
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吧？
抱着这个并不怎么确定的想法，见雀询问了几个关于王子的问题，而侦探A从来不让他失望，一问三不知。
这让他丧失了沟通的欲望。
然而，他丧失了，侦探A没有丧失，甚至兴致颇为高昂。
在攀谈了一会后，侦探A扒拉着推车问道：“这辆推车为什么会自己前进呢？”
“熊蜂推的。”见雀回答得异常果断。
莫问。
问就是熊蜂做的，再问就是一群熊蜂在车轮里，像是仓鼠似的推动四个巨大的“滚轮”。
总之，都是熊蜂做的。
他如此想道。
侦探A再次可疑地僵硬起来，就像是程序无法识别一样。
终于安静了。见雀轻轻揉了揉眉心，如果不是担心被迫登出，他早就将这只也开始话唠的兔狲“重启”了。
那个疑似羂索，或者疑似和羂索有关的“设计者”，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话唠这个属性？这个属性难道存在某种他看不到的魅力吗？
这么想着，在侦探A恢复的瞬间，他操控气流停下了正在前进中的推车。
在他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完全是人类形态的小孩子，而且这个小孩子似乎和他之前遇到的NPC很不一样。
“侦探A先生，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说着，他跳下车，转眼之间，跑出了二三十米，徒留侦探A茫然眨眼。
很快，在某个水车后，他看到了那个小孩子。
这是……
他皱了下眉。
前方出现了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和白色T恤、满头棕色卷发的小孩子。
这样的外观，他见过至少三次，这是柯南在那个游戏里的外观，他当时亲耳听着柯南挑选并穿上。
思绪翻涌之间，他决定上前试探一下。
这时，耳边响起了细碎的声响，意识到那只话唠兔子想要“截胡”，他相当熟练地发动术式重启了那只话唠兔子。
然后，他走上前，代替那只话唠兔子说道：“哦～我的上帝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再不走就赶不上女王的舞会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十分夸张。
说完之后, 他身前的小孩子动了动，随后围着他又蹦又跳地跑了几圈，而且期间还在他头顶来回飞跃了数次。
就像是……想跟他互动, 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触发互动一样。
见状，他蹲下身, 仔细观察。
这个小孩子长相十分可爱,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不过本该充满好奇的眼睛莫名安详, 安详得甚至有种已经死去了两三年的感觉。
这么想着，他抱起了对方, 对方挣扎了一下, 接着迅速安静下来，在他怀中向外探头探脑。
这个时候, 茫然了一会的侦探A也赶到了。
“女王还在等待, 我们必须尽快破案……”
说着, 在看到那个小孩子的瞬间, 他像是出现了故障似的骤然僵住。
一动不动，整个丧失神采，变成了无神无感情的模样，和见雀怀中的小孩子相比, 有种已经死去了至少七八年的感觉。
见状，见雀试着将他怀中的小孩子，举向此时似乎正在思考猫生的侦探A。
而或许是因为正在思考的猫生过于精彩, 原本话唠的侦探A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包括动作的回应和语言的回应。
这时, 那个小孩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并试图用牙齿咬他的手腕, 但因为手短脚短没有成功。
掂了下似乎已经放弃挣扎、像鹌鹑那样乖巧的小孩子，他不紧不慢地抱着对方走向了推车。
在走向推车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发动术式，操纵气流捎上那只兔狲。如果那只兔狲问起，就是同一群熊蜂捎的，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久之后，跟随已然恢复清醒的侦探A，见雀抱着那个小孩子站到了，一栋由两朵“蘑菇”并成的蘑菇小屋跟前。
“咳，咳咳，”侦探A轻轻咳了咳，接着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长椅，就像是看不到那个小孩子一样说道，“年轻人，停下吧，你先去那里坐坐，我进屋看下那封信件。”
见雀点头，表示同意，并且真的只是点了下头，完全没有其他诸如试图跟去之类的行为。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那封信件已经在他手中了。
在侦探A离开，他又坐到那张长椅上后，他伸手接住了自空中落下的信件。
在距离那栋小屋，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他就发动术式操纵气流，在里面搜寻侦探A所说的信件。
因为布置较为简单，辨认物体非常方便，他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封躺在书桌上的信件。
理论上，即使存在暗格，也逃不过他的感知，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依然陪同侦探A过来，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信件。
滑腻。
这是他入手的第一感觉。
厚重。
这是他入手的第二感觉。
【寄：宝石王国3区路灯西侧300米蘑蘑屋234号
侦探A收
宝石王国花海区111号（城堡）.M寄】
看着上面的文字，他稍稍摩挲了一下，随后将这封信件转到了背面。
这里的阳光和现实的不同，并未随着时间的逝去减弱，在依然明亮的光线下，背面红色的火漆印章，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呲呲——
伴着轻微的撕扯声，他拆开这封信件，拿出了……
一封信件？
顿了顿，他查看了一下，这封和上封没有任何不同。
然后，一封，一封，又一封，他拆开了足足十封，才看到一封和前面那些不同的信件。
这封，没有收件人，也没有收件地址，只有“SOS”这三个字母。
这是国际摩尔斯电码救难信号。
意识到这点，心思流转之间，他拆开了这封信件，无视那个小孩子的反抗，以那个小孩子头顶为书桌，开始阅读上面书写得非常娟秀的文字。
随着他的目光在上面游走，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在越发复杂的思绪中，他甚至忘记了继续监听，那只正在一边大吼大叫，一边四处寻找那封信件的兔狲。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还是那家店，还是那个角落。
“我劝你别去添乱。”夏油杰道。
他身前，少年抿着唇，紧了紧拳头：“你竟然完全不关心你的挚友吗？”
“乙骨同学，”夏油杰揣起袖子，歪头打量了一下乙骨忧太，随后似有嘲弄之意地说道，“你信任他，又不信任他，在某种程度上，极具‘猴子’的意味。”
“我……”
“打住吧，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并不在意你是否信任你的老师。”
说着，夏油杰瞥了眼不远处，那个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服务员，以及四周时不时投来的猴子的视线。
“乙骨同学，一直站着不累吗？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
说实话，在这半个小时内，乙骨忧太累不累他不清楚，他仅仅知道他看都快看累了。
僵持两秒，考虑到一直站着，确实有一丁点奇怪，乙骨忧太最终还是在见雀之前坐过的位置坐下了。
随着乙骨忧太坐下，那个服务员也下定了决心。
在那个服务员站定后，夏油杰抬起手，单手撑着脸颊，淡淡说道：“十分钟之前，我记得我说过，不要随便过来打扰。”
十分钟之前，对方拿着纸笔，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咖啡和点心，他随口下单了几种对方推荐的咖啡和点心。
当然，这并非为他自己下的单，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但他现在还是不怎么喜欢猴子制做的食物。
这么想着，他瞥了眼那个心事重重、黑眼圈仿佛都变深了几分的少年，可惜，可惜啊，他的好意。
服务员“啊”了一声，连忙弯腰90°致歉：“抱歉，先生，非常抱歉，我太急切了，我的实习任务快要……”
“说吧，你的需求。”夏油杰打断道。
帮个小忙也无妨，他目前无事可做，为了他那个挚友，以及威尔帝效忠对象的安全，暂时只能乖乖当个类似锚点的存在。
是的，没错，威尔帝效忠对象，见雀在他眼中最为重要的身份，就是威尔帝效忠对象这层身份。
比起见雀本身，他更加在意威尔帝，他相当在意威尔帝——
能否改善咒术师，尤其是像乙骨忧太这种，未成年咒术师的生存环境。
与其说在意威尔帝，不如说在意咒术师的未来，如果咒术师未来能过得轻松快乐，就算他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服务员又“啊”了一声，随后眼睛瞬间亮起，其中满是感激之色：“感谢您，万分感谢您。”
因为夏油杰和乙骨忧太看着很像大人带小孩，在经年累月、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自动忽略了“小孩”乙骨忧太的意见。
紧接着，缓了缓，他拿出了围裙口袋里最后几张评价单，并将其中的两张分别递到了夏油杰和乙骨忧太身前的桌子上。
“请二位务必留下宝贵的意见。”他再次弯腰，这次不是致歉，而是表达诚挚的谢意。
说完，他转过身，准备离开，给两位顾客留个安静的空间。
“等等。”
听到这句“等等”，他当即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见状，夏油杰往下说道：“我想看看那张单子。”
“什么单子？”服务员满脸茫然。
“你还记得那个长发的青年吗？”
“哦哦，记得！长得超级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在音调上扬的瞬间，他有些尴尬地挠了下头，“啊……不好意思，重点错了，您说的那张单子是他画了画的单子吗？”
夏油杰微微颔首。
“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取。”
话音未落，服务员就小跑着，冲向了柜台那边。
“猴子的活力，总是让我感到惊讶，或许这就是无知的快乐吧，”夏油杰收回目光，看向正在盯着那张空白单子看的乙骨忧太，“对了，乙骨同学，我有个疑问，你清楚你自己真正的术式吗？”
真正的术式？乙骨忧太微怔。
“我本来没有想过，不过如果真是那种术式——”
夏油杰扬唇笑道：“那就太厉害了，乙骨同学，未来可期。”
乙骨忧太抿着唇，没有作出回应。
他此时的心情非常低落，他极为重视的老师和里香目前都处于危险之中，没有多余的心力对这件事情的疑似主谋作出回应。
一路上，或者说，一开始还能追上的时候。
总之，他听到那个面善的老人，坚称那个青年善良无害，再加上他看到的也是如此，那个青年整个散发着普世的善意，他只能怀疑是这个名叫夏油杰的诅咒师主导了这件事情。
而且未来可期……
未来，可期什么呢？
他暂时没有想过其他事情，他暂时只想解除里香身上的诅咒，顺便拯救受到咒灵迫害的无辜民众。
就在这种略显僵持的气氛中，那个小跑离开的服务员又小跑回来了。
“先生，久等，这是您说的单子，因为同事拿走收藏了，我花费了一点时间解释。”
“没事，”忽略服务员所说的原因，夏油杰伸手接过了那张画着人像的单子，“好了，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见服务员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放下手中柔软的纸张，用眼神询问服务员还有什么事情。
或许是本来就打算开口，服务员没有过多犹豫, 继续往下说：“先生，这张单子……您需要带走吗？”
夏油杰挑眉。
“嗯……就是……我那个同事喜欢收集‘杂物’,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就暂时把那些东西称作‘杂物’。”
服务员有些期期艾艾地说着。
“他还挺喜欢这张单子，或者说这张画像的, 想要带走好好收藏，我看他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感觉自己刚刚拿走十分罪恶, 如果您没有带走的打算……”
服务员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竟然直接消音了, 不过夏油杰依然领会了服务员的意思。
“视情况而定。”他平静说道, 并且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
“啊, 好的, ”稍作停顿，服务员弯下腰，“非常抱歉，多次过来打扰, 我这就回去为您准备赠品。”
夏油杰并不关心赠品，只想服务员赶紧离开，所以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很快, 这处角落, 再度安静下来。
这时, 出于好奇，乙骨忧太看向了那张单子。
下一秒, 在看到上面的人像时，他稍稍停顿了那么一会，他想不通夏油杰为什么要问那个服务员要这张画着人像的单子。
想了想，又想了想，又又想了想之后，他最终还是压下了好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心力，跟眼前这个疑似主谋的青年对话。
然后，在随着时间的逝去，越发紧绷的状态下，他拿起桌上那支水笔，填起了那张空白的单子。
内部环境、服务态度、最佳美味……
他心不在焉地填写着。
“乙骨同学。”
笔尖顿了顿，他抬头看向夏油杰，只听夏油杰继续说了句“可以适当吃点果腹”。
“你究……”他抿了下唇，心思流转之间，立刻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当诅咒师呢？”
他本来想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考虑到夏油杰目前的态度，他还是决定委婉一些，慢慢引入那个问题。
“诅咒师？当诅咒师？”夏油杰发出了几声哼笑，“‘诅咒师’只是他们强加给我的标签而已。”
“你不喜欢这个标签？”
“一般，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不喜欢，对我来说，这个标签没有太大影响。”
“那你为什么要叛逃呢？”乙骨忧太问。
没有太大影响，并不代表没有影响，而被贴上这个标签、受到影响的源头就是“叛逃”。
夏油杰微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偏头看向了窗外，看着窗外的车流出神。
看来，不该问这个问题，无法进行下去了。乙骨忧太暗自懊悔。
就在他以为夏油杰不会回答，重新开始填写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一句——
“咒术师的尽头不该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收敛了笑意的青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夏油杰淡淡瞥了眼，随后重新拿起那张单子，将目光投在了那张单子上，不再关注他眼中那个未来可期的孩子。
凝视着上面的人像，在凝视了三四秒后，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纸张。
他还依稀记得那丝，若有若无的怪异之感，他认为见雀在他进来前画的人像上存在一定的线索。
谁曾想……
想到这里，他不由皱了下眉。
他原本以为，当时只是距离太远，所以没有发现线索或者问题，但现在哪怕仅仅相隔三十厘米，他也没有发现上面存在什么线索或者问题。
这就很奇怪 。
虽然了解不多，但他也了解一些，以见雀那样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只是无聊画着玩呢？他根本无法相信见雀“无聊画着玩”这个说法。
天色已然渐晚，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之后，他暂时放下心头的疑惑，填起了另一张空白的单子。
答应的事情，总归要做到。
见状，在短暂的纠结过后，乙骨忧太也同样填起了身前的单子。
桌子上的咖啡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在昏暗了不少的光线的衬托下，为这处角落增添了几分温馨。
一时之间，忽略夏油杰和乙骨忧太，他们二者之间真正的关系，这处角落的气氛颇为温馨融洽，甚至有种亲子休闲时光的感觉。
…………
另一边，东京米花町，阿笠博士家中。
“这个NPC真是奇怪。”
“没有名字，没有备注，而且还会限制我的自由，不管我按哪个键都没有效果，最多就是在这个NPC怀里动弹一下。”
“你之前也是这样吗？”
“明明每个按键都亮着，偏偏每个按键都没有效果。”
在书架旁席地而坐的小女孩说道。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满室的寂静，以及时不时响起的翻页声。
“喂，工藤。”她转过身，拔高了声音。
不远处的地毯上，一堆文件中间，柯南懵懵抬头。
他正在翻阅目暮警官寄来的文件，刚刚自动将灰原哀的声音屏蔽了。
最近这段时间，除开那两个失踪女生，又出现了几起类似的失踪案件，统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得知收件地址，以及他是博士的好友后，目暮警官明显对他更加放心了，不仅寄来了原本说好寄来的文件，还有许多连“工藤新一”这个身份都无法接触的文件。
那些文件，明显和博士无关，似乎仅仅只是看在长门的面子上。
——目暮警官，甚至包括整个搜查一课，都对长门抱有极大的信任。
他不理解，但乐见其成，毕竟信任长门这样的好人没有坏处，而且他还能借此得到更多案件的信息。
“大侦探，你看得，”灰原哀站起身，走向柯南所在的方向，“未免也过于入迷了吧。”
她和柯南之间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所以仅仅只是几秒的功夫，她就走到了柯南身前。
她俯视着柯南问道：“有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柯南摇头。
“我这边倒是发现了一些。”灰原哀道。
听到这话，柯南的眼睛当即亮起，连忙起身看向了灰原哀手中的手机。
“不过事先声明，”灰原哀直接将手中的手机递还给柯南，这本来就是柯南的手机，“这件事情应该和破案关系不大，我劝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这也算异常吧。”她补充道。
半个小时前，柯南跟她说，那个跟她提过的游戏新增了副本——宝石王国历险记。
因为那个游戏似乎和那起失踪案件有关，又因为柯南正在翻阅目暮警官寄来的文件，柯南将查看“宝石王国历险记”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并且，拜托她，无论发现什么异常，都要第一时间说明。
嗯……谁说BUG不算异常呢？
看着正在重复她之前操作，不断尝试挣脱的柯南，她如此想道。
很快，看着看着，她突然意识到，柯南盯着某个画面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久了。
“工藤？”她认真或者紧张时习惯称对方为“工藤”。
在表达疑问的同时，她瞥了眼那幅画面，那是一张放大的、由像素构成的脸。
许久过后，柯南忽然问道：“灰原，你有没有觉得这张脸，很像你见过的某个人？”
“没有，我其实一直有点脸盲，像这种像素的就更加脸盲了。”灰原哀满脸无谓地说道。
“啊咧咧？”柯南面露茫然，“你脸盲吗？”
沉默两秒，灰原哀无奈摇头：“我看你的脑子里，除了案件还是案件，再也装不进其他东西了。”
“大侦探，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伸手拿过柯南手中的手机，“这张脸的确很像那个人。”
那个人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当时，那个人的说辞很奇怪，或者说她感觉很奇怪，但她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毕竟那个人的逻辑自洽得让她没有半分抓住错处的机会。
柯南脱口而出：“你也觉得很像长门哥哥？”
灰原哀：……
“你现在怎么在背后都这样称呼？”
“‘长门哥哥’，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柯南挠了挠头：“以长门的年纪，的确是哥哥啊。”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
太过亲昵，太过信任。灰原哀在心中默默答道。
这样的亲昵，这样的信任，一旦那个人心存恶意，这个经常九死一生的大侦探估计就要十死无生了。
“灰原？”见灰原哀沉默，柯南越发疑惑。
灰原哀回过神，委婉提醒：“工藤，你在喊‘长门哥哥’时，看上去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小孩子。”
“我现在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啊。”柯南道。
灰原哀：……
算了，救不了，死去吧。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担心长门哥哥。”
听到这话，她再次确认，确实救不了，这个大侦探已经彻彻底底地病入膏肓了。
什么叫作盲目的信任？眼前就有个鲜活的例子。
真是“幸运”，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她，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这种愚蠢的东西，而且拥有这种东西的对象竟然还是她寄予厚望的工藤新一。
说着，柯南皱了下眉：“那个凶手很有可能已经盯上了长门哥哥，把长门哥哥做成NPC放进游戏或许就是那个凶手的警告。”
“等等，”灰原哀心中燃起了几分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只是有.点.担心吗？”
“长门哥哥确实不行，但长门哥哥和赛巴斯爷爷住在一起，赛巴斯爷爷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
什么鬼？赛巴斯爷爷又是谁？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过, 她果然还是想得太好了，“有点”只是因为有人保护，倘若抛开那个什么什么爷爷, 工藤就是十分重视甚至过分重视那个人。
一时之间，灰原哀的表情很是精彩, 她有种踏上了贼船的感觉, 她没有想过这个笨蛋这么笨蛋，而且这个笨蛋竟然还是她自己找来的。
“你怎么看着怪怪的？”柯南问。
灰原哀勉强扯出笑容：“你看错了。”
为什么会看着怪怪的, 你难道不清楚吗？哦，确实不清楚。
这样的笨蛋, 真的能如她所想, 经过一定的艰险，解决那个极恶组织吗？
如今, 一定的艰险, 恐怕要变成无穷的艰险了, 就算那个人不是组织成员, 也必定和组织之间存在或多或少的联系。
而且，那个人的立场，暂时无法确定。
“真的吗？”柯南又问。
“大侦探，好好调查那些失踪案件吧。”
柯南挠头：“好吧。”
他其实还是觉得灰原哀有些奇怪, 不过此时和那个NPC“长门”，以及那些失踪案件相比，这份奇怪显然没有那么重要。
那个NPC……
他看向灰原哀手中的手机, 伸手示意灰原哀交还那部手机, 他准备再次查看一下那个NPC。
如果完全没有对话, 也完全没有提示，单单只是警告, 有些不合常理。
然而，在交还的刹那，手机“砰”的一声滑落坠地，他的肚子像是被猛踹了一脚似的疼痛难忍。
见状，灰原哀慌张跪下，查看因疼痛而跪倒的柯南，由于查看的时候太过专注，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磕破了膝盖。
冷汗顺着脸颊滑进领口，柯南强忍疼痛抬头，对灰原哀说：“别担心，我没事。”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颊，灰原哀微抿嘴唇，没有出声回应。
“我真的没事。”柯南捂着肚子说道。
然而，他这副捂着肚子、强忍疼痛的模样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这是吃坏肚子了吗？”灰原哀一边询问一边扶起柯南。
“或许吧，”在灰原哀的帮助下，柯南慢慢起身，“绿川推出了新品，我今天没有忍住，连吃了三个冰激凌。”
“……”
以绿川的年纪，也是哥哥吧？长门哥哥，和绿川……？
在心中吐槽了几句后，因为柯南的双重标准，感到十分无奈的灰原哀，将柯南扶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你待在这，我去看看药箱。”
留下这句之后，也不管柯南什么反应，她小跑着冲出了门外，她记得博士昨天正好换掉了过期的药品。
“那个，谢谢。”朝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柯南稍稍拔高了声音。
说完，他浑身无力，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歪头倒在沙发上小口喘息，虽然很想大口喘息缓解疼痛，但他已经丧失了大口喘息的力气。
此时此刻，在那部手机坠落的位置，无数颗蓝色光点自屏幕中向外溢出，随后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掌探出又缩回。
另一边，在缩回后，这只手掌的主人，正满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正在惊讶刚刚发生的事情。
刚刚，在阅读那封信件的时候，他察觉了他怀中的异样，那个小孩子明显鲜活了不少。
那份鲜活和对方再次开始乱动关系不大，更多的是因为对方身上出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出于好奇，带着试探的意味，他放下那个小孩子，向那些东西最为明显的地方释放了一道空气利刃。
那个地方，不偏不倚，正是那个小孩子的腹部。
在那道空气利刃，穿透对方的腹部，造成一个不大的伤口后，伴着无数颗蓝色光点溢出，那个伤口逐渐化作了一个黑洞。
他操纵气流探查了一下，随后另一边的字字句句，顺着气流传到了他耳中。
另一边，竟然是现实世界。
那个黑洞正在闭合，而且闭合的速度不算很慢。
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考虑到“阻止”很有可能造成柯南死亡，他没有实施他脑中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阻止闭合，扩大伤口，扩大到足以使他通过，随后尝试是否可以自由穿行。
出于对柯南的关爱，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顺便，在闭合前，他操纵气流，以极快的速度，将两片带有治愈效果的绿叶一一附到了柯南的肚子上。
毕竟不是真正的伤口，他怀疑这样没有作用，不过就算怀疑，他也依然做了。
“啊——”他长叹一声，“好麻烦，养小孩子好麻烦，什么时候小孩子也能像咒灵那样容易养活呢？”
“如果换个对象……”
喃喃着，他收了声，如果换个对象，他压根不会抱到现在，既然不会抱到现在，那么察觉异样的几率约等于没有。
收了声之后，他收起手中的信件，看向了那栋蘑菇小屋所在的方向。
“可恶！肮脏的臭老鼠！！”
“我的女王，我的神明啊！到底是哪只阴沟里肮脏的臭老鼠偷走了我的信件！！”
“该死、该死、该死！！那群臭老鼠真是该死！！！”
……
耳边不断响起那只兔狲的大吼大叫。
他完全没有生气，“老鼠”这个名词，指代的意味过于明显了，更像在指桑卖槐地辱骂某只老鼠。
在设定中，就他目前见到的来看，M伯爵和那只兔狲之间似乎不太对付。
想到这里，他平静坐下，在那个小孩子登出的同时，开始回想那封信件的内容。
【你好，未知的玩家。
我设置了自毁程序，NPC无法打开这封信件，我相信能够打开这封信件的你，一定是一个拥有奇妙能力的玩家。
那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一个被限制了自由的人类，一天清醒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封信件也是我花费了一天又一天的时间写完的。
具体原因，我暂时不做描述，因为某个危险的存在，我必须尽快写完。
在此，我请求你，请求你帮个小忙，不会耽误你太久，仅仅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忙而已。
我与你素不相识，不清楚你的身份，也不清楚你的性格，我知道这样十分鲁莽，但我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果你同意，今晚十二点整，请破坏女王的舞会，并趁乱拿走那面镜子。
不同意也没有关系。
不过，身为这个游戏的设计者，我了解的秘辛恐怕只能咽进肚子里了。】
赌他的好奇心？
而且，设计者，被限制了自由？
他理解的设计者，和这个被限制了自由的设计者，似乎存在一些基于双方认知的偏差。
他理解的，这个世界，包括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和单单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之间，恐怕横跨着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
“臭老鼠，真是该死，真是该死，需要买点鼠药……”
不远处，侦探A嘟囔着走来了。
停顿两秒，他站起身，走向对方，并边走边问：“你有找到那封信件吗？”
“当然，”侦探A停住脚步，笑容颇为慈祥，完全看不出刚刚在里面大吼大叫的模样，“年轻人，我们出发吧，我想我们很快就能把那份荣耀抓进手中了。”
见雀眨了眨眼睛，接着微勾嘴角，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真是厉害，竟然会说谎。
他倒要看看，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这只兔狲打算怎么破案。
总不能重新带他到那个村落去吧？
然而，事实证明，这只兔狲真的做得出来，看着熟悉的方向和风景，他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破坏女王的舞会，趁乱拿走那面镜子，有个十分必需的前提。
——顺利破案。
只有顺利破案，才能举办舞会，只有举办舞会，才能趁乱拿走那面镜子。
所以，还是需要破案。
想到这里，他温声问道：“侦探A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们此时没有乘坐推车，而是乘坐了一辆侦探A喊来的马车。
这辆马车内部有个火炉，将内部烘烤得暖意融融，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暖意，按照合情合理的逻辑设定，侦探A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没有半分打算搭理他的意思。
静待两秒，见侦探A依然“装死”，他抬头看了眼侦探A身后厢壁上的鹿头。
下一秒，在“咯吱”一声，松动了一下后，那个鹿头瞬间落下，接连两道重击给侦探A砸了个清醒。
一道是那个鹿头落下的坠击，另一道是受到坠击之后，以头磕地的撞击。
“侦探A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他再次温声问道。
侦探A迷糊了一会，随后捂着头起身：“咳咳，那个村落，我们刚刚去过。”
说着，他如树獭般，极其缓慢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但是，时间不早了，二百五十名住户，按照目前剩下的时间，我们恐怕无法一一盘问了。”
停顿了片刻之后，见雀继续说道：“那封信件中难道没有任何有助于破案的内容吗？”
实际上，他指的不是那封信件，而是这些NPC隐瞒的东西，他相信这只兔狲知道更多的线索，否则谈不上“很快就能把那份荣耀抓进手中”。
“二十名。”侦探A道。
见雀：？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二十名, 连二百五十名的零头都不到，甚至比零头要少上一半还多。
所以，之前是因为什么缘故？
难道是因为这只兔狲和M伯爵之间不对付, 故意折腾M伯爵派来协助破案的无辜玩家——
他？
被限制了自由，也没有必要设定这种奇葩的剧情, 要知道, 这样设定，之后很有可能会受到某位“正义使者”的教育。
想到这里, 他扬唇笑道：“侦探A先生，看来那封信件对我们来说帮助极大呢。”
话音未落, 尚未得到侦探A的回应, 他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侦探A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阵细微的声音，在用目光四处搜寻后, 和他一样, 看向了车顶。
下一秒, 伴着“砰”的一声, 一只手掌穿过车顶，手臂贴着车顶内壁将车顶扯开了一个口子。
见雀：？
他知道五条悟，而且是正常体型的五条悟在上面，也想过对方会进来, 但没有想过对方会……
嗯……
在萧瑟的寒风中，他打量了一下身旁，那扇看上去堪称精巧的窗户。
这辆马车的窗户较小, 最多可供三岁幼儿通行, 确实无法满足某位喜欢或者习惯走窗的教师。
所以, 没有窗户，创造窗户也要上？
“Hello～”发丝飞扬之间, 笑容灿烂恣意，五条悟半跪着，一手撑在上面，一手摆了摆手，之后就立刻伸向了见雀。
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掌，在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后，见雀没有浪费时间询问原因，在侦探A略显茫然的注视下，直接伸手准备接受五条悟的邀请。
他猜测，五条悟应该是有事要说，而且是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不便在侦探A面前说的事。
在这个基础上，距离那个村落，又还有一段距离，他暂时离开一会没有影响，所以他才决定接受五条悟的邀请。
“竟敢毁坏我的马车！你这只白毛臭老鼠！简直跟那只杂毛臭老鼠一模一样！！等等，你们……”
侦探A终于反应过来，并且似乎相当震怒，眼见他们即将接触，连忙小跑着冲上前，但却扑了个空。
他冲向的目标早已消失。
在指尖接触的刹那，伴着空间的波动与扭曲，见雀顷刻之间被五条悟带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城堡顶部。
或者，准确来说，是顶部附近的空中，前方有扇开了条缝隙的窗户。
走窗爱好者人设不倒。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后，他跟着落到了镶嵌了宝石的窗台上。
说实话，有点硌脚。
“侦探B呢？”出于好奇，他询问道。
五条悟插着口袋说道：“他没有任何作用，我已经把他干掉了。”
“干掉”是他理解的那个“干掉”吗？听着五条悟坦然的语气，见雀一时语塞。
“他跟我说，让我跟着你们，”五条悟伸手推窗，自顾自爬窗进屋，朝着向下延伸的、弯弯曲曲的楼梯走去，“哦，对了，他说的是偷偷跟着，如果你们找出了线索，就把你们两个宰了坐享其成。”
这就是“稍强”的实力吗？怎么听上去似乎……半斤八两？沉默两秒，见雀跟上，询问道：“你为什么要‘干掉’侦探B？”
“侦探B不太对劲，我在他身边有种，”五条悟停住脚步，微微仰头思考了片刻，“强烈的、被监视的感觉。”
说完，他继续向下。
两侧墙壁上的宝石，正在散发莹莹的光芒，在这种莹莹的光照下，空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灰尘。
在设定中，这里显然人迹罕至。
他一边观察，一边继续询问：“你难道不怕被强制登出吗？我想你知道，在那个游戏里，一旦哪个侦探死亡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跟随那个侦探的玩家都会受到牵连。”
“怕？”五条悟轻哼一声，“我可是‘最强’，即使花点功夫，我也能重新进来。”
“真是厉害。”见雀棒读。
身前的青年旋即停住脚步，就在他为此感到疑惑的时候，一道破空声骤然自身后袭来。
没有过多犹豫，他直接发动了术式，除开周身以作防御的空气，他操纵数道空气利刃逼向了身后几乎近在咫尺的“敌人”。
一时之间，幽暗的楼道里，气氛逐渐僵持起来，其中隐隐带上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机。
“理由。”他神色淡淡。
同时，和表面不同，他内心正在懊恼。
为了将自己的表演做到尽善尽美，他原本打算攻击一下，结果被抢先了。
“嘛嘛，不要这么紧张嘛。”通过“苍”瞬移到见雀身后的五条悟松开拳头，在数道空气利刃间，像是挥手似的，左右晃动手腕，“我只是随便活动一下筋骨而已。”
停顿两秒，虽然戴着眼罩，但他依然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见雀。
“优秀的体格，源自频繁的锻炼，源自不懈的坚持。”
“……”
这不是那句天天播放的广告台词吗？
心思流转之间，见雀弯了弯眉眼：“但是，我不用经常加班，尤其是加班到凌晨三四点，优秀的体格是否过于浪费了呢？”
五条悟：？
眼前的青年看上去万分纯良，完全没有故意“中伤”的意思，但他清楚地知道隐藏于这幅皮囊下的本性。
“看来，你变回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气氛骤然一松。
什么？见雀茫然了一瞬，不过也只是茫然了一瞬，他立刻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语气过于自然了，而他之前一直有在尽力维持那种违和的感觉。
那，暂时不演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见雀。”
“嗯？”
“欢迎回来。”五条悟道。
见雀微怔：“只有这句？”不好奇？不怪罪？
“正常来说，没人能控制生不生病，特级咒术师并未脱离‘正常’这个范畴。”
说着，五条悟转过身，继续向下走去。
见雀微微垂眸，驻足思考了片刻，随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本性如此，他向来很少纠结，就算纠结也不会纠结太久，在决定之后多多看顾那些学生，或者接过几个特级祓除任务后，他心中那丝若有如无的灼热之感很快淡去。
感动了，但没有完全感动，他甚至并不打算亲自“干活”。
…………
五分钟过后，他们来到了一条长长的、铺设了红色地毯的走廊里，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两扇雕刻着繁复花朵的雕花大门。
推开门，门内十分昏暗，角落里的烛台上，微弱的光芒摇曳不定，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在物体与物体间映照出迷离的影子。
唰——
五条悟拉开了窗帘。
干脆、果断、没有丝毫犹豫、直直走向窗帘的位置拉开了窗帘。
顷刻之间，光线充斥了整间房间。
根据整体布局，以及沙发上那条别着胸针的丝巾，这间房间应该是某个女性的寝殿。
见状，见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无话可说，他的术式和对方的术式明明都无需光线视物，拉开窗帘又很有可能会引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这里风景不错。”五条悟站在窗户前，远眺着说道。
见雀：……
你拉开窗帘就为了欣赏风景？
或许是因为见雀的表情过于明显，五条悟转过身，随手摘下眼罩，晃荡着眼罩说道：“特制的眼罩在这里没有作用。”
“很疲惫？”见雀立刻听出了五条悟的言外之意。
“称不上，只是需要放松一下。”
说着，五条悟抬手，打了个哈欠，他感觉自己被针对了，恢复正常体型之后，四周充斥着密集的咒力，约等于现实世界的两倍，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不过，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发现那些镜子，尤其是这间寝殿的镜子的怪异之处。
“五条，”见雀朝着五条悟走去，“在你眼中，咒力被放大了对吗？”
理论上，比起看景，看他更有缓解的效果。
毕竟，除非他主动发动，否则五条悟根本看不到他本身的咒力，幼年版五条悟当时正是借助这个方法缓解了压力。
但是，刚刚，不管在楼道里，还是在走廊里，又或是在这间寝殿里，五条悟都没有那样做过，甚至隐隐有种想要避开的意味。
这就意味着，他身上存在，十分明显的咒力，而在进入这个世界后，他身上的确沾染了些许这个世界的咒力。
只是，在他眼中，很淡很淡，约等于没有。
听到这话，五条悟愣了愣，随即点头说道：“我感觉自己被针对了，不过有个相对比较奇怪的地方，”他顺势靠到了窗边的墙壁上，“那颗苹果，在某种程度上，其实称得上增益道具。”
这件事只是他的猜测，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原本并不打算告诉见雀，但既然见雀现在已经猜到了，那就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听完，见雀微微垂眸，在心中概括完毕后，抬眼看向五条悟说道：“我怀疑这个世界至少存在两个设计者，一个设计这个世界，一个设计具体游戏。”
第二百二十六章
“而且——”
沉吟片刻, 他继续说道：“根据已知的情况来看，很大几率和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还有那个高专一直没有抓到的咒灵有关。”
“你倒也没有必要强调高专一直没有抓到。”
说着, 五条悟双手抱胸，好让自己靠墙靠得更加舒服。
目前为止, 除开那颗苹果,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属实不太友好，不过, 不太友好归不太友好，他并未因此感到难以接受, 毕竟他早已习惯了遇到各种各样的针对。
自小到大, 诅咒师的针对，那群烂橘子的针对,
“定语可以说明特征, 使得语言表达更为严密准确。”
“哈？”五条悟表示疑惑。
见雀微笑：“我觉得, 强调一下, 有助于你想起那只咒灵，毕竟你最近似乎无心工作。”
无心工作？五条悟眨眨眼，旋即反应过来：“啊，我知道了, 他跟你打小报告了吧，”他满脸夸张，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啧, 真是的, 明明跟他解释了，我只是正常追赶那些咒灵而已。”
“然后, ”见雀接过话茬，“那些咒灵，每次都刚好跑向了鼬所在的方向。”
“对，没错，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凑巧，我也不忍心阻拦它们奔向心之所向。”
见雀：……
沉默两秒，他提醒道：“如果你想逼鼬出手，亲自感受一下那种火焰，这样的方法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五条悟似乎对“天照”有些好奇。
在光丘那边，在鼬的视角里，五条悟曾经说过，希望鼬跟他打一架。
鼬，当然，拒绝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道：之前怎么没有好奇？果然，还是太闲了，之前天天睡不到两个小时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份好奇。
他确信。
五条悟挑眉：“跳过这个话题，让我们说回那个脑子吧，”停顿片刻，他正了正神色，凝视着见雀的双眼说道，“你另外的人格进来，难道是为了解决那个脑子？”
他没有询问见雀口中的“很大几率”从何而来，一是他向来没有刨根问底的爱好或者习惯，二是他对见雀颇为信任，不管能力还是人品，都颇为信任。
见雀一秒入戏，慢慢闭上眼，摇头道：“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在他控制身体的时候，我的神智没有那么清晰，每分每秒都像是在观看一出没有逻辑的哑剧似的。”
“已经很久了，他出现已经很久了。”
说着，他睁开眼，迎上了五条悟的视线：“很久之前，在欧洲那边，在某个凌晨，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呓语。”
接下来是难言的沉默。
在思考了一会后，五条悟打破了沉默：“你还记得那些呓语的内容吗？”
或许，能从此入手，解决精神的问题。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眼前的青年眼神微黯，移开目光看向旁边的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怔怔出神。
他没有出言打扰。
此时对方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向来挺直的脊背竟然有些松懈，他从未在对方身上见过这样的状态，寂寥得如同天地之间仅仅剩下了自己那般。
过了一会，大约十秒上下，他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柔和的声音。
“抱歉，五条，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他的目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顿了顿，见雀收回目光，凝视着五条悟，再次挺直脊背，恢复了平时那副仪态极佳、骨子里透着温和沉静的模样。
“理论上，我并不想死，但如果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情况——”
“拜托了，五条君。”他特意使用了敬语。
这个世界的天色和现实世界的不同，刚刚如同正午那般明亮的天空顷刻之间转明为暗。
此时此刻，这间寝殿里，只有烛台上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以烛火微弱的光芒，和“噼啪”的声响为背景，他们的目光交织在半空，僵持的气氛不断蔓延着，连时间都仿佛停滞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条悟耸了耸肩膀：“那么，同样的，理论上，我也杀不了你，拜托我没有任何作用，我的建议是好好治病。”
“啊，对了，”他站直身体，一手握拳砸向另一手的掌心，“实在不行，一天吃十顿药，特级的身体扛得住一天十顿药的效果，最多就是时不时掉点不是特别重要的头发。”
见雀：……
十顿药？当饭吃？
还有，头发哪有不是特别重要的？？
僵持的气氛转眼之间消散殆尽。
他笑了笑：“好吧，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关心，我会好.好.吃.药.的。”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在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些镜子的怪异之处后，五条悟带着见雀来到了北墙和西墙夹角位置的镜子前。
这面镜子，和那间大厅里的镜子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到令人不由怀疑这是否是同一面。
由于光线昏暗，镜子中的景象，包括五条悟和见雀，看上去都是一副阴森可怖、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模样。
“哇哦，值回票价了，身临其境的恐怖片，”五条悟上前摸了摸这面镜子，期间在镜面中央停留了较长的时间，“这面镜子上，现在的咒力波动，比我之前看到的要剧烈。”
“打不碎吗？”见雀道。
五条悟点头：“我试过，打不碎，一方面这面镜子的硬度惊人，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硬度惊人，这面镜子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系颇深。”
“另一方面，或许存在某种束缚，这面镜子可以‘吞食’咒力，远程攻击没有任何效果，只能凭借本身的力量动手破坏。”
听到这话，见雀发动术式，随手释放了一道空气利刃，然而，足以斩断钢铁的攻击，在接触这面镜子的刹那，倏地恢复了无害的形态——
空气。
见状，他也上前摸了摸，冰冷瞬间直达四肢百骸，甚至驱散了不少由体内咒力转化而成的暖意。
在调动咒力，再度暖和后，他抬眼看向五条悟。
“你再试下？”
再试下？五条悟歪头：“听上去莫名有种表演一下的感觉。”
“当然不是，”见雀颇为真诚地说道，“我需要好好吃药，实在无法亲自尝试。”
不会有人“为难”一个病人吧？
事实证明，没有。
五条悟握拳，随意攻击了几下，而被攻击的对象毫无变化。
“你把我带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下表演？”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满是“你还说不是表演一下”的意思。
紧接着，他抬起手，打了个哈欠，打完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要确认这些镜子是不是依然仅仅针对我。”
现在看来，针对的应该是所有……
不，不一定，暂无更多的实例，这些镜子很有可能也针对见雀。
“或许也针对我。”见雀道。
他平时着装并未掩盖自己畏寒的特性，而这面镜子冰冷得属实有些离谱，“可以吞食咒力”称得上能力，但特意加个冰冷BUFF，又是什么意思。
倘若真是束缚，加个冰冷BUFF，必定需要付出相应的让步，这样的交换实在没有必要。
“不知道那个老爷爷到哪里去了，”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然可以看看那个老爷爷的术式行不行。”
赛巴斯那边，似乎正在丧尸围城，字面意义上的丧尸围城，无数丧尸模样的NPC，混杂着几只三级左右的咒灵，正在围堵赛巴斯所在的村庄。
或许是因为心中过于急切，赛巴斯说出了错误的答案，触发了惩罚机制。
见雀微微皱眉，赛巴斯那边，应该才是里香口中，那个人类难以生存的世界，他和五条悟这边其实称得上友好，一直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危险的情况。
“你在担心那个老爷爷吗？”五条悟问。
“我并不担心他本身，”见雀看了眼五条悟，在赛巴斯的视角里，赛巴斯正在保护其他玩家，或者说某个意外进入的男子，“我只是担心他会受到拖累。”
“拖累？”五条悟面露疑惑。
“没事，我多想了，”见雀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麻烦你把我送到侦探A那边吧，我想那只话痨兔狲已经等急了。”
五条悟凝视了见雀几秒，接着再次抬手打了个哈欠，精神上的疲惫令他感到困倦。
见状，经过思考，见雀改口道：“我也可以自己过去。”
他没有“六眼”，不清楚这个世界对“六眼”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如果在现实世界，在一切已知的情况下，他对此当然没有所谓，五条悟本身也无需这样的“小瞧”。
然而，现在一切未知，未知代表随时都会出现意外，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因为过度消耗难以应付那些意外。
“‘瞬移’对我没有影响，”五条悟将双手插进口袋，做好了走出这间寝殿的准备，“这里的窗户基本全部封死了，我们还是需要到顶部那扇窗户去。”
话音刚落，他就向外走去。
“你搜查了整座城堡？”见雀问。
“称不上，”五条悟推开门，“‘六眼’大致看了下，真正搜查的只有上半部分，剩下的部分包括那间大厅，一直存在巡逻的棕熊士兵。”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很快, 在四周的景象翻天覆地后，见雀和侦探A同时到达了那个村落。
“你还知道回来啊。”侦探A幽幽道。
见雀：“？”
侦探A继续道：“我等你等得心力交瘁。”
见雀：“？”
心力交瘁？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你明明才走下马车不久, 谈何等他等得心力交瘁？？
“那只白毛臭老鼠，对你好吗？有我好吗？”侦探A似乎压抑着愤怒, 连胡须都在一颤一颤, “你竟然选择抛弃宝石王国最最优秀的侦探，难道仅仅因为那只白毛臭老鼠和你一样, 都是女王的客人？”
见雀：“……”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而且，最最优秀这点, 恕他实在无法苟同。
过了一会, 在看似真诚的敷衍过后，莫名感觉进入了现实向电视剧的见雀, 最终以“尽快将那份荣耀抓进手中”为由, 忽悠着侦探A跳过了他为什么要选择离开这件事情。
“年轻人, 时间不早了, 我们尽快出发！取得那份荣耀！”侦探A如同正要出海航行的船长那般，意气风发地朝着前方的村落指去。
见雀眨眨眼，随后象征性地鼓了鼓掌，极尽敷衍与敷衍之能事。
紧接着, 他迈开脚步，跟随侦探向前走去，并在跟随侦探A走进那个村落前, 转身扫视了一下远处金黄的麦田。
他感知到了一阵转瞬即逝的咒力波动。
五条这是……到哪里去了？思索着这个问题, 他慢慢走进了那个村落。
在设定中, 侦探A似乎确实十分在意那份荣耀，或者说这块区域的所有NPC都十分尊敬甚至过分尊敬那位女王。
在接下来不算很短的时间里, 或许正是出于对女王的尊敬，他们两个仿佛互相调换了身份，侦探A相当主动地“上蹿下跳”，连那二十名住户昨天喝了几口水、今天又喝了几口水都盘问了出来。
很快，在侦探A的努力，嗯……在他和侦探A的共同努力下，他们两个顺利取得了那份荣耀。
在乘坐那辆漏风马车，来到位于花海的城堡，将那个鹿人交给M伯爵，以及M伯爵身后的棕熊士兵后，四周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只是昏暗的天空转眼之间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模样，四周只有城门上的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除此之外，和之前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远处更为深沉的黑暗中，时不时闪现飘过的瘦长黑影。
他微微皱眉，看来这边的情况，和赛巴斯那边的情况相差无几，也不是那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那些瘦长黑影，本质还是咒灵，其中甚至存在一级咒灵。
由于实例太少，他暂时无法确定，其他区域是否也是如此，如果其他区域也是如此，普通人进入这个世界几乎等于送死。
就像是……赛巴斯那边，赛巴斯努力保护，却难以保护的男子一样。
那些咒灵污染能力很强，那个男子只是被其中一只抓到了一下，就已经在赛巴斯怀中说着临终遗言了。
“客人，请跟我来。”前方响起了M伯爵的声音。
他回过神，不再关注赛巴斯那边的情况，剩下的咒灵对赛巴斯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当然，没有任何威胁，指的是在没有再次触发惩罚机制的情况下，他并不清楚再次触发机制会出现哪种等级的对手。
约十分钟后。
“客人，我尊贵的客人啊，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吗？”
“舞会不是要换装吗？”
“但是，你这，你这……”M伯爵的表情很是精彩。
不久之前，他将对方带到了休息室，更换相对比较正式的服装，并说明这是参加舞会的必要条件，谁曾想对方竟然直接穿上了那套正式服装，就穿在原本那套已经十分厚实的大衣外面。
大衣、西装、叠穿，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这好看吗！！谁家好人穿成这样参加舞会！！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
他刚想劝，就听到“啪嗒”一声，他的眼睛当即亮了下。
这种声音，他熟悉啊。
怀揣着期待的心情，他连忙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
想骂人，非常想骂人，非常非常想骂人。
在看到另一间更衣室门口，那个穿得和见雀类似，同样鼓鼓囊囊的青年后，他露出了更为精彩的表情。
“两位尊贵的客人，”他极力控制脸上抽搐的肌肉，以及即将迸发的怒火，勉强挤出笑容问道，“你们穿成这样，有没有觉得闷热呢？”
“没有。”异口同声。
说完，见雀瞥了眼五条悟，M伯爵和那只话唠兔狲一样，没有对恢复正常的五条悟提出异议，他们两个似乎在进入这个世界之时，就已经生成了如同网络UID那般的数值。
刚刚，在过来的路上，在看到五条悟的瞬间，M伯爵第一眼就认出了五条悟。
经过他的试探，他几乎可以断定，M伯爵认出的不是真实身份，而是自然而然地将之前的五条悟和现在的五条悟等同了起来。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游戏，各种设定还挺全面。
“全面”，默念着这个词汇，他不禁想到了那封信件，随后又由那封信件想到了那个设计者。
“两位尊贵的客人，容我再询问一遍，你们确定要穿成这样吗？”
语气明显平稳了许多的M伯爵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说，小老鼠，”五条悟蹲下身，在M伯爵疑惑的目光中，揪了揪M伯爵那撇白胡子，“你为什么要执着于让我们脱了穿呢？”
面对五条悟突然的举动，M伯爵先是迷茫，其次才是震怒。
“你，你竟敢！你竟敢！”他指着五条悟，眼睛瞪得滚圆，全身因愤怒而发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卫……”
“兵”字尚未出口，在四周的气流稍微波动了一下后，M伯爵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血线。
下一秒，“扑通”一声，M伯爵倒下了，缓缓流淌的血液，将红得艳丽的地毯染得更加艳丽。
“哇哦，”五条悟站起身，转身面向见雀，“真是残忍，你竟然对这么可爱的小老鼠下手。”
见雀平静说道：“如果你不逗他，我也不会下手，目前时间紧迫，还是直接重启比较干脆。”
“手感相当不错。”五条悟道。
手感？那撇白胡子？没有过多犹豫，见雀身随心动蹲下身揪了揪那撇白胡子。
半晌，他站起身，并在站起身的同时，拍了拍揪过那撇白胡子的手，他刚刚没有控制好力度揪断了其中两根胡须。
“那撇白胡子，我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啊，”五条悟有些诧异，“我只是看他摸得起劲，想感受一下手感而已。”
见雀：……
“硬要说，就是和这些衣物相反，”五条悟抬起手，扯了下袖口，他身上那件西装当即落下了细碎的光芒，“那撇白胡子还挺真实，和这些虚幻的衣物完全不同，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很多真实的东西。”
见雀随手扯了下，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些衣物的虚幻之处，他才会选择将这些衣物穿在大衣外面。
沉思片刻，他换了个话题：“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湖底。”五条悟道。
湖底？想了想，见雀说道：“路上说吧，M伯爵快要重启成功了。”
他可以通过操纵空气，建立一个四周有着真空屏障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说话还是相对比较隐密的。
五条悟打着哈欠点了点头。
未几，血液倒流，伤口愈合，M伯爵重启成功，接着在M伯爵的带领下，他们两个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顺利来到了那间大厅。
不过，并非完全顺利，在他们三个出发前，发生了一点小插曲，M伯爵依然强调了几次他们两个的着装。
悠扬的乐曲飘荡着，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见雀偏头看向五条悟：“M伯爵似乎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让我们脱了穿。”
此时此刻，他和五条悟正坐在角落里，M伯爵说要前去迎接女王，暂时向他们两个告辞离开了。
“问来问去都是不合礼仪，”五条悟随手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真是一只没劲的小老鼠。”
注意到身旁的目光，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果汁：“这里和水有关的东西没有太大问题，我连那片湖泊中的湖水都喝了几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雀抬眼看向五条悟，“你已经这么疲惫了吗？”
不久之前，在过来的路上，他们两个交换了情报，他将那封信件的事情告诉了五条悟，而五条悟则将那片湖泊的事情告诉了他。
五条悟跟他说，这个世界的水源，尤其是那片湖泊，完全是现实世界的水源，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压制虚幻的力量。
那杯果汁……
他瞥了眼那杯果汁，微微皱起了眉头，按照他对五条悟的了解，诸如这种依然存疑的东西，五条悟应该不至于口渴到非喝不可的地步。
喝湖水或许是出于尝试，喝果汁又有什么理由呢？
唯一的理由就是，里面存在现实世界的水源，有助于压制虚幻恢复精神，而五条悟也需要压制虚幻恢复精神。
“全部，所有东西，”五条悟放下果汁，向后倒在沙发靠背上，“天空变黑后，溢出了越来越多的咒力，我眼中现在都是密密麻麻的乱流。”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我看得更加清楚了，或许这就是其中一种条件，真是……熟悉的针对啊。”
“其中”指的是某个设计者订立的束缚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简单来说, “束缚”等同限制或者契约，可以是对自己的制约，也可以是对他人的制约。
又想了想, 他总结道：“订下这种束缚，想必那个订立者自身付出的代价不小。”
“谁和你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见雀问。
五条悟调整了一下姿势, 手肘撑着靠背, 手背撑着脸颊，说道：“那个太多了。”
静待两秒, 见五条悟没有继续的意思，见雀不由露出了询问的眼神。
“很多诅咒师, 还有听从高层命令的咒术师, 不过那些咒术师也只是听命行事，其实称不上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忽略他们的立场问题, 其中有些给我的观感相当不错, 啊, 在深仇大恨上, 还是抛开他们吧。”
“此外，”五条悟瞥了眼见雀，“我想你也知道，那个订立者订下的束缚估计不只这种。”
见雀笑了笑, 随后坐正身体，看向前方的“人群”，前方的“人群”中似乎因为争抢食物发生了争吵。
“对方到底针对了哪些对象, 我们目前并不十分清楚, 不过……”
“对方至少认识你我, 而且和你我存在一定的摩擦，”在熠熠的灯光中,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这样看来，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确实很有可能就是设计者。”
“我指的是这个世界的设计者。”他补充了一句。
他无法确定对方此时展现出来的疲惫是否真实，他怀疑对方掩盖了真实的状态，所以尽量说得更为清楚明白。
“或许吧，”停顿两秒，五条悟继续道，“一会记得喊我。”
耳边的声音很轻，如同自言自语那般，见雀瞥了眼五条悟，在看到那双闭上的眼睛后，他收回了即将问出的问题。
然后，听着前方的争吵，看着那两个互殴的宾客，他的思绪不由渐渐飘远，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实在想不起来忘记了什么事情。
那件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事情……
给他一种既紧迫又不紧迫的感觉。
沉思片刻，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还是想不起来。
蓦地，前方的争吵停止了，他抬眼看向那两个宾客，两个拿着剑盾的棕熊士兵，分别砍下了那两个宾客的头颅。
他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在清醒过来的同时，身旁的青年睁开了那双苍青色的眼睛。
停顿片刻，他说出了，他原本第二句打算说的话——
女王要到了。
注意到那双眼睛看向的方向，他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两个宾客，似乎真的被‘杀死’了，我刚刚没有看到本该出现的蓝色光点。”
“或许是设定的问题，或许是低级NPC和高级NPC之间的区别，”五条悟站起身，动作幅度颇大地做了下伸展运动，“一会可以顺便解决几个看看，这些‘新型’人类的设定还挺有趣。”
“‘新型人类’。”见雀喃喃道。
五条悟偏头询问：“你想到什么东西了？”
“什么都没有想到，”摇了摇头之后，见雀同样站起身，“只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微妙吗？说实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个设计者的设计。”
“嗯？”
“抛开这些NPC，湖底那面镜子，其实也挺有趣，直接连接传导过量咒力，如果出现足以击碎两个世界之间屏障的攻击，那道攻击的最终归宿估计是现实世界某个人群密集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当时才没有试图打碎那面镜子？”
五条悟点头：“除非到了只能如此的地步，否则我不会以无辜者的性命作赌。”
“‘只能如此’的地步是哪种地步？”看着正在缓缓开启的大门，见雀像是闲聊似的问道。
“亲疏远近，人之常情，不过……”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地处两个世界，就算他们遇到危险，我暂时也无法得知。”
“这是死局呢。”见雀接过话茬。
“什么‘死局’不‘死局’的，”五条悟用手肘杵了下见雀的手臂，“在五条老师的字典里，没有‘死局’这种丧气的词汇。”
见雀如同开玩笑那般说道：“好吧好吧，五条老师，不过我说的‘死局’倒也没有那个意思。”
“那是？”五条悟问。
见雀刚要回答，就自己打断了自己，外面的女王走下马车了。
“安静——！！！”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M伯爵率先进入，并且爆发了极其高亢的声音，整间大厅连带着整座城堡都抖了抖。
没有开玩笑，真的抖了抖。
眼前飘飘扬扬，折射着灯光的灰尘，充分证明了M伯爵的实力。
见雀：……
这样的设定是否不太科学？
不一会，在出奇安静的气氛中，他见识了比白天更为铺张的排场，看着眼前这些漫天散落的、每颗都蕴含了咒力的细碎宝石，他不由刻意留心了一下身旁那个青年的动静。
那个青年，神色不变，无波无澜，仿佛那些咒力并未对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只有骤然放缓的呼吸正在诉说身体的不适。
思考了一会之后，见雀轻声说了句：“你带走镜子，我留下善后。”
按照他们之前的口头约定，他们的分工实际应该相反，但换一换也没有太大差别。
听到这话，没有过多犹豫，五条悟点头同意了，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此时的状态确实不佳，留下善后没准会事倍功半。
紧接着，在灯光熄灭，女王致辞的时候，见雀发动术式彻底破坏了灯光的开关。
他做得小心，在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小心不会被发现，但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凭借着良好的视力，以及自穹顶落下的光线，那些原本具有人类神情的NPC此时仿佛失去了灵魂。
身形佝偻、眼神空洞。
下一秒，那些NPC与闻到了肉味的野兽无异，咆哮着撕开人类的伪装开始变身。
他们的身体变得瘦长，他们的指甲变得锋利，原本还算无害的长相，如今统统变成了狰狞的模样。
当然，这样的变化，并未出现在女王身上，那个特殊的NPC一直相当平静地注视着一切。
微风乍起，顷刻之间，他和五条悟身上的西装全部碎裂落下，他刚刚在上面感受到了咒力波动。
他仍未明晰上面附带的害处，只是循着直觉的驱使实施了破坏。
“提前行动吧。”他神色淡淡。
身旁的热源倏地消失，他随即向高台上的女王冲去，他心中有个疑问想要确认，这也是他提出交换任务的原因之一。
考虑到五条悟此时的状态，这件事情还是由他来做合适。
毕竟，此时此刻，这个特殊的NPC身上，缠绕了太多太多的咒力，对“六眼”的负担应该不小。
数道血线飞向天际，肉块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后纷纷落到了地上。
就这样，一边操纵气流，一边穿过“人群”，在距离高台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异常迅速地躲过攻击跳上了高台。
四周的怪物越发疯狂。
在肆虐的杀意中，他十分平静地调动更多咒力，将冲来的怪物一一切作了难以重启的肉块。
血液在空中四溅，而他浅色的大衣上，没有出现任何血迹，也没有出现丝毫褶皱。
依然，完美，不曾多出一粒尘埃。
发丝飞扬之间，他尝试带走女王，然而和他设想的一样，眼前的只是一个幻象，自他抓住的手腕开始，女王整个身体渐渐化作了虚无。
凝视着空空的掌心，凝视了两三秒之后，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再次切碎了那只巨大的老鼠。
在浓郁的、血腥的气味中，他踩着黑色长靴，穿过不断流淌的血河，以及无数正冒着肉芽，在蓝色光点的帮助下重启的肉块，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这间极其“安详”的大厅。
约五分钟后，女王的寝殿。
长靴在地毯上踩出沉闷的声音，一个身穿浅色大衣的青年推门进入，如星辰般熠熠生辉的眼睛凝视着那道正在窗边欣赏夜景的身影。
“下次你来。”
“啧，”那道身影转过身，“欺负病号，简直没有人性。”
见雀：……
说实话，凭良心讲，他从未见过可以一拳砸裂地面的病号。
“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悦的事情吗？”那道身影，也就是五条悟问道。
“刚刚的一切，有违我的审美情趣，”见雀不断向前，站到了五条悟面前，“如果不是为了防止他们迅速重启，我绝对不会将现场折腾得那么血腥。”
五条悟挑眉：“那就下次我来。”
“那面镜子如何？”
说着，见雀环顾四周，在这间寝殿见面，也是他和五条悟之前的口头约定。
而选中这里的理由，倒也不是特别复杂，和安全与否没有什么关系，仅仅只是因为他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不久之前，在五条悟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张铺陈着绿色绒毯的大床。
那张大床上，存在并不明显的凹陷痕迹，他想五条悟应该没有无聊到在这里睡觉的程度。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五条悟向他招了招手。
他有些茫然, 用眼神询问何事，见五条悟仍在招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接着向五条悟前进了一步。
实际上，他不喜欢, 也不习惯站得太近。
经过偷偷, 嗯……认真的练习，他的体术得到了十足的长进, 但他对他的体术依然抱有一丁点，一丁点不信任。
“看外面。”五条悟插着口袋, 向左后方后退了一步。
外面？抱着疑惑, 见雀走近窗户。
远处，如墨般深沉的黑暗中, 那片湖泊正泛着盈盈波光。
干净。
这是他脑中第一个冒出的词汇。
很难想象, 在触发了惩罚机制, 到处都是发狂NPC和咒灵的情况下, 这块区域还能存在这么干净的地方。
凝视两秒，他偏过头，果断说道：“太远了，看不清。”
五条悟：？
“欺骗病号可是不道德的。”
“那也得真是病号, 单单疲惫恐怕称不上生病，而且我看你现在相当精神，好像随时都能一拳打死咒灵。”
“也没有‘相当’精神, ”五条悟转过身, 看向那片湖泊,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的咒力变少了, 那片湖泊更是一干二净。”
不久之前，由于盯着那片湖泊看，他的状态好转了很多，不然他也不会突然精神了不少。
实际上，除开那片湖泊，盯着那两面镜子看也有效，那两面镜子同样称得上“干净”。
不过，终究还是距离太近了，容易受到其他物体的干扰，没有盯着那片湖泊看的效果明显。
“那里或许可以出去。”见雀道。
五条悟点头：“不过至少需要找到里香，还有那个体格不错的老爷爷。”
“老……爷爷？”见雀跟着重复了一遍。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五条悟露出了询问的眼神，“那个老爷爷难道没有进来吗？”
他记得见雀说过，他们两个之间存在简单的束缚，能察觉到那个老爷爷进入了这个世界。
“不，不是赛巴斯的问题。”
见雀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我终于想起来了。”
他忘记了清里住持。
不仅如此，他还忘记了，那些蘑菇干，他似乎将那些蘑菇干和那袋玩具留在了那家网吧。
那袋玩具倒是其次，不见了再买也不心疼，他十分担心那些蘑菇干的“安危”。
“什么？”五条悟问。
“放心，不是大事，我忘记了我的礼物，”见雀走向北墙和西墙的夹角位置，那里如今多出了一面镜子，“暂时不用在意这件事，这两面镜子出现过什么状况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给它们盖上绒布？”
“绒布？”
“或者其他布料，像是丝绸之类的，这里有些过于昏暗了，我也不确定那是绒布还是其他布料。”
熄灭的壁炉上方，挂钟“咔哒、咔哒……”，十分规律地走着，在秒针走过某格的瞬间，那两块绒布飘荡了一下。
与此同时，五条悟出声，喊了声“退后”。
听到这声“退后”，正在走向那两面镜子的见雀，将本来就张开在身前的气流张得更开，并由于刚刚没有发现那两面镜子的问题，不做任何反抗地被那个青年拉到了那个青年身后。
而那张巨大的、由气流组成的屏障，也随之落在了对方身前。
“当心伤到我的脸。”
嚷嚷了一句之后，五条悟嘟囔着说道：“虽然帅气偶尔也会带来烦恼，但帅气带来的快乐终究要比烦恼多得多。”
见雀：……
？你不是有“无下限”吗？？
虽然对这个理由感到无语，他还是将那张屏障解除了，精神了不少归精神了不少，造成压力的源头仍未消失。
刚刚，一时之间，他忘记了这件事。
“这两面镜子……”
说着，他微微皱起眉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伴着丝丝缕缕的咒力，那两面镜子的镜面上，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其中的绒布，或者说窗帘，随之扭曲起来。
不一会，随着镜面趋于平静，那两面镜子中分别出现了一道和另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那是女王。
不过，和他之前见到的略有不同，镜子中的女王穿着普通的睡裙，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奢华的感觉。
打量着，他慢慢将目光移至对方腿部，只到膝盖的睡裙根本挡不住那双正常的双腿。
——和常人一般无二，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似乎带有长期久坐或者久躺导致的肌肉退化。
“寄信者？”他试探着询问。
镜子中的女王眼神呆滞，对他的询问，毫无反应。
“不用这么麻烦。”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身前的青年，掏出不知道哪来的木板，砸向了其中一面镜子。
哪来的木板？抱着这个疑问，他多看了几眼，那种材质和颜色……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块木板应该来自侦探A那辆马车的车顶。
他不由沉默了。
砸破车顶，掀开车顶，随手将抓到的木板放进口袋，这样的发展似乎合情合理。
那块木板，最终没有砸到那面镜子，某种物质，或者说设定，像是海绵似的拦下了那道“攻击”。
紧接着，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刺激，两个女王迈开脚步走出了镜子，就在他以为她们会反击的时候，她们没有反击而是走向了大床，并于此期间交汇融合成了一个。
“奇怪，真是奇怪，”眼看那个女王躺下，闭上眼睛陷入睡眠，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之前明明智能程度很高，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呆呆的样子？”
“同一个？”见雀问。
五条悟点头：“‘六眼’认为是同一个。”
“‘六眼’认为，”见雀此时正站在五条悟身侧，他偏头看向那双苍青色的眼睛，“那你呢？你也这样认为吗？”
“什么？”
“我了解过，‘六眼’不会带来其他方面的提升，我相信你即使没有‘六眼’也是‘最强’。”
五条悟怔了下，接着很快回过神，注意到了那句“没有‘六眼’”。
如果那个未知的存在，能订立针对“六眼”的束缚，那就代表最好不要完全信任“六眼”。
想来，比起夸奖，见雀更想说的是这点，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点，只是“六眼”和他难舍难分。
沉默两秒，他平静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在‘六眼’认为是同一个的基础上，我猜测那个女王缺少了其他镜子中的女王。”
“借助那部动漫解释，”他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是幼年期、成熟期、完全体、究极体的区别，滚球兽最后也会进化成机械暴龙兽。”
“你说过那些镜子。”见雀道。
“我过去看过，在触发了惩罚机制后，”五条悟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除开这间寝殿里的镜子，那些镜子全部碎裂了。”
说完，他将手中那块，他当时捡拾的镜子碎片递给了见雀。
见雀茫然接过。
高专制服的口袋，竟然这么能装吗？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新的问题，这些镜子到底有什么作用？就在他准备好好观察一下，手中那块镜子碎片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咒力波动。
他第一时间看向了那阵咒力波动传来的方向。
那两面镜子附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随着那个口子越来越大，一只缠绕着无数白色丝线，以及几根金色长发的手探了出来。
“我知道这些镜子的作用了。”见雀轻声道。
那个即将出来的咒灵，和那两面镜子存在一定的联系，同源的咒力正在二者之间来回流动。
五条悟接过话茬：“锚点，类似定位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指定大厅里那面镜子。”
“还有一个问题。”
“女王吗？”
“嗯，女王的存在，有些没有必要。”
“确实奇怪，锚点绑定NPC，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
此时此刻，这间寝殿里，满是自那个口子溢出的恶意，而见雀和五条悟面不改色地闲聊着。
就这样，在闲聊中，时间慢慢过去，那个口子彻底开启。
伴着“砰”的一声，那个上半身人类、下半身蜘蛛的咒灵摔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细小的灰尘和绒毛。
见雀着重观察了一下那八条腿。
将自身的特点、形态构建到某个NPC身上，通常意味着对那个NPC指代的存在怀有很深的感情。
想到这里，他偏移目光，对上了那四对眼睛，那四对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善与恶在里面完全无法体现。
“他现在似乎并不清醒。”五条悟道。
“五条，”见雀微微垂眸，“我认得这张脸，我可能错过了解决那个脑子的机会。”
交谈的声音吸引了那个咒灵的注意。
“清……醒……”
他发出的声音极其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似的。
“脑……子……脑子……”
他弯着腰，左歪下头，右歪下头，看看见雀，又看看五条悟，就像是在分辨他们的身份一样。
紧接着，在瞥到某个角落的刹那，无数白色丝线骤然浮空，恐惧的情绪顷刻之间充斥了整间寝殿。
“两面？！”
“我忘记了！我忘记了！我忘记了这里还有一面！！”
“会被发现的，会被发现的……”
第二百三十章
在如同老旧风箱那般的伴奏中, 五条悟看向见雀，问道：“什么机会？”
“我过会跟你说。”见雀道。
五条悟随口应了声，接着打了个哈欠。
竟然……又犯困了吗？心思流转之间, 见雀将目光放到了那个“老旧风箱”身上。
“被谁发现？”他问。
“会被发现的，会被发现的……”
上半身人类、下半身蜘蛛的咒灵没有回答, 依然不断重复着那句“会被发现的”。
见雀微微皱眉：“他应该不能重启。”
不能重启, 不能重启意味着，眼前这个咒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这种丝线倒是有趣。”
听到这话, 见雀看了看身前的丝线，随手操纵空气触碰了一下, 除开坚韧到或许可以用作武器这点, 本质上和平时见到的蛛丝并无不同。
有趣吗？普普通通。
想到这里，他偏过头, 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浮空了一阵后, 那些丝线已然如真正的蛛丝般, 每根的两端都各自粘在了墙壁上。而那个刚刚声称“有趣”的青年, 正拿着一块镜子碎片切割某根丝线。
而且，神情，颇为专注。
“……你在做什么？”
说着，他抬起手, 看了看手中的镜子碎片，五条悟正拿着的那块要比他手中这块大上不少。
那个口袋……他很是好奇，不过出于对朋友的尊重, 他最终还是压住了那份好奇。
“我只是很久没有见过这种这么适合做成咒具的东西了。”五条悟道。
“你要是闲得慌, 不如想想, 如何‘安抚’，”见雀瞥了眼那个似乎即将发狂的咒灵, 四周原本安分的丝线正在逐渐抖动起来，“这个半人类半咒灵的生物，听说老师都比较擅长安抚这项技能。”
“擅长安抚也只是擅长安抚学生啦，”五条悟收起手中的镜子碎片，重新将那块镜子碎片塞进了口袋，“对咒灵这种生物，我目前只会使用暴力手段。”
“粗鲁。”见雀道。
“那你打算怎么‘安抚’？”
“暴力手段。”
五条悟满脸问号：“？那你说我‘粗鲁’？？”
“我只是以为，专业的老师，会有更为专业的方法。”
“我觉得我自己相当专业，不过你应该指的是国家在职教师时不时需要学习的教学方法吧？”
“嗯。”
“你知道我没有教师资格证吗？”
“我知……”见雀顿住，神情微妙，“你竟然没有教师资格证？”
五条悟坦然说道：“没有也毫无影响，在五条老师孜孜不倦的教导下，那些可爱的学生们现在都成长得相当优秀。”
凝视着眼前这个青年，凝视了片刻之后，见雀笑了笑。
“你不认同吗？”五条悟问。
“不，”见雀摇摇头，“相反，我非常认同。”
教导得的确不错。
说实话，对那些小朋友，他有一丁点“心动”，那种想要薅来干活的心动。
不仅乖巧，而且懂事，除此之外，自身的能力也极佳，连那些远远超出个人水平的任务都能顺利完成。
“很有眼光哦。”五条悟咧开嘴角，竖起了大拇指。
咯吱——
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见雀和五条悟的注意，蛛化咒灵的骨骼正在不断扩张，那具惨白的躯体上已经出现了外露的骨骼。
“你真的安抚不了？”
“可以试试，不过效果不一定，失去理智的咒灵很难‘劝说’。”
“不用，”见雀拦住五条悟，“如果你口中的‘劝说’，指的是使用暴力手段，我觉得我自己使用更为合适。”
五条悟稍稍收敛笑容，端正态度，说道：“见雀，我的状态，其实没有那么不好，哪怕同时‘劝说’几只特级咒灵也没有问题。”
“你误会了，”见雀抬起手，几缕极细的气流随之出现，不断穿梭回旋于指缝之间，“我的术式相对比较安静，我想我们暂时需要不被打扰的环境。”
思考片刻，五条悟后退半步，示意见雀前去“劝说”。
那几缕极细的气流瞬间交汇融合冲向蛛化咒灵，并且在冲向蛛化咒灵期间，不断席卷融合四周的空气。
紧接着，在接触蛛化咒灵的刹那，那道融合而成的气流顷刻之间捆住了蛛化咒灵。
“失去理智，放点血会不会有效？”
喃喃着，柔和变为锋利，那道气流避开外露的骨骼，深深嵌入那具惨白的躯体，以及那坨遍布绒毛的蛛腹，殷红的血液自伤口汩汩流出。
在浓重的、血腥的味道中，蛛化咒灵渐渐安静下来。
这么轻松？见雀歪了下头。
不，不对，不太对劲，他需要更加谨慎。
在这个念头冒出的下一秒，他对上了四对邪恶而诡异的眼睛。
他被“吓到”了，而他向来不会亏待自己。
所以，他释放了数道空气利刃，毁去了那四对让他感到不适的眼睛。
“啊——！啊——！！”
一声声饱含怨恨的嘶吼回荡着。
一手拿着镜子碎片，一手切割某根蛛丝的五条悟：“你不是说你的术式相对比较安静吗？”
“我听不见，”见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外面那些发狂NPC和咒灵也听不见。”
五条悟：？
他并不愚蠢，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家伙操纵空气隔绝了声音。
同时，特意，让他可以听见。
“我应该说句‘谢谢’吗？”
见雀摇摇头，笑眯眯地说道：“不用，看你无聊，给你来点节目效果。”
这些蛛丝的确坚韧，但没有那么那么坚韧，远远无法应对特级咒术师，所以五条悟刚刚纯粹是在玩。
没有人能在他干活的时候玩。
没有人。
五条悟抽了抽嘴角，刚想开口吐槽几句，余光就瞥到了什么，当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闪开。
舍弃了蛛腹、部分血肉的蛛化咒灵，沿着那根蛛丝一闪而过，通过那根蛛丝蹿到了墙壁上。
由于眼睛暂未恢复，他只能随机挑选了一根蛛丝，然而缘分这个东西就是那么奇妙，他正好挑选到了五条悟正在切割的那根。
见雀和五条悟纷纷瞥了眼那坨蛛腹，接着又纷纷看向了墙壁上的身影。
蛛化咒灵仅凭着两只手，就灵活地在墙壁上爬行，每一次前进都迅速而平稳，展现了惊人的敏捷和力量。
“他原本并非咒术师。”见雀道。
蛛化咒灵，或者说苏特恩，抛开半个咒灵的身份，应该觉醒了某种术式，他感受到了那种术式的咒力波动。
五条悟不由皱了下眉，他听出了见雀道言下之意——
现实世界暂时只有真人才能将普通人变成咒术师。
这就意味着，真人和羂索很有可能相识，并且很有可能和这个古怪的世界息息相关。
他垮着脸说道：“麻烦，真是麻烦，越来越复杂了。”
边说边掏，在说完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包装完好的喜久福。
见雀：……
此情此景，让他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啊，我忘记了，”五条悟又掏了掏，再次掏出一颗，扔给了见雀，“你那颗也是毛豆生奶油，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受到之前变小的影响。”
“……你的口袋里还有什么？”看着迅速拆开包装，一口闷的五条悟，见雀问道。
五条悟含糊不清地回答：“呜有了呜有了。”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一根尖锐的骨刺，被掷向见雀的心脏。
见雀有些诧异，这是故意报复？看来理智回笼了一些，否则不会舍近求远，明明五条悟距离更近。
在被几缕气流缠上后，那根骨刺最终悬停下来，化作细碎的颗粒和粉末落下。
“苏特恩。”他轻声道。
一击不中，正要再次投掷的苏特恩，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松开了那只攥着两根骨刺的手。
啪嗒——啪嗒——
接连两道落地的声响。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已然恢复，那四对眼睛定定地盯着见雀看。
“苏特恩？”五条悟咽下口中的喜久福，“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某种白葡萄酒的酒名。”
见苏特恩依然有些呆滞，或者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见雀操纵气流将苏特恩拉到了面前。
他微微俯身，在保持警惕的情况下，用食指抬起对方的下巴，凝视着那四对眼睛说道：“苏特恩，按照你说的流程，我和我的同伴过来赴约了。”
“杀，杀了，杀了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间安静的寝殿里，响起了极其嘶哑的声音。
“杀了谁？”他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强迫试图低头的苏特恩维持现在的姿势，“还有，到底会被谁发现？如果你需要帮助，就必须将这些信息告诉我们。”
“他们，他们是怪物，我也是怪物……”
清醒了，但没有完全清醒，沟通起来不太容易。
听着耳边有些混乱的呓语，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最怕麻烦了。
这时，五条悟过来，抱着胸询问了一句：“女王的原型是你的亲人吗？”
呓语瞬间停止。
“晚了，晚了，”那双没有眼白、一片漆黑的眼睛，流出了一滴异常清澈的泪水，“我很想阻止，但真的晚了，那个程序启动了，那个程序启动了……”
那个程序？见雀偏过头，和同样偏过头的五条悟对视了一眼。
虽然还是前言不搭后语，但总算说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二百三十一章
“ximujinqiuli……”
继有用的信息后, 苏特恩说出了一段一团混乱的音节，完全没有正常说话时的停顿和转折。
听着，异常怪异, 不像人类或者任何已知的语言。
见雀表示心累。
眼看苏特恩又有失去理智的迹象，他操纵气流将女王拉到了他们身旁, 并且捏着对方的脸颊来回掰了掰, 调整了一下对方的视野。
在看到女王的瞬间，苏特恩再次安静下来, 但安静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像是看到了人间至宝一样, 拖着半截沾满干涸血液的躯体, 满脸激动地抱住了眼前的女王，嘴里还说着“对不起”和“我错了”之类的字样。
见雀表示真的心累, 尤其是在五条悟的“伴奏”下——
某种糖果在口中碎裂的声音。
他站直身体, 偏头说道：“五条, 我记得……你刚刚说过那个口袋里没有其他东西了。”
“我还有其他口袋。”五条悟倚着床柱, 回答得十分坦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见雀的额角抽了抽，刚想任性一下抢走糖果，就听到身旁传来了“噗”的一声。
紧接着, 又传来了几声同样的声音。
他皱着眉再次看向苏特恩，只见苏特恩正在不断吐血，并且姿势扭曲, 看着怪异至极。
或许是因为……
不想吐在女王身上吧。
他瞥了眼女王, 淡色的睡裙上, 仅仅沾到了两三个不怎么明显的血点。
薛定谔的理智。
趁着这丝理智，他必须做点什么, 解决目前的困境。
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苏特恩，”他抬手触碰了一下苏特恩的额头，他此时并未调动咒力抵御寒冷，“我知道，你也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真实，虚幻的剧情，虚幻的NPC，把我们时刻捆缚于虚幻之中。”
“不过，女王对你，以及你对女王，你们之间的爱意是真实的。”
根据苏特恩的表现来看，他猜测苏特恩和女王之间应该是血缘关系，而且是那种拥有极深极深感情的血缘关系。
想到这里，他放缓了声音：“苏特恩，为了这份爱意，请你努力坚持下来。”
刺骨的寒意，裹挟着些许咒力侵入大脑，如针扎般穿梭于大脑之内，那半截沾满干涸血液的躯体不由颤了颤。
见状，他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加大了咒力输出。
他现在正冒着一定的风险，当然不是他自身的风险，刺激苏特恩的大脑。
他暂时不想在这个世界使用那种治愈的力量，毕竟，连使用术式，他都有种被记录信息的感觉。
而如果不使用，操纵咒力刺激大脑，则很有可能造成死亡，他只能随便说点什么，帮助对方坚定一下信念，尽量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
有些时候，语言的力量，足以活死人肉白骨。
同时，五条悟静静看着，也没有再咬碎糖果，发出那种魔性的声音，他刚刚纯粹是为了解压，在这种比较关键的时候，他还是十分甚至万分靠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说道：“他体内的咒力平稳了，没有必要再施加刺激。”
没有丝毫犹豫，见雀当即收手，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不光是体内的咒力，苏特恩此时的状态也平稳了许多，浑身散发着安详得如已然死去般的气息。
“苏特恩，按照你说的流程，我和我的同伴过来赴约了。”
耳边响起了之前隐隐听过的内容，下半身暂未恢复的咒灵抬起头，定定看着眼前说话的青年，嘴唇嚅动，却不言语。
“你最好快点回应，别看他说话这么温柔，其实内里非常暴躁哦。”
这是另一个青年的声音。
他的目光偏移了一下，另一个青年正咧着嘴角，那样的笑容一看就不是好人。
非常……暴躁吗？他收回目光，并未将那句话放在心上，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在看了眼怀中的女王后，他问出了他心头的疑问。
这是他在组织中的代号，不过也可以看作是名字，他早就将这个代号当成了名字。
一来，他母亲，也就是女王的原型，很是喜欢这种甜味复杂的白葡萄酒。
二来，他原来的名字，来自那个现在已经被怪物取代的父亲，他最最喜欢抛弃那种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了。
“机缘巧合。”
顿了顿，在苏特恩开口前，见雀又开口说道：“我想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闲聊。”
“对不起，我不该询问这个，你问你想问的吧。”苏特恩没有继续追问，耳边的声音温柔而动听，其中的内容不仅符合情理，更是带着非常明显的歉意，他实在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
“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见雀问。
和那些只会听从命令的改造人不同，半人类半咒灵的苏特恩，明显具有更高的智慧。
真是……神奇。
苏特恩怔住，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个问题打乱了他的思路。
由于长期以来的负面影响，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他的脑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好使了，他以为这个青年会优先询问和自身安危有关的问题。
思考了一会之后，他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个问题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然后，在两分钟内，他简单讲述了一下经过。
“总之，在被那个，”他摸了摸身上的肉芽，试图缓解伤口新生的痒意，“看不清长相的小孩子抱住裤脚后，我就没有半点属于我个人的意识了。”
“小孩子。”见雀喃喃道。
五条悟打着哈欠说道：“真人能像捏陶泥那样捏自己的身体。”
说着，他走上前，弯腰俯身，接着在苏特恩疑惑的注视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那八只眼睛掰开眼皮检查了一遍。
在花费几秒，检查了一遍后，五条悟站直身体，和身旁的见雀对视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两个，都有种强烈的、被监视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早在苏特恩的眼睛恢复前就出现了。
“你们……”苏特恩依然疑惑，“我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他记得，不久之前，他的眼睛受过伤，但那时理智已然丧失，他根本记不清怎么受的伤。
怎么受的伤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看了看那个白发青年，好似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特恩，”见雀看了眼苏特恩身上的伤口，以及那半截仍未长出的蛛腹，“和其他伤口相比，你的眼睛恢复得过快了。”
“我不明白。”苏特恩道。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这四对眼睛不是你原来的眼睛吧？”
听到这话，苏特恩越发疑惑，什么叫不是他原来的眼睛？
这时，见雀说道：“监视……随便吧，反正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停止这场问答。”
“停止？为什么？”
面对苏特恩的问题，他轻轻揉了揉眉心：“你知道现实世界具有一种名为束缚的存在吗？”
苏特恩摇摇头。
“简单来说，等同限制或者契约，其中运用最广的束缚，就是主动暴露信息换取更为强大的力量。”
边说边走，见雀穿过蛛丝，走到沙发旁坐下，他想坐着休息休息，他今天干活干到现在了。
在坐下后，他继续道：“同理可得，主动暴露信息，也能换取更为强大的限制，我个人倒是没有太大关系，毕竟主要针对的对象是某个正倚在床柱上的老师。”
那个才走到床柱旁不久的老师：……
“说实话，”五条悟偏过头，看向壁炉和沙发所在的方向，“你的定语不用这么详细，这么详细总让我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不用感觉，我故意的。”
“？？”
“压力这种东西，”见雀弯了弯眉眼，“不会消失，但会转移，是吗？羂索。”
他越说越慢，说到“羂索”时，简直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事已至此，除开羂索，也没有别人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能力诡异程度也好，刻意针对他们也罢，只有羂索才能设计这个世界。
五条悟微怔，随即发出了一声轻笑：“一份压力，给到我不够，还要给到羂索，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同一时间，某家制药工厂，顶楼某间房间里。
在明亮的灯光下，凝视着身前的咒具，一颗原本拥有六对眼睛，现在只有两对眼睛的头颅，羂索眉眼之间积满了阴沉，周身萦绕着愈加渗人的杀意。
他们为什么能叫出他的名字？
压力的确转移了，他此时深受这个问题的困扰。
半晌，阴沉散去，杀意也散去，他的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漠然，仿佛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好事，总是多磨，总是多磨啊。”
喃喃着，他摸了摸怀中的乌鸦，这是他最近培养的爱好。
叩叩——
“进来。”他迅速调整了神色，在漠然上增添了几分阴鸷。
一个黑衣男子推门进来：“Boss。”
紧接着，他没有关注那颗头颅，那样的头颅在他眼中只是道具，而是恭恭敬敬地向羂索弯腰行礼。
“说吧，尽量简短。”说完，羂索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对方的汇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那个黑衣男子, 也就是伏特加，干巴巴地说道：“没有办法特别简短。”
起了个话头之后，见眼前的老人没有回应, 他在心中稍稍嘀咕了几句，他其实不太理解这个老人为什么要突然派下那样的任务——
派他身体还没好全的大哥“活捉”几个记录在案的黑客。
不一会, 在汇报结束后, 羂索随口问了句：“琴酒受伤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小伤, 但小伤引发了体内的毒素，他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醒来。”
“贝尔摩得说的？”
伏特加点点头。
他不善言辞, 也没有什么心眼, 容易听不出Boss的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他大哥昏迷了, 今天其实应该由他大哥来汇报。
沉思片刻, 羂索说道：“时间不限, 你们两个, 等琴酒好点后，继续活捉那些黑客。”
“活捉……”伏特加有些怔愣，“活捉多少？”
他没有想到还要继续“活捉”，那些黑客通常被各大组织保护着, 这种任务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大哥身体还没好全。
不过, 出于对组织, 以及Boss的忠诚, 他没有质疑Boss的决定，只是询问了具体的数目。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在问出那句“活捉多少”时，他心中那丝对Boss不顾他大哥身体的不满。
“数量也不限，越多越好。”
“一样送到这里吗？”伏特加又问。
“按照简讯通知，在收到第二条简讯前，就按照第一条简讯的地址。”
说着，羂索睁开眼睛，看着伏特加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伏特加果断告退，他还要回去照顾他大哥，不放心那个组织的医生。
啪嗒——
在大门被轻轻关上后，羂索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必须加快进度了，好事多磨不代表他能躺平，他需要更多维护那个世界的咒灵。
琴酒，对这具躯壳过于熟悉。
因此，前段时间，琴酒过来汇报时，他稍稍花费了一些心思表演，如果不是他目前非常缺少人手，而且是相对忠诚相对聪明的人手，琴酒绝对走不出这间书房的大门。
“就当是，废物利用吧。”在陷入沉睡前，他喃喃了一句。
游戏世界。
“说吧说吧，那个程序是什么？”
“真的要说吗？”苏特恩看看说话的青年，又看看那个坐在沙发上、微阖双目神色不明的青年。
五条悟点点头：“嗯嗯，赶紧赶紧，别听他的，让我来感受一下更大的压力。”
他倒不是盲目自信，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没有翻倍就扛得住。
而这个世界本身的咒力有限，施加给他的压力自然也有限，应该无法达到翻倍的程度。
再度犹豫了一下之后，见那个青年久久不语，像是没有意见似的，苏特恩开始了他的讲述。
那个程序，简单来说，指的是能将玩家拉入这个世界的程序。
并且，在那层“结界”，也就是真人的作用下，既有几率变成苏特恩这样，甚至可能没有苏特恩现有的理智，也有几率变成羂索口中的新生人类。
“如果按你所说，你能恢复意识，来自真人的帮助，那真人目前在哪里？两个世界之间的‘结界’是什么？”
听到这话，苏特恩当即转移了目光，只见那个青年依然坐得十分端正，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定定看着自己。
他愣神了一会，接着连忙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结界’，他更像被切碎变成了数据流，只是正好位于区域上方的虚空，所以我直接说成了大家都能理解的东西。”
“你们都能理解吧？”他挪动了一下已然长出的下半身，“在传说中，巫女、阴阳师之类的，不都能创立结界吗？”
“理论上，你也可以。”五条悟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更大的压力。
“我？”苏特恩抱着女王，后退了一段距离，像是对这种说法十分抗拒似的，“怎么可能？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见雀接话：“你真的可以。”
“我，我……”“我”了一阵之后，苏特恩最终什么也没说，佝偻着身体沉寂下来。
见此情景，五条悟眨眨眼，有些怀疑人生：“不是，他为什么会更加信任你？？”
“相由心生，”见雀调整坐姿，微微向后靠了靠，“我心地善良，所以看上去比较亲切。”
五条悟：？
他不太喜欢，像“善良”这种，类似正论的词汇，不过他的“善良”程度应该超过了见雀。
或者，准确说，相差无几，略微超过，见雀也是那种为了某种目的可以做出“舍弃”决定的性格。
面对五条悟诡异的表情，见雀当作没有看见，转而看向苏特恩，说道：“苏特恩，你似乎一直在故意回避自己的能力。”
“能力，我的能力，”巨大的蛛腹颤动了一下，“我没有什么能力。”
“自你恢复清醒以来，对我们的态度好得出奇，就像是刻意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一样。”
“你说你没有什么能力，但身为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你又怎么可能没有什么能力呢？”
……
“你甚至没有抗议我们挪动女王，难道说，实际上，女王在你心中没有那么重要？”
随着见雀的话语，蛛腹的颤动越发剧烈，在见雀说到最后那句的时候，苏特恩如同崩溃那般喊了句“闭嘴”，并且发射了数根附加了致命毒素的蛛丝。
看着远去的蛛丝，他心中猛地一惊，失去的理智随之回笼。
他想收回，但由于缺乏锻炼，无法再度控制蛛丝，只能看着蛛丝远去，直冲那个青年的面门。
“快跑！”他大喊。
下一秒，蛛丝在那个青年身前，大约两三厘米的地方纷纷断裂。
“呼——呼——”
停止跳动的心脏再度跳动，苏特恩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你看，”见雀满脸平静，完全没有生气，“你至少拥有杀人的能力。”
沉默，还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特恩走到大床旁，小心翼翼地将女王放下，随后继续沉默地看着见雀。
想了想，见雀说道：“我想，他现在并未监视我们，或许是出去遛弯了吧，毕竟那具躯壳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不久之前，他跟苏特恩说了被监视的事情。
苏特恩：……
很难想象那样的怪物需要出去遛弯。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啪嗒啪嗒”地走到了见雀身前。
“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坏人，我真的不想伤害那些无辜的孩子，”触肢敲击地面，他又走了几步，“很久之前，在无意识下，我把几个孩子拉入了这个世界，那几个孩子死得实在称不上痛快。”
“苏特恩，恕我直言，你已经和这个世界合为一体了，即使你抗拒使用你的能力，在你每次失去理智的时候，你仍会像是着魔似的把他们拉入这个世界。”
说着，见雀站起身，放缓了声音：“这是这个世界最最底层的、来自那个老人的逻辑，不是吗？”
面对突然站起身、和他拉近了距离的见雀，苏特恩不由后退了一段距离。
“我不会伤害你，”见雀走上前，向苏特恩伸出手，“我相信你也不会伤害我，交个朋友吧，苏特恩。”
“我的朋友都没有太好的下场。”
“凡事总有例外。”
“但是，”苏特恩抿了抿嘴唇，“我想我……”
见雀打断道：“我们都是人类，又拥有共同的敌人，难道不能交个朋友吗？”
都是……人类？
苏特恩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锋利的指甲，又顺着指甲看了看惨白的皮肤。
他如今这副模样，还是人类？
就这样，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他最终还是握了下那只相对纤细的手掌。
一触即离。
他担心自己突然失去理智，分泌毒素伤害这个青年。
见雀温和地笑了笑：“那么，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好好锻炼你的能力。”
苏特恩满脸茫然，那四对漆黑的眼睛眨了眨，有种虽然渗人但是无害的感觉。
“我们需要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见雀补充道。
按照苏特恩的说法，那个程序一旦启动，哪怕抛开苏特恩不谈，其他拥有类似能力的咒灵也会不断拉入玩家。
而玩家越多，这个世界则越强，迟早可以吞并现实世界。
解决这种问题，只靠他自己和五条悟，似乎有些过于辛苦了，像他这样一只小小山雀，当然不该承受那样的辛苦。
锋利的指甲刺破血肉，在滴滴答答的声响中，苏特恩郑重地点了下头。
约三分钟后，在讲述那两面镜子的时候，苏特恩失去理智攻击了见雀，接着在见雀刻意的放水下，回到了真人所在的虚空。
“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五条悟的声音比之前轻上不少，就像是想要节省力气一样。
“他有用，他的术式也有用，”见雀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之色，“我有种不妙的预感，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很快解决这个世界。”
这丝忧虑，当然是装的，他没有忘记佯装担心一下他那个人格搞事。
第二百三十三章
在昏暗的烛光下, 凭借极佳的视力，五条悟清楚地看到了青年轻轻颤动的睫羽。
这个世界，的确棘手, 但远远没有那么棘手，以对方平时的沉着冷静, 没有道理露出这样的神情, 除非对方正在忧虑的不是这件事情。
“我也有种不妙的预感。”在思考了几秒后，他如此说道。
“你……也？”装到一半, 见雀顿住，“很少听到你说这种话。”
在他的印象里, 这个和他相比, 体格“稍稍”健壮的青年，永远都是那副超级自信的模样。
“压力倍增。”五条悟看着见雀, 意有所指地说道。
当然, 这份压力, 指的不是此时此刻, 他的大脑承受的压力。
计划有变，他现在需要，或者说必须出去一趟，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夜蛾正道。
如今, 牵扯到现实世界，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认为应该出去一趟, 减少本来可以避免的伤亡。
而他目前大脑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以他目前这种不算全盛的状态, 恐怕难以“劝说”见雀同行。
他没有忘记那件事情。
在他眼中，那个人格主动进来, 没有道理只是进来一下，这里又不是什么诸如旅游景点之类的游玩场所。
“今天已经很累了。”见雀道。
五条悟倒也爽快，没有怎么迟疑，直接明说：“我需要出去一趟，但那个出口是随机出口，我无法确定这趟的时间，所以你最好和我一起出去。”
静静对视了一会之后，见雀率先移开目光：“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必须找到他们，”说着，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黑中泛红的空气说道，“放心吧，理论上，他暂时出不来。”
“那你为什么要为此忧虑？”五条悟问。
看着窗外的见雀：……
有点点糟糕，好像装过头了，五条悟似乎担心他单独留下搞事。
不过，他也不是不能出去，如果苏特恩没有说谎，真人现在的状态和特殊咒具没有什么差别，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又一直待在现实世界。
他留下，除开找到他们，主要是因为对苏特恩没有那么信任，“找到他们”这件事情本身并不紧急。
赛巴斯实力出众，又刚刚脱离惩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处于安全之中，而里香身为咒灵更是安全，和本土咒灵应该可以和谐相处。
一片沉默。
两秒过后，在他准备回答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那我走了”。
？走了？？这么干脆？？？
听到“吱呀”一声，推开大门的声音，他转身喊住对方：“竟然这么干脆吗？”
他眼中透着探寻，以及难以抑制的好奇，他原本以为已经非常了解对方了。
“我主要是觉得你心底或许希望受到限制，”又是“吱呀”一声，五条悟将大门推得更开，他无法通过之前那条缝隙，“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既然你拒绝……”
他没有说完，前方出现了某个发狂NPC——一个有些眼熟的棕熊士兵，并且那个棕熊士兵身后，还跟着至少十个同样发狂的棕熊士兵。
肌肉虬结、满眼通红。
“啊，真是麻烦，”他当即返回，一拳砸烂窗户，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跳上了有些狭窄的窗台，无法打开的窗户通常没有很大的窗台，“原本不想引起注意，结果他们自己找来了，你单独处理没有问题吧？”
见雀答非所问：“进出比我们想得简单，劳烦你向夏油说声‘抱歉’，让他花费时间做了无用之事。”
“需要道歉的不是你。”五条悟道。
见雀微微垂眸，掌心升起气流：“快去快回，我先去寻找他们。”
回应他的是骤然变大的风声，缺少了某位非常合格的“挡风板”，已然破碎的窗户自然起不到挡风的作用。
哞——哞——
如野牛般的吼叫越来越近，他依然凝视着地面，直到腥臭直冲面门，他也没有任何改变。
没有发出一声惊叫，在如雨般落下的血液中，他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这间寝殿，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血腥之气。
苏特恩说，城堡里存在一颗宝石，那是通关游戏的奖励道具，也是舞会结束的女王赠礼，可以通过那颗宝石前往指定的区域一次。
如今，破坏了舞会，只能由他自己去慢慢寻找。
寂静的、幽暗的走廊里，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刻意的欺骗，似乎无法带来，和胡说八道等同的快乐呢。”
…………
和游戏世界不同，因为没有跳跃时间，现实世界才晚上10点13分。
叩叩——
“小和，要吃水果吗？”
叩叩——
“超级新鲜的樱桃哦～”
叩叩——叩叩——
“小和？”
“他不想吃就算了嘛，”身后响起了带着笑意的声音，“他没准在和小女朋友聊天呢。”
“诶？诶诶？小和恋爱了？！！”端着一盆樱桃的女子满脸震惊。
“嘶，”刚刚说话的男子，也就是女子的丈夫，比了个“嘘”的手势，“开玩笑开玩笑，也没准在睡觉，我们别去打扰了。”
“但是……”上了高中之后，小和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睡过觉。
没等女子说完，男子就拉着女子走了。
而一门之隔的地方，在不断飞舞的窗帘下方，一部躺在书桌上的手机，因为屏幕一直没有受到触碰，“啪”的一声突然之间熄屏了。
像这样的情况，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在短短半个小时内，数以千计的“玩家”，纷纷进入了游戏世界，其中大多没有扛住改造直接死亡。
乍看可惜，然而并不，羂索根本不将这种损耗放在心上，毕竟那些“玩家”在他眼中就是单纯的耗材，他真正的目的是以迂回的方式在现实世界来场早已定好的游戏。
“玩家”越多，游戏世界越强，游戏世界就能吞并现实世界，在没有“咒灵操术”的情况下，他只能做出这种费心又费力的决定。
不过，羂索归羂索，还是有很多正常的存在，在意那些“玩家”的死活。
比如，赛巴斯。
好不容易通关，到达第二个区域的赛巴斯，看着眼前这群满脸茫然的“玩家”，心中对这个世界的愤怒瞬间飙升。
原因无他，一共十个“玩家”，过半都是半大的孩子，而且不乏那种瘦弱的类型，根本抵抗不了这个世界的生物。
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泯灭人性。他在心中骂道。
“那个，老先生，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在和周围的同伴面面相觑了一会后，其中一个穿着浴袍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里是一间大门上了锁、窗户距离地面至少二十米高的厂房，里面只有六根支撑屋顶的石柱和一些证明这里是厂房的破烂机械。
约十分钟前，他们几乎同时来到了这里，只有眼前这个老人是例外。
赛巴斯下颌紧绷：“我也希望我知道。”然后把那个幕后黑手送进地狱。
男子当即收声，将差点抛出的第二个问题咽进了肚子，他有些畏惧心中正在熊熊燃烧的赛巴斯。
不一会，在平复后，赛巴斯沉声道：“刚刚失礼了，这里是哪里……我的确无法回答，不过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你们。”
赛巴斯的声音不是很响，但在这间空旷的厂房里，却传到了在场所有“玩家”耳中。
以及，某个因为欺骗朋友，愧疚了一下下之后，再度活蹦乱跳的无良首领耳中。
他此时已经通过走窗远离了那间厂房。
他天生擅长隐匿，速度和敏捷又比较出众，那颗宝石传送的位置更是十分凑巧，正好位于那根墙角附近的石柱旁边，所以赛巴斯和那些“玩家”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至于他为什么要远离……
当然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感知到了类似里香的生物，而且那个生物正在高速远离。
厂房里。
“所以，”一个高中生抬起手，试探着握了握拳头，“我们拥有异能了？”说着，他越发兴奋，眼睛眉梢挡不住的喜意，“就像是那些电影里什么火焰什么飞行异能一样？”
“这不是异能。”赛巴斯重申道。
“这，额，这个，”高中生卡了壳，直到耳边响起一句小声的“术式”他才接上话，“对，对，这是，术式！术式！！”
见此情景，赛巴斯颇为无奈，他们对他的畏惧浮于表面，在没有经历那种惩罚前，他们永远不会认真记住他说的话。
术式也好，异能也罢，他真正希望他们记住的是不要掉以轻心。
【不要掉以轻心。】
他已经重申三遍了，大人曾经说过“天救自救者”，如果他们依然保持这样的状态，恐怕很快就会迎来最终的败局。
在那个男子死亡后，他清楚地知道了这个事实。
但是，知道又如何，他需要改变现状，他需要改变现状的方法，他总不能像揍咒灵那样揍到他们……
想到这里，他顿时怔住，揍到他们真心畏惧，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拥有术式的身体恢复起来很快。
随着赛巴斯下定决心，众人背部骤然升起一股凉意。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赛巴斯先生, 我们现在，”依然是那个穿着浴袍的男子，在和赛巴斯对上视线的刹那, 因为莫名感到浑身发毛，他不由放轻了声音, “我们现在好像不能使用术式？”
“在你们的脑子里, 只要仔细想想就能使用。”在解答这个耳熟、其实已经解答过的问题的同时，赛巴斯不紧不慢地脱下了他的白手套。
他理解获得术式的兴奋, 但不能容许他们继续兴奋下去，兴奋到忘乎所以, 走向最终的败局。
就像大人说的那样——
天救自救者。
在这样的世界里, 他必须打醒他们，让他们成为自救者。
“赛巴斯先生, 您这是打算演示吗？”那个小声提醒过高中生的另一个高中生问道。
赛巴斯将脱下的白手套塞进口袋, 接着抬眼看向说话的女生, 这个女生有着圆润的脸蛋, 眼睛清澈又明亮，长相十分讨喜，让他心生慈爱。
因此，他温和说道：“你们也可以当作是演示。”
当……作？长相十分讨喜、名叫大川绫子的女生脑中冒出了一个问号。
什么叫做“当作”？演示就是演示啊。
下一秒, 在看到一阵红光后，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当作”。
约三分钟后，众人身上都躺在了地上, 身上全部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 不过没有受伤到无法行走的地步。
这时, 赛巴斯拿出白手套，重新戴上了白手套, 姿势依然如同之前那般优雅，神情也依然如同之前那般平静。
“我刚刚说得明白吗？”收拾好自己之后，赛巴斯看向了众人。
静待几秒，见众人不说话，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刚刚的拳头不够结实？
就在他向前迈步的瞬间，空旷的空间里响起了一句“不要掉以轻心”。
他收回右脚，问道：“还有呢？”
“天，天救自救者。”
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他颇为满意地说道：“你们必须记住，在这个荒诞而诡异的世界里，‘掉以轻心’是极其致命的事情，没有人……”
突然的停顿，让众人齐齐一抖，纷纷向后缩了缩，尤其是正在被看着的大川绫子，所幸这个停顿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赛巴斯改口道：“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个世界里，护住只会轻慢这个世界的你们。”
如果是大人，绝对可以护住。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好了，起来吧，”在想到见雀，再度担心了一会见雀后，他转身走向那扇上了锁的大门，“我们应该出发了。”
“那扇大门上了锁。”因为想不起“术式”这个叫法，赛巴斯特意多揍了几拳、此时受伤最重的高中生羽田和司提醒道。
“小和，”大川绫子偷偷拉了下同班同学的衣袖，“那可是赛巴斯先生。”
赛巴斯先生单挑他们十个都没有问题，区区一扇上了锁的大门，又怎么可能解决不了呢？
以上并非大川绫子的心声，仅仅只是羽田和司的想象，他听出了大川绫子的未尽之言。
听出之后，他当即脸色爆红，既尴尬又害怕，躲到了大川绫子身后。他向来说话不过脑子，原本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此时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来上两拳。
大川绫子：……
“放心，”赛巴斯在心中叹了口气，过于畏惧同样不是好事，所幸还算知道是非对错，没有出现怨恨的眼神，“若无意外，我不会再演示，不用畏惧到这样的地步。”
众人面面相觑，依然十分畏惧，毕竟没有人知道“若无”是哪种“若无”。
打量众人，打量到众人纷纷低头，躲避自己的视线之后，赛巴斯看向了大川绫子，或者说大川绫子身后的羽田和司。
“你叫……小和是吗？”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这个名字。
听到这话，大川绫子直接向右一步，露出了身后的羽田和司，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担，一来羽田和司刚刚非常过分，二来她认为赛巴斯不是什么坏人。
实际上，众人都这么认为，只是这么认为归这么认为，对暴力的畏惧不会因此消褪。
打算装死却骤然暴露的羽田和司：“是，是的，赛巴斯先生。”
“那么，小和，你去开门，”赛巴斯微微侧身，指了下那把锁，“比起你的同伴，你的术式对力气的加成更大，应该可以较为轻松地扯开那把锁。”
他倒是忘记了，既然这个孩子提醒了，“自救”就以此开始吧。
“啊？我，那个，我不行的。”
“你可以，你的同伴也可以。”
羽田和司正要继续推辞，恰好和赛巴斯对上视线，那双眼睛里满是严肃，他不由哑口，乖乖上前。
在打着哆嗦尝试了几次后，在某些好奇又期盼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较为轻松”地扯开了。
事实证明，赛巴斯说的话没错，他们确实获得了神奇的能力。
——除开赛巴斯，在看到羽田和司成功后，这是在场所有人心有灵犀的想法。
而在短暂的喜悦过后，他们又开始害怕起来，毕竟赛巴斯还说这里非常危险，他们随时都可能因为某种怪物丧命。
然而，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他们也只能跟随赛巴斯前往寻找赛巴斯口中的引导NPC。
约三个小时后，在找到引导NPC、取得那个NPC的信任、接受所谓的委托后，按照那个NPC的指示，他们跟随赛巴斯来到了一间异常豪华的房间。
实际上，只是普通豪华，但和整片破旧的厂区相比，这间房间不管用料还是装潢都豪华至极。
而且，开着空调，温度极其舒适。
为了取得信任，他们穿梭于无数厂房之间，合作搬运又大又重的木箱，搞得浑身上下灰头土脸。
因此，在看到这样的房间，以及窗边那道干净的背影时，他们心中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万恶的资本家！
同一时间，他们听到了一句“诸君辛苦”，这句来自窗边那道背影。
“这不是废话吗？”羽田和司嘟囔道。
话音未落，他就迎来了一道严肃，甚至带着责备的目光，因合作而消褪的畏惧再次升起，他相当熟练地躲到了大川绫子身后。
大川绫子：……
很无语，但无语不能解决问题，她立刻握紧了口袋里的铁片，以防窗边那道背影暴起伤人，她以为赛巴斯不悦是因为羽田和司的行为可能引起NPC暴怒。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或者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身形似乎永远那么笔直的老人，竟然上前朝着窗边那道背影弯了腰行了礼。
“大人。”赛巴斯道。
随着话音落下，窗边的青年缓缓转身。
这个区域正值白天，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将他衬得如同一位误入人间的神明。
“赛巴斯，”青年，也就是见雀，调动了咒力，“一切顺利吗？”
感受到气流的推动，赛巴斯没有抗拒，顺着推动站直身体：“上个区域触发了惩罚机制，这个区域暂时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这样啊，”见雀扫过赛巴斯身后，那些或是惊艳或是恐惧的眼神，“不用害怕，我不是‘恶虎’，赛巴斯也不是‘伥鬼’，这里真正的主人出去挑选礼物了。”
“你，您也是‘玩家’吗？”一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女子问道。
见雀点点头。
的确是“玩家”，不过因为那颗宝石，或者说那个区域非常特殊，通过那颗宝石过来的他在这里的身份相对比较尊贵。
简单来说，不用干活。
因为这个缘故，他现在对苏特恩的好感上涨了不少。
“那……”
“请勿拿并不重要的问题打扰大人。”赛巴斯依然惦记着见雀精神有异的事情，所以他不想见雀受到任何打扰或者刺激。
没有丝毫犹豫，女子立刻道歉。
“不用道歉，想问就问吧，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大人！”
“好了，赛巴斯，”见雀温和笑笑，“我没有那么脆弱。”
赛巴斯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对见雀能看穿他的心思并不感到意外，这丝惊讶源自见雀自口袋里掏出的糖果。
没等赛巴斯想通糖果的来源，见雀就将手中的糖果抛向了赛巴斯。
“大人？”赛巴斯问。
见雀微笑：“甜味总能带走烦闷。”
说着，他迈开脚步，绕过赛巴斯，来到了那些玩家面前。
“抱歉，只有一颗，你们需要了解什么事情？”
他态度温和，又是那种惑人的长相，那些玩家马上询问起来，完全忽视了那道严肃中带着无奈的目光。
这么温柔的大人为什么会患有精神问题呢？那道目光的主人在心中默默想道。
很快，在半真半假的回答，以及刻意引导的话题下，那些玩家彻底放下了防备，特别是那几个热爱游戏的高中生。
“出去之后，你们有空出门，和我一起玩个有趣的游戏吗？”在又闲聊了几句后，他问出了他的目的。
他讨厌麻烦，在交谈的麻烦，和更大的麻烦之间，他选择了相对比较方便的前者。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打算借助占卜仪式, 寻找必定更换了住址的羂索。
而根据他明里暗里的调查，以及小泉姐弟透露的信息来看，小泉红子和水晶球目前都出现了问题, 需要更多和目标关系紧密的“东西”才能进行仪式。
“当然可以！”羽田和司，那个穿着校服、还算帅气的少年没有多想, “不过什么游戏需要出门啊？”
“占卜。”他弯了弯眉眼。
“诶？占卜？绫子, 你好像喜欢吧？”
“你怎么知道？”
“这个……哎呀，不重要不重要, 你们几个想玩吗？”
……
在颇为轻松的氛围中，除开几个三十岁上下、对游戏没有太大兴趣的男女, 高中生们开始就此事交头接耳。
而他则带着似乎已然焊在脸上的微笑, 扫了眼这些至少对他没有恶感的玩家。
这些玩家，就是“东西”。
和他, 赛巴斯, 还有五条悟不同, 他们身上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 和这个世界乃至这个世界的设计者牵扯极深，他猜测那种束缚和觉醒了本来应该无法觉醒的术式有关。
简单来说，如果没有意外，在之后的生命里, 他们只能进行游戏，永远挣脱不了这个牢笼。
这样来看，他们其实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毕竟他需要的只是占卜所需的血液——
“一点点”, “一点点”血液, 不仅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而且他还会将他们带出这个牢笼。
他真是一个好人啊。
要知道, 他甚至没有优先选择强迫，他们中过半都将自愿参加，他不由认为自己非常善良。
想到这里，他看向赛巴斯，在看到赛巴斯眼中，那种复杂的目光时，他更是加深了这个想法。
虽然，赛巴斯并不知道他的打算，但赛巴斯平时和他接触得最多，想来已经从他的言行中看出现了他的善良，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既怜爱又敬佩的目光。
“大人？”赛巴斯面露疑惑。
“啊，抱歉，”意识到自己看着赛巴斯的时间过长，见雀随口扯了个谎话，“我只是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之间，你已经满头白发了。”
嗯，这个谎话，合情合理，而且可以完美堵住话题，他暂时没有和赛巴斯展开话题的打算。
这么想着，他在心中自夸了一下，他发现自己说谎的技术越发精湛了。
然而，和他设想的略有不同，他说的话确实堵住了话题，但不是因为难以展开之类的缘故。
在赛巴斯眼中，青年目光幽远，浑身透着孤寂，似是在怀念过去，又似是在告别过去，他严重怀疑青年准备做某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按照他对青年的了解，青年绝对不会挑选这样的时机，说起这种相对“家常”的内容，除非现在不说之后就没有更加合适的时机了。
时光流逝，也不会瞬间流逝十年二十年，在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更加合适的时机？
他只能想到一个答案——死亡。
对此，见雀一无所知，他正在和那些玩家交谈，顺便胡说八道逗弄逗弄小朋友。
他没有特别执着的爱好，唯一执着的就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乐。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大川绫子突然问道。
见眼前这个温柔得过分，又漂亮得过分的青年看向自己，她白皙的脸颊上不由浮现了两抹绯红。
“额，那，那个，”她向来冷静，此时竟然有些慌乱，“我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赛巴斯先生之前跟我们说，”她看了眼见雀身旁的赛巴斯，“希望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出去可能没有那么容易。”
说着说着，在见雀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那两抹绯红也加深了颜色，让看到此情此景的羽田和司心里不是滋味。
赛巴斯看向见雀，在得到见雀的示意后，他向大川绫子解释道：“我之前说的话，仅仅建立在我的能力上……”
他收了声。
对此，大川绫子他们，全部不明所以，只能静静等待着。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个长发男子忍不住问道：“您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不容易不代表无法出去。”赛巴斯道。
听到这话，见雀看了眼赛巴斯，他清楚地知道赛巴斯改了口。
但是，凡事，总有原因，赛巴斯为什么改口？突然觉得他能力不足？
这样的原因未免有些牵强。
除开见雀，大川绫子他们并未多想，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这里真正的主人上。
“这里真正的主人可怕吗？”羽田和司问。
见雀摇头：“对你们来说，他本身并不可怕，你们需要关注的是他随行的两个守卫。”
“那两个守卫，”他回想了一下，“长相还算可爱，不过喜欢胡乱攻击，建议你们没事不要搭话。”
这栋建筑，一共五楼，或许是时机不对，在他搭话并反击后，惩罚机制没有越过楼层，这层楼的NPC死完就结束了。
没错，惩罚机制，他已经触发了一次，门外的走廊里应该还有一些残留的腥味。
看着眼前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在思考了一会后，他说道：“这里真正的主人，你们可以称他为井上老板，他对礼仪的苛求也值得关注。”
“您要去哪里？”赛巴斯语速颇快，一副十分担心的模样，他听出现了“临别赠言”的意味。
这么担心？心思流转之间，见雀温和说道：“接个朋友，马上回来。”
夏油杰，倒也没有完全不起作用，夏油杰和里香之间的联系还是起到了定位的作用。
在发现里香后，他捕捉了几只蕴含蓝色光点的咒灵，通过在网吧时那样的操作向外传递了里香的气息。
然后，他将那几只咒灵交给里香，并嘱咐里香时不时那样操作一下，以便某个白毛教师能进入同一个区域。
刚刚，他感受到了一阵咒力波动，想来那个白毛教师已经进来了。
“请允许我代，陪您一同前往。”
“赛巴斯，”他没有错过那个音节，“你似乎有些过于担心我了，你陪我，他们呢？”
“他们……”赛巴斯顿住。
羽田和司挠挠头：“如果马上回来，我们应该没事吧？想陪就陪嘛。”
“不行！绝对不行！”那个穿着浴袍的男子拔高了声音。
见众人纷纷看来，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他有些尴尬地拢了拢身上的浴袍。
一时之间，氛围变得奇怪，而且愈加奇怪，除开那个穿着浴袍的男子，也有其他玩家担心自身的安危。
在这样的氛围中，包括羽田和司和大川绫子在内，那几个高中生同样开始担心自身的安危。
五秒过后，见雀笑了笑：“赛巴斯，留下吧，这是命令。”
说着，他转过身，开窗跳楼，一气呵成。
耀眼的灵魂，总是少见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喜欢那个孩子了。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听着风声，在落地前，他如此想道。
他的速度很快，当众人反应过来，扑向窗边查看时，楼底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赛，赛巴斯先生，”大川绫子面露关切，“这样直接跳楼，您的老板会不会有事？”
老板？想了想，赛巴斯没有否认：“大人没有那么弱小。”
大川绫子嘴唇嚅动了一下，想道歉却难以启齿，他们似乎太自私了。
“绫子，放心，”羽田和司拉过大川绫子，“那位先生不是我们这种新玩家，术式肯定熟练得超级熟练啦。”
“希望如此吧。”大川绫子道。
很多术式并非后天，但听着耳边的交谈，赛巴斯完全没有纠正的意思，一来他此时正在为见雀担心，二来他现在只将他们看作需要保护的对象。
对于他们刚刚的行为，可以理解，不能接受。
不久之前，他明确说过，在分配探索任务，也就是接触侦探A和侦探B前，只要不杀死重要NPC就没有太大危险。
这是他在上一个区域一直触发惩罚机制得来的经验。
与其说不能接受，不如说他感到挫败，他们依然没有明白什么是“天救自救者”，将自身的安危寄托在他人身上愚蠢至极。
五百米开外，某个矿场附近的废弃石屋内
“Surprise！”
见雀：……
不气，不气，不要跟那个家伙一般见识。
就在他努力安抚自己的时候，“砰”的一声，天又暗了。
竟然，还有。
在铺天盖地的玩偶中，他释放了数道空气利刃，五条悟随即放开了他的肩膀。
“喂喂，过分了，”五条悟边躲边说，“每道攻击竟然都朝着老师的帅脸！”
听着夹杂了笑声的声音，见雀脑门上几乎冒出了井字：“我的精神状态不用这样确定。”
后悔，很后悔，在五条悟揽住他的肩膀时，他不该因为那丝愧疚迟疑。
如果没有迟疑那下，他就不会这么狼狈了，他现在甚至看不到那个家伙，夜蛾正道的玩偶堆满了整个石屋。
“见雀，这些玩偶有用哦，为了制做这些玩偶，夜蛾校长双手都快冒烟了。”
前方传来闷闷的声音。
见雀紧了紧拳头，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放弃了在对方所在位置压缩空气释放爆炸的打算。
第二百三十六章
咔擦——
什么声音？
等等, 这是……
意识到这是什么声音，他的嘴角不由耷拉了一些，果然不该让那个家伙近身, 上次这么狼狈也是吃了让那个家伙近身的亏。
说起来，他第一次走窗, 或者说习惯走窗, 似乎就是从上次被推进那间病房开始的。
不一会，因为玩偶的挤压, 废弃石屋变成了坍塌石屋。
阳光正好，坍塌造成的粉尘, 如同闪烁的亮粉, 在青年周身簌簌落下。而青年依然是平时那副模样，眼神温和, 嘴角带笑。
看着眼前的青年, 五条悟扬起笑容：“你看上去很精神嘛。”
“这些玩偶什么作用？”见雀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病毒’, ”五条悟拎着一个玩偶走向见雀, “对我们来说有益的‘病毒’。”
他走到见雀身前站定，随手将手中的玩偶塞到了见雀怀中，“里面刻印了务必杀死咒灵的命令，仅仅需要一些咒力, 就能执行命令。”
“NPC不行？”见雀问。
五条悟摇摇头：“那样的命令过于复杂了，不说NPC可以无限复活，它们也做不到那么智能。”
见雀看向怀中的玩偶, 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 单是如此应该称不上“有用”。
经过一番打量, 以及一些思考，他抬眼问道：“它们算是玩家吗？”
他真正想问的是能否度过这个区域进入其他区域。
这些玩偶的核心, 和他之前看到的不同，能够储存更多的咒力似乎远比之前要多。
如果这些玩偶能够作为玩家，度过这个区域进入其他区域，帮助原来的玩家对抗咒灵，的确可以称得上“有用”。
原来的玩家……
他回想了一下，他们体内咒力依然不多，就算是最多的大川绫子，此生应该也无法成为跨过二级。
天赋差，又是刚刚获得，如果没有一定的帮助，绝对无法在NPC和咒灵的夹击下存活。
“已经试过了，”对见雀的问题，五条悟没有感到意外，“我带来的只是第一批，夜蛾校长还在努力制做玩偶，高专的老师和学生很快也会过来。”
“夜蛾校长制做的玩偶似乎变强了。”
“没有变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算是变弱，夜蛾校长没有充足时间融合威尔帝的装置，只能通过削弱大约三分之一的威力换取持续时间。”
威尔帝……听到这个回答，见雀闭了闭眼睛，怪不得现在才回来，原来耗费了这些时间。
在苏特恩说出那些信息后，他收回了对其他马甲包括威尔帝的关注，仅仅关注了同样位于这个世界的赛巴斯。
为什么？
冷，很冷。
不是只有五条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他调动了很多咒力取暖，精神上同样有些疲惫，不过要比五条悟好点。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五条悟。
此时此刻，眼前的青年，眼角眉梢都带着困意，真是难为对方刚刚有空确定他的精神状态了。
“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啊。”五条悟道。
见雀微笑，坦然说道：“你看错了，与其关注我的眼神，不如快点注入咒力，它们正在等待你的咒力启动呢。”
五条悟回以微笑，接着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五条，你现在醒来，我或许还能和你一起注入咒力。”
话音未落，仿佛风卷残云，一个一个活蹦乱跳的玩偶被抛上天空。
见雀：……
另一边，五楼那间比较豪华的房间里，赛巴斯正在和一个大腹便便的NPC对峙。
“半个小时的时间未免过于苛刻了。”
“苛刻？”那个NPC，也就是井上老板，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你们破案，需要时间，但我的工厂、我的货物等不及啊。”
“花不了多少时间，”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紧了紧拳头，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争取，“不会耽误那些员工的工作进度。”
“怎么不会？你说得不对，他们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早中晚三餐已经占据了半个小时，我现在又给了半个小时等于休息时间的调查时间。”
井上老板越说越愁：“耽误啊，实在太耽误了。”
在井上老板离谱的回答下，那个男子最终艰难地憋出了一句“你这是违法行为”。
“违法行为？”井上老板既惊讶又惊喜，“你竟然知道我的初心，法外狂徒可是我自幼的梦想。”
众人：？？
这是什么离谱的设定？？？
“井上老板，能否打个商量，一共六个正在工作的厂房，每个厂房分别匀出十分钟，这样等于每个员工只多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赛巴斯提出了众人都认可的建议。
“这个……”井上老板十分为难，看看身旁的秘书，又看看身后的两个守卫，“恐怕不行，要不缩减五分钟？我想五分钟应该足够了。”
赛巴斯皱了下眉。
这个区域的背景设定很麻烦，他们并非由井上老板请来，而是由某个员工偷偷请来。
每个厂房共有六十名员工，如果算上同样被请来的侦探A和侦探B，他们的人数和“六十名”也难以划上等号。
简单来说，完成不了，而完成不了等于触发惩罚机制，他暂时无法确定他能否护住他们。
这时，室内响起了“咚咚”的声音。
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了某个本来就紧张的高中生。
“绫，绫子。”她颤抖着将手伸向身旁的大川绫子。
大川绫子怔了下，接着握住她的手：“没事，别怕，有赛巴斯先生在呢。”
“嗯，嗯……”
就在大川绫子，以及几个胆大的玩家，通过目光寻找来源的时候，赛巴斯和那两个守卫第一时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咚咚——咚咚——
声音仍在继续。
在井上的示意下，其中一个守卫拉开窗帘，推开了那扇被敲响的窗户。
“叽！叽叽！”一个青蛙玩偶跳进了这间房间。
“赛巴斯先生，”大川绫子满脸茫然，“那是您说的咒灵吗？”
在赛巴斯回答前，伴着不同的叫声，又进来了几个玩偶，并且都是一副左看右看、像是在寻找什么的模样。
井上老板看向身旁的秘书，十分不满地说道：“小林，立刻马上，查清是谁请的，必须扣掉他的工资，竟然还在偷偷请来侦探。”
侦探？这不是傀儡吗？因为井上老板的说辞，赛巴斯没有立刻说明，而是朝着大川绫子他们摇了下头。
眼看玩偶越来越多，井上老板愈加不满，给已然离开的小林秘书连打了两个电话。
先是扣光这个月工资，再是扣光下个月工资，原本还想继续，但是……
“久等，井上老板。”长相昳丽、身材高挑的青年，抱着一个破烂的玩偶跳进了这间房间。
“哎呀，贵客，”井上老板站起身，示意见青年坐到沙发上，“快快请坐。”
“大人。”赛巴斯轻声道。
见雀看向赛巴斯，微微勾起嘴角，示意稍安勿躁，接着坐到了井上老板指定的位置上。
“宇智波先生，”井上老板用脚拨开地上的玩偶，将之前准备的礼物放到了见雀面前，“这个礼盒里装着我们这边产出的最好的矿石。”
普通的、便宜的石头。在感谢的同时，见雀在心中简单翻译了一下。
送完礼物，客套了几句之后，井上老板看向了见雀怀中的玩偶：“您竟然认识这些侦探吗？”
“刚刚认识，相见恨晚。”
“哦哦，这样啊，那您打算和他们一起破案吗？”
见雀点点头。
“既然您也要一起，”井上老板大手一挥，“在之后的两个小时内，你们可以尽情调查。”
听到这话，在大门附近躲避地上的玩偶，并且随时准备带领同伴逃跑的大川绫子露出了懵圈的神色。
NPC也看长相吗？
除了大川绫子，这个古怪的想法，也在她的同伴脑中闪过。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背景设定中，见雀是兼职侦探的记者，而且是经常撰写虚假新闻的记者。
因为接受了井上老板的收买，帮着撰写了几篇夸赞的新闻，见雀和井上老板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约五分钟后，所有“玩家”来到了室外，林立着无数石山和厂房的地带。
“大人，这些玩偶是……？”
“确实是‘傀儡操术’，不过融合了部分现代科技，”见雀摸了摸怀中被他切开研究的玩偶，“我们眼下的目标是尽快通关，让这些玩偶进入这个世界的各个区域。”
说着，他微微垂眸，藏住了眼中的冷淡，“在某种程度上，这些玩偶可以代替我们，或者说帮助我们行使保护的职责。”
他最多顺手保护，这不是他的职责。
赛巴斯不由放松了很多。
想了想，见雀问道：“你之前是在担心我受累吗？”
“什么都瞒不过您。”赛巴斯道。
“不用担心，”见雀看了眼赛巴斯身后，距离赛巴斯十米左右的地方，“带他们出去并不困难，只是需要通关一下。”
“通关？”
“按照已知的信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通关确实不能指定前往哪个区域或者离开这个世界，不过，通关之后，束缚较为宽松，带他们出去也较为容易。”
没有丝毫犹豫，赛巴斯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人, ”他突然反应过来，“您的朋友呢？”
“你身后。”
他身后？大人是在说笑吗？他完全没有感受……
正当他想回头看看时，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不是见雀面色如常, 他又足够信任见雀，他必会进行攻击, 既然无法察觉, 不如以攻为守，好过直接落败。
“老爷爷, 晚上好啊。”
此时，艳阳高照, 听着这道略显轻浮的嗓音, 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消褪了，他认识这个有些……调皮？的青年。
“五条先生。”他偏过头, 微微颔首, 并自然地退后, 他不太习惯勾肩搭背。
因为退后, 不可避免地，他看到了那些好奇的目光，同时听到了一些“这是谁”、“真高啊”之类的窃窃私语。
“赛巴斯，让他们过来吧, 应该分配侦探A和侦探B的归属了。”
“是。”
看着赛巴斯的背影，五条悟挑了下眉：“这个老爷爷很听你话。”
“人格魅力。”见雀道。
顿了顿，他又道：“你花了很长时间。”
“里香心情不错, 我觉得非常奇怪, 就在里香身边多多观察了一下。”
“结果呢？”
“结果就是, 这个世界是咒灵的天堂，”五条悟转过身, 神色有些微妙，“就算里香时刻思念着外面的乙骨，也很难抵抗那种源自内心的舒适与满足，他难道想要创立一个只有咒灵的世界吗？”
“或许吧。”见雀语气颇为冷淡。
五条悟凑近见雀说道：“你似乎一点都不好奇他的目的。”
“不是似乎，”稍作停顿，意识到自己有些暴露本我，见雀抬眼迎上那抹天空的颜色，“五条，以我目前的状态，我不能试图理解他，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导致……”
精神不稳，甚至失常。
见雀没有继续，但五条悟立刻领会了，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试图理解另一个患有精神疾病，或者说另一个疑似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只会加重病情。
当然，羂索可能没有精神疾病，只是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估计也不太正常。
“抱歉，刚刚，仅仅出于好奇。”想通之后，他没有吝惜他的歉意，他平时的确喜欢猛刺朋友的痛点，不过那些痛点在本质上其实无关痛痒。
见雀弯了弯眉眼，示意自己知道。
“宇智波先生，我们能跟着您吗？”在赛巴斯的带领下，那群人类玩家和玩偶玩家来到了他面前。
再次听到“宇智波”这个姓氏，赛巴斯暗自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在他眼中，如果见雀没有那么信任那个疯子，应该不会像如今这样患有精神疾病。
必定，必定受到了影响。
“为什么？”见雀问。
当然不能，他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五条悟和赛巴斯正好一人一队。
“因为，因为……”那个提出请求的高中生脸颊泛红，说到最后细若蚊蝇，“在你身边比较安全。”
见雀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五条悟实力不明，但赛巴斯的实力，他们全部清楚地知道，他们估计以为赛巴斯不会离开他。
这时，五条悟突然说道：“两个阵营人数不能差距太大。”
“诶，诶？”
“怎么会……”……
“你们应该全部玩过那个游戏，”见雀回想了一下那个游戏的游戏规则，“游戏规则一模一样，如果人数差距太大，侦探A和侦探B不会给予线索。”
眼前的人群瞬间骚乱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冒出一句——
我们自己恐怕不行。
见雀看向那道嗓音传来的方向，看向那个藏在人群中的男子：“案情一般不会过于复杂，没有‘不行’这种说法。”
那个男子张着嘴正要反驳，却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失了声。
那双眼睛里，隐隐透着警告，以及某种危险的东西，他无法具体形容出来，也无法确定那是真实还是错觉。
毕竟，那双眼睛，依然美丽，依然满含温柔。
“对，对不起，我知道了。”他听到自己磕磕绊绊地说道。
最后，赛巴斯带五个，五条悟带五个，分别出发寻找侦探A和侦探B。
至于见雀，他没有像之前打算的那样休息，而是前往井上老板那边寻找线索，他需要甚至必须加快通关这个区域的速度。
不久之前，他抽空关注了一下宇智波鼬，在发现联系不到他和赛巴斯后，宇智波鼬此时正在和夜蛾正道对峙，一副随时准备杀穿高专和高层的模样。
他状态不好，在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强行操控马甲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所以只能尽量加快通关这个区域的速度。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强行操控。
与此同时，凌晨1:23，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内。
在昏暗的烛光下，宇智波鼬看着前方说道：“夜蛾先生，我的眼线，在白天的时候，看到了大人和你的学生同行。”
“确有此事。”前方，说话的对象，正在制做玩偶的男子，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点了下头。
此时，他周身较空，几个高专的老师，七海建人他们刚刚带走了大量玩偶。
“我希望你能把大人的去处告诉我。”宇智波鼬道。
告诉……夜蛾正道拿着戳针的手顿了顿：“宇智波先生，你愿意等待一段时间吗？”
进入那个世界，需要以那些咒灵，那些流窜于网络中的咒灵为“燃料”。
而那些咒灵有限，目前没有其他抓到的方法，高专的老师和学生尚且不够使用，他暂时不想将进入的名额给予这个青年。
他知道这个青年的阵营偏善，但除开那个名叫见雀的青年，这个青年应该不会听从别人的安排。
宇智波鼬没有回答，而是抽出了腰间的短剑，他的举动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宇智波先生，”夜蛾正道随手拿了个做好的玩偶，同时再次思考了一下之前的决定，“我们其实没有交手的必要。”
回应他的是燃烧的火焰。
零星的玩偶瞬间化作灰烬，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试图解释，但他发现眼前的青年状态很不对劲，那种偏执的感觉此时几乎摆到了明面上。
迫于无奈，他只能迎战。
因为没有玩偶，不想加剧冲突，而且对宇智波鼬不够了解，他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飞速落败。
宇智波鼬捏住了夜蛾正道的脖颈。
“额啊——”宇智波鼬下手很重，夜蛾正道不由痛呼出声。
“住手！”
在夜蛾正道对上那双眼睛、进入那种可怕的幻境前，一道剑光闪过，分开了二人。
一个穿着高专制服、长得和宇智波鼬极其相似的少年挡在了夜蛾正道身前。
“佐助，”宇智波鼬神色有些复杂，他一直知道佐助藏在暗处偷听，“他们很有可能谋害了大人。”
“那也是高层，和夜蛾校长没有关系。”
“佐助，你应该懂事了，如果真的没有关系，你的校长为什么会闭口不谈呢？”
佐助抿紧嘴唇，捏紧剑柄，没有回答。
“他处处留手，”宇智波鼬“故意装作不敌，就是想要激发我们之间的冲突。”
夜蛾正道站起身：“我绝无此意。”
宇智波鼬看了眼夜蛾正道，接着十分不屑地轻哼一声，将目光放到了佐助身上。
“我相信夜蛾校长。”佐助道。
“佐助，”宇智波鼬眼中墨色翻涌，深沉得如同外面的夜色，“你恨我，已经恨到想要背叛大人的程度了？”
佐助脱口而出：“我不会背叛大人!”
“那你眼下拿着剑，”一滴血泪自血红中流出，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难道是在展示你的剑吗？”
“我……”
佐助刚想解释，就看到那抹不详的颜色，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此时，警告已然来不及，为了避免夜蛾正道中招，他只能跃起斩向对方，借助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
“铮”的一声，金属的撞击，发出了特有的声音，刺耳得如同刺进了脑中。
在对视一眼后，二人纷纷出招，剑招快速而凌厉，每招都疑似想要杀死对方——
一剑直指咽喉，一剑又刺向心脏。
不过，夜蛾正道知道，这二人没有真正想要杀死对方，一个知道自己拼命也杀不死，一个每次攻击总有半秒的停顿。
他本体实力不强，甚至称得上偏弱，并不代表他没有分辨能力。
就在他因此松了口气的时候，那个游刃有余的青年骤然收手，任由那把剑刺进了自己的眼睛。
溅出的血液灼痛了佐助，身体上，心理上，深深灼痛。
“为什么？”他不由松开剑柄后退了几步。
“我爱着你，实在不想下手，”宇智波鼬难得笑了笑，只是顶着满脸血液，这张笑脸有些可怖，“但我必须知道大人是否安全，这样足够减少你的恨意吗？佐助。”
指甲嵌入血肉，佐助大口喘气。
夜蛾正道大为震撼，连忙表示可以告诉，反正……
他看了眼手机。
【夜蛾校长，燃料不够了，暂时无需更多玩偶。——七海建人】
“大人在哪里？”宇智波鼬问。
“鼬，优先止血，大人那边，问题应该不大，”一道夹杂了风声的声音自屋顶上传来，“威尔帝博士终于回信了。”
夜蛾正道瞳孔猛地一缩，高专的结界完全没有提醒还有一个入侵者。
没有道理，没有道理，为什么会没有提醒？
“威尔帝博士回了什么信？”在宇智波鼬开口前，佐助率先询问了一句。
叮咚——
简讯的声音。
宇智波鼬看了眼手机：“他已经出发了，我现在也要出发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佐助刺得不算很深, 几乎是刚刺进就停住了，只是因为对方主动向前才贯穿了整颗眼球。
“咣当”一声。
看着眼前狠心拔出、作势欲走的青年，夜蛾正道说道：“需要处理一下伤口吗？高专的校医目前尚未离开。”
“不用。”宇智波鼬道。
顿了顿, 他又道：“多谢，车上放了止血的药粉。”
说完, 他转过身, 准备离开，然而在大门前, 他再次被喊住。
“你……”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能带上我吗？我, 我也十分担心大人的安危。”
“你帮不上忙。”
没有过多犹豫, 他直接推开了大门，徒留身后的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
夜风自门缝吹进室内, 在不断回旋的夜风中, 烛火忽明忽暗地飘摇着, 似是一副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体型较小的玩偶，蹦哒着走到大门前，“啪嗒”一声关上了大门，飘摇的烛火随之稳定下来, 在柱子上发出柔和的光晕。
还有一个？
少年看向那个玩偶，又沿着那个玩偶的行动轨迹，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夜蛾正道。
在迎上对方视线的刹那, 他头上出现了一只温暖的大手, 那只大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轻声询问。
“没有故意隐瞒, ”那只大手的主人，夜蛾正道, 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一年级的学生，实在没有必要涉险，你们适合做点简单的任务。”
“简单的任务……”
佐助抬起头：“那些任务真的简单吗？”
据他所知，高层派发的任务，很多时候都是一些超过他们能力的任务。
不过，超过归超过，硬做也能做，只是如果没有老师看顾，就需要冒着一定的风险，他们基本没有一次无伤完成任务。
尤其是乙骨，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里香，乙骨一直受到针对，他怀疑对方学会反转术式和一直受到针对有关。
毕竟，重压之下，不光人类，所有生物的潜力都是最大的，而乙骨的天赋又非常优秀。
沉默两秒，夜蛾正道放下手，状似说起了无关的事情。
“佐助，你刚刚能出手，代表我的理念没有错误，”他慢慢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并拿出了口袋里的戳针，边戳边说，“改革的方式不止一种，但教育确实是相对较好的那种。”
“我不是很明白。”
“直接掀翻高层，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是特别合适的选择。”
“夜蛾校长，古往今来，但凡改革，总有牺牲，”佐助看着夜蛾正道手中正在慢慢成型的玩偶说道，“牺牲少数的利益换取多数的利益并非坏事。”
“真的只是利益？”
难道……
不是吗？
一时之间，他有些被问住了。
夜蛾正道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年：“利益是假，性命是真，这不是你的想法，也不是你的用词。”
“嗯，”佐助没有反驳，“这是……大人说的话。”
“原话？”夜蛾正道问。
佐助轻轻应了声。
“你记得很牢，”夜蛾正道再次戳起了手中的玩偶，“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稍作停顿之后，在寂静中，他问道：“那位宇智波先生，他的同伴是天与咒缚？”
佐助恍惚了一下，眼中的沉郁淡化了几分，这个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刚刚，甚至现在，脑中都是刺伤宇智波鼬的画面，和平时所想的不同，他此时完全没有感到满足或者其他正面情绪。
“不能说也没有关系。”夜蛾正道说。
“不，能说，”佐助回过神，“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从来没有特意隐藏身份。”
“我想我知道了。”
“那……我还要说吗？”
夜蛾正道摇摇头：“不用。”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忽然沉寂下来。
佐助不由皱了下眉，这样的沉寂让他感到不适，或许是因为担心见雀的安危，他此时莫名有种恐慌和惊悸的感觉。
就在这时，夜蛾正道说道：“你不去追那位宇智波先生吗？”
“我追不上。”佐助道。
他深知自己追不上，即使追上也会被甩开，所以将希望寄托于夜蛾正道身上。
夜蛾正道并不愚蠢，立刻明白了佐助的意思：“实际上，你想追，总能追上，那位宇智波先生很像会等你的样子。”
佐助没有说话。
“你们之间……”沉吟两秒，夜蛾正道改口道，“我告诉你，也没有太大用处，目前已经没有进入的名额了。”
紧接着，在佐助的注视下，他开始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佐助，以及那个体型较小的玩偶。
那个玩偶并非普通玩偶，那是仅次于熊猫的存在，能够正常理解他说的话，刚刚一直藏在他身上，如果他遇到危险，就是最后的手段。
夜蛾正道讲得很快，不消两三分钟的时间，讲述已然到达了末尾。
在夜蛾正道的讲述中，“燃料”这个词语十分贴切，至少在佐助看来十分贴切，他充分理解了那些咒灵的作用。
两个世界之间存在一层壁垒，他们的目的是攻击那些咒灵，驱赶那些咒灵冲破那层壁垒，而冲破壁垒必会造成损耗，这就是“燃料”的由来。
“我们无法抓到新的咒灵吗？”佐助问。
“抓到不难，”夜蛾正道摸了摸身旁，正在揪他衣角的玩偶，“难的是找到，不知道什么原因，那种咒灵好像躲藏起来了，连在乙骨说的那家网吧里都没有发现那种咒灵的踪迹。”
“不过，不用过分担心，京都校的老师和学生也在寻找，我想最迟明天早上也能找到。”
说着，他提起那个玩偶，并将那个玩偶递给了佐助：“我知道你打定的主意不会改变，最近晚上不太安全，带上他吧。”
在接过后，佐助骤然发现，手中的玩偶，除开体型的差距，和夜蛾正道送给他的那只粉色兔子一模一样。
“他称不上很强，但拥有自主能力，我想应该能够帮到你。”夜蛾正道补充了一句。
“嘶——”
佐助发出了一声痛呼。
刚刚，因为出神，他一不小心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引得手中的玩偶咬了口他的拇指。
看着那个见血的牙印，虽然氛围不是很合适，他脑中还是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要给玩偶缝上牙齿？？
不一会，在聆听了几句嘱咐后，他捡起那把剑走向了大门。
“佐助，你口中的大人，似乎过于理性了，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牵绊一样，”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其中隐隐透着关心与爱护，“而且，有些时候，他跟你说的话，或许是出于教导，但那样的教导其实并不适合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越走越慢，直至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燃烧的烛芯，还在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凝视着那副十分贴合的墨镜，他仿佛看到了那副墨镜后深邃而严肃的眼神。
正在关注佐助的见雀：看着浓眉大眼，一副老实的样子，竟然无缘无故污蔑他？而且当面（？）撬他的墙角？？
“宇智波先生，您不尝尝吗？”井上老板指着茶几上的果汁，满脸笑容，“这里到处都是石头，植物根本无法生长，这么新鲜的果汁可是相当难得啊。”
见雀收回思绪，看了眼茶几上的果汁，他面前这杯正在冒着诡异的绿泡泡。
如果他没有看错，其中一个绿泡泡崩到杯壁上，将那个位置腐蚀了一定的厚度。
他果断说道：“我果汁过敏。”
这样的果汁，他无福消受，再好喝也无福消受。
“果汁……也能过敏？”
对此，他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井上老板点头表示理解，接着拿起他的杯子，继续享用他的果汁。
听着耳边“滋滋”的声响，见雀看了眼井上老板的喉咙，这是什么钢铁喉咙无敌设定？
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后，他带着微笑说道：“井上老板，多谢你的线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现在准备把这些线索带给他们。”
越来越冷了。
在这个世界中，同时关注所有马甲，花费了他堪称巨量的精力，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不是为了自己，他自己没有问题，如果他觉得太冷，完全可以放弃关注马甲，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世界主要是因为——
鼬的眼睛。
此时，在宇智波鼬的视角里，他没有看到所谓的药粉，宇智波鼬也没有试图止血的意思，仅仅只是凭借着较为强悍的自愈能力硬撑。
“宇智波先生，”井上老板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您为什么要帮助那些低贱的东西？”
低……贱？见雀歪了下头，凝视着井上老板，还算认真地凝视了片刻，随后将这口锅安在了羂索头上，和一个NPC置气没有任何意义。
侮辱他在意的人或物，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么想着，他温和地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他们早点结束这场闹剧，耽误这里的工作实在不是什么小事。”
井上老板深以为然，并表示万分感动。
很快，见雀怎么来怎么去，衣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接着跟随衣摆的主人向下坠去。
徒留满脸不解的井上老板，以及小林秘书和两个守卫，站在窗户前。
“我这扇窗户，很像大门吗？”
听到井上老板的问题，小林秘书打量了一番，眼前由整块水晶制成的窗户。
“很像。”
他确信。
长方形和长方形，必定是同样的东西。
第二百三十九章
智能程度不高的小林秘书如此想道。
“你确定吗？”
“确定。”
“你肯定吗？”
“肯定。”
得到这样的回答, 智能程度比小林秘书稍高，但也高不了多少的井上老板点了点头。
至于那两个守卫……
那两个守卫的智能程度约为零，不但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甚至无法理解这个问题。
距离井上老板所在建筑几百米开外，众人看着头顶的防护网, 不约而同地, 都有些茫然。
赛巴斯面露迟疑：“您这是……？”
“我没有想到这里会有防护网。”见雀十分坦然地说道。
为了尽快过来，他不得不“飞行”, 飞到他们头顶之后，他懒得绕路就立即降落了, 没有想到这张防护网这么弹力十足。
他没有忍住, 稍稍蹦了下，放松心情。
“您是怎么上去的？”羽田和司眼中透着好奇。
他, 和他的同伴, 全部没有看到“飞行”的场面, 纷纷看向头顶只是受到了某种心理的驱使。
那种心理是从众心理。
刚刚, 在他们根据某个线索，寻找某个NPC的时候，赛巴斯率先看向了头顶。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 ”见雀随手扯开了防护网，“NPC就是NPC，井上老板毫无人性, 十分残忍地命令那两个守卫把我扔到这来。”
“扔, 扔？！”羽田和司下意识转过头, 遥望了一下那栋如同一个小黑点的建筑。
见雀落到地上，站起身, 说道：“臂力惊人，对吗？”
“这……”羽田和司咽了咽口水，心中越发恐慌，“这不科学，这么这么远，怎么可能凭借臂力……”
见雀接话道：“这很科学，就和你们进入这个世界一样，非常科学。”
羽田和司一脸由内而外的恐慌。
而恐慌，是会传染的，窸窸窣窣的杂音很快就消失了，众人不由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纷纷变成了一只只安静的“鹌鹑”。
当然，这个“众人”，不包括赛巴斯。
意识到见雀此时的心情还算不错，唯一知道真相的赛巴斯神色不变，没有丝毫打算拆台的想法，他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愉悦。
而且，这也是好事，他依然认为他们缺乏警惕心和防备心。
或许……
这就是大人欺骗他们的原因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赛巴斯不由看了眼见雀，而见雀没有错过赛巴斯眼中一闪而过的赞叹。
你在赞叹什么？
见雀表示疑惑。
他只是不想他们继续浪费时间，加上不想听到恼人的杂音而已，这也值得赞叹？
他不理解，但自然而然地，他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和一个肯定的眼神。
不一会，在“鹌鹑”的簇拥下，他成功找到了凶手，接着在和五条悟汇合后，将凶手交给了井上老板。
“谢谢，谢谢啊，宇智波先生，”红肿、溃烂的皮肤随着那张嘴的开合向下滑落，血液和脓液交织着如同丝线那般垂至地面，“那些低贱的东西总算可以安心干活了。”
看着这副尊容，见雀刚要开口，就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句“好吓人呢”。
……？
他偏过头，看向五条悟，尤其是五条悟脸上那抹极其挑衅的笑容。
“嗯？”注意到来自身旁的视线，五条悟也偏过头，挑了下眉，“我说得不对吗？”
见雀回以微笑。
对，太对了，井上老板气得快要爆炸了。
默默吐槽着，他在自己身前，竖起了一道透明的、由气流组成的屏障，将这间房间分为了两个部分。
下一秒，“砰”的一声，在数道惊叫中，伴着强烈的腥臭，红黄相间的物质散落满地，井上老板原来所在位置仅仅剩下了一颗头。
那颗头，还在说话。
“随便点评外貌可是无礼的行为。”
“什么叫做‘好吓人呢’？我风度翩翩又仪表堂堂，怎么会和‘好吓人呢’扯到一起？”
“我最多只是状态不好，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
“赛，赛巴斯先生……”看着这样的场面，大川绫子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我们现在要不要逃，逃跑？”
此时，她异常狼狈。
不是外在的狼狈，而是内在的狼狈，因为屏障的缘故，她身上并未沾到那些物质，但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沾到了。
她想要大叫，她想要逃跑，然而，在赛巴斯不动的情况下，不能大叫逃跑也不敢大叫逃跑。
不过，和她的同伴相比，她的反应其实还算优秀，至少没有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或者将胃液胆汁吐得一滴不剩。
“没有触发惩罚机制。”赛巴斯想了想，最终只说了这句，他此时最为关注的是见雀的安危，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详细讲述游戏规则。
大川绫子十分僵硬地点了点头。
见雀看了眼这个相对比较坚强的高中生，或许是出于欣赏，或许是出于人设，他颇为好心地说道：“有我在，放心吧。”
大川绫子，更加僵硬了。
得益于良好的视力，在移开目光的前一秒，见雀清楚地看到了大川绫子的变化。
他的安慰，效果这么差劲吗？
就在他有些疑惑的时候，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他不是花瓶啦，”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就算是，有我在，放心吧。”
见雀：花瓶？就算是？
沉默片刻，他慢慢反应过来，大川绫子更加僵硬的原因。
自赛巴斯的态度中，包括大川绫子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了一个信息——
他深受赛巴斯尊敬。
因此，如果遇到危险，没有任何其他可能，他必然是赛巴斯第一时间保护的对象。
“有我在”，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提醒了大川绫子，他的存在和赛巴斯对他的在意。
这样的思路，似乎合情合理，但有个十分严肃的问题，这一切都建立在他需要保护的基础上。
大川绫子为什么会认为他需要保护？
他之前明明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至少普通人做不到在跳下五楼后，活蹦乱跳、活力十足。
花……瓶？他在嘴边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汇，接着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微笑。
他倒也没有生气，只是难以想象被保护的场面，无论术式还是领域的效果，他本身其实才是最为适合提供保护的存在。
即使是如今，已经完成了数次钻研，他的防御能力依然远胜于攻击能力。
“一个人没有任何东西，也不能没有礼貌……”……
耳边，井上老板还在絮叨。
由于时间紧迫肆.4，他需要尽快离开这个世界，他没有继续忍受井上老板的絮叨。
“井上老板，我们的奖励呢？”
那颗人头猛地一顿，接着大喊“小林秘书”，小林秘书立刻将那颗人头举起。
“很好，这样对话，非常礼貌。”井上老板相当满意。
看着和自己视线齐平的人头，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比如传染，见雀问道：“井上老板，您这是……疾病？”
他，赛巴斯，以及五条悟，应该不会有事，他只是担心那些占卜材料。
“这是诅咒。”井上老板道。
五条悟“哇哦”了一声。
井上老板瞪了眼五条悟，随后看向见雀，说道：“很久以前，这里满眼翠绿，我对此没有意见，养眼也是养眼的，但机器不好进来，我只能选择把花草树木全部清除。”
“然后，诅咒生效了，不过我不在乎，这个诅咒不影响那些低贱的东西干活。”
说着，他皱起眉头，像是捏着鼻子似的说了句：“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话音刚落，还不到一秒，地上的物质就开始聚拢，逐渐呈现出一具身体的形状。
五条悟再次“哇哦”了一声，而井上老板也再次投去了瞪视，他很想命令他的守卫动手，但五条悟目前没有触及规则。
什么是规则？
具体来说，他不知道，他脑中仅仅有个大致的概念。
在如此奇诡的情况下，赛巴斯站到了见雀身旁，随时准备拦下未知的危险。
同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围在赛巴斯周身的“鹌鹑”，跟随赛巴斯向见雀靠近了一段距离。
“回去。”
“大人？”
“赛巴斯，”见雀微微垂下眼帘，“这是命令，我无需保护。”
太多了，过来太多了，他向来偏爱独处，陌生的气息让他感到“吵闹”，尤其是在想到那只受伤的眼睛时。
僵持了片刻之后，赛巴斯乖乖退后，陌生的气息随之一清。
眼看井上老板即将恢复人形，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意有所指地问道：“羂索和苏特恩是环保卫士吗？”
“不像。”见雀道。
“我也感觉不像，”五条悟的语气有些古怪，“不过靠宣传环保来缓解诅咒，真的很像环保卫士的做法。”
环保卫士？忽略脑中那道身影，见雀稍稍压低了声音：“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我先带他们出去。”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简单，”五条悟抬起手，像是无聊找事做似的，拨弄了一下流淌于空气中的咒力，“如果没有彻底解决根源问题，他们很有可能还会被拉进来。”
见雀低声缓缓道：“根源问题，不光在内部，内部与外部，或许外部更有机会。”
第二百四十章
“内部与外部？”五条悟移开和井上老板相接的目光, 侧目看向身旁的青年，“你打算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多谢，不过这件事, 本身不算麻烦，我自己应付得来。”
只是送趟占卜材料而已。
不久之前, 一次偶然的机会, 在某条人行道上，迎着失控的卡车, 他救下了小泉薰，以及边上的路人, 小泉红子向来“知恩图报”, 应该没有理由拒绝他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见雀在心中补充道。
他的感知一贯强大，空气中细微的波动, 在他的感知中也明显得如同夜间海上的灯塔。
因此, 在空气泛起波动的瞬间,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后退了半步。
下一秒, 他对上了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探头到他眼前的五条悟，他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凝视了几秒, 接着在站直身体的同时，将自口袋中掏出的白色小瓶塞到了他手中。
顶着身后骤然灼热的视线，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白色小瓶, 瓶身上没有任何文字或者标志, 不过他知道里面应该是某种治疗精神的药物。
“前田医生不太靠谱, 不过他拿来的药物没有出过问题，高专和那家医院保有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药物其实……”
五条悟打断道：“这是新出的药物, 我建议你检验一下，我暂时没空做这件事。”
“好吧，多谢，”顿了顿，见雀又道，“今天和你道谢的次数似乎过多了。”
说完，空气再度涌动，隔绝声音的屏障随之消失，因为还有玩家和NPC的存在，在五条悟谈起“帮忙”的时候，他抽空设立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五条悟微勾嘴角：“不用这么客气。”
在屏障消失的刹那，赛巴斯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由开始思考五条悟将什么东西塞给了见雀。
因为站位的缘故，他只能看到动作，无法看到具体的东西。
“小林，”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井上老板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要让贵客久等，快把奖励拿来。”
小林秘书立刻蹿到书柜跟前蹲下，在书柜底部的柜子里捣鼓起来，在捣鼓了一阵后，他端着一盘石头走到了见雀面前。
“这些矿石，可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矿石啊。”井上老板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舍。
见雀：……
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盘石头，和那个礼盒里的石头，似乎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珍贵？明明就是常见的石头。
想到这里，他随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块有着蓝色亮面的石头，他的口袋里还有各种有着其他颜色亮面的石头。
那个礼盒太大了，他又担心那些石头之后有用，就干脆将那些石头倒进了口袋。
“一样的东西吗？”五条悟问。
见雀轻轻答应了一声，并顺手递向了五条悟。
在即将交接成功前，井上老板面露惊恐：“这块石头，也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矿石啊！”
眼看见雀没有反应，他重申了数次“非常非常珍贵”，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语调一次比一次扭曲。
“赛，赛巴斯先生，这是正常的吗？”人群中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小到难以辨别是男是女。
五条悟率先说道：“惩罚机制。”
“没错，”赛巴斯看了眼五条悟，或者说五条悟手中的石头，接着神色严肃地看向前方，“竟然触发了惩罚机制。”
前方，以井上老板为首，总共四个NPC，伴着裂帛声响，类人的皮肤开始脱水皲裂，如树皮般的内里逐渐显现出来。
而那盘石头，因为小林秘书的变异，和托盘一起掉到地上，滚到了站在最前的见雀脚边。
“赛巴斯先生，”大川绫子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抬手指向那扇大门，“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逃跑？”
“我不确定。”
“诶？什么？”
赛巴斯皱起眉头：“有……奇怪的震动。”
说完，思考两秒，他看向见雀，寻求见雀的指示，他不确定该不该逃跑，那阵震动让他感到不安。
下一秒，茫然顶替了不安。
他不懂，怎么转眼之间，一个转头的功夫，他的大人就抛弃形象蹲在地上，和那个同样蹲在地上的青年交头接耳。
这样的画面非常奇怪，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在密谋什么大事一样。
他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交谈的声音，只有一些类似物体碰撞的声响。
“大人？”他有些迟疑地开口。
正拿着一块石头，研究怎么使用的见雀没有回头：“赛巴斯，立刻马上，那扇窗户，把他们带到平地，这栋建筑快要坍塌了。”
“是。”赛巴斯没有多问。
但是，赛巴斯只是赛巴斯，不是所有人都对见雀抱有同样的信任。
在赛巴斯示意跳窗的时候，十个人中将近一半，踌躇不定、畏首畏尾，而这一半中，都是成年人。
站在赛巴斯身旁，羽田和司高声喊道：“大叔，摔不死的，不骗你们，你们快点过来啊。”
那四个成年人面面相觑，他们倒也不是害怕这点。
“大叔！”大川绫子也喊了声。
这时，其中一个成年人说道：“绫子，那扇窗户距离那四个怪物太近了。”
“是啊，”另一个成年人跟着说，“我们不能正常从大门走吗？就算身体变强了，跳楼不死也残。”
“有人，或者说有风接住……”说话说到一半，五条悟站起身，歪头思考了片刻，“算了，没空解释了。”
说着，他看了眼见雀，在得到见雀示意没有问题的眼神后，他提起其中两个成年人的衣领两步并作一步跳到了窗外。
就在已然决定跳的和尚未决定跳的还在震惊的时候，见雀直接调动咒力将他们扔到了窗外，自愿跳窗当然最好，他这也是迫于无奈。
那些藤蔓快要蔓延上来了，并非以温和的方式，而是以粗暴的方式，钻进墙体、撑破墙体，一旦蔓延上来，这栋建筑必定坍塌。
他们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只是在如今的情况下，他不想分心保护他们。
——他需要留在这里等待出口，石头和这栋建筑之间似乎存在联系。
因为束缚的作用，关注马甲耗费了太多精力，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够保持较好的状态，不想浪费本来没有必要浪费的精力。
更何况……
他看向那四个NPC。
他需要抽空应付这四个“树人”，井上老板他们已经完全变异了，而且周围还在冒出咒灵的气息。
“******！！”井上老板嘶吼了一句。
他眨眨眼：“听不懂，能说人话吗？”
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高大的树人甩出了身上的藤蔓，井上老板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样真是无礼。”他随手释放了空气利刃，将那几根藤蔓一一斩断。
同一时间，无数藤蔓自下而上，冲破水泥浇筑的地面，冲向了那片高高的屋顶，那样的势头像是要将路径上的东西全部吞噬似的。
紧接着，在空气泛起波动的瞬间，他迅速远离了他所站的位置。
“砰”的一声，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一只沿着藤蔓爬上来的咒灵被一拳砸烂了头颅。
“你回来做什么？”
“那个老爷爷快哭了。”五条悟甩甩手，如此说道。
见雀：……
他，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五条悟口中，一贯严肃的赛巴斯，似乎永远都是“快哭了”的状态。
“真的，”五条悟捏了捏眼前的藤蔓，“如果不是他们离不开赛巴斯，就不是我回来帮忙了。”
“赛巴斯没有那么软弱。”
“或许吧，尊老爱幼也不是坏事。”
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五条老师，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学生了吗？”
“嗯嗯，”五条悟随口答应着，“我爬下去看看，那四个‘树才怪’交给你了。”
“****！******！！”树才怪·井上老板表示愤怒。
“**！！”x3
“这是在叽歪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你们竟敢无视我’吧，”见雀随手操纵气流吊起了那四个NPC，“你速度快点，我不想在这个世界展开领域。”
此时，在这栋建筑外，数道气流正死死箍着这栋建筑。
“放心，老师出马，一分钟内搞定。”五条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半爬半跳地沿着藤蔓向下。
不一会，过了四十秒左右，幽深的底部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
“放开吧，我已经找到出口了，出口和这栋建筑本身没有联系。”
随着话音落下，整栋建筑结构崩溃，玻璃碎片和水泥土块如雨水般洒落。
正在和原本的员工NPC，现在的发狂NPC战斗的赛巴斯匆匆看了眼，随后继续指挥那些新手得不能再新手的咒术师作战。
“不要关注无关的事情！”
嘴上这么说着，他依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十分甚至万分担心见雀的安危。
大人可不是无关的事情。他一边攻击，一边想道。
坍塌中心下方。
看着眼前这口巨大的水井，以及自水井中长出的藤蔓，见雀抱着试探的目的向里面扔了块石头。
他之前认为石头和这栋建筑之间存在联系，正是因为里面的井水侵蚀了这栋建筑的墙体。
仍在生长的藤蔓猛地一顿，接着又恢复了生长，不过速度慢上不少。
五条悟微微勾起嘴角：“真是有趣，还是环保课程，通过归还破坏环境得来的东西换取活命的机会。”
见雀将剩下的“奖励”全部扔进了水井。
“这才是真正的通关，”他看着正在回缩的藤蔓，神色没有太大变化，“通关之后，束缚较为宽松，等这些藤蔓彻底消失，就能比较轻松地撕开那层壁垒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停顿两秒, 他感受了一下上方的战况，那些玩偶正在人群中蹦来蹦去，活像是一群永远不会疲惫的精灵。
“那些玩偶, 的确很有用，不然赛巴斯可能应付不了。”
“我和它们一样。”
“？”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 接着伸了个懒腰：“我是大号玩偶, 即将前往各个区域救人。”
“还是不一样。”见雀道。
这次换五条悟露出了询问的眼神。
“至少，”见雀慢悠悠开口, “它们没有主动想救。”
“能救就救嘛。”五条悟随口说道。
见雀温和笑笑，随后转过身, 借助空气的流动, 告诉赛巴斯这里的情况。
不一会，不消三四分钟, 赛巴斯就带着那群新手咒术师, 以及一堆依然活力四射的玩偶, 穿过满地NPC的临时尸体, 来到了见雀和五条悟面前。
“好大一口井。”不知道谁说了句。
同一时间，水井旁边，空间骤然扭曲起来，在许多惊恐的目光下,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似的，那块位置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就在他们还在惊恐的时候，五条悟向他们招招手, 招呼道：“走了走了, 还等什么呢！”
“这是通往现实的‘大门’。”见雀道。
“对不起, 我有些害怕，”大川绫子看了看那个裂口, 如触手般的咒力正在不断溢出，“这个裂口真的通往现实吗？”
见雀看向赛巴斯，示意赛巴斯回答，他此时远远没有表面那么云淡风轻。
即使较为宽松，在疲惫的状态下，撕开那层壁垒也十分消耗精力，不过没有达到需要展开领域的程度。
“我没有跟你们提过‘束缚’，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规则’。”
“通关之后，‘规则’将会较为宽松，这个裂口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能够连通两个世界这件事毋庸置疑。”
“不过，面对未知，依然自如，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没等大川绫子仔细琢磨，赛巴斯就迈开了脚步，继续说道：“放心吧，在你们进入前，由我率先进入。”
“但是……”这扇“大门”是谁开的呢？
大川绫子看着赛巴斯走进、消失，话到嘴边，只能咽下。
“快走快走，往水井里跳。”
一旁，五条悟如同赶鸭那般，将那堆玩偶聚拢赶进水井。
在赶着的同时，他抽空抬头：“裂口是出口哦，水井通往随机区域。”
“你不出去吗？”羽田和司问。
“不能出去，”五条悟在跳进水井前说道，“我和这些玩偶都有工作在身。”
很快，随着五条悟也消失，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了，那个正看着水井出神（？）的青年。
“宇智波先生？”大川绫子走上前，试探着喊道。
忘性真大，竟然忘了说“当心”，这种话下次补上会不会有些奇怪？
这么想着，见雀转过头：“赛巴斯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们明天能够准时到达那片森林。”
不久之前，在相约游戏的时候，他规定了时间和地点，他当时想的是过半会赴约，不过如今应该全部会赴约。
毕竟，在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可怕，以及自己身上莫名的力量后，他们绝对放不下心中的疑虑。
前往赴约，与其说是受到了游戏的吸引，不如说是受到了本性的操控。
“您也不出去吗？”大川绫子问。
“有个小朋友迷路了，等她过来，一起出去，”见大川绫子还要再问，见雀稍稍减少了一点，正在维持裂口的咒力，裂口随之猛地颤动了一下，“大川同学，你们快走吧，这个裂口似乎即将关闭。”
他这个习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因为偏爱自由的缘故，他第一选择永远都是尊重他人的决定。
然后，酌情，决定是否实施第二选择。
被这个温柔的青年注视着，大川绫子呐呐转身，继赛巴斯后，第二个走进了那个裂口。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而在他们无知无觉的时候，数道气流自他们腰际散开，化作普通的空气。
转眼之间，水井旁边，仅仅剩下了见雀一个人。
下一秒，“砰”的一声，他面前落下了一个咒灵，一个嘴里含着一堆矿石的咒灵。
“？”
“呜呜……送给……呜呜忧太……”那个咒灵，也就是里香，含糊不清地说着。
刚刚，你就在挑这些？
但是，这些，恐怕带不出去啊，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物体都不是实体。
在心中默默吐槽了几句后，他带着里香走向那个裂口，期间数块矿石溢出落到了地上。
很快，流光瞬息，瞬息千变，他脚下的土地变成了真实的土地，他周围的环境也染上了真实的色彩。
“里香，再见。”
“呜呜！”答应着，在夜色中，里香头也不回地奔向了乙骨忧太所在的方向。
看着那道欢脱的背影，他不由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喜欢所有生机勃勃的存在。
紧接着，他稍稍收敛笑意，走向了一家网吧。
和大川绫子他们不同，经过他刻意的操控，他和里香降落的地点距离那家咖啡店不远。
当然，他定位在这里，和那家咖啡店，以及店里的人员无关，仅仅是因为宇智波鼬就在附近。
在见到夏油杰，经过一番交谈后，宇智波鼬和山本武，包括之后赶来的佐助，都在附近搜集那些特殊的咒灵。
网吧内。
“先生，那个，您的眼睛……”
一个瘦削的男子，跟在宇智波鼬身后亦步亦趋。
身为网吧的老板，他并非真的担心什么眼睛，而是担心宇智波鼬吓跑客人。
“三分钟。”
“什，什么？”
“三分钟后，”宇智波鼬微微侧目，看向面露疑惑的男子，“我马上离开，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男子挠挠头：“这，要不您包扎一下，您这个伤口还在渗血啊。”
“我很快……”
宇智波鼬刚要回答，就自己打断了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后，不知不觉之间，他跟随对方出去，并在对方的示意下，坐到了某个路灯下的长椅上。
此时，正值凌晨3:34，路灯的光芒微弱而昏暗，勉强照亮着夜间萧瑟的街道。
“大人。”他轻声喊了声，接着在听到“闭眼”后，十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苍白的指尖率先接触那个微微凹陷的部位，拥有同样色泽的手掌紧随其后，整个覆盖了上去。
感受着湿润而粘腻的触感，见雀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调动了那股力量。
霎时，莹莹的绿色自指间溢出，开始修复手掌覆盖的组织，不断渗出的血液随之渐渐止住。
约二十秒后，宇智波鼬受伤的眼睛，连带着整具身体一起颤动了一下，刚刚那道施加于那只眼睛上的力道让他感到酸痛。
“抱歉，我只是看看进度。”在颤动的刹那，他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
“鼬，不要乱动。”
“是。”
紧接着，如羽毛拂过般，他感受到了一道，极其柔和的力道，在那道力道的按压下，周围的环境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指尖划过伤口发出的摩擦声。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切都宁静而详和，连自伤口处传来的冰冷也变成了温暖。
“好了，”又过了二十秒左右，在拿出手帕擦去血迹后，见雀拍了拍宇智波鼬的肩膀，“鼬，睁开眼睛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眼前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贯深沉的墨色中透着些许迷茫，就像是刚刚睡了个极为漫长的觉一样。
见状，他再次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宇智波鼬回过神，想要起身却被按回了长椅上。
“那就好，”见雀在宇智波鼬身旁坐下，“像这种伤，不是一定能够治好，如果不是我有过经验，今天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说起来，还要感谢柯南，他的经验正是来自柯南。
不知道柯南此时是否安全，那个游戏拉人的前提很有可能是玩过那个游戏。
想到这里，他轻轻揉了揉眉心，因为之前那次意外的关系，柯南身上尚且残留着那股力量，想来就算被拉入那个世界，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死掉，只是柯南过于具有奉献精神了。
这时，头顶的灯光忽闪了一下，宇智波鼬眼中当即浮现了血色。
“鼬，”见雀再次将宇智波鼬按回了长椅上，“只是飞蛾飞进了路灯而已。”
顿了顿，他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他这是明知故问，毕竟按照正常来讲，他没有任何得知这件事的渠道。
“这是剑伤，而且那把剑，还是少见的形制，不要试图欺骗我。”在对方开口前，他补充了几句。
刚刚想到借口的宇智波鼬：……
迫于无奈之下，他将真实的情况，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见雀，期间他再三强调那样的伤势不是出自佐助的本意。
一秒、两秒、三秒……
“大人？”见雀的沉默让他感到不安。
第二百四十二章
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此时, 除了街道两旁，时不时传来的沙沙声，寂静, 寂静，还是寂静。
“大人？”他不由再度开口。
身旁的青年, 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但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都想不出任何不对的理由, 就像是这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不要相信。”约十秒后，耳边终于响起了那道声音。
他微怔：“什么？”
他一直偏着头, 看着那个青年, 而他的观察能力向来不错，即使在这样的夜色中也一样, 他看到对方的嘴角略微拉平了一些。
“有些时候, 在有些问题上, 我没有那么值得信任。”
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第一反应是迷茫，他依然想不出任何没有那么值得信任的理由。
半晌，他说：“您不会骗我。”
“‘我’的确不会骗你。”
他越发迷茫：“那您……为什么要说没有那么值得信任呢？”
又是一阵寂静，在这阵寂静过后, 眼前的青年偏头看向他，露出了一个和平时没有两样的微笑。
——眼角眉梢，尽是温和。
“鼬, 我现在有点事情, 辛苦你跟山本说下, ”见雀站起身，拍了拍宇智波鼬的肩膀,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情，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宇智波鼬也站起身：“什么事情？需不需要……”
“不用。”见雀打断道。
紧接着，在宇智波鼬开口前，他随便解释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我要去米花一趟。”
“米花？”
“嗯，有点担心某个小朋友。”
……
夜色终将逝去，在告别宇智波鼬后，他踏着清晨的阳光，来到了阿笠博士家。
他和柯南通过电话，知道柯南还在现实中，不过他还是决定过来看看，之前那次意外很有可能会对柯南的身体造成影响。
看着眼前的建筑，没有进行无谓的思考，他十分坦然地跃过围墙，又十分坦然地翻窗跳进了一间很像客房的房间。
走窗，真是方便啊。他默默感叹道。
得益于他的感知能力，只花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就找到了柯南所在的房间。
吱呀——
他推开了大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落在了这间房间的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
站在门口，他四处看了看，接着定睛看向了那张床，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那张床上的小朋友。
在打量了一会后，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向了对方苍白的脸颊，像是准备轻轻抚摸一下似的。
下一秒，“啊”的一声，在被掐了把后，原本正在熟睡的小朋友猛地惊醒。
谁？是谁？！
乌鸦军团的杀手？还是那个游戏的杀手？
扑通、扑通……
心脏疯狂跳动。
紧接着，在看清来人后，他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阳光将来人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柔和，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长相，这个青年明明就是——
“长门哥哥！”他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此时此刻，什么乌鸦军团，什么那个游戏，全部被他抛到了脑后。
缓了缓，他说道：“长门哥哥，我在那个游戏里看到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NPC。”
不久之前，在电话中，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整通电话仅仅持续了两秒左右。
“一模一样？”
柯南卡了下壳，难道不是“那个游戏”，或者“那个游戏里的NPC”，这两个关键点更加值得关注吗？
“嗯……那个，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只是整体形象大差不差。”
听到这话，见雀点点头。
“然后呢？”柯南问。
“什么然后？”见雀挑了下眉，“我听到了，也知道了，还有什么然后？”
顶着一侧红润一侧苍白的脸颊，柯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满脸纠结。
见雀瞥了眼被掐红的那侧，语气颇为愉悦地说道：“放心吧，那个游戏奈何不了我。”
游戏本身，谈得上奈不奈何？
难道不是只有游戏背后的主谋才能谈得上吗？
忽略话中隐隐的怪异，柯南带着试探问道：“你已经找到线索了？”
“称不上线索，”见雀摸了摸柯南的脸颊，果然还是泛红的脸颊看上去更有活力，“最近外面比较危险，要不要过来和我同住？”
“啊咧咧？”柯南满头雾水，他既想不通为什么会危险，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同住。
“怪物。”见雀道。
见柯南依然懵圈，他不由有些为难：“这件事情，我很难和你解释，”顿了顿，他说道，“你见过的怪物确实是真实的生物，而且最近都在攻击见过它们的人。”
柯南瞪圆了眼睛，眼中浮现一丝恐惧，接着放松取代了恐惧，浑身上下开始透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意味，并且期间没有对见雀的说辞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在沉思了几秒后，他钻出被子，站在被子上，直视见雀，坚定摇头：“不要，它们似乎‘偏爱’我，我不能把它们招来害你。”
“柯南，我能够确认真实，就代表我已然见过它们，或许它们更加‘偏爱’我呢？”
“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我那时还能看见，我每次和你同行，它们总是缠着我，完全把你当空气。”
见雀眨眨眼，其实是他赶的，他当时还挺爱看胆战心惊却又强装镇定的小侦探。
事实如此，但善意的谎言也很有必要，考虑到小侦探的心理健康，他十分体贴地说出了善意的谎言：“柯南，仔细想想，就像是你头回看到的那个怪物一样，真正的怪物怎么可能毫无攻击的想法，你那时看到的应该只是因惧怕而产生的幻象。”
经过“慎重”的思考，大约三秒左右，柯南，又双叒叕，相信了见雀的说辞。
“长门哥哥，我无法确定，我还能不能看见，无论真实还是幻象，都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稍作停顿之后，他紧了紧拳头：“我和你同住，如果我看不见，又遇到真正的怪物，即使只是一味逃命，也很有可能会拖累你。”
放心吧，绝对看得见，那股力量续上了，就在发生之前那次意外的时候。
暗自回答着，在柯南的注视下，见雀将柯南抱到了床下，侧身说话不是特别舒服。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他状似真诚地看着柯南，“你待在这里更加危险，对你，对你的朋友，全部更加危险，我认识一位大师，他会保护我们，也能保护我们。”
同一时间，正在某个街角，和山本武交谈的大师·宇智波鼬，莫名打了个喷嚏。
“前提是和他同住？”柯南立刻领会了见雀的意思。
“那位大师，实力惊人，多保护一个，少保护一个，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见雀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穿了柯南的打算，“所以，你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拒绝，你的奉献精神不该用在这件事情上。”
“需要多久？”柯南问。
见雀正了正神色：“那位大师，还有其他大师，都在努力清除周边的怪物，保险起见需要半个月左右。”
咒灵，永远，永远除之不尽，这个期限仅仅只是那股力量彻底散去的期限。
至于羂索，以及那个世界……
半个月应该也足以得到解决了吧？
柯南抿抿唇：“我暂时不能上学吧？阿笠博士倒是没有关系，小兰那边恐怕很难答应。”
“没有关系，一切有我。”见雀微微前倾，摸了摸柯南的脑袋。
“但是……”
“没有但是，待在这里。”见雀比了个“嘘”的手势，接着在柯南茫然的目光中，闪身离开房间并关上了大门。
门外，灰原哀满脸惊恐，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没有时间逃跑，看着迎面而来的阴影，她只能一步一步、半步半步地后退，直至跌倒在地。
然而，和她设想的不同，对方只是蹲下身，跟她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
“灰原小朋友，关于那个游戏，最迟明天中午，政府就会全面禁止，希望你在此之前、在此之后都不要打开那个游戏。”
“这是我的忠告。”
……
不一会，在捣鼓了一会手机，买下一栋公寓后，见雀抱着柯南来到了那栋公寓所在的街道。
远远地，在看到那道身影的刹那，他抬手朝着那道身影挥了挥。
那道身影，也就是宇智波鼬，没有丝毫犹豫地迎上来，接着在听到“大师”这个称呼后，停住脚步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当然，在柯南眼中，他完全没有异样，依然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大师。”柯南跟着喊了声，以稚嫩的嗓音。
宇智波鼬自口袋中摸出墨镜戴上，他和柯南此时相距太近，他担心柯南受到迷惑。
然后，他看了眼柯南，回想了一下那条简讯。
【鼬，如果你还在东京，请前往这条简讯文末地址。
我会带来一个小朋友，那个小朋友，只是普通人，不要提及咒术相关。】
那条简讯，的的确确，没有说起需要他假扮“大师”。
在强行咽下“大人”二字后，他有些别扭地说道：“一会，山本会途经这里，把悠仁托付给我。”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听到大师说的了吗？”见雀问。
柯南扭过头：“嗯！”
“山本也是一位大师哦, 悠仁算是山本大师的弟子，所以——”
见雀抬手摸了摸柯南的脑袋，温和说道：“我们会被保护得很好。”
实际上, 受到保护的只有柯南，他做出目前这个决定, 暂时留在这里住在这里, 一是因为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东京，而很多时候他又来不及自家中赶到现场。
然后, 第二个原因：他实在放心不下，某对“不太对付”的兄弟。
旁观的宇智波鼬：……
“大师, ”见雀抬眼, 眉眼弯弯，“我们进屋吧。”
“……嗯。”来自费力将“是”改为“嗯”的宇智波鼬。
见状, 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使得柯南再次扭过头。
“长门哥哥？”
“没事。”见雀随手推正了柯南的脑袋。
被强行推正, 或者说扭回头的柯南, 看着前方不断接近的大门，湛蓝的眼眸里溢出了几丝茫然。
很快，明亮变成了昏暗，室外变成了室内, 站在宽敞的客厅里，见雀开始扫视内部环境。
他之前接过很多委托，这栋尚未有过住户的公寓, 正是来自其中一个委托者名下。
在得知他需要临时住所后, 那个委托者当即表示自己急需用钱, 又正好有栋哪哪都适合出售的公寓。
现在看来，适合出售, 也适合居住，入目所及无一不备。
不一会，在扫视了一圈后，他看向了那扇沙发后、被窗帘遮挡着的落地窗。
“柯南，自己挑个房间。”
说着，他放下柯南，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未免有些阴冷。
“长门哥哥，你准备怎么跟小兰……姐姐说？”想到这里还有宇智波鼬，柯南连忙补上了“姐姐”。
“我准备跟毛利先生说。”见雀闭着眼，一边感受阳光，一边随口回答 。
“毛利……先生？他倒是的确很有可能同意，毕竟他一直觉得我很麻烦。”
听着耳边的嘟囔，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他选择跟毛利小五郎说，仅仅是因为比起毛利兰，不管从消息获取方面，还是从人生阅历方面，毛利小五郎都能更好地接受他的说辞。
那位似乎不太靠谱的侦探，也只是似乎不太靠谱而已。
就在他思考，什么时候说的时候，身后有人凑近说道：“大，咳，我有些口渴，我出去买点水，你们两个需要吗？”
“我都行！”熟悉的、稚嫩的嗓音。
他微微侧目：“谢谢，买点牛奶吧，柯南小朋友需要长高。”
柯南：……啊，这。
“好。”
话音刚落，不消几秒，大门位置就传来了开关的声音。
两秒过后，他的袖口被扯了扯，他随即看向了正拽着那个袖口的柯南。
“这栋公寓，不是你常住的地方吧？”柯南看了看处处都干净整齐，几乎没有生活气息的内部环境，“而且根据墙面和地面的磨损来看，距离装修完成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见雀点点头。
顿了顿，他说道：“柯南，在我面前，你有事可以直说，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这个……”心思骤然被戳破，柯南不由有些尴尬，脸上瞬间浮起了两坨淡淡的红晕，“长门哥哥，那位大师，好像很，嗯……尊重你。”
他本来想说尊敬，但隐隐约约之间，根据外在表现来看，又感觉没有达到尊敬的程度。
“因为我是雇主。”见雀转身蹲下，坦然得如同实话实说，“就算是大师，也需要生活，不是吗？”
“他会不会是骗子？”柯南问。
见雀先是有些诧异，随后了然地笑了笑：“不会，他相当专业，我见过他斩杀怪物，堪比小山的怪物哦，似乎要比你头回看到的那个大上不少。”
看来，小侦探还算有救，没有完全抛弃警惕心。
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斩杀怪物。”柯南低下头，喃喃了一句。
见雀点点头：“没错，而且是轻松斩杀，所以不用过分担心。”
“那么，那个游戏，”柯南抬起头，眼眸里倒映着，浑身笼罩着金色光晕、恍若神明那般的青年，“他也能帮着抓捕主谋吗？”
“还有，长门哥哥，我们要不要把那个游戏，和失踪案之间的联系告诉警方？”
他绷着脸，神色愈加严肃：“根据已知的信息，在那两个高中生更早之前，就有一起在网吧失踪的案件。”
“这两起案件，包括其他几起失踪案，乍看似乎完全没有关联，但其实它们有个共同之处——”
“主角全部玩过那个游戏。”
“其中那两个高中生，更是以NPC的方式出现在了游戏里，而眼下你也以NPC的方式出现在了游戏里。”
“我……总之，这件事情，真的让我十分在意。”
在柯南说完后，沉默渐渐弥漫开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每次说起案件，你都像变了个样子，看上去很有朝气呢。”
“长门！”柯南既生气又着急，两种情绪经过粉饰夸张之后，在他脸上化作了细密的汗珠，“你知不知道你被盯上了！这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放心吧，我不会出事，有那位大师在，那位大师实力很强。”见雀依然是那副悠闲的姿态，和柯南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两项不能划上等号！”
“哪两项？”
柯南抿紧嘴唇，缓了缓，说道：“他的实力，你的安全，这两项不能划上等号。”
“我觉得可以。”见雀道。
这熟悉的、气人的感觉。
果然，刚刚是因为那位大师在场，所以刻意收敛了活泼的一面。
柯南不由再度缓了缓，在再度缓了缓后，他偏过头，看向窗外：“能应付怪物，并不代表能应付人类。”
见雀轻咳两声。
柯南连忙阻止：“不要说话，让我说完。”
见雀眨眨眼，没有开口拒绝，算是同意了柯南的请求。
见状，柯南放下心，继续往下说道：“有些时候，有些场合，我甚至怀疑人类就是谎言与阴谋的集合体，应付怪物和应付人类同样也不能划上等号。”
说着，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复又抬起时，眼中满是认真：“所幸，有你，我也会害怕孤单独行，所以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你不能无视这些危险。”
见雀很是感动，随即扯了个新谎：“放心吧，目暮警官跟我说，政府已经做出了相应的举措，最迟明天中午就会全面禁止，不过主谋的事情尚且需要一段时间。”
嗯……其实称不上完全的谎言，至少“最迟明天中午就会全面禁止”这件事情不是谎言。
当时，也就是昨天凌晨，在佐助离开那间房间前，夜蛾正道说了几句和政府有关的话。
这么想着，他佯装为难：“那个游戏，牵扯极广，容易造成轰动，警方目前还在追查，”他叹了口气，真是愁人啊，柯南还是这么好骗，“这些情报，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至于更加具体的情况，我答应了目暮警官保密。”
“这，这样吗？”柯南瞪圆了眼睛。
看到这样的反应，见雀不由感叹道：果然还是这么好骗，柯南真该庆幸他是个好人，没有时时刻刻每字每句都说谎。
“好了，柯南，”他抱起柯南，走向楼梯，“你昨晚休息得不好，随便挑个房间休息一会吧。”
柯南刚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休息得不好？”
“我是个侦探，哪怕不是侦探，你的脸色也很明显。”见雀随口回答了几句。
在回答的同时，他微微皱了下眉，他没有想到他当时那下直接攻击到了柯南的灵魂。
如果不是收手够快……
心思流转之间，他再次释放了那股力量，容易引来咒灵的窥视，好过只靠灵魂自我修复。
而见雀的举动，柯南并未发现，他的侦探雷达，十分短暂地开启了一下。
过了一会，在上楼又下楼后，见雀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
玻璃水杯里倒映着身后的天空，看着水杯里那抹湛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晴空万里，一点微风也无，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啊。”
不久之前，宇智波鼬带回了两箱牛奶，以及两箱可以即时饮用的饮用水。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宇智波鼬看了眼窗外，相较之前柯南在场时，他的语调沉稳而流利，“也不知道预测得准不准确。”
见雀抬眼说道：“我记得你没有观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我在超市里听到了一对夫妻的交谈。”宇智波鼬道。
“这样啊，”见雀温和地笑了笑，“鼬，我需要出去一趟，正好带上一把雨伞。”
他的确可以发动术式，但他不想吸引太多注意。
“您又要出去？”
“不用紧张，这次很快，只是需要辛苦你看顾一下……”
说着，他正要继续，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杂音。
停顿片刻，他改口道：“柯南和悠仁了，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好好相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中午，细碎的光屑透过窗帘洒落进来，整个房间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暖光。
掀开被子、走下床铺、打开房门……
伴着拖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经过漫长的走廊和弯曲的楼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卫衣和黑色长裤的少年。
那个少年, 正蹲在地上, 喂一只体型，嗯……壮硕（？）的橘猫, 口中喃喃着什么“吃一口吧”、“这是最最好吃的冻干”之类的话语，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活像是自己亲口吃过一样。
啪嗒——
略显沉闷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 连忙俯身捡起地上的眼镜, 他自昨晚肚子突然剧痛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莫名其妙就开始心神恍惚, 像忘记手上拿着眼镜这种事时有发生。
紧接着, 在他站直身体后, 他发现橘猫已然跑远，而少年也改换姿势站起转身，向他投来了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
眼神清澈，身材挺拔, 从精神面貌上看，性格应该还算不错。
不过，性格暂且不论……
他为什么会闻到一股硝烟, 或者说火药颗粒的味道？
错觉？
按照侦探的习惯, 观察了一番之后, 他率先招呼道：“大哥哥，你好。”
“哇, 可爱！”少年跑到他身前蹲下，明亮的笑容和蓬勃的生机，瞬间充斥在了他的眼睛里，“这位可爱的小朋友，你就是鼬先生所说的柯南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对方乖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他没有错过对方刚刚试图伸手过来的动作。
虽然似乎很想伸手摸摸，但意外地既知礼又守礼。
这么想着，他点点头：“嗯，我的名字，叫作江户川柯南，大哥哥是山本大师的弟子吗？”
少年，也就是虎杖悠仁，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按照记忆里的嘱咐说道：“没错，山本老师有事，鼬先生出去一下，还有长门先生也出去一下，”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姓虎杖名悠仁，你可以叫我虎杖，或者加个‘哥哥’之类的称呼也行。”
“虎杖哥哥。”柯南从善如流，顺便向虎杖悠仁乖巧地笑了笑。
“嘶，真的可爱，”虎杖悠仁强行压下那种试图摸摸的冲动，“柯南，你吃饭了吗？我刚刚过来的路上，买了点面包和蛋糕，原本想要……”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柯南等了等，见没有后续，忍不住问道：“原本想要什么呀？”
“这个嘛，”虎杖悠仁站起身，搔了搔后脑勺，“我只是有点担心长门先生的身体，听说长门先生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诶？两，两天？？”
“是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山本老师和鼬先生都没有细说的意思。”
“长门哥哥呢？”
“我到达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柯南咬了下嘴唇，在心中默默想道：会不会是和那个游戏有关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仰起头，努力瞪圆眼睛，装出了一副害怕遭到拒绝的模样：“虎杖哥哥，可以打开电视机吗？我想看下实时新闻。”
今天早上，长门说过，针对那个游戏，今天中午政府就会做出相应举措，而眼下正是即将播报实时新闻的时间。
他相信长门，极其极其相信，但即使相信如斯，还是想要亲眼看到，这是他身为侦探的个人习惯，哪怕亲眼所见可能是偏见和假象，他的世界里也同样需要这个步骤。
虎杖悠仁有些诧异：“当然可以，不过你竟然会喜欢看这种东西，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不是基本都喜欢看动画片吗？”
问归问，他转过身，拿起遥控器，随手打开电视机，调到了新闻频道，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称不上喜欢，只是习惯啦，我之前一直和爸爸妈妈一起看。”柯南没有过多考虑，直接扯了自己父母的幌子。
虎杖悠仁点点头，接着在将遥控器交给柯南后，走向了刚刚瞄到豆子和阿虎的地方，虽然他也才认识那两只猫咪没有多久，他还是准备将那两只猫咪抱给柯南认识一下。
那两只猫咪，包括四箱猫咪零食，由赛巴斯亲自驾车送来。
至于送来的原因——
他不清楚。
看到那个少年走向厨房，柯南将目光转向电视机，静待主持人念完开场那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认识了豆子和阿虎，又听到了一个接一个无关新闻后，他终于听到了由东京警视厅的最高长官白马秀信亲口发出的警告。
“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病毒，一旦点进那个游戏，所有信息都会暴露，甚至还会受到……你们的信息、你们家人的信息、各种账号密码包括银行卡……导向某些借贷渠道，政府暂时无法确定是否本人……”
屏幕上，穿着警服、戴着警衔的男子满脸严肃，不断讲述着各种可怕的后果，而他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认真听讲。
听着听着，他慢慢皱起了眉头，他以为相应举措是直接封禁，如今这样的举措未免也过于奇怪了。
难道说……
无法直接封禁吗？
但是，为什么呢？因为背后的主谋阻止？
随着白马秀信的讲述，他脑中冒出了一个接一个问号，他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至少没有长门口中那么简单。
倏地，他怀中蹿进了一团温热，打断了他愈加混乱的思绪。
他低下头，看着阿虎，一时之间，不敢乱动，这只猫咪表面壮硕，内里其实也同样壮硕，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
“阿虎好像很粘你诶。”
听到这话，他僵硬地抬眼看了看，少年的笑容越发明亮，仿佛能够驱散一切阴霾，但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不久之前，在互相认识的时候，这只猫咪无情地打了他几拳，他的手腕上现在还有两块小小的淤青。
虎杖悠仁继续道：“柯南，它其实，很有可能在跟你道歉。”
“道歉？”柯南愣了下，随后再次低下头，看向正在蹭他的阿虎，这样的行为是在道歉？
“嗯，小动物这种东西，天生对各种气息比较敏感，它之前估计是把你认成了其他生物。”
“……怪物吗？”
“不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虎杖悠仁站起身，从另一张沙发上坐到了柯南身旁，“不过，你身上确实有种奇怪的气息，就像是被某种生物标记了一样。”
柯南瞳孔猛地一缩，脸色也不由难看了几分，这些话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有些怪物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阴影。
“别怕，别怕，我说的话没有那么准确，”虎杖悠仁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和他们不一样，如果你实在害怕，不如问问……鼬先生。”
柯南没有错过那个停顿，但他此时更加在意——
“‘他们’？”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大师’。”虎杖悠仁道。
柯南沉默了一阵，接着跳过了这个话题：“也不知道长门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怪物事小，主谋事大，他现在非常担心长门在外面受到伤害，那个游戏背后的主谋应该拥有一个庞大的势力，不然他想不通警方为什么要选择那么委婉的封禁方式，总不能是因为无法通过现有技术手段封禁那个游戏吧？
这时，他看到眼前的少年抿了抿嘴唇，就在他以为对方知道并准备说出的时候，对方说出了和长门什么时候回来毫不相干的回答。
“柯南，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也能保护你，我拥有这样的能力。”少年的脸庞略带稚气，但眼中却隐隐透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坚定。
柯南当即有种奇怪的感觉。
想了想，他最终反应过来，他和这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少年，保护与被保护的身份似乎对调了，而他并不习惯成为被保护的对象。
因此，他说：“虎杖哥哥，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你又没有办法解决，我们可以分散逃跑，这样存活的几率更大。”
这些话，看似说的是他们两个存活的几率更大，实则说的是虎杖悠仁存活的几率更大，毕竟他不像虎杖悠仁那样拥有对抗怪物的能力。
他没有寻死的爱好，但是，倘若他的安全，需要他人付出性命，或者付出很大的代价，他不如直接死在怪物手上，这样也不算死得毫无价值，至少还帮他人分散了怪物的注意。
虎杖悠仁懵了下，这个回答不对劲，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在思考了一会后，他正了正神色，说道：“柯南，你年纪太小了，可能理解不了，我尽量跟你解释，分散逃跑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紧接着，柯南听到了一长串解释，简而言之就是不能分散，这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少年会努力保护他。
真是努力，而非拼死吗？
一时之间，面对这张明媚的笑脸，向来能说会道、能装善演的他，竟然开始迷茫起来。
他和虎杖悠仁的对话，为什么会这么不对劲？
第二百四十五章
然后, 互相感觉奇怪，又感觉不对劲的双方开始大眼瞪小眼，两个半大少年眼中透露着同样的迷茫——
这位朋友,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总是抢我的话说？
就在此时, “砰”的一声, 柯南怀中的阿虎翻了个滚，结果翻过头撞到了茶几上。
“那, 那个，阿虎, 不是我干的哦。”迎着变成了竖瞳的猫眼, 柯南有些结巴地说道，他最多就是没有抱紧。
阿虎歪着头, 凝视了几秒, 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楼上, 而另一只原本趴在角落里的猫咪也跟随阿虎跑向了楼上。
“虎杖哥哥, 它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兴奋？”柯南绞尽脑汁，终于找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虎杖悠仁刚刚说过，像猫狗这类小动物，天生对气息比较敏感, 难道楼上出现了让它们两个兴奋的气息？
会是怪物吗？
想到怪物，他心中一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出现了怪物, 它们两个第一时间就会选择逃跑。
毕竟它们两个只是普通的猫咪, 普通……吧？
“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过为了确保安全, ”虎杖悠仁站起身，朝着阿虎和豆子消失的方向走去，“我打算上去看看，你乖乖待在这里。”
然而，刚走几步，不知道有没有三步，他就收获了一个小尾巴。
不久之前的画面重演，两个半大少年再度大眼瞪小眼，不过双方此时的心境和之前有所不同。
虎杖悠仁满脸严肃：“柯南。”
“虎杖哥哥。”柯南乖巧应声。
“你乖乖待在这里。”
“但是，你不是说，上面没有危险吗？”
“我只是说应该。”
“唔，我觉得没有危险。”
“？你哪里学来的‘我觉得’？？”
……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自他们身侧靠上位置，传来了一道柔和的声音。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嘛。”
他们齐齐一顿，随后循声望去，只见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楼梯拐角、窗户跟前，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虽然因为背光无法看清长相，他们还是立刻知道了青年的身份。
“喵呜～喵呜～”
豆子和阿虎正在狂蹭青年的靴子，毛发经过和靴子的摩擦越发油亮，如同上好的绸缎或者丝绒，虎杖悠仁看了眼它们两个，随后看向了青年。
“长门先生。”他颇具朝气地喊道。
青年，刚刚回来的见雀，在两只猫咪的簇拥下，一边避开“障碍”往下走，一边向虎杖悠仁点了下头：“好久不见，在这里待着习惯吗？”
“习惯！”虎杖悠仁毫不吝惜地给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笑容，见雀瞬间感觉心情愉快了不少，在姑且恢复了一些的心情中，他蹲下抱起了那两只“障碍”，并将那两只“障碍”分别塞给了柯南和虎杖悠仁。
“我需要吃点东西，辛苦你们帮着按摩一下了。”
按摩？听到这个请求，柯南和虎杖悠仁不由懵懵地对视了一眼。
“它们两个，就像是……”
稍作停顿，想了想白团子，见雀继续往下说：“总之，在家里被惯坏了，早中晚都需要按摩。
他让赛巴斯将它们两个送来，和这个原因也不无关系，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在他的指示下，赛巴斯需要暗中看顾清里住持，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喂养它们两个。
至于那个小卧底……
按照白团子传来的消息，降谷零不管不顾连夜离开了，他猜测或许是除黑衣组织外，降谷零背后某个组织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身负要事，他其实很想跟去看看，他对降谷零背后的组织抱有一定的好奇，不过白团子和陀艮替他跟去也没有太大差别。
在他说完后，豆子和阿虎如同能够听懂那般，同时给柯南和虎杖悠仁来上了一口。
很轻，没有出血，没有破皮，只有一些譬若针扎的痛感。
柯南&虎杖悠仁：……
不是，谁说的你咬谁啊！
他们二人脑中闪过了同样的想法。
见状，见雀会心一笑，接着在前往厨房前，他向似乎有话说的柯南说道：“柯南，我说过，在我面前，你有事可以直说，我永远不会因此怪罪你。”
永远？虎杖悠仁不由看向柯南，随后愈加觉得柯南值得这份喜欢。
“长门哥哥，”感受到身旁的目光，柯南看了眼虎杖悠仁，“你怎么会从楼上下来？”
见雀眨眨眼，因为自然而然地，他将那扇窗户当成了大门。
“长门哥哥？”
“我看到窗户敞开着，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有直接从大门进来。”
听到这个回答，柯南明显放松了许多，不过眼中依然带有一丝忧虑。
然后，下一秒，在见雀凑近说了句“我保证不是躲避跟踪”后，这丝忧虑如同夏日的水汽那般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不一会，随着见雀离开，客厅里又仅仅剩下了柯南和虎杖悠仁。
“你真是一个神奇的小朋友，你怎么会想到躲避跟踪这种事情？”
柯南仰起头，看着虎杖悠仁，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刚刚……听到了？”
长门刚刚可是在他耳边说话啊。
“我的听力，以及视力，都还算不错，”虎杖悠仁脸上没有任何骄傲的神色，就像是正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我能够听到十米开外正常说话的声音，而且能够听清具体内容。”
柯南：……
看来，他需要更加小心了，而且还得提醒一下长门。
“我爸爸喜欢侦探小说，我妈妈喜欢侦探电影，我受到他们的影响，就，唔，就这样了嘛。”在思考其他事情的同时，他扯起了不知道扯过几次的幌子。
虎杖悠仁点点头，压下了心中那丝怀疑，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劲。
另一边，见雀打开篮子，拿出了一些塞巴斯送来的食材，他准备随便做点蔬菜水果沙拉。
不一会，在切着苹果的时候，他再次想到了占卜结果，以及小泉红子当时说的话。
占卜结果显示，羂索已然躲入那个世界，并且无法判断羂索状态，唯一有用的信息只有进出对羂索来说可能没有那么容易。
而说出这条信息之后，小泉红子当即失去了意识，直到近两个小时后才醒来。
一醒来，她就说：
【某个“你”会死。】
某个“他”？哪个“他”？他不由放缓了切块的速度。
他当时询问了，但小泉红子表示，她没有看到其他画面，仅仅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他”，其中一个倒在地上没有丝毫动静。
就在他想要再问的时候，小泉红子口吐鲜血，第二次失去了意识，水晶球也随之碎裂。
他不傻，在反噬如此剧烈的情况下，他当然能够看出小泉红子正在拼死占卜。
但是，为什么？他想了想，在小泉红子第二次醒来后，主动提起了小泉红子的表弟小泉薰。
而事实正如他所想，小泉薰确实进入了那个世界，小泉红子希望他能够救出小泉薰。
他拒绝了。
暂且不论这次占卜本来就是“报答”，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过于麻烦，而且无法保证，毕竟占卜不是实时新闻，小泉薰是死是活永远确定不了，他只能保证尽快解决那个世界，释放所有被羂索困在那个世界中的玩家。
“新鲜，真是新鲜，两个‘我’。”
喃喃着，他加快了切块的速度，他倒是没有因此感到恐惧。
一来他本身几乎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二来他并未要求小泉红子占卜自己，所以那两个“他”中必有一个和羂索有关。
只是……哪里有关、怎么有关，他暂时不清楚，他不悦的心情正是由此而来。
不悦，或者说头疼，吃完这顿饭，他又得进入那个世界，不过他这次打算操控宇智波鼬进入。
占卜这种东西，一个参考罢了，他没有完全相信，他这样打算只是出于谨慎，凡事谨慎一些终究没有坏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清洗了更多的食材，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柯南和虎杖悠仁。
约十分钟后，柯南和虎杖悠仁，吃上了糖分超标的沙拉。
青年坐在餐桌前，以一种相对平稳的频率，不断叉起蔬菜或者水果的碎块，一口接一口，就像是没有尝出任何问题一样。
柯南咬了下银叉：“长门哥哥，这个沙拉，会不会有点太甜了？”
“太甜了？”见雀抬眼看向柯南，接着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偏头看向了坐在对方对面的虎杖悠仁。
注意到见雀的目光，虎杖悠仁扬起笑脸：“口感超棒，味道的话，不算很甜啦，只是我吃惯了清淡的味道。”
源自真心的体贴真是不错。
糖，他确实分心放多了，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这么想着，见雀点了下头，随后向柯南说道：“不要挑食哦。”
柯南：……说好的有事可以直说呢？？？
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笑意盈盈的青年，他脑中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就这样, 等到宇智波鼬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靠得很近、似乎正在交谈的见雀和虎杖悠仁，以及一个和两只猫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朋友。
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朋友, 满脸写着拒绝，他很累, 但那两只猫咪实在过于热情, 他只能被迫“不亦乐乎”。
“柯南那样，没有关系吗？”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道。
“没有关系, ”见雀凝望着远处的天空, “他身体不好，并且不能轻易治愈, 多吃多动对他来说是好事。”
而且, 即使是过量的糖分, 在柯南目前的状态下, 补充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然他不会劝说柯南吃完。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向来人勾了下嘴角：“大师, 午好，那些事情如何？”
“鼬先生。”虎杖悠仁抬手打了个招呼。
而柯南则懵懵抬头，在一声又一声的“喵呜”中, 不带任何情绪地, 仅仅出于习惯地, 冲宇智波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宇智波鼬分别向柯南和虎杖悠仁点了下头，接着将目光聚焦在了此时似乎心情不错的见雀身上。
“还算顺利。”他说。
思考片刻, 见雀温和问道：“有空跟我去书房商量一下工资的事情吗？”
“有空。”宇智波鼬瞬间领会了见雀的意思。
很快，在柯南和虎杖悠仁的注视下，书房那扇浅绿的大门被轻轻关上了，他们两个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好了，柯南，你继续玩吧。”因为熟悉了许多，虎杖悠仁上手摸了摸柯南的脑袋。
柯南：
他继续玩？他明明是被继续玩。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活泼这么亲人的猫咪？
他无法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书房内。
看着眼前泄出一缕微光的缝隙，见雀随手操纵气流拉开了窗帘，而宇智波鼬则开始言简意赅地叙述今天上午那些事情。
今天上午，其实没有太多事情，只是有几个有过交流的委托者留言，纷纷声称他们的子女于昨晚十点左右失踪，他就应邀前往那几个委托者家中调查了一下。
结果，在调查后，他发现他们的子女失踪，很大概率和那个世界有关，所以他没有选择继续调查。
不过，就算如此，就算他开车飞快，由于那几个委托者相距甚远，他依然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回。
“你准备接受他们的委托吗？”
“属下见过其中某个委托者的子女。”
“子女？”
“正好一子一女，应该是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见雀转过身，“你决定接受？”
宇智波鼬点点头。
见雀低头笑了笑：“看来那两个孩子十分可爱，竟然能让你颇为喜欢。”
“这件事情终究需要得到解决。”宇智波鼬没有正面回应。
“是啊，终究。”
感叹着，见雀转过身，再度看向了窗外的天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有空就喜欢凝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青年静静站在窗前，思绪随着浮云，缓缓飘荡、渐渐飘远。
凝望了一会之后，他微微偏移目光，看向了窗上那道垂着头、似乎正在思考某事的倒影：“鼬。”
那道倒影抬起头。
见状，他这才往下说：“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个世界存在一定的危险。”
随着话音落下，满室归于寂静。
“你有事要说？”
“您之前，今天凌晨.....”
耳边的声音响起，很快又沉寂下来，在等待了几秒后，他开口问道：“‘有些时候，在有些问题上，我没有那么值得信任’，你想问这个是吗？”
“......是。”
“其实，就是字面意思，不要对我付出过多的信任。”他抬起手，伸向窗户，在指尖碰到窗户的刹那，他又补充了一句“千万不要”。
听到这话，那道倒影，宇智波鼬出声道：“请恕属下无法做到，您值得一切的信任。”
说完，他试图上前单膝跪地，但刚挪动半步就被数道气流推回了原地。
那股力道，轻柔而强硬。
“大人？”他有些疑惑。
见雀微微垂眸：“果然，和我设想的一样，你永远是这样的回答，”稍作停顿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总之，我还是希望，在做下任何决定前，你能尽量抛开我的意见。”
“或者说引导。”这句，他说得极轻，将近无声的程度，只有倒映着人影的窗户，记下了那抹淡色的翕动。
宇智波鼬没有听到，但隐约之间看到了，不过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他认为“引导”这个词汇未免过于奇怪。
“好了，”见雀拍了拍手掌，身上那份佯装出来的孤寂瞬间消失，“我们出去和他们两个告个别吧。”
“您也？”宇智波鼬问。
见雀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不，我和你的工作不同，我准备帮忙抓些可以成为‘燃料’的咒灵，高专在这件事情上似乎进展得不是特别顺利。”
顺便，见见降谷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身份倒是确实出乎他意料，他没有想过他们两个都是日本公安派进黑衣组织的卧底。
不过，比起这件事情，更加出乎他意料，或者说也不是完全出乎的是他们临时被召回的原因——
身体素质极佳，外加足够忠诚，哪怕突然拥有“力量”也足够忠诚的忠诚。
而“力量”则指的是进入那个世界获取的术式，在召回他们前，已经有部分警察领命进入了那个世界，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不久之后，他一边分心操控宇智波鼬，一边来到了白团子所在位置附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园里，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路上，唯一的亮点就是四周的树木相对高大。
当然，这只是他认为的亮点。
扑簌——
一抹白色，拍打了一下翅膀，随后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快速而精准地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看着眼前的山雀，出于长期养成的习惯，他抬起空闲的左手摸了摸。
“兄弟，你没吃饭吗？”
“？”
“你的力气好像变小了，连手腕好像也变细了。”
“？”
沉默半晌，他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说道：“院子里那棵树似乎不是那么好看了。”
“……长着红叶的那棵？”白团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棵树上有个树洞，里面全是它的收藏。
见雀不置可否：“或许吧。”
“啾啾，对不起，”白团子缩着脖颈，认错态度良好，“我保证我之后说话绝对过脑。”
“哇哦，希望下次，也就是第二百三十四次，你切实能够做到你的保证。”
说着，见雀无奈摇头，随后将白团子放到了肩膀上：“诸伏景光目前还算安全，我们先去安室管家那边。”
“见雀，见雀见雀，”转眼之间，见见雀不再计较，白团子重新恢复了活泼，“啾啾啾，你为什么会想救他们？”
“为什么？”见雀重复了一遍。
白团子张了张翅膀：“对呀，啾啾，啾啾啾，那个老头，把后果啊之类的，全部告诉他们了，进入那个世界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穿行于树木与树木之中，在一波又一波的树浪过后，见雀随口说起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的原因——
他看不惯那样的做法。
拿他们，以及其他警察的性命去堆，希望借此获取术式对付咒灵，这样的做法不仅愚蠢而且离谱，他无法确定这是某个人还是某群人的决定。
再者，真的，只是，用来对付咒灵吗？
他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与此同时，花坛旁，长椅上。
按照上层的说法，最好稍微分散一些，在少有人来的地方进入。
因此，在宣完誓，告别长官后，降谷零带着一个年轻的警察，也是一个年轻的卧底来到了公园里的僻静处。
“降谷前辈，长官说的话……”年轻的警察面露迟疑，在心中纠结了一会后，换掉了疑似编排长官的话题，“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些东西吗？”
降谷零摩挲了一下手机，他已经在手机里下好了那个游戏。
“我想，应该存在。”比如见雀身边的异象。
想到见雀，他不由想到见雀的身份，长官并未解答这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
咒术师？诅咒师？
默念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在打开手机的同时，他说：“时间紧迫，里面很多民众正在等待……”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在浓郁的花香中，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
如山间微风、如林间晨雾。
下一秒，在听到一个音节后，他接住了来自身旁的温热。
“啊，手慢了，如果是曾经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发出任何声音。”见雀很是郁闷地说道。
降谷零当即抬手伸向了腰间。
然而，莫名地，他的手如同伸进了胶质那般不能前进分毫。
“嗯？你还有枪？”见雀佯装惊讶，操纵气流自对方腰间取走了那把枪，“HK P7啊，听说这种型号，在军警中备受喜爱呢。”
降谷零看了眼怀中只是被打晕的后辈，接着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对方应该没有恶意。
缓了缓，他问道：“您有何指教？”
“指教？”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眼角眉梢尽是微妙的笑意，“指教倒是称不上，只是觉得你们不该死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每个人对‘意义’的理解不同。”数次挣脱失败之后，顶着满身酸痛，降谷零如此说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真是——”见雀取下飘浮在半空的手枪, 十分熟练地卸掉弹匣、更换子弹，“发人深省的发言啊。”
看着这样的画面，降谷零难免心生恐惧, 但比恐惧更多的是茫然，他实在想不通见雀为什么要特意更换子弹。
而当见雀将那把手枪重新别回他腰间的时候, 他更是满头雾水、毫无头绪。
纠结了几秒之后, 他最终还是问道：“为什么？”
“这种武器对我没有任何威胁，”见雀站在降谷零身前, 脸上带着温和而真挚的笑容，“哪怕你抵着我的胸口开枪, 我也不会因此死亡。”
嗯……还是会受伤, 抵着太近了，气流卸不掉那样的冲击。
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不可能。”降谷零下意识反驳道。
见雀歪了下头, 笑容依然温和而真挚：“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降谷警官。”
听到这个称呼, 降谷零僵了下, 但还是坚持道：“咒术师和诅咒师，再强大也是人类，没有理由超模到无惧枪械的地步。”
“你说得没错，对绝大部分来说, 手枪这种武器确实有用，不过就像是警察的职级一样，咒术师和诅咒师也有等级之分。”
说着, 见雀在降谷零身旁坐下, 继续以如闲话家常般的态度往下说。
“想想也知道, 如果那么容易杀死我，他们就不会只敢暗中针对我。”
“不过, 这是以前了，现在不同以往，因为游戏的缘故，政府和高层甚至悬赏了高价，雇佣不算十恶不赦的诅咒师，像我这种称不上诅咒师的存在，他们自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雇佣……诅咒师？”降谷零抓取了关键词。
“是啊，诅咒师，说是不算十恶不赦，但事实如何谁又知道呢？”见雀靠在椅背上，低声笑了笑，“善良也好，邪恶也罢，十恶不赦与否，全凭他们评说。”
降谷零沉默了，在沉默了半晌后，因为受限的缘故，他用力偏头看向见雀，结果偏头完全没有受到阻力。
意外撞进那双眼睛里，他懵了下，随后立刻清醒，状似诚恳地说道：“我相信您说的话，您确实没有欺骗我的理由，但里面的民众正在等待救援。”
“可是，里面的民众，有人救援啊。”见雀神色如常，语调却像是在咏叹似的。
“如果您说的是咒术师，”降谷零凝视着见雀的双眼，尽量忽视那种致幻的感觉，“他们不是遇到了困难，无法通过那个游戏进入吗？”
“看来你的长官知道得不少。”
停顿了片刻之后，见雀岔开视线，端正身体，望向远处，说道：“不过，这些事情，你不妨问我，我其实更加了解。”
“十分，万分，感谢您的好意……”
“降谷警官，”他出言打断，并抬手伸出了食指，“这是我的忠告，不要进入那个世界，你应该无法扛过虚空，也就是能够获取力量的地方。”
这是他的谎言。
实际上，降谷零扛过的几率不小，只是死亡或者异化的几率也不小。
他可以帮忙，但在那个世界中帮忙，他的身体会承受一定的负担和未知的后果，而降谷零显然没有在他心中占据那般重要的位置。
此时、此刻、眼下——
过来，试图劝说，或者试图拯救，仅仅只是出于一丝好感而已，正如他不久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真心认为他们不该死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没有意义，等于白白送死。
冷香不断自身旁传来，降谷零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不习惯和见雀过于接近，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此时极近。
毕竟，一张不大的长椅，生生挤进了三个成人。
而降谷零自认隐秘的动作，在见雀的感知下无所遁形，在讲述了一些有的没的后，见雀突然收声看向了降谷零。
一时之间，诡异的寂静，蔓延在他们二人之间，唯一的声音就是呼吸声，以及，只有降谷零能听到的，降谷零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在某次跳动的瞬间，降谷零开口问道：“见雀先生，凡事总有目的，您跟我说这些，您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避免惹怒见雀，招致没有必要的麻烦，他尽量控制着语气和语调。
“你说谎。”见雀答非所问。
降谷零微怔：“抱歉，见雀先生，我不太明白。”
“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微风拂过皮肤，见雀随手解除了对降谷零的限制，“至少从你的表现来看是这样，我说你应该无法扛过虚空，你的表现未免也太平淡了。”
“您误会了。”降谷零转了转酸痛的手腕，刚在心中组织好措辞，就听到了好友的名字。
“诸伏景光，你的好友。”
说着，想了想，见雀改口道：“哦，不，幼驯染，这是至交好友，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你就算置生死于度外，也应该非常非常担心他才对。”
“……”
“降谷警官，你的心跳声，怦怦、怦怦，似乎愈加明显了，不愧是至交好友啊，确实在你心中占据了足够的分量。”
听到这话，降谷零闭了闭眼睛，见雀的听力让他感到无奈，他已经尽他所能表现得仿佛无事发生了。
缓了缓，他问道：“见雀先生，您能给个明示吗？”
他放弃继续绕圈了，计谋如果对上过于强大的对手，永远起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作用，更何况对手本身也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
“降谷警官，”见雀眨眨眼，眼中闪过一丝无辜，他明明一直在明示，“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不该死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降谷零又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明媚的阳光下，他收回目光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只是，照您所说，我们又该如何保护民众呢？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世事无绝对。”见雀道。
降谷零抬起头。
话音同时延续：“在某位好心人士，堪称倾家荡产的资助下，威尔帝正在日以继夜地研发一种武器，一种哪怕释放不了咒力也能使用的武器。”
威尔帝？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准备细问的时候，距离他至少十米开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明显属于少年的嗓音。
“您是？”少年穿着黑色的制服，有些迟疑地朝着这里走来。
见雀站起身，面向少年，微笑道：“午好，伏黑君。”
“真的是您，”伏黑惠连忙小跑过来，“见雀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劝说一个，嗯……姑且算是朋友吧，毕竟做饭非常好吃。”
做饭？能有多么好吃？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看了眼刚刚跟着站起的青年，又看了眼依然躺在长椅上的青年。
“站着的这个。”见雀补充道。
见雀本来就放松，而降谷零也擅长伪装，乍看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因而伏黑惠十分自然地向降谷零打了声招呼。
降谷零微笑点头以作回应，在目前这种情况不明的处境下，他也没有其他更加合适的选择。
因为少年的出现，氛围稍稍变得轻松了一些，但就在他趁机调整状态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这也是需要限制的人员”。
下一秒，他的世界变黑了，那个看似乖巧的少年，出手不仅快而且稳准狠，一个手刀直接让他失去了意识。
“你负责这块区域？”见雀操纵气流，将降谷零放到了长椅上。
高专，以及高层，已然知道政府方面的操作，将那些警察全部当成了需要限制的人员。
将那些警察保护起来，避免造成无谓的死亡，这是夜蛾正道的意思，也是高层顺着夜蛾正道的原因。
当然，死亡与死亡，在高层眼中，价值并不等同，他们顺着夜蛾正道，和那些警察的性命无关，仅仅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
咒灵越来越多了。
异化变成咒灵的人类，全部回到了现实世界，而某位还算听话的“最强”，又被他们出于某种恶意派进了那个世界。
面对见雀的问题，伏黑惠乖巧点头。
他很少在他人面前表现乖巧，不过这个青年是例外中的例外，这个青年救下了伏黑津美纪的性命。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马上。”见雀回答得很快。
紧接着，他补充道：“你们手头的事情比较重要，佐助想见我也不急于一时。”
而且，就算他过会离开，佐助暂时也没空，佐助负责的区域里，包括诸伏景光在内，需要限制的人员偏多。
被说中心思，伏黑惠心中一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老师的好友和同学的长辈，同时拥有这两个身份的存在能看出他的想法相当正常。
“伏黑君，麻烦转告乙骨同学，在五条没有出来前，最好不要接受高层的邀请。”在转身离开前，见雀如此说道。
“这个时候？”伏黑惠面露迟疑。
“理论上，正常来说，做不出那样的蠢事，不过按照他们以往的作风……”
见雀没有往下说，而是突然感叹起来：“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直坚持做蠢事，甚至有些坚持了一辈子，这份毅力还是值得学习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高层, 双方的高层。
他默念了一下，随后带着微妙的笑意转身离去，将那两个警察留给了伏黑惠处理, 他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一选择”——
优先尊重他人，尤其是朋友, 以及勉强称得上朋友的决定。
迎着微风, 他一边行走，一边暗自想道：
高层, 不管哪方的高层，最好都不要胡乱折腾, 继续破坏他已然没有那么平静的生活, 否则他也不是不能撺掇某位好心人士，率先破坏他们安稳而尸位素餐的生活。
而他身后的伏黑惠, 则默默掏出手机, 编辑了一条以“任务大失败:(”为标题的简讯, 并将这条简讯发给了某个正在扛运那些人员的少年。
不久之前, 在分别前，他答应了那个少年，如果遇到见雀就尽量挽留一下。
然而，任务大失败。
发完, 放好手机，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今天的太阳公公似乎心情很好啊。”
此时刚过正午, 阳光依然如正午般热烈, 所以他没有维持这个动作很久, 很快就眨着酸涩的眼睛走向了那两个警察。
然后，站在那两个警察身前, 他结印召出了两只玉犬，他打算让它们帮忙搬运。
实际上，这项工作，更加适合满象，也就是他最新调伏的式神，一头浑身粉红能够操控水源之力的大象，但满象消耗的咒力对他来说实在太多了。
“不能咬头！也不能拖行！”
他事先准备了几根绳子，全部储存在他的影子里，取出两根绳子之后，在抬眼的瞬间，他拔高了声音。
两只玉犬同时歪了下头，随后任由它们的主人，将那两个警察绑在了它们背上。
一个小时后，某条商业街上。
“真是，什么鬼市政，真是光吃不干……”
“你少说点吧，我们在外面。”
“忍不住。”
“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哎呀，公共场合就公共场合吧，整天这里坏一下那里坏一下，这里倒塌一下那里倒塌一下，大家心里本来就十分不快呢，我说些实话没准还能减轻大家的不快。”
……
闲聊着，两个并肩而行的路人，路过了一个刚好推门出店的青年。
他头上正戴着从店里买的帽子，透过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阴影，他遥遥目送了一下那两个路人。
扑簌——
一只山雀落在他肩头，漆黑的双眼看了看四周，随后开始歪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如何？”他问。
“啾啾，暂时，啾啾啾，只有广告牌上那个。”山雀头也不抬、语速极快地说道，梳理羽毛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广告牌上那个……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才诞生，等级很低。
他抬起头，看了眼远处的广告牌，一个咒灵正如猿猴般蹲在那块广告牌上。
“终于差不多干净了。”
喃喃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这条商业街距离公寓不远，他刚刚花了一个小时四处搜寻，将公寓附近所有咒灵全部祓除了。
至于之后，那是之后的事情，高级咒灵有些智商，或者说趋利避害的本能，不会闲着没事过来送死。
而低级咒灵，虎杖悠仁也能祓除，他四处搜寻的目的，正是想要避免虎杖悠仁遇到难以对付的咒灵。
这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他打算当个甩手掌柜，将“清理”工作交给虎杖悠仁。
一时痛苦，换取长久轻松。
前方人来人往，青年站在角落里，倚靠着棕色的墙砖，凝视着在空气中舞动的灰尘，没有再出声打扰山雀的大事。
外界的吵闹，将这块空间显得愈加寂静，无数灰尘在阳光下时隐时现，最终统统消失在了这份明朗的寂静之中——
一片巨大的白云正从上方路过。
“啾啾，兄弟，”梳理完成之后，白团子啄了啄见雀的脸颊，“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人类？”
特别……喜欢？见雀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他其实对绝大部分人类无感。
“啾啾。”白团子催促道。
“还好，”见远处的咒灵跃向人群，见雀随手操纵气流祓除了对方，“不算特别喜欢，相较而言的话，更加喜欢树木，而且得是生机勃勃的树木。”
“我说苹果，你说番茄。”
“？”
“我说番茄，你说草莓。”
“......你哪里学来的？”
“不记得了，啾啾，”白团子拍打了几下翅膀，“啾啾啾啾，我是说能动的那种。”
“你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种问题？”
“我发现，啾啾啾，你对人类越来越好了。”
“这样吗？”见雀挑了下眉，微勾着嘴角说道，“其实没有太大变化，我现在做的事都是顺手做下而已。”
“嘴硬。”白团子道。
见雀：……
“接下来一周，你的手机由我保管，我看你还是适合看书学习。”
“？！啾啾！！你和人类一样残忍！！！”白团子非常生气，体表的羽毛整整膨胀了一圈。
“嗯嗯，你说得没错。”满满敷衍的意味。
白团子，白团子更加生气了。
就在它想要给见雀来上一口的时候，见雀抬手捂住了它整颗头。
“……兄弟？”
“安静，有事需要处理。”
随着话音落下，光线再次充盈眼前，虽然见雀站在原地，完全没有“有事”的样子，它还是听话地安静下来。
而见雀则闭上了眼睛，开始专心迎战花御，以宇智波鼬的身份。
难缠。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他想过花御实力应该不错，但从未想过花御既擅长远距离攻击又擅长近距离格斗。
可惜，不是本体在场，不然就能原地休息了。
这么想着，他蹿向了另一颗树，而就在跃起的刹那，他身后那棵树开出了白色花苞，那些白色花苞于转眼之间如苔藓般盖住了整棵树。
不久之前，他已经和花御交过手了，深知那些白色花苞的效果——
一旦爆开，一旦沾到花粉，轻则麻痹重则身亡，和沾到或者吸入数量有关。
如果不是他知道花御的弱点，将短剑掷向了花御眼部树枝，他现在可能已经痛失马甲了。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即使没有及时掷出短剑，他也能发动天照燃烧那两根树枝。
花御的防御能力和再生能力确实都非常优秀，但只要攻击眼部的弱点，攻击的频率又够高，花御就会受伤，并且难以再生。
天照，持续燃烧，永恒不灭，这样的频率堪称极致。
只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不会发动天照，他暂时没有重伤或者杀死花御的打算。
和其他有的没的，诸如心软之类的原因无关，仅仅是因为花御处处留手。
不过，咒灵的留手，也不会留到哪去，毕竟咒灵和人类连对重伤的标准都不同。
又追逐了一会之后，花御率先出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一味躲避？”
“你是大人的朋友。”在某个山坡上，他停下脚步，如此说道。
看着前方的背影，花御同样停下脚步，随后微微仰头，回想了一会。
“我见过你，在见雀身边，不过只有一张一闪而过的张侧脸，”杀机顿消，她的语气越发缓和，而且没有夹杂丝毫尴尬，仿佛刚刚的追逐只是幻象，“我和他很久没有相见了，他最近还好吗？”
不好，需要干活，很多很多的活。
在心中默默回答后，他没有出声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说完，他微微侧身，借着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番如今的花御。
说实话，他有些好奇，花御为什么会替羂索做事。
沉思片刻，花御说道：“不算很好，有人跟我说，我可以把这个世界建成任何样子，但有个前提，我需要定期驱逐那些自称‘玩家’的人类。”
“听上去，似乎非常轻松。”他一边转身，一边简单评价了一下。
“不，并不轻松，我承受了一定的压力，”花御抬起手，摸向被包裹的左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最近感觉左肩有些疼痛，“我不想杀死他们，但经过我的追逐，消耗了一些体力和精力之后，他们死在NPC或者咒灵手上的概率会大大提升。”
稍作停顿，瞥了眼花御的左肩之后，他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问起了更加值得关注的事情。
“只是可以把这个世界建成任何样子？”
花御怔了下：“没错，你和见雀一样敏锐，确实还有其他好处，”她看向远处的山峦与森林，“这个世界，现实世界，两者之间存在很深的联系，如果之后能够成功合并，现实世界的环境也会变好。”
合并？他微微垂眸：“不是吞并吗？”
在垂眸的同时，现实世界的他睁开了眼睛，而看似装死的白团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件事情。
“见雀，啾啾，”白团子挤开帽檐拱进阴影，“处理得顺利吗？”
“我需要前往高专一趟。”见雀道。
“啾啾，陀艮好像迷路了。”
“你不用跟着，你去找陀艮，我去找夜蛾正道。”
“啾，啾啾啾，”白团子满脸严肃，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见雀掀起帽檐，看了看天色，喃喃道：“很深的联系……”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东京, 高专附近，某间茶室内。
一只苍白的手掌伸向桌面，拿起桌面上那只青釉瓷杯, 里面的茶水随之泛起翠绿的波纹。
伴着淡淡的、茶叶的清香，一缕白色烟雾缓缓上升, 翠绿的色泽在烟雾中愈显流光溢彩。
“非常抱歉, 高专内部，最近戒严严重, 一旦有外人进入，就会触发内部的警报, 而这不是我个人能够更改的。”
那只苍白的手掌顿住, 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没有关系，这些事情, 我都能理解。”
“不过, ”见雀抬眼, 透过烟雾, 看向对面稍稍有些年纪的魁梧男子，“门口那些玩偶就算了，那两个孩子待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
那些玩偶——
由熊猫带来，全部堆在门口, 几乎堆成了玩偶甩卖现场，将这间茶室颇为古典的风格破坏得一干二净。
至于那两个孩子，则是熊猫咒骸本骸, 以及偷偷跟来的佐助,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他们在门外摔成了一团——
佐助猛地抬头，撞到了身后的熊猫, 而熊猫出于本能直接抱住了四周唯一的“柱子”。
然后，摔成了一团，或者说滚成了一团。
“嘶——”一声压抑的痛呼。
“佐助小哥，我压疼你了吗？”
“不是压不压疼的问题……”
“压伤了？不对啊，我之前也压过你，而且还是从将近十米的高度，我的体重应该没有什么变化。”
“胖达！”
“好了，你们两个，”夜蛾正道高声打断了他们没有营养的对话，“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门外窸窸窣窣了一阵，随后渐渐归于寂静。
“佐助很听你话呢。”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见雀意有所指地说道。
“学生敬重老师，没有什么不对。”
“校长也兼职老师？”
“不，”透过墨镜，夜蛾正道凝视着前方，这个他看不出深浅的青年，“本职是老师，校长才是兼职。”
见雀笑笑，轻抿了一口茶水：“夜蛾校长，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见你吗？”
夜蛾正道摇摇头：“没有丝毫头绪，”顿了顿，见见雀安静喝茶，没有接话的意思，他又稍微解释了一下，“你托佐助带话，我相信佐助，所以前来赴约。”
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五条悟对这个青年的评价很高。
他的确相信佐助，不过敢于孤身前来，主要是因为五条悟，当然，他不会明说，他这个年纪，在如何措辞上，早已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不会白白放弃拉近距离的机会。
对这个青年，他主张拉拢，而且是可以作出极大让步的拉拢。
“你真是一个不错的老师。”见雀道。
青年的双眼，或者说半张脸掩在帽檐下，夜蛾正道无法分辨青年是否真心夸奖。
沉默两秒，出于礼貌，他回了句“过奖”。
约十秒后，见雀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夜蛾正道：“夜蛾校长，现实世界，出现了一些问题。”
夜蛾正道微微睁大了眼睛。
茶水味道很好，在白雾与清香中，见雀很快说完离开了，徒留夜蛾正道静静待在那里思考之后的行动。
那些问题，其实和花御有关，或者说和花御左肩的红色花苞有关。
在宇智波鼬的视角里，他隐隐感觉那颗花苞变大了，偏偏花御似乎没有这样的认知。
他原本以为这是他的错觉，结果花御接着又说什么很深的联系，而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目前其实远远达不到很深的程度。
花御属于现实，她所谓的很深，恐怕是因为她和里香一样染上了“病毒”，也就是受到了一定的蚕食，这样才能解释花御的迟钝。
“麻烦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估计又要实施第一选择了。
耳边是尖啸，眼前是绿意，带着那些特殊咒灵，在森林里搜寻了一会后，他选定了一块空间波动最为奇怪的区域。
果然，比起咒灵，更像精灵的花御是不同的，花御身上的“病毒”蔓延到了现实世界。
羂索，对吞并现实世界，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通过那些特殊咒灵，以及和宇智波鼬之间的联系，他强行构建了一个通往他们所在区域的通道。
忽略那丝眩晕感，他向通道输送了咒力，宇智波鼬或许不会发现，不过如今中毒颇深的花御必定能够发现。
不一会，一朵粉色小花，自那个幽深而闪烁着蓝色光点的通道中飘到了他手上。
“见雀？”两根树枝率先探出，随后是有着黑色花纹的头颅。
“花御，好久不见。”他轻声道。
“真的是你。”花御浑身透着纯粹的喜悦，正要出来展示她新创的术式，却发现身体如僵化般动弹不得。
为了节省时间，见雀向前几步，直截了当地问道：“花御，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身体不太对劲吗？”
构建并维持一个通往固定区域的通道，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大量咒力，他必须速战速决。
花御再次试图出来，然而，出不来，不能前进，只能后退。
凡事总是容易按照最坏的结果发展。
这么想着，见雀继续道：“里香也中了毒，不过她中的毒很少，已经在那个世界里，被那个世界本身吸收了，”停顿两秒，他看了眼那颗花苞，“但你……你目前，过于迟钝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颗花苞里应该全是蓝色光点。”
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喜悦最终淡去，花御放弃了这种每况愈下的尝试。
这时，见雀又道：“羂索骗了你，包括森林在内，现实世界如今的状态很差，你身上的‘病毒’蔓延到了现实世界。”
“他甚至应下了束缚。”花御低声喃喃了一句，她没有疑惑见雀为什么会知道羂索说服她的理由，她热爱环境热爱到疯狂的地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违反必死的束缚，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见雀摘下帽子，凝视着花御，认真说道，“花御，我想带你走，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
“不，没有必要。”
“你还是决定站在羂索那边？”
花御摇摇头：“你知道我的弱点，但你知道我是如何说话的吗？”
见雀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这两根树枝，”花御抬起手，伸向眼部的树枝，随后倏地掰断了握住的那根，留下了一节崎岖不平的截面，“连接我的本源，连通我的身体，我通过它们说话，也通过它们保有本我。”
见状，见雀皱了下眉，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感觉自己很有可能无法救下花御——
花御掰断的那根，中心已然彻底中空，而且正在溢出蓝色光点。
“见雀，多谢，”花御松开手，树枝随之掉落，“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可能还会继续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美梦中。”
听着耳边的声音，见雀调动了咒力，在重要的事情上，他一向不是轻易放弃的类型。
“可以帮我个忙吗？”花御问。
“如果你是说带话，”在操纵气流的间隙，见雀刚想抬手示意，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树枝断裂的声音，“看来他已经等不及了，我觉得你亲自和他说更好。”
在过来前，保险起见，他特意将定位发给了奇犽，以免只靠他自己说服不了花御。
这……奇犽连忙缩回脚，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断裂的树枝，接着在诡异的寂静中慢慢离开了树后。
前方的咒灵没有眼睛，但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的情绪渐渐平稳，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不过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慌乱不安。
路过见雀时，他微微弯了下腰，随后走到花御身前站定。
“花御……你会死吗？”
“咒灵，其实不会死亡，在咒灵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种说法，死亡仅仅存在于人类眼中，十年、百年、千年，不同的咒灵，重生需要耗费的时间不一，我估计需要耗费百年才能重生。”
说着，花御抬起手，如母亲般温柔地，顺了顺奇犽的头发，她此时被限制得厉害，最多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动作了。
“我不太理解你的痛苦，不过，奇犽，百年之中，每当你走过森林，都会得到我的注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那我……”
“没有‘那你’，你必须时刻谨记，双方承诺会变成束缚。”
“那，百年之后呢？”
“你能活到百年之后吗？”花御的语气非常诚恳，她仅仅知道人类大致的寿数。
见雀：……
奇犽：……
沉默两秒，奇犽开口道：“理论上，应该活不到吧。”
“既然活不到，就少费心神，不要考虑这么久远了，”花御的语气依然非常诚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多么破坏气氛，“漫长的生命，漫长的岁月，我的记忆也会模糊，你在我的记忆里恐怕不会留存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
这些话，明明白白地说着：我无法永远记住你。
意识到这点，奇犽欲言又止，他能理解也能接受，咒灵确实不同于人类，花御已然是极具人性的存在了。
只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第二百五十章
这时, 花御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正站在一堆枯黄草叶中的青年。
微风吹过，枯黄的草叶随之弯折, 纷纷瘫倒在了开裂的土地上，而那些草叶包括下方的土地, 本来都湿润饱满而富有生机。
“停下吧。”
听到这话, 青年微微侧目，脸色颇显苍白, 神色看不出喜怒：“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沉默了一阵，随后缓缓说道：“我感觉, 我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了, ”她看了眼此时十分不安的奇犽，“但是, 如果尽早放弃, 哪怕百年之后, 我应该还是我。”
“花御, 你现在……”
奇犽讷讷开了口，却没有继续下去，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尊重花御的想法。
而且，就算知道, 他也无法干涉见雀的决定，他自己并没有救下花御的能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分与生机回到了原处, 在花御和奇犽的注视下, 见雀最终还是按照花御的意思收起了领域。
“多谢。”花御轻声说了句。
奇犽咬了下嘴唇, 随后踮起脚抬起手，试图触碰那根完好的树枝, 他曾经在花御的示意下抓过数次。
然而，由于通道入口不在地面，花御又被限制着无法弯腰，他的手只能够到花御的下巴。
蹦倒是可以蹦，但难道要像考拉那样，把全身的重量挂在上面？
花御……以花御现在的状态，很有可能会感到疼痛。
就在他为此心焦时，一双带着凉意的手臂，突然自后方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到了可以够到的位置。
他僵了下，不过在闻到那股冷香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放松下来。
那是熟悉的、值得信任的味道。
“大人？”他有些疑惑。
“啊，抱歉，忘了问你的意见，”耳后传来了温和的声音，“我以为你想最后摸下她的脸颊。”
“不是。”
“不是？那你要回到地上吗？”
“不，不是，”见有下降趋势，他有些慌乱地说道，“我不是想摸，也不是脸颊，我想抓住树枝。”
“你想聆听我的心声吗？”花御问。
奇犽用力点头。
他很想，很想知道，此时此刻，花御真实的感受，如果花御想活着，即使没有多少作用，甚至没有任何作用，他也要付诸最大的努力。
实际上，由于相处得很好，他和花御住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半个月。
而很好的契机，则是在某个午后，花御让他抓住树枝聆听心声，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花御真的对他没有恶意。
树枝，既是花御沟通外界的桥梁，也是外界感受花御的桥梁，所以他必须抓住树枝聆听心声。
和夏油杰他们相比，花御确实称不上家人，但也足以称得上“朋友”这个身份了。
就在他思绪翻涌时，他又被抱高了一些，或者说渐渐飘浮起来，脱离了那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这样比较方便。”见雀道。
奇犽看看花御，又偏头看看见雀，接着在看到见雀的手势后，顺从地将目光放到了花御身上。
“花御……”
喃喃着，奇犽抬起手，抓住了树枝，而花御则顺势低头，让奇犽抓得更加方便。
见状，见雀退后，靠到了身后的树干上，他此时有些难言的疲倦。
不是什么严重的原因，刚刚半开了领域之后，他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只是睡少了，以及站久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无奈，一丝对朋友将要逝去的无奈，不只奇犽将花御当成了朋友。
不一会，在奇犽低着头，慢慢放开树枝后，花御的气息立刻弱上了不少。
“羂索在哪里？”见雀问。
沉默片刻，花御说道：“他骗了我，但他对人类……很大概率没有恶意。”
“看不出来，”见雀拍了拍手上的帽子，将上面的灰烬拍去，“而且，就算看得出来，这也和我想知道羂索在哪里无关。”
说着，他抬眼，看向花御，“他或许对你也没有恶意，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我不太喜欢他的手段。”
一片寂静。
在寂静中，花御凝视了见雀几秒，随后主动打破了寂静：“就在那个世界里，他出不来，至于其他，非常抱歉，我不是特别清楚。”
又是一片寂静。
直到，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在花御自己的意志下，花御外露的手臂开始燃烧，闪烁的火星不断落向地面，灼伤甚至灼坏地面上鲜嫩的草叶。
见状，她动了动手臂，试图收回手臂，结果因为脱力失败了。
下一秒，数道气流，温柔地裹住了她外露的部分，将那些火星统统收敛了起来。
她抬起头：“多谢。”
这是她最后传达的信息，在另一根树枝燃烧殆尽后，她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云彩远去，阳光洒落，不知不觉之间，奇犽止住了呜咽，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花御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他心如刀割，却只能接受。
“不要多想，她会在百年之后，看到她梦寐以求的世界。”
说着，青年摸了摸下巴，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嗯……如果碰巧，没准还能看到你的墓碑，你记得埋在森林那种花御经常出没的地方。”
奇犽：……？？？
那抹灿烂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下一秒，青年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温和沉静的模样。
“有没有感觉好点？”眼前的青年，眉眼弯弯，温和问道。
怪不得，他就说，大人不该是这样，原来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
他不由放松了许多，随后用力点了下头，坚定说道：“好多了，谢谢您。”
“枷場姐妹是不是在等你？”
“啊，是，是的。”
“快走吧，最近不太安全，早点和夏油他们会合才是。”
“那您呢？”
“准备休息一下。”
……
过了一会，目送着奇犽离开的背影，见雀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皮那一下并没有除去那丝不适。
看来，需要皮很多下。
这么想着，他借助术式，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柯南他们所在的公寓。
此时，公寓内，两个小朋友正在上蹿下跳，保护一只脖子上挂着金元宝的白猫。
不久之前，在他们制做烤鱼的时候，那只白猫悄悄跑进厨房，叼走了一条已然烤好的烤鱼。
然后，很不凑巧，阿虎和豆子发现了正要偷跑的白猫。
“悠仁哥哥，阿虎和豆子，力气为什么会这么离谱？”
“我不知道啊，”虎杖悠仁看了看阿虎，一边拦截阿虎，一边抽空回答，“它们确实只是普通的猫咪。”
也不算特别离谱，比起正常的猫咪，它们只是稍稍勇猛了一些。
估计……
吃得好？
好像也不是，它们的身材，或者说体型，并没有多么出众。
一定要说的话，更像带着一种戾气，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戾气，仿佛常年与危险相伴而行。
他挠挠头：“这个不重要啦，你快去把窗户，或者大门之类的打开，让那只白猫赶紧出去，它们好像越来越生气了。”
“那……”柯南看了看正在哈气的豆子，“你当心哦！”
话音未落，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冲向了窗户，大门所在的玄关相对狭小，他和虎杖悠仁需要帮忙拦截，还是那种比较空旷的地方容易跑掉。
然而，设想归设想，在他跑到窗户跟前，准备推开窗户的时候，突然冒出的身影将他吓得仰天摔了个跟头。
就在他惊恐时，那道身影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副罕见的容貌。
“长门哥哥！”柯南连忙起身。
“你们这是，”见雀熟练地推开窗户，熟练地爬上窗台，跳进了室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柯南刚想回答，就看到豆子和阿虎，那两只“凶残”的猫咪，如同精神分裂那般，忽然变成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并纷纷上前用头蹭窗前那个青年的裤腿。
像是……撒娇？告状？
柯南不由看向虎杖悠仁，和虎杖悠仁面面相觑，而那只白猫则左看看右看看，试图寻找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
说来也巧，同一时间，室内响起了“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不知道是不是山本老师。”
嘟囔着，虎杖悠仁转过身，主动担起了开门的任务。
“悠仁，停下，”见雀上前拦住虎杖悠仁，“我来开门吧。”
虎杖悠仁眨眨眼，在点了下头后，退到了柯南身旁。
柯南一向聪明，立刻和虎杖悠仁同频，乖巧地牵住了虎杖悠仁伸来的手掌。
然后，心有灵犀地，他们齐齐看向了玄关。
“啪嗒”一声，见雀打开了大门，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留着古怪发型的女性正站在门外。
“你好，”门外的女性微微仰头，那只没有被头发遮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请问你有看到一只脖子上挂着金元宝的白猫吗？”
见雀弯了弯眉眼：“不好意思，没有。”
“真的吗？”
门外的女性，一级咒术师冥冥，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见雀身后，因为那两只跟着见雀的猫咪，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的白猫。
“当然。”见雀道。
说完，微风吹过，穿过金元宝的红绳断裂，那个金元宝连带着红绳一起落到了地上。
“……”
没说这么难搞啊。
冥冥看了眼那只白猫，更加准确的说法是白猫周身，她完全没有看到任何咒力残秽。
这么难搞，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加钱。
经过一番思考，她勾起嘴角，说道：“你身后那只白猫是我的宠物‘钱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钱来’……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不过，它恐怕，并非你的宠物,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实在不该作出这样的欺骗。”
青年站在门口, 依然笑意盈盈, 迎着傍晚的霞光，美丽得惊心动魄, 霞光与青年相比，说不清哪个更胜一筹。
只是, 不知道什么原因, 凝视着这份美丽，冥冥感到了一丝凉意, 她不由因此打了个冷颤。
“沙沙, 沙沙……”
微风轻轻吹拂, 树叶沙沙作响, 气氛渐渐变得诡异，在这样的气氛中，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冲动——
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定金够多，以及还未收到尾款, 她此刻必然已经跑出了十万八千里。
而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数道空气利刃正悬于半空，每道都能随时将她送达天堂。
“你说笑了, ”她强行压下想要防御的冲动, 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钱来’，听得懂它的名字, 如果它答应了我的呼唤，能否证明它是我的宠物？”
见雀没有出声，只是收敛了一些笑意，淡淡看着同样站在门口的冥冥，他此时的心情其实称得上很差。
而很差的后果——
心跳加速，汗水渗出背部，冥冥握紧了手中的摩托钥匙，试图在冰冷的金属上寻找勇气。
此时此刻，澎湃的咒力，在她面前如鬼手般张牙舞爪，她终于知道高层这次为什么会格外大方了。
“高层想要见你，但他们有些害怕，所以许诺了一些好处，派我来和你接触一下，并且不能暴露他们和自己的身份。”
没有丝毫犹豫，她卖高层卖得彻彻底底。
根据经验来看，眼前这个青年，应该看出了她别有目的，刚刚的沉默正是在警告她——
要么说实话，要么上天堂。
见雀：……？这么干脆？他似乎还没做什么吧？
停顿两秒，他微微垂眸，发出了一声轻笑：“冥小姐，百闻不如一见，你倒是和五条口中一样有趣。”
冥冥瞳孔猛地一缩，但在听到“五条”的瞬间，又以极快的速度平复了心情。
“看来，他对你颇为信任，不过这是卖了咒术界啊，咒术师的信息可是应该保密的。”
“称不上，他只是和我闲聊说起，”顿了顿，见雀抬眼，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问道，“所以，冥小姐，你打算检举他吗？”
冥冥果断摇头：“这样的打算对我没有好处。”
“那还真是遗憾。”
“……遗憾？”
“是啊，”见雀随手收回了咒力和术式，“我十分期待，他‘清理’高层的那天。”
“高层，并非完全无用，至少能够维持咒术界的稳定。”
在沉默了一阵，组织完措辞后，冥冥如此说道。
她确实爱钱，不过爱钱归爱钱，或许心系的频率不高，她也是那种心系普通人的咒术师，咒术界不稳定必会导致普通人不安全。
见雀不置可否。
见状，出于保命的目的，冥冥没有试图争论，而是看了眼见雀身后，那只正在瑟瑟发抖的白猫：“我现在可以带走我的宠物了吗？”
“当然，你可以带走，你特意放进室内的宠物。”
说着，见雀侧过身，并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冥冥进去带出那只白猫。
冥冥迟疑了一下，接着在迈开脚步前，微微欠身说了句“抱歉”，这句“抱歉”为的是将白猫放进室内这件事情。
她深知，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情况下，见雀没有直接动手已然是宽宏大量了，她不能将这件事情当作空气一样处理。
然后，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迅速抱起“钱来”离开了这里。
看着冥冥离开的背影，见雀若有所思地歪了下头，高层估计是希望得到他的保护。
但是，保护？
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保护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是他们准备或者能够付出什么代价呢？
这时，他身后，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长门哥哥，咒术师和咒术界，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他转过身，并在转过身的刹那，恢复了平时那副温和沉静的模样，“就是神棍和神棍组织，其中不乏能够对付怪物的大师。”
虎杖悠仁：……这个解释，确实通俗易懂，只是他好像变成神棍了。
“高层，指的是，神棍的高层？”柯南继续问道，他心中仍有疑惑。
见雀蹲下身：“没错，至于原因……”他抬起手，轻轻擦去柯南脸上，可能是追猫时沾上的灰尘，“因为我相当富有，他们想要和我谈桩生意。”
见柯南还想询问，他搬出了赛巴斯：“以赛巴斯的身手，愿意留下当个小小的管家，也是因为我给出的薪酬够高，他们害怕其实是害怕我聘请的赛巴斯。”
聘请……难道说，和那些大师一样，赛巴斯也是咒术师？
柯南愣了下，随后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赛巴斯的身手确实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然后，就在柯南张开嘴，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见雀眼疾手快地打断道：“好了，柯南，时间不早了，悠仁肚子也饿了，你们赶快吃饭吧。”
“这个，”虎杖悠仁脸上瞬间浮起红晕，他的肚子只叫了一声，他以为见雀忽略了，“这个时间，确实是我的饭点，有些时候还会更早。”
话音未落，安静的室内，再次响起了肚子发出的声音。
这次，这种声音来自柯南，迎着见雀和虎杖悠仁同一时间看来的目光，他脸上浮现了和虎杖悠仁脸上相同的红晕。
于是，在虎杖悠仁的带领下，“问题大王”和两只猫咪前去吃饭了。
而见雀，则放弃吃饭，在楼上挑了间房间，准备洗个澡小睡片刻。
洗完，他看着窗户旁、沙发上的陀艮和白团子，露出了几分不解的神色：“你们两个哪来的针线和布料？”
陀艮吐了个泡泡。
“啾啾，陀艮拿的，不过付钱了，”白团子挺起胸脯，“我叼了纸币过去，绝对超出原本的价格。”
见雀“哇哦”了一声：“所以哪来的纸币？”
“啾？那个，”白团子僵了下，随后左右看看，“啾啾啾，你把那个人类赶跑了吗？”
转移话题的方式还是这么生硬。
在心中评价了一句后，见雀坐在床上说道：“已经赶跑了，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他知道白猫那件事情，正是因为白团子的提醒，白团子回到这里比他早上不少。
“啾啾，但是，我看她，”白团子蹦到了陀艮头上，陀艮没有在意头上的重量，依然专心缝制自己的衣物，“有种害怕的感觉。”
“她比你强，你自然害怕。”见雀随口回答道。
白团子眼神渐渐变得睿智：“你说得很有道理，不愧是我的兄弟。”
“……”
你开心就好。
这么想着，见雀躺到床上，以从脚拉到头的方式，拉上了厚实而柔软的被子。
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光线，深陷于温暖之中，就像是在棺椁里一样舒适。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包括一向吵闹的白团子，在见雀的呼吸趋于平缓后，它也在陀艮头上闭上了眼睛。
*
夜幕降临，在愈加深沉的黑暗中，霓虹灯闪烁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周围的高楼大厦组成了绚丽又喧嚣的夜景。
“1000万日元。”
“冥小姐，您并没有完成任务，我们不能支付尾款。”
“约定的尾款是2000万日元。”
“什么？”
“我是说，这不是尾款，这只是违约产生的费用，”身穿黑色裙装、背负巨型斧头、头顶古怪发型的女性正拿着手机，姿态优雅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你们没有将对方的信息全部告诉我，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存在一条涉及隐瞒的约定。”
“冥小姐，您能否……”
“打住，不要向我卖可怜，我也不想为难你，但在和金钱有关的问题上，”说话说到一半，她倏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我临时有点事情，麻烦你把我说的话转达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量转达您的诉求，祝您今天有个愉快的夜晚。”
话音未落，她没有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前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穿着袈裟的青年相当瞩目，不仅从长相上，更是从气质上。
“诅咒师，夏油杰，”她舔了下鲜红的嘴唇，随后抬手握住了斧头的斧柄，“近期黑市赏金高达1亿日元。”
“冥小姐，这里非常干.净.，没有高层的眼线，不用刻意装出针锋相对的样子。”
“装出？这么确定？”
“相当确定，”夏油杰揣着袖子，笑眯眯地说道，“你打不过我，你也知道这点，我印象里的冥小姐，向来不会做出这种没有多少效益的事情。”
冥冥哼笑一声，松开了斧柄。
就在她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句“报酬1亿日元”。
她停住脚步，重新看向身后，霓虹灯闪烁着，在灯光的照耀下，夏油杰脸上映满了奇诡的色彩，如同一个想要诱人进入地狱的魔鬼。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说实话, 报酬1亿日元，想想也知道不会太容易，但是——
她心动了。
这个世界上, 会有人嫌钱多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不管有没有, 反正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你确定清理干净了？”她轻声问道。
她需要确认一下，夏油杰所谓的干净, 是否指的是他自己或者他手下，将那些跟踪她的眼线清理干净了。
夏油杰笑眯眯地点点头。
然后, 转眼之间, 周围的霓虹灯淡去，他们走到了僻静的小巷中。
高跟鞋踩在小巷中的水泥地上, 不断发出清脆而回荡的响声, 凝视着巷口的亮光, 冥冥率先说道：“时间、地点、内容, 我考虑一下。”
“时间待定，地点也待定。”夏油杰回答得坦然。
冥冥的脚步顿了顿：“如果你的1亿日元同样待定，我想我们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蓦地，小巷中, 响起了一阵笑声。
“好笑吗？”她停住脚步，以双手抱胸的姿势，靠在一边的墙壁上, 斜睨着一直落后自己半步的夏油杰。
“抱歉抱歉, 只是觉得非常难得, ”夏油杰正了正神色，脸上仅仅剩下了淡淡的笑意, “大家总是变来变去，但冥小姐永远不会改变。”
“称不上‘永远’，我只是爱好比较单一，所以才会让你产生错觉，你们的爱好过于广泛了。”
“我亦有同感。”
不知道因此想到了什么，冥冥眼中透出一丝怅惘，随后迅速消失，不留痕迹，停顿片刻，她说：“我今天晚上有事，最近咒灵实在太多了。”
“难得看到你夜晚工作。”夏油杰道。
“的确难得，不管从金钱上，还是从情绪上，这都是亏本生意，”冥冥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正常来说，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我应该在豪华酒店睡大觉，或者乘坐飞机前往某个度假胜地。”
夏油杰揣起袖子：“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需要你做两件事，定金2000万日元，尾款8000万日元。”
冥冥没有回应，仅仅闭着眼睛，摆出了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首先，我需要一些完整而准确的信息，比如关于高层在政界和商界的人脉。”
听到这样的下文，她倏地睁开眼睛，直直看向全身隐没于黑暗之中、她只能看到大致轮廓的身影。
“换一个，这件事做不到。”
实际上，可以做到，因为家庭，又因为自身，她本来就经常和政商接触，以便更好更快地发展企业，在得到高层一定的信任后，经常接触更是变成了经常合作。
但是，这种事，被发现概率极大，毕竟知道这些信息的人员屈指可数，如果她真的做了，她估计需要变卖家产逃往国外。
“做不到？为什么会做不到？冥小姐未免也太小觑自己了，”夏油杰一边询问，一边缓步向前走到了月光下，“你和政界，还有商界很多，嗯……让我想想怎么称呼，‘领军人物’这个称呼不错，你和他们都有联系不是吗？”
听着这个极具嘲讽意味的称呼，冥冥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有些后悔跟来了，她不想参与这种事。
——耗钱、耗力、没有好处，或者说好处无法覆盖坏处。
这种事，相当于变天前奏，夏油杰绝对不是仅仅想要一些信息这么简单。
说不定……
想要的是，高层的性命。
这么想着，她离开了墙壁，随时准备跑路。
“冥小姐，离开之前，不问下第二件事吗？”在说话的同时，夏油杰看了眼树枝上的乌鸦，那是冥冥的术式“黑鸟操术”。
冥冥果断回答：“不好意思，没有兴趣，咒术界人才济济，我想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像冥小姐这样，详细了解那些信息的存在。”
说着，夏油杰无视冥冥的回答，自顾自说起了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算是第一件事的延伸，我希望你能以你的名义，帮我邀约高层共商大事，毕竟东一个西一个杀着实在不便。”
冥冥当即抬手握住斧柄，迅速将斧头拿到身前，摆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正面交手，打不过归打不过，她并非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她出门在外向来都会携带底牌。
总之，在跑路前，她必须教训一下夏油杰，竟敢拿1亿日元耍她玩。
“夏油教主，你说的话有些过火了，我至少也是一个接受正论、和诅咒师相对的咒术师。”
“如果你所说属实，你就更加不该拒绝，”对于冥冥知道自己的身份，夏油杰并未感到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我想你大概也清楚，第二件事有没有大差不差，你要做的只是第一件事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可以拒绝，但是，冥小姐，说实话，你拒绝的收益，其实远低于接受的收益，一来你的家产来不及变卖，二来有违你所说的正论啊。”
夜风愈加发冷，不知不觉之间，小巷中漫起了薄薄的雾气。
稍加思索之后，或许是觉得寒冷，冥冥随手舞动了几下斧头驱散寒意。
“你为什么会突然在意普通人的性命？”
实际上，她这环可有可无，她这环唯一的作用就是维持咒术界稳定——
在杀光高层后，凭借她提供的信息，快速接手高层在政界和商界的资源，确保咒术界包括咒术师和普通人在内一切如常。
“你的情报过时了。”夏油杰道。
冥冥微怔：“过…..时？”
“我现在可是五好市民，我今天晚上同样有事，得吃好多好多恶心的咒灵。”
“……”
夏油杰拍拍手：“好了，冥小姐，如果想要交手，未来有的是机会，”他的双手，短暂出现了一下，又重新揣起袖子，“我还是希望尽快得到，你再三考虑之后的回答。”
冥冥凝视着夏油杰，凝视了很久之后，她说：“夏油教主，我现在异常后悔，我不该心动那份报酬，你必定做了其他布置，你对我的了解颇深啊。”
这样的了解，能够屡次猜中她的想法，仿佛他们平时私交不错，百分之百提前做过很多功课。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是她的后辈，在当时那段日子里，他们堪称风云人物，时不时就能搞出大事，所幸他们的同学兼朋友家入硝子还算“乖巧”，不然夜蛾校长如今的头发恐怕不会那么亮丽。
现在看来，五条悟暂且不论，夏油杰搞事技术不减当年，甚至很有可能更胜一筹。
“我什么都没做。”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
冥冥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思索两秒，她大步上前，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反面标注了我的银行卡卡号，定金2000万日元，什么时候收到，什么时候干活。”
见对方收下名片，她转身准备离开，而就在转过身的瞬间，她听到了对方的挽留。
“等等。”
她微微侧身：“嗯？”
“高层，可能收到了邮件，你现在最好受点伤，不用担心你的工作，我的家人将会代劳。”
？……什么邮件？？
“你误会了，”看到冥冥的眼神，夏油杰伸出双手，将手掌正对冥冥，一副看似无辜的样子，“我什么都没做。”
话音未落，前方的身影，倏地原地消失。
下一秒，一道银光从天而降，数只咒灵灰飞烟灭，在砍杀了数只咒灵后，那柄斧头停在了夏油杰眼前不到一厘米的位置。
“不多召唤几只？”冥冥问。
“不用，这些够用，”夏油杰微勾着嘴角，拨开了眼前的斧头，“你身上杀意不浓，而且还有8000万日元的尾款。”
冥冥颇感无趣，顺势收回斧头，重新放到了背上。
“你的算盘打岔了，高层对我的信任有限，知道我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这个世界上，论及逃跑技术，她可谓炉火纯青。
“中毒也是受伤的一种，”说着，夏油杰低下头，奇怪地笑了笑，“和他们身上一样的毒。”
冥冥挑了下眉：“你最近这么清闲，竟然连第二件事的由头都想好了？”
“这不是由头，只是帮你获取更多信任而已，”夏油杰掏了掏袖子，掏出一根棒棒糖，交给了身前的冥冥，“交出更多信任意味着更多信息，也意味着之后的风波能够比较平静。”
粉色闪点包装，大致呈现圆形，摸着很像猫头。在稍稍打量了一会后，冥冥将手中的棒棒糖塞进了裙子侧边口袋。
“没有解药，三天之后，自动康复，不过能够续上，你可以化验一下。”夏油杰补充了一些和这种毒有关的介绍。
冥冥点点头，接着在离开前，她随口问了句：“那么，五好市民，你的家人也支持你的改变吗？”
嘎嘎——嘎嘎——
伴着沙哑的叫声，乌鸦拍打翅膀，追随冥冥而去。
转眼之间，小巷恢复了寂静，站在寂静的小巷中，夏油杰小幅度地仰起头，凝望着天际的明月默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树叶不再停止摇曳，一个铁罐被吹到脚边的时候，他回神走向了和奇犽他们约定的地点。
他确实什么都没做，那几个孩子玩得开心，他自然也不会阻止。
第二百五十三章
前方, 两个少女，一个金发一个黑发，正在埋头说悄悄话, 夏油杰看了眼之后，侧身摸了身旁的脑袋。
“你似乎状态不佳？”
“啊, 还好, ”奇犽回过神，仰头看向夏油杰, “就是空闲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
见奇犽不想多说, 夏油杰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在袖子里掏了掏, 掏出了一颗装在透明方盒里的软心巧克力球。
在月色下, 透明的材质, 散发着如水面浮光般的光芒, 将里面沾有金粉的巧克力球衬得越发诱人。
奇犽懵懵接过。
“我也要！”枷場菜菜子大喊，随后牵起枷場美美子边跑边喊，不消一会就跑到了夏油杰和奇犽身前。
夏油杰默默再次掏出一颗。
紧接着，在看到枷場菜菜子身旁, 那道暗含期待的目光时，他又双叒叕掏出了一颗。
奇犽：叮，叮当猫？哆啦A梦？
他不由看了夏油杰的袖子, 里面竟然这么这么能装吗？
注意到身旁的目光, 夏油杰向奇犽伸出手, 并在奇犽眼前晃了晃，宽大的袖子随之飘荡起来。
“有个口袋, 要看看吗？”
“……这就不用了，”身旁的少年倏地撇过头，他只能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耳朵，“我又不是十岁，那种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好吧，十二岁的某位。
这么想着，他收回手，重新揣起了袖子，这个动作真的令人着迷，尤其是在袖子较为宽大的情况下。
这里是一个小型游乐场，不过是暂时停止营业的那种，所以此时安静得甚至有些阴森，唯一的声音只有偶尔响起的虫鸣。
环顾了一会之后，见三个孩子开始拆盒，夏油杰再次仰头望向了天际的明月。
【你的家人也支持你的改变吗？】
耳边再次响起了这个问题，思考着这个问题，在他们吃完后，他开口问道：“菜菜子，美美子，你们为什么要支持我呢？”
他的家人，自然包括奇犽在内。
但是，对方从来没有想过加入，或者接受他之前的理想，谈不上反对也谈不上支持，故而这个问题无需带上对方。
“啊？”x2
枷場姐妹同步抬头，手上拿着一样的方盒，眼中也透着一样的懵圈，显然没有一个能够理解夏油杰的问题。
夏油杰：……
很可爱，但再可爱，似乎也无助于他的问题。
然而，就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枷場姐妹蓦然对视了一眼，随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原因。
“因为，我们爱你，因为爱你，所以你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
说完，稍作停歇，枷場美美子收了声，枷場菜菜子继续道：“换句话说，我们爱的、支持的都是夏油大人本身，拉鲁和真奈美他们的想法，应该也和我们的想法差不多。”
“菜菜子，美美子......”
沉吟了一阵之后，夏油杰面露无奈：“我不一定是对的。”
“为什么要在意对错呢？”枷場菜菜子满脸坦然，语气语调格外抑扬顿挫，连丸子头都跟着颤了颤，“你聚起了我们，家人在一起才最最重要！”
说着，她偏过头，挑起下巴问道：“对吧？美美子，还有奇犽。”
然后，夏油杰就收获了，一个满脸得意的孩子，和两个点头如捣蒜的孩子。
噗嗤——
他没有憋住笑，随后大笑出声：“你们真是——太可爱了。”
笑着笑着，在他们的注视下，他渐渐平静下来，分别摸了摸眼前三颗仿佛顶着问号的脑袋。
“夏油。”茫然过后，奇犽抿抿唇，自眼底浮起一丝担忧。
“不要多想，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如春日暖风般的笑容，“我也爱你们，相爱的家人，应该一起好好活着，生便一起活在现实里，死便永远活在记忆里。”
活在……记忆里……奇犽低下头，眼中的哀伤与忧愁渐渐化开，微风似乎带走了他低落的情绪。
紧接着，在被枷場菜菜子像撸猫那样撸了把脑袋后，他和十分激动的枷場姐妹一起向夏油杰点了下头。
“好了，孩子们，”夏油杰拍拍手，随后竖起食指，“你们可以赶回新家休息了。”
“就是不知道，新家是否‘健在’。”他叹息着补充了一句。
两道目光看来，奇犽打了个激灵，又到了日复一日的“恨不得不认识某个绿毛”时间。
枷場菜菜子幽幽道：“没事，我们的奇犽，超级擅长寻找新家，拥有十次，啊，说错了，超过十次，寻找新家的经验。”
“这，这个，”奇犽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同时往夏油杰身后躲了躲，试图避开那两道隐隐带着怨念的目光，“还行，还行，威尔帝其实也帮忙了。”
“？你还敢提威尔帝？？”枷場菜菜子佯装生气，做出了一副张牙舞爪、想要吃掉奇犽的样子。
这是佯装，奇犽当然知道，但知道归知道，为了自己的脸蛋不被蹂躏，他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跑路。
看着两道身影接连蹿向远处，夏油杰心中升起了几分庆幸，如果之前实施了那个计划，现在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幸福了。
既然都是赌，既然都是赌一个美好的未来，以更加稳妥的方式未尝不可。
“小屁孩！住手！”
“啧，不对，住脚，快来让我掐掐脸蛋！”
“奇犽——”
……
枷場菜菜子的声音不断自前方传来，他将才掏出不久的手机塞回口袋，随后拍了下枷場美美子的肩部，说道：“美美子，走吧，我联系了一个教众，他距离这个游乐场不远，会把你们三个安全送到新家。”
“夏油大人，”枷場美美子眼睛一眨不眨，“我和菜菜子申请留下。”
“理由。”
“你独自清理过于辛苦了。”
“这可不对，我并非独自，你漏掉了拉鲁和真奈美他们。”
“他们不算，他们负责其他区域，这块区域只有你清理，而且这块区域要比其他区域大。”
夏油杰低声笑道：“那奇犽呢？如果他知道他被‘抛弃’了，估计要找你们两个算帐。”
“他太小了，熬夜容易长不高。”枷場美美子回答得相当果断。
对此，夏油杰深表赞同，接着在枷場美美子以为申请通过的时候，非常“无情”地拒绝了枷場美美子的申请。
“为什么？”
“你们两个太小了，熬夜容易长不高。”
枷場美美子：……这话好像似曾相识？
“美美子，快点过来，他们跑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油杰向前迈开了脚步，此时正在距离枷場美美子三米开外的位置招手。
“啊，好的。”
枷場美美子慌张跟上。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在花费了一番功夫，强行送走那三个孩子后，夏油杰转身按照原路返回，很快就走进了一条光线昏暗的巷子。
“这两天，除了巷子还是巷子。”他轻声吐槽了一句。
“深有同感。”
听到这话，他抬眼望去。
只见，一道高挑的身影，自深沉的黑暗中走出，他身穿类似和服的黑色衣物，长长的衣摆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摆动。
亲人过世？朋友过世？
这种衣物很像专门参加葬礼的形制。
凝视两秒，夏油杰将目光移向对方双眼，而期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头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的长发。
“你对你的头发，似乎颇为爱护。”
这样的头发，光泽如斯，柔顺至此，必定受到了极好的对待。
“总得有些爱好。”见雀道。
夏油杰不置可否，旋即更换了话题：“介意回答我两个问题吗？”
他没有浪费睡眠时间的习惯，得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正是他应邀前来的目的。
“请说。”
“第一个问题，不久之前的电话里，你为什么会突然邀请我解决高层？”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他其实不会找上冥冥，至少不会今天找上冥冥。
在那通电话尚未结束，仅仅听到他接受了见雀的提议后，那三个旁听的孩子就着手为他分忧。
等他发现时，他们已经在威尔帝的帮助下，前往数个地点毒晕了数个高层。
于是，既然他们乐意，他自然也不会阻止，任由他们做了更多事，他之后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们想要得到我的保护，”见雀微微垂眸，语速异常缓慢，甚至有些缱绻，“而我这个人向来做事麻利。”
夏油杰挑眉：“做事麻利，真是有趣，保护和解决不是一个概念吧？”
“有些时候，在有些问题上，也可以变成一个概念。”
“哦？”
“想要得到保护，显然是为了安全，而躺在棺椁里长眠堪称安全的极致。”
蓦地，随着见雀说完，巷子中响起了一道笑声。
“见雀，你真的，真的有趣，”夏油杰抬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悟对你的欣赏不无道理，在不是敌人的情况下，和你相处确实愉快。”
“我们之间难道存在相反的情况吗？”见雀问。
夏油杰轻咳两声，收敛笑意，说道：“这就是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
“——根据那张评价单上的文字，或者说忠告和警告之类的东西，我现在应该对你保持多少警惕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眼前的青年微微睁大眼睛, 漂亮的眼睛里浮现一丝迷茫，像是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件事似的。
然后，那丝迷茫, 转瞬即逝，顷刻之间, 他又变成了之前那副看淡一切甚至更加看淡的模样。
“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听到这个回答, 夏油杰皱了下眉，不知道什么原因, 包括那丝古怪的迷茫，见雀给他一种“摆烂”的感觉, 就算真的没有印象乃至记忆, 这种事难道不该好好藏着掖着吗？
“见雀，合作, 前提是信任, 至少是基本的信任, 你简简单单说句没有印象了, ”他揣着袖子，脸上的笑意依然温柔而亲和，语气却渐渐变得冷硬而锋锐，“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那件事距离现在不过一天时间罢了。”
比起所谓的“没有印象了”，以及主动表现出来的迷茫，他更加倾向于见雀在表演, 而表演的目的则是为了跳过这个问题。
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继续往下说道：“实际来讲, 这不只是我和你的合作，我身后还有菜菜子他们, 我必须要为他们的安危负责，所以烦请你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我。”
“我告诉你的也可能是谎言。”见雀道。
为了能够看清见雀的动作，更好地接下可能的攻击，夏油杰稍稍向前几步，在站定后，说道：“我想，一个临近而立的人，会有分辨事实和谎言的能力。”
“然而，事实就是——”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此时的气氛有些紧绷，这声轻笑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依然透着一股轻松又自在的气息，“我完全没有印象了，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但确实无法回想起来。”
“我现在有空，可以多说几句，帮你回想回想，在那张评价单上，你画了幅自画像，遮住了上面的文字。”
“嗯……抱歉，还是不行。”
夏油杰不由眯起了狭长的眼睛：“也许一起‘热身’一下，有助于帮你恢复记忆。”
“但是，我对运动，或者说战斗，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眼前的青年缓步向前，不断接近他所在的位置。
见状，他暗自皱眉，随手召唤了两只一级咒灵，而后对方借助术式拨开了它们。
力度似乎……颇为温柔？
实话实说，根据常识来看，“温柔”这种形容并不合适，但他此时实在无法找到其他更加贴切的词汇。
想到这里，眼看对方越发接近，他在身前召唤了特级假想怨灵化身玉藻前——
两米多高、红色和服、黑色长发、类似上了妆的艺伎那般的长相。
“化身玉藻前可能不行，我对魅惑的抗性颇高。”
闻听此言，他随口说道：“魅惑，只是其一，其二是承伤。”
一旦出现，在之后存续的时间里，他受的伤将会由化身玉藻前承担，由于暂时不清楚对方意欲何为，他召唤了这种能力和性格统统偏向温和的咒灵。
“这样啊。”见雀点点头，随后继续向前，直至在夏油杰身前，或者说在化身玉藻前身前站定。
夏油杰：？
他感到非常困惑。
紧接着，在看到见雀绕开，并向他伸出手时，他心中的困惑更是仿佛凝成了实质。
“这是什么意思？”
“邀请订立束缚。”见雀轻声说道。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逼仄的巷子中，忽而又是一阵夜风吹来，二人长长的衣摆随之纠缠在一起。
凝视见雀片刻，夏油杰微微垂眸：“你此时这副做派，想来是料到了我的选择吧？”
他不会，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和他人订立束缚，平白给自己加上一道或许存在陷阱的束缚。
“当然不是，我并不了解你，即使是通过奇犽，了解得也十分有限，耳听终究不如眼见，我没有那种能够通过奇犽的眼睛时刻观察你的术式或者咒物。”
说着，见雀收回手，并在收回手前，顺势看了眼一旁的化身玉藻前，“特级假想怨灵，据说实力相当不错，你操控起来方便吗？”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夏油杰问。
“突然想到罢了，我猜测羂索的术式，能够继承躯壳的术式，”见雀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衣摆，随后抬眼看向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浅笑，“而且他看上了你的‘咒灵操术’，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什么要一直潜伏在你身边。”
“继承……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术式吗？”
“猜测，只是猜测，他的术式太多了，有的不像咒具或者咒物能够产生的效果。”
【他说的“猜测”比“事实”靠谱。】
夏油杰脑中骤然蹦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来自他的挚友，在某次夜宵时说起，他当时还对此打上了问号。
当然，这个问号，现在还是问号，偶然说起归偶然说起，他和他的挚友统统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谈论他人的人。
“你似乎走神了。”久久没有等来回应，见雀出声提醒了一句。
“躯壳被觊觎，走神也是正常的，总要仔仔细细地思考一段时间。”
“思考什么？”
“思考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答那个问题。”在偏离了一会后，夏油杰揣着袖子，笑眯眯地将话题重新扯回了那个问题上。
见雀眨了眨眼睛：“我说过，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如果你希望得到其他答案——”
“——那个答案，将会是谎言。”
此时，他们二人距离很近，近到仿佛可以听清心跳，看清脸上细微的变化更是不在话下。
这双眼睛，空得孤寂。
看着这双眼睛，看着眼前神清骨秀的青年，夏油杰脑中莫名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莫名冒出这个想法后，他似乎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了，一丝隐隐带着哀伤的愁绪。
“你未免也过于自信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不做任何防备，无视化身玉藻前，直接来到他身前，这样的自信其实已经达到了自负的程度。
这句话说得没有问题，但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略显奇怪，他不由僵了僵，打算补救一下。
谁能想到，明明没有相关术式，那双眼睛的迷惑效果竟然如此之强。
即使是他，看久了也容易心生怜惜，想要开口打破那丝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愁绪。
然而，就在他刚刚张开嘴，准备补救一下的时候，他身前率先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夏油，这和自信无关。”
说着，见雀笑笑，稍微拔高声音，“我爱奇犽，爱屋及乌，所以对你付诸了一定的信任。”
爱？夏油杰怔住，接着在沉默了一会后，不再追问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决定姑且相信见雀的说辞。
奇犽和那两个孩子在一起，应该没有机会和见雀交流，既然他们二人能够说起相同的事物，想来这也是一种冥冥之中既定的缘分。
当然，他的决定，离不开奇犽对见雀的信任，以及他的挚友对见雀的信任。
至于疑似丧失记忆这点……
他之后会询问他的挚友。
夜风习习，月光皎皎，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在一边闲聊一边清理的时候，他们二人在“咒灵变多了”这个认知上达成了一致。
见雀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微微向下的嘴角，他不喜欢刚刚沾上的血气。
“那只咒灵的术式其实很有意思。”夏油杰道。
“还有其他咒灵，”见雀放下手，并在放下手前，带上了一个浅笑，“你不如吃点看着好吃的。”
夏油杰叹气：“都是一样的味道。”
“做菜讲究色香味俱全，色泽悦目、香气四溢、味道鲜美。”
“？”
“就好比，全红的草莓和半红的草莓，你肯定更加倾向于全红的草莓。”
“？”
“我的意思是，”见雀也揣起了袖子，和外面的气温相比，他的袖子里非常暖和，“在一样的味道中，至少取个色泽，或者说外观悦目吧？”
夏油杰略微扬眉：“你觉得哪种咒灵外观悦目？”
“陀艮就不错。”见雀道。
“这是……”夏油杰有些诧异，诧异中又带着迟疑，“咒灵的名字？”
“嗯，性格很好，超级乖巧，长得还算可爱，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说话。”
夏油杰心中微沉，面上却仍旧如常，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似乎对咒灵没有恶感。”
“有些咒灵确实不错，不过如果你说的是整个群体……”
一只整体如青蛙般的咒灵蹿来，见雀随手释放了几道空气利刃，将那只咒灵切成了数块。
以快速坠落的、缀着残秽的碎块为背景，他神态自若地掏出了手机，他的手机刚刚震动了一下，应该是山本武发来了简讯。
然后，他一边编辑简讯，一边继续往下说道：“如果你说的是整体，那我既没有恶感也没有好感，它们的诞生准确来说并非由它们自身决定。”
【辛苦了，山本君，麻烦询问一下那位小姐明日8:30—11:30之间有没有时间。】
编辑完成，尚未发送之前，他偏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夏油杰。
“夏油，刚刚走过天桥的时候，你说的是明天上午有空对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夏油杰道。
完全——没有——印象了——
一时之间, 空气中仿佛回荡着这句，“某人”不久之前说过数次的话。
在刻意的停顿过后，看到见雀神色有异, 他低声笑了笑：“理论上，我确实这样说过。”
“不是理论, 而是实际, ”见雀抬眼看了看夏油杰，随后微微勾起嘴角, 说道，“你的记忆恢复得倒是很快。”
夏油杰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顿了顿, 他问道：“明天上午, 我们还要见面吗？”
“你说的话，其中的意思……”
见雀歪头思考片刻, “似乎不是很想见我？”
“没有。”夏油杰道。
紧接着, 在见雀的注视下, 他微微睁大眼睛, 看似颇为认真地说了句“真的没有”。
听上去，并不可信。
心思流转之间，见雀收回目光，转身面向前方, 缓缓迈开脚步。
“夏油，我们边走边说吧，这里的血气令人不适, 一时半会又实在说不清楚。”
穿过碎石和外露的地皮, 他们走出了广场, 并在走出的瞬间，撤下了“帐”。
此时已经是午夜了, 不过广场附近仍然经常有人经过，所以夏油杰在祓除那群咒灵前布置了“帐”。
然后，随着三三两两的路人走向广场，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道道惊呼声。
以那一道道惊呼声为背景音，在简单讲述了一下后，见雀偏头看向夏油杰，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我们分工明确，像交流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合适。”
比如你这个拥有十年传销经验的传销头目。
不像他，内向、实诚。
他在心中补充了几句。
夏油杰：……
在短暂的无语过后，他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么，你呢？你的‘分工’呢？”
“我觉得，我的‘分工’，”那种仿佛带着星光期待，转眼之间变成了诚恳，见雀十分诚恳地说道，“以我的记性，很有可能会忘记，所以还是没有‘分工’、什么都不做最好。”
夏油杰：……？
“什么都不做最好？”他不由重复了一遍。
而身前的青年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并且露出了一抹笑容，看着这抹近在咫尺的笑容，他好似看到了烂漫山花朝他而来。
他回以微笑。
然后，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约半个小时后，在因为不顺路，和夏油杰告别后，见雀又独自清理了一些咒灵，包括一两个即将诞生的咒胎。
叮咚——叮咚——
自袖子内侧的口袋中，接连传出了两道悦耳的声音，接着在他准备无情忽略的时候，又接连传出了数道同样的声音。
谁大半夜这么清闲？
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杯热饮后，站在略显萧瑟的街道上，他默默掏出了手机。
【*警告*重要*……逾期扣款……】/【HE快递物件……此条确认……】……
垃圾简讯？诈骗简讯？他不由感到诧异，他的号码应该没有理由泄露才是。
想到这点，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将手机抛向了远处。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由数据流组成的手掌，自屏幕中探出抓了团空气。
紧接着，在那只手掌消失前，他耳畔响起了一阵幽幽的叹息——
“可惜，失败了，还是太慢了啊。”
此时，夜色愈加浓郁，环境安静得近乎诡异，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汽车发出些许声响。
美丽，却过分苍白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那只手掌刚刚消失的位置。
在夜色与月光的拉扯与交织中，青年身着黑衣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惑人心神夺人性命的鬼怪。
不知道过了多久，六七个一身酒气、说说笑笑的路人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附近。
在看到青年的刹那，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们想起了关于这里的种种传说。
至于为什么这么心有灵犀……
自然是因为半个小时之前，他们轮番讲述了许多都市传说，而且都是那种恶性流血灵异事件。
一阵冷风吹来，其中一个男子哆嗦了一下，眼中的迷离随之散去了一些。
“傻瓜们，鬼怪就鬼怪呗，你们什么胆子？”他看了眼身旁的朋友，随后打着酒嗝走向了青年。
就在他距离青年越来越近的时候，他莫名踉跄了一下，“砰”的一声，亲吻地面。
等身后的朋友跑来、合力拽起他后，他们忽然发现，青年不见了。
咕嘟——
最初过来的男子，一手勾着一个朋友的脖颈，半躺在两个朋友怀中咽了咽口水。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条更为宽阔的街道上，借助术式离开的见雀抬手感受了一下流转于手指之间的气流。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微微垂眸，纤长的睫羽在脸上打下了两片小小的阴影。
“羂索。”他喃喃了一句。
看来，羂索改变想法，盯上了他的躯壳啊。
说实话，他有些好奇，如果羂索得到这具躯壳，能否借此继承他的术式。
这具躯壳本身，只是山雀而已，除开隐匿天赋，术式和人类的形态都是来自他的灵魂。
等等，他和羂索，泉红子口中的两个“他”……
心下一顿，他皱起眉头，摩挲了一下手指，随后不消十秒的功夫，就异常平静地走向了那栋公寓所在的方向。
羂索重要，不过现在更为重要的是休息，他明天早上还要早早起床，通过奇犽观察一下夏油杰和那位小姐的交流是否顺利。
那位小姐，九十九由基，特级咒术师，常年在国外游荡，高层派下的任务一概不理。
这样来看，似乎相当自我，没有明确的立场，不过按照五条悟的说法，九十九由基希望咒灵消失，并且内心更加倾向于高专，也就是秉持“正论”的咒术师那方。
因此，在得知九十九由基回国的消息后，他让山本武前去邀请九十九由基参加之后的行动——
解决高层，重置咒术界。
在正常情况下，根据他的设想来看，明天应该会比较顺利，毕竟国内的咒灵越来越多了，这有违对方的希望或者理想，而高层又一直在做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真的奇怪，做人做事统统奇怪，这个世界上真的很难找到，甚至无法找到能和他们脑回路同频的存在。
有些时候，他甚至有种，他们正在奉献自己、逼迫咒术师早日推翻“腐朽”的感觉。
“好人啊。”站在公寓外，他感慨了一句。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倏地自黑暗中探出。
“？”
“我们正好待在玄关里。”那颗粉色的脑袋说道。
他看向另一颗脑袋，也就是已然钻出门缝，跑到他腿边的柯南。
“你们待在玄关里做什么？”
询问着，他抱起柯南，在虎杖悠仁推开大门后，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没有开灯的公寓。
他感知是感知到了，但能够感知到不代表能够理解，他们这种大半夜待在玄关里的操作。
“睡不着准备出门走走。”虎杖悠仁道。
玄关，出门，难道说，悠仁发现柯南逃跑，当时正在和柯南僵持，接着在听到他回来后，又好心帮忙开脱？
根据他对这两个孩子的了解来看，这两个孩子很有可能会做出类似的操作。
柯南胆子很大，说好听是自信，但经常容易触及自负的边缘，没准根本没有将他说的话和怪物的事情放在心上。
而悠仁，向来体贴，估计担心柯南受到责备，所以没有选择说出真实的情况。
这么想着，见雀放下柯南：“你大半夜为什么要逃跑？”
柯南&虎杖悠仁：……
柯南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同时冒出了这个家伙为什么会知道的想法。
见状，见雀面露无奈，转身走到开关那边按下了开关，亮光当即驱散了原本盘踞在公寓里的黑暗。
“柯南，悠仁，我今晚有些疲惫，就先上楼休息了。”
说着，他也不管他们的反应，径直走向了前方的楼梯。
“我担心你。”
他微微侧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柯南正站在虎杖悠仁身前，回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坚定与执拗。
“你跟我说，最近这段时间，乖乖待在公寓里，千万不要随意出门，但你自己却整天不见踪影。”
说完，停顿了几秒之后，柯南又无声地说了句：我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要把我当成真正的小孩子。
这时，见气氛有些不对，见雀也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看着柯南，虎杖悠仁开口说道：“长门先生，柯南还是小孩子，小孩子需要陪伴，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小，小孩子？这么巧合？？柯南瞬间破功，严肃的表情迅速龟裂。
目光扫过虎杖悠仁，又扫过柯南之后，见雀低声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我尽量抽空陪伴。”
柯南：啊，他苦心营造的气氛。
他不由在心中哀叹，他感觉长门刚刚都要放弃隐瞒了，谁料他和虎杖悠仁之间来了个心有灵犀。
但这又怪不了虎杖悠仁，如果他真是一个小孩子，这样的做法其实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百五十六章
要不, 干脆一点，直接说破，把他不是小孩子的事情告诉虎杖？
但是, 虎杖，是否可靠, 又是否值得信任……这些问题都需要好好考虑, 他和这个少年根本没有认识多久。
沉思了一会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 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他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说破。
这个念头, 真的相当奇怪, 按照常理来说，他其实应该保持警惕。
但是……
他抬眼看向了, 正好看向自己的虎杖悠仁, 在对上那抹棕红的瞬间, 他不由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虎杖, 这个少年，绝对值得信任，在很多事情上，对方的观点和他一模一样, 他不信任对方就是不信任自己。
“柯南，时间不早了，上楼睡觉吧, ”虎杖悠仁蹲下身, 揉了揉柯南的脑袋, “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了，小孩子熬夜容易长不高哦。”
柯南：……说破, 必须说破，不然日子没法继续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的表情越发严肃，而被这副表情戳中萌点的虎杖悠仁又顺手揉起了他的脑袋。
“等等，虎杖，我有事要说，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一边挣扎一边说道。
虎杖悠仁一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楼梯，他另一位老师刚刚上去没有多久。
“不用担心，我看过了，”柯南趁机逃离魔掌，向后蹦跶了两三步，“这里隔音很好，长门哥哥听不到的。”
虎杖悠仁眨眨眼：“柯南，那个，其实说不好，没准可以呢。”
“那我们出去？”柯南认真提议。
长门清楚地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不是害怕对方听到不该听到的，而是害怕打扰对方休息。
“嗯，这个，这个也……”
【客厅，出去，都行，没有关系，你可以顺便跟他说些关于咒灵的信息，不过，注意适当。】
微风拂过耳畔，听到这道嗓音，虎杖悠仁当即改口：“这个也不是不行，我们赶紧出去吧。”
虎杖似乎……不太对劲？柯南茫然了一瞬，随后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不久之后，公寓外面，空荡荡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同一时间，公寓二楼，一个刚刚洗完澡、身上有些水汽的青年，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静静凝视着街道上那两个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那两个孩子走向公寓的时候，他遥望着远处浓重的夜色说了句——
“希望你们，健康平安，诸事顺遂。”
第二天，在和见雀告别后，柯南跟着虎杖悠仁，走过几条大街小巷，来到了一个距离公寓不算很远的商场。
他和虎杖悠仁，匆忙住进那栋公寓，生活用品和贴身衣物之类的东西统统需要补充。
外面危险，但没有那么危险，根据他昨晚了解的信息来看，在绝大部分甚至几乎所有情况下，咒灵那种生物只会攻击直视自己，而且是直视自己时间较长的对象。
抛开这点，在看到那条新闻后，他也想看看外面到底如何了。
因此，在这个基础上，他向虎杖悠仁提议今天外出，花费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购买一些必须购买的东西。
“牙刷、牙膏、毛巾……柯南，你要不要多来几箱牛奶？”
听到这话，他看向身旁，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相当无语的表情。
“喂喂，虎杖，你又忘记了，我真实身高比你高。”
“诶？”
“高一厘米也是高。”
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虎杖悠仁搔了搔后脑勺，他很想说他年纪更小，矮点也十分正常，但想想还是没说。
“柯南，你看看，你也加点。”
在又写写画画了一阵，写上全部日常所需后，他将手中的纸笔递向了柯南。
柯南没有搭理，只是死死盯着某个方向，他顺着柯南的视线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柯南？”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什么黑……你昨晚说的‘乌鸦军团’？”
“对，没错，就在那里，”柯南抬起手，指了指东南方向，“我看到他掳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说着，他迈开脚步，朝着那里走去，并且有种越走越快的趋势。
眼看柯南变走为跑，虎杖悠仁连忙上前拦住：“不行，柯南，你不能独自行动，你去救不如我去救。”
“你去救，我待在这里，也是独自啊，”趁虎杖悠仁迟疑，柯南推开了虎杖悠仁，“报警，等待警方到达，很有可能存在犯罪团伙，你需要把警方按照定位带来。”
昨晚，走进公寓之后，在那张沙发上，虎杖悠仁在他手机里装了个定位，他们两个现在可以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位置。
“可是……”
“虎杖，救人要紧，而且对手不是咒灵，我手上还有你交给我的炸弹，如果那些炸弹和你说的一样厉害，真的到了没有其他选择的地步，我就把他们一个不落地炸到天上。”
“……注意安全，遇到危险，立刻发简讯或者打电话。”
警方？靠谱吗？看着远去的柯南，虎杖悠仁报完警，又打给了某个号码。
*
这里竟然存在废弃下水道？
柯南看了看弧形的墙壁四周的环境，两边是能够通行的水泥地面，中间是污水，或者说本来是污水，因为常年废弃的缘故，中间这条水沟的水质还算清澈。
看着这样的画面，他抬手摸了下墙壁，脑中不由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市政真的像路人说的那样光吃不干吗？
今天，在前往商场的路上，他听到了无数吐槽，其中绝大部分都关于市政。
停顿两秒，他忽略那丝奇怪的感觉，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前进。
没有时间浪费了，现在最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他亲眼看到那个黑衣人跳进了这里。
约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平台，两边是竖在地上的墙壁，上面铺设了许多不同粗细的水管，墙壁中间有条缝隙能够前往平台。
正当他想要上前的时候，前方飘来了自浸透了血液的被褥上发出的铁锈和霉菌混合的刺鼻臭气。
不，不是被褥。
他皱起眉头，比起被褥，更像衣物。
这么想着，他攥紧手中的炸弹，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平台前进。
然后，在扒住水管、探头看向内部后，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内部比通道里亮上不少，但他此时恨不得没有丝毫亮光。
顶部有几块钢格板，阳光透过钢格板洒落进来，将那些被吊在水管上的尸体照得一清二楚。
一根根麻绳，连接着一截截扭曲的脖颈，他甚至仿佛看到了尸体脸上的泪水。
呼吸之间，或许是几秒，或许是几分，僵硬了一阵之后，他掏出口袋里的镜子，调整角度观察了一下更深的地方。
更深的地方，有个女孩被捆着，嘴里也被塞了块白布，根据那身黄色的裙子来看，就是他不久之前看到的那个。
“呜呜——！呜呜——！！”
就在他疑惑怎么只有那个女孩的时候，那个女孩发出了挣扎的声音，他的镜子差点因此掉到地上。
他连忙收回镜子。
亮光消失了，有什么东西，在钢格板上，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紧接着，在亮光重新出现后，由于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再次将镜子伸进了里面。
只见那个女孩，正躺在那个黑衣人怀中，似乎因恐惧而失去了意识。
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这个问题刚冒出一秒，那个黑衣人就亲自解释了，通过那副没有五官的长相。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无人阻止，原来是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个黑衣人。
【虎杖，kk快来？咒灵杀人，，定格钢格板，按扎定位快来。】
他手抖，又打得急切，打错了一堆文字和标点。
【不要lu乱动，也不要乱pao跑，我马上过来！千万不要自己动手救人、我正在一刻不停地朝你赶来、、——虎杖悠仁】
可以想象，虎杖悠仁也十分急切。
“晴天娃娃……好看……晴天娃娃……好看……”
里面不断传出咒灵的絮叨，在传出咒灵的絮叨的同时，也传出了类似呜咽的声音、骨折的声音和摩擦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睛，鼓足勇气再次探头，结果正好对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麻绳左摇右晃，像是在对他说：你这个残忍的、见死不救的人渣。
他瞳孔一缩，呼吸猛地停滞，直至看到那个女孩再度挣扎，他的呼吸才慢慢恢复正常。
没死，没死，他得救，他要救。
默念着，没有过多犹豫，他打开鞋底的开关，接着在掷出匕首的同时，攥着炸弹跃向了咒灵。
这把匕首，来自长门，在医院里，他答应了长门，随时随地随身携带，据说能够驱魔辟邪。
不过，他掷出这把匕首，和驱魔辟邪无关，他只是想要斩断那根麻绳，那个女孩的脸色已经泛紫了。
而咒灵这边，看到“晴天娃娃”落地，咒灵有些无措地戳了戳，结果一不小心戳出了几个血洞。
它愈加无措。
然后，它感受到一双小手，往它的衣服里塞了颗冰凉的东西。
“快跑！快跑！千万不要回头！！”
趁咒灵茫然，柯南拽起那个女孩，并用力将对方推远，“晴天娃娃”身上只有脖颈需要麻绳，所以对方此时行动完全没有受到限制。
随着那个女孩沿着他来时的道路跑远，他听到身后的利爪划开了空气，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率先扑倒在地。
下一秒，就在他拼尽全力，翻滚避开的时候，一只指甲极其尖锐的手掌，擦着他的脸颊没入了地面，带有腐蚀效果的血液自切口流出，不断沿着手掌落到地上滋滋作响。
这是……？
他知道此时最为正确的做法是赶紧逃跑，但因为骨子里的好奇心，在起身逃跑的间隙，他还是回头看了眼。
没有，什么都没有，咒灵、爆炸都没有。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仅如此, 那些尸体……那些被吊在水管上的尸体也全部不见了，就像是他之前看到的画面只是幻象一样。
他不由呆住，愣在了原地。
滴答——滴答——
这个平台, 临近某个湖泊，墙边的水管里, 大多蓄积了一些湖水。
而经过常年锻炼, 他的力气又还算不错，所以在斩断麻绳后, 那把匕首继续向前插进了其中一根表面有些老化的水管。
此时此刻，那根水管里的积水, 正沿着木质的手柄一滴一滴滑落。
他回过神, 看向那滩水迹，在凝视了一会后, 又沿着如珠串般的水滴, 仰头看向了上方的匕首。
那把匕首, 在这片“幻象”中, 似乎是唯一的真实。
“长门的匕首……”
喃喃着，因为精神上，还有身体上的负担，他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 才顺从自己的内心跑向墙边，他准备爬到顶部拔下那把匕首。
和那是礼物有关，但关系不算很大, 他只是想要找出一些不是幻象的证据。
在目前的情况下, 他想到了很多之前忽略的东西, 比如他当时还能看到那只咒灵，否则根本谈不上什么后续的跟踪, 而虎杖当时看向那里的目光中却透着一丝茫然。
如果看到了，根本不会出现茫然，一丝一毫也不会出现。
这么想着，他抬起手，用力摇晃了一下身前的水管，以便确定这些水管的老化程度。
幸运的是，老化程度尚可，只要稍微小心一点，避开某些破损位置，就能安全爬到顶部。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失败了，他爬墙底的水管都爬得十分吃力。
或许是因为刚刚强行拽起了一个，身高和体重都远远超过他的女孩，他此时身上没有半分力气。
“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响起，仿佛重重砸在他心头，让他越发感到压抑。
迫于无奈，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接着在他调整完毕，准备重新攀爬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柯南。”
压抑、死寂的氛围，霎时被打破，他有些呆呆地回过头：“长门哥哥？怎么是你？虎杖呢？”
他正要上前，却自行停住了脚步，他发现长门身后还有一道穿着黄色裙子的身影。
“这是？”
“小弟弟，谢谢你。”那道身影自长门身后走出，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以及手上的花环。
花……环？
此情此景，出现花环，实在过于古怪，他因此多看了几眼。
材料新鲜，但做工粗糙，而且似乎受过摔打或者碾压，绝大部分花瓣都不是特别紧凑。
花费不到两秒的时间，暗自评价了一番之后，他再次将目光放到了那道身影身上。
“你怎么回来了？”
“她出去报警，正好遇到我和虎杖，由于实在放心不下你，最后决定跟着我们过来。”
说话的是长门，语气一如既往，温和而亲切，但他还是觉得十分古怪，那丝微妙的感觉宛若附骨之蛆，融入血液、渗入骨髓，在他的灵魂上一边爬行一边啃噬。
这个女孩，莫名其妙，之前跑得飞快，现在又跟长门说什么实在放心不下他。
而且，“虎杖”，他明明记得，长门喊虎杖，一直喊的是悠仁，这个“长门”真的是长门吗？
渐渐地，他攥紧的手心，冒出了黏腻的汗水，他强行压下后退的冲动，尽量平静地注视着长门：“虎杖呢？”
“在上面等待警方。”
听到这个回答，他心中更是一沉，按照他对长门和虎杖的了解，他们两个都不太信任警方。
在上面等待，不管这是谁的想法，都是离谱中的离谱，他们两个正常应该一起进来。
但是，如果不是长门……
他松了松拳头，不知不觉之间，汗水已经濡湿了他整个手掌。
如果不是长门，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既能变成长门的样子，又能知道部分记忆，想来估计是咒灵之类的生物。
怦怦——怦怦——
心脏仿佛将要跳出胸腔，他一边告诫自己冷静，一边思考下一步。
“柯南？”
“你乖点，快点过来。”
……
“长门”时不时催促一下，而在思考下一步的同时，柯南也时不时答应一下，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约两分钟后，或许是发现催促不起作用，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急切起来：“柯南，快点过来，那只咒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柯南没有慌张，而是后退一步，静静注视着“长门”。
“小弟弟，快点过来呀，”女孩将手上的花环往上举了举，“我想把花环送给你，这是我早上亲自制做的。”
“长门”摸了摸女孩的脑袋，随后看向柯南，责备道：“在被抓来的路上，花环掉在了湖边，她刚刚修复了好久，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你们不能过来吗？”柯南问。
“能是能，但有个问题，”“长门”皱起眉头，“我们过来没有任何意义啊。”
“我看，不能吧。”柯南说得斩钉截铁。
说着，他抬起手，伸进口袋，一手一颗，攥住了剩下两颗炸弹。
他猜测“长门”就是那只咒灵，而且正在畏惧那把匕首，所以迟迟不敢上前。
至于，那个女孩，为什么待在原地，又为什么跟在“长门”身旁……
他不清楚。
和“长门”不同，“长门”的手腕上，有条淡淡的疤痕，他可以由此想到那只切口平整的断手。
经过虎杖的科普，他知道了咒具和咒物，也知道了它们造成的效果和它们本身的属性相符。
姑且将那把匕首当成咒具或者咒物，切口平整，除那把匕首外，这里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够造成那样的切口了。
而那个女孩，线索少依据少，他无法凭空猜测。
不过，他由衷希望，那个女孩不是人类，或者灵魂之类的存在，只是和“长门”一样的生物。
见此情景，那只咒灵也不再伪装，在自上而下抚过脸部后，美丽的五官顷刻之间湮灭，露出了那副没有五官的尊容，而它身旁的女孩则直接化作烟尘，仅仅在地上留下了一团麻绳和几片花瓣。
“晴天娃娃……我的晴天娃娃……”它向柯南伸出手，一步一步向前走来，仿佛柯南就是它说的晴天娃娃。
柯南心中一紧，对方畏惧那把匕首，其实只是他的猜测，他主动撕开表面的和谐，主要是为了将对方骗来。
根据之前的效果来看，炸对方本身似乎没用，所以他决定炸头顶的水管。
一来，如果真的畏惧，他或许可以借此得到那把匕首；二来，既然不管如何，存活几率都很小，不如最后拼一把。
紧接着，在水管爆裂的瞬间，他看到对方猛地一缩，避开了那把匕首所在位置。
绝佳的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朝着那个位置一跃而起，随后十分不幸地失之交臂。
更加不幸的是，他落进了那只咒灵怀中，他低估了震感带来的影响和那只咒灵的智商。
不过，就算高估，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可惜，晴天娃娃……只能做成雨天娃娃了……”
在麻绳被收紧、眼前发黑的同时，他听到那只咒灵如此说道。
怪不得制造幻象。
晴天娃娃笑脸，雨天娃娃哭脸，最初那片幻象，估计是为了逼迫他逃跑，接着在逃跑成功的刹那，将他做成晴天娃娃吧。
那么，那个女孩，还有那些尸体，他之前看到的画面，难道都只是幻象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在窒息的痛苦中，他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熟悉……什么？！等等！！
记忆如闪电般袭来，他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他记得他被那只咒灵系上了麻绳。
他踉跄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撞到了树干才停下。
然后，随着打量的时间渐长，他难以抑制的紧张与畏惧开始消散。
见状，见雀眨眨眼，有些疑惑地说道：“柯南，你似乎非常确定，现在的我就是平时的我。”
上次，也就是昨天，由于觉得那种术式有趣，他没有立即祓除那只咒灵。
这个决定，不能说没有影响，只能说没有太大影响，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次，他原本打算直接祓除，但想到柯南昨天的表现，既然柯南想要知道一切，这样的经历显然也比较必要，有助于了解真实的咒灵和咒术。
不过，掌握归掌握，有件事情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想到柯南竟然可以分辨，那只咒灵的幻化水平可是连他也大吃一惊的程度。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白团子就在附近，那只咒灵恐怕能够迷惑他长达三秒。
三秒，听上去很短，但如果对手足够强劲，三秒的信任已经可以做成很多事情了。
做成很多事情，不是只有杀死才算成功，多数时候困住也是一种成功，他当时留下那只咒灵的性命，未尝不是为了有空锻炼锻炼。
只是，这次看来，留下有些麻烦，那只咒灵本性难改，还是祓除比较合适。
第二百五十八章
而就在见雀心思流转的时候, 正在被见雀注视的柯南脱口而出了一句“你的眼睛特别漂亮”。
见雀：……？
突然受到夸奖，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此时所处的地点，是某个公园的人造树林, 在柯南说出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后，一片树叶正好晃晃悠悠地自他们中间落下。
画面......有一丝丝尴尬。
“那, 那个, 长门，不要误会, ”柯南手脚僵硬、同手同脚地前进了几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的不是表面,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恶念。”
“看不到恶念？”见雀跟着重复了一句。
他确信自己人品不错，不过这种虚幻的东西, 如果他稍微表演一下, 柯南还会看不到恶念吗？
毕竟, 柯南坚持的正义, 即使在他没有刻意表演的情况下，也完全和他平时的行事背道而驰。
——那片森林深处，包括几棵树木在内，吸收了血肉的植物, 已然组成了一幅更为葱茏的美景。
这样说来，他的人品确实不错，如果他行事更加肆意一些, 以血为食, 以肉为养, 整片森林都会变得和那块区域一模一样。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一定要说的话，你们两个眼神不一样，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或许是因为你们两个心灵不一样。”
“恶念、心灵、乃至灵魂，这些虚幻的东西……”
“等等，长门，”柯南突然反应过来，此时的对话不太对劲，“你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
“哪个问题？”见雀问。
“就是，现在的‘我’，还有平时的‘我’。”
说着，柯南心中的尴尬，以及脸上的红晕，全部如潮水般褪去，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你见到了那只咒灵，然后......救了我对吗？你也是咒术师对吗？”
见雀点头。
“没事，你要是不想......”看到见雀点头，柯南蓦地卡壳，他想过见雀的反应，但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反应。
对此，见雀有些疑惑，思考片刻之后，颇为贴心地说道：“对，我救了你，我也是咒术师。”
稍作停顿，见柯南还是沉默，衣角缓缓擦过草叶，他来到了柯南身前。
“柯南，除此之外，我没有隐瞒，”他伸手摸了摸柯南的脑袋，浑身上下尽显坦然，没有丝毫扭捏，“自退休后，我已经和侦探没有区别了，现在接受的委托都是和案件相关。”
嗯，确实和案件相关，最多带上一些灵异色彩，但有没有带上灵异色彩，和委托需要侦破这点无关。
委托需要侦破，案件需要侦破，所以委托等于案件，所以这样的说法完全没有问题。
他确信。
“退......休？”柯南回过神，“什么退休？”
见雀眨眨眼：“字面意义，年纪大了，身体差了，正常退休。”
他单方面自封的退休，他一点也不想再干活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莫名007了数次，暂且不论竟然出于自愿，关键是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回报，没有酬劳，什么都没有，真是天可怜见，五条悟至少还有一份最最基本的工资。
不行，不可以，他不可以继续沉沦下去，007绝对不是他的归宿。
“你的年纪？”柯南有些迟疑。
“我的年纪，在咒术师中，已经很大了，我现在和咒灵交手经常受伤，”见雀就地蹲下，眉眼弯弯，温和笑道，“以我如今的状态，只会害人又害己，成为其他咒术师的拖累，咒术师还是由悠仁那种年纪小、反应快的咒术师来做比较合适。”
实际上，似乎也不算受伤。
他视线微微偏移，看向一旁的空地，在满目绿色中，回想了一下。
与其说受伤，不如说死亡，和他交手的咒灵，全部不太“礼貌”，他已然将其祓除干净，留下的那些都是没有交过手、一个照面就头也不回逃跑的。
“长门……”
耳边响起了稚嫩的声音，而且其中似乎带着某种，让他感到熟悉又诡异的情感。
可怜的孩子，估计脑补过头了，其实脑补这种事情，最好还是适量啊，不然容易被恶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当然，他不是恶人，也谈不上玩弄，他只是说了些善意的谎言，以便保证柯南的心理健康，谎言有时比真相无害得多得多。
暗自感叹了一下之后，他重新将目光放在柯南身上，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说道：“我特意聘请那两位大师，其实是因为只靠我自己，无法对付太多咒灵。”
“甚至，一只咒灵……”说话说到一半，他闭了闭眼睛，“我很早就赶到了，只是苦于需要布置，不然实在祓除不了。”
柯南手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青年目光温和，仿佛在说无关痛痒的事情，但他偏偏在温和中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哀伤，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许许多多伤痛。
不是身体上的伤痛，而是精神上的伤痛，那种印刻在心底的伤疤与痛苦。
昨天晚上，出于好奇，他问过虎杖一个问题，那个问题和长门有关——
“你有没有见过长门的朋友？”
他记得，虎杖当时懵了下，随后回答他没有，他没有错过虎杖眼中那丝迟疑。
虎杖双商很高，都要和他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分辨不出是不是朋友，唯一的可能就是长门的朋友已经去世了。
咒术师，高危职业，加上长门说的“拖累”，还有什么“害人又害己”，那个甚至那些朋友去世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保护长门。
这样看来，所谓的退休，根本不是因为年纪，而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种精神障碍、疾病。
想到这点，他脑中的线团，隐隐理清了一些，他想起了那份刨冰，以及刨冰里的药水。
生病……如果是精神疾病，其实还挺符合长门当时说的症状。
眼看柯南的眼神越发诡异，见雀怀揣着好奇，微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见雀的微笑，直接被柯南当成了强颜欢笑。
见雀：？
代沟，都是代沟。
这么想着，他转移了话题：“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同时出现两个‘我’，你觉得你能够认出‘我’吗？”
“我不太明白。”柯南道。
“怎么描述呢？”沉吟了几秒之后，见雀轻轻叹了口气，“我遇到了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有些难以描述，我担心你们到时认不出我。”
如果下定决心，按照他的设想实施，那个问题确实很有可能会出现。
听到这话，如福至心灵般，柯南瞬间“领会”了见雀的意思：“不用担心，哪个你都是你。”
“……”
沉默两秒，见雀抱起柯南，转身朝着来时的道路走去。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恐怕并不适合交流，他决定暂时放弃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柯南此时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脑补的漩涡。
约一刻钟后，在某个十字路口，柯南终于忍不住问道：“长门，我刚刚看到了很多尸体，那些尸体都是真实的吗？”
“你看到的那些，真实还是虚假，现在也不重要了。”
“不，对我来说，依然重要，永远重要。”
“永远重要……”见雀借助眼角余光，瞥了眼怀中的柯南，“在我回答前，你能先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吗？”
“当然。”柯南稍稍调整姿势，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十字路口，车辆川流不息，凝视着前方，车辆驶过造成的烟尘，见雀语气几乎没有起伏：“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
“无论真实还是虚假，我需要真相、事实。”思考片刻之后，柯南如此说道。
见雀低声笑道：“回答得不错，很有你的风格，不过有些答非所问，”见柯南想要解释，他率先开口打断，“好了，柯南，这个话题至此结束，你不是想要知道真实还是虚假吗？”
柯南当即顿住。
而见雀则回想了一下满地的尸体，或者说“晴天娃娃”和“雨天娃娃”，同时在心中组织措辞。
花费四五秒，组织完措辞，他说道：“如你所见，那只咒灵，能够幻化，幻化的对象，根据我的推测来看，应该是对你来说较为重要的存在。”
顿了顿，他又道：“它是初生的咒灵，诞生不会超过半年，不知道虎杖有没有跟你说过，咒灵，一旦诞生，一两年内基本不会挪窝，而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这块区域并未发生失踪事件。”
柯南眼睛亮了下：“这就是说，那些都是虚假的，或者更加严谨一点，数量没有那么庞大。”
见雀轻轻应了一声，其实那只咒灵并非初生，估计已经诞生了至少三四年了。
但是，有些时候，在有些问题上，谎言就是比真相无害得多得多，教育是教育，折磨是折磨，教育和折磨不能混为一谈。
“那你看到了吗？”柯南的声音，比之前轻上不少，其中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见雀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第二百五十九章
柯南肩膀蓦地一沉, 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仿佛瞬间释放了所有压力。
“感觉如何？”见雀问。
柯南顿生迷茫。
“得到了希望得到的答案，总归有些感想吧？”见雀一边补充解释, 一边将柯南放到了地上。
“啊，这个, 得到了, 希望得到……”柯南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不重要, 我没有什么感想，对了, 你今年几岁了？我今天才发现,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你的年纪。”
见雀不假思索：“八十。”
柯南：……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思被看穿的尴尬, 或者说害羞倏地消失。
“我说, 你这个家伙, 说谎至少讲究一些, 你说谎不打草稿的吗？！”
“这倒也不至于，”见雀眨眨眼，颇为认真地说道，“绝大部分时候还是打打的。”
根据他的经验来看, 如果说谎不打草稿，之后需要补救的几率极高。
一开始，由于缺少经验, 他说过很多需要补救的谎言, 而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补救这种事情了。
柯南：……
见柯南愈加无语, 见雀低声笑了笑：“我没有说谎，你要有个概念, 年龄分为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
“……这是你的心理年龄？”柯南问。
见雀点头：“测试了三次，听说很准哦，如果你需要，我马上把链接转给你。”
顿了顿，他又道：“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你确实需要经常测试，不然容易造成心理和现实的冲突。”
说实话，他觉得柯南，变得幼稚了许多，仿佛已经完全将自己代入了“柯南”。
幼稚与否，在他看来，其实没有关系，但按照他对柯南的了解，柯南本身应该更想成为“工藤新一”，身为一只人品不错的鸟类，他自然需要时提醒一下。
“我觉得不用吧，我一直还是……工藤新一。”
“你似乎颇为犹豫。”
柯南抿抿唇，突然沉寂下来，低头看着地面说道：“我也不确定，或许现在的状态，真的影响了心理。”
见此情景，见雀偏移视线，插着口袋看向远处的天空，将思考的空间留给了柯南。
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和那个世界有关，此时的天空，远远没有曾经那样澄澈，仿佛沾染着不详的血色，看久了容易有种压抑的感觉。
“长门，咒术，能帮我恢复正常吗？”
在一只飞鸟展翼滑翔，滑过另一只飞鸟的瞬间，他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却又有别于记忆中的声音。
——相较而言，更显低沉。
他微微垂眸，看向腿边的柯南：“你想要恢复正常，但在现实意义上，你现在的状态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是比正常更好的状态。”
返老还童啊。他在心中感叹道。
现在，这种药物尚未完善，服用无法继续生长，一旦这种药物得到完善，不知道到时会在这个世界上掀起多大的波澜。
随着年纪渐长，身体越发衰弱，童年的记忆却愈加明晰，开始不断回旋在记忆中，他想没有哪个人能够抵抗重回童年的诱惑。
柯南愣了下：“这是不是说，咒术的恢复，只能向前，不能向后？”
“不是不能向后，不过简单来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说着，见雀掏了掏大衣的口袋，在发现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后，突然想起早上忘记了那件事情。
难过、悲伤、不能自已。
“长门？”对于见雀莫名的低落，柯南眼中浮现了些许疑惑，以及些许胜过疑惑的担心。
见雀抬手压了压帽檐，在压下帽檐的同时，轻轻叹了口气：“没事，不用担心，就是早上换完衣服，忘记把糖果也换一换了。”
真的只是糖果吗？在听到见雀的叹息后，柯南脑中不由冒出了这个疑问。
抱着这个疑问，他微微侧目，打量了一下。
在他眼中，路人匆匆走过，车辆来回穿梭，四周喧嚣而忙碌，青年伫立在街头，静静凝视着前方，身上那丝夹杂了孤寂的哀伤几乎将要凝成实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人因为区区糖果感到难过？
而见雀，出于一向的警惕，第一时间发现了柯南的目光，也第一时间发现了那道目光中持续攀升的诡异情感。
“......”
沉默两秒，他蹲下身，一脸严肃，满眼认真：“想象有益于身心健康，但是，过分想象，恐怕没有那样的益处。”
柯南眨眨眼。
然后，只是眨眨眼，没有其他表现，显然并未领会见雀的意思。
“你......”见雀挑眉，沉吟片刻，说道，“算了，小孩子嘛，想象力确实比较丰富。”
“你说话怎么怪怪的？”柯南问。
“没有啊，你的错觉，小孩子总是容易产生错觉，”见雀站起身，看向另一边，再次变绿的红绿灯，“我们快走吧，悠仁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不久之前，在接到电话后，听着电话那头，虎杖悠仁的剧烈喘息，他告诉对方柯南不会有事，并嘱咐对方改道解决附近那些低级咒灵。
昨天晚上，哪怕除开那只咒灵，他也没有解决全部，他留下了几只三级咒灵，而留下的目的则是为了虎杖悠仁，那些低级咒灵拿来练手刚好合适。
按照他的设想，现在这种时间，街边餐厅排起长龙，影子在脚下如同圆点，以那个孩子一贯的实力，应该已经回家一段时间了。
“我不是小孩子。”柯南嘟囔了一句，对这个说法颇为不满，但依然乖巧地跟了上去。
见雀不置可否，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公寓所在方向走去。
阳光下，微风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踩着圆点那般的影子越走越近，最后那道较大的身影抱起了那道较小的身影。
靴子在地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在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默默数到二百七十七后，柯南耳边响起了一句——
“咒术不能，不代表科学不能。”
对于这句突如其来，又有些莫名的话，他茫然抬头，结果帽檐直插双眼。
“嘶，好痛！”
见雀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接着在看了看四周后，摘下了帽子。
这里是一条林荫小道，远离上班必经之地，即使摘下也不会引来过多注视。
“我是说，你的问题，或许可以通过科学解决，”他随手将帽子放在柯南头上，将柯南当成了帽子支架，“我知道某种确实可行的方式，不过你应该扛不住，以你的身体，不仅扛不住，估计还得倒扣半条命。”
视线被遮挡，柯南连忙拿下帽子，露出了一双泛红但明亮的眼睛：“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有其他方式，只是那个或者那些方式目前尚在试验阶段？”
“差不多。”
“差不多？”
见雀点头：“准确来说，未到试验阶段，我只是可以提供一些数据。”
今天早上，在他坐在沙发上，通过奇犽欣赏那两位特级的交战时，苏特恩借助五条悟的力量给他发了条简讯。
那条简讯，主要的内容，和灰原哀有关。
苏特恩和那个世界之间存在很深的联系，所以知道他的手掌当时穿破了两个世界之间的壁垒这件事情。
又因为相连的导向，以及四通八达的网络，苏特恩也知道了那个地点。
昨天晚上，在那个地点，阿笠博士家，有人启动了游戏，而那个人正是灰原哀。
考虑到灰原哀可能是他的朋友，秉承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念头，苏特恩十分好心地通过电流电晕了灰原哀。
然后，苏特恩意外发现，距离灰原哀不远的电脑里，存在一些属于黑衣组织的文件，并且已然于很久之前自动销毁。
因为其中的病毒，除黑衣组织专用电脑外，如果使用其他电脑打开，那些文件就会自动销毁。
理论上，是这样。
然而，实际上，销毁与否，要看针对哪个人，那种病毒正是由苏特恩亲自写成，在苏特恩看来，将那些文件恢复如初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继续考虑，继续秉承，继续秉承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念头，苏特恩将这件事情和那些文件汇成了一条简讯。
既然打开了，想必是需要的，在某种程度上，他又称得上朋友，坑黑衣组织更是不坑白不坑。
——这是苏特恩心中最为朴素的想法。
“关于什么的数据？”柯南此时疑惑到了极点，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见雀看了眼柯南：“当然是你服下的药物APTX4869。”
“？？！！！”
“为何如此震惊？”
“长门，在你的印象里，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灰原的身份？”
说着，在见雀回答前，柯南攥紧手中的帽子，将灰原哀的来历全部告诉了见雀。
“……我之前和灰原，还有阿笠博士，为了拿到那张磁片，一同前往南洋大学的广田正巳教授家……”
“总之，灰原说，那是唯一的文件，”不知不觉之间，帽子的边缘被攥皱了，“理论上，我没有理由看错，灰原当时全无说谎痕迹，可，可是……”
第二百六十章
研究员、姐姐早逝、父母更早……见雀偏过头, 看着右侧的空地，稍稍思考了一下。
他当时打的“草稿”，和这个身份并不冲突, 复述“草稿”仅仅花费了一会会，大致意思也只是说幼时受过对方父母照顾, 一点都没有提到对方父母死活之类的事情。
所以, 研究员就研究员吧，不说本身没有冲突, 就算存在一定的冲突，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并不在意灰原哀的怀疑或者信任。
不过, 他同样也没有坑一个小孩子, 而且是亲人已然全部离世的小孩子的恶趣味。
这么想着，他看向左侧, 左手臂弯里的柯南：“听你的意思, 看你的表现, 你对她付出了一定的信任？”
柯南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承认了这点。
“你觉得她在欺骗？”见雀又问。
“她......其实......”柯南有些迟疑，“她看上去不像。”
“那就相信你的直觉。”
“可是，你说的数据，让我很难相信我的直觉, 何况侦探向来讲究证据而非直觉。”
见雀低头笑笑：“既然讲究证据而非直觉，你为何不问问我那些数据来自哪里？”
柯南猛地一顿，他刚刚忽略了这点, 他发自内心地抗拒那种可能, 但那种可能此时却在脑中迅速蔓延开来。
渐渐地, 他抿紧嘴唇，眼神开始游离, 身体也越发僵硬，他依然抗拒那种可能，并且正在寻找能够驳倒那种可能的答案。
见雀注意到了柯南的变化。
思考了一会之后，他抬起空闲的右手，在柯南面前晃了晃：“柯南，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想象有益于身心健康，但过分想象没有那样的益处。”
柯南没有回答，自他回过神后，只是盯着见雀看，似乎在等待下文，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见状，了解柯南的见雀，当即说了个提示：“你难道没有想过目暮警官为何对我那般信任吗？”
说完，不到两秒的时间里，清脆的声响再度响起，接着在即将抵达公寓的时候，左侧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政府，以及隶属政府的公安，其实也在追查黑衣组织，而咒术师和政府之间又是合作关系，所以咒术师能够申请，嗯……我暂且说成申请，总之，能够‘申请’得知某些信息，如果我的推论没有出错，那些数据应该来自公安。”
很好，这样的推论，和他打的“草稿”差不多，或者说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心中点点头，随后弯了弯眉眼：“不要小觑公安啊，公安可是远比咒术师团体庞大的团体。”
说起公安，也不知道那两位难兄难弟，有没有接受高专给出的说法。
不过，接受与否，并不重要，结局已然注定。
待那群高层入土为安后，其中和政府高层之间有所覆盖的人员，自然会由更加具有人性的某位校长担任。
又或许，不是某位校长，而是某位教主，他们两位非常适合和政府高层周旋——
以更为强硬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稍稍收敛笑容，凝视着柯南说道：“我相信绝大部分公安是正义的，不过正义与邪恶永远难分彼此，你也不要过于相信公安或者法律。”
“长门，我不是小孩子，”此时，自说出推论后，一身轻松的柯南，向见雀勾起嘴角，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我的偶像可是福尔摩斯，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
福尔摩斯，柯南·道尔笔下的人物，柯南·道尔曾经借福尔摩斯的口，明确表达了在法律无法维护正义时，私人报复也是符合情理的行为。
在他心中，公安或者法律，崇高的确崇高，但从来没有神化，偶尔午夜梦回之时，他也会设想一下某些糟糕的情形。
然后，得到的结果是，无论何时何地，在何种情况下，他都会坚持维护正义。
“你清楚便好。”见雀扯出柯南手中的帽子，并将帽子戴到柯南头上，挡住了那副晃眼的眼镜。
这次，柯南没有拿下帽子，他已经彻底没有疑虑，开开心心地闭上了眼睛，今天上午属实给他累坏了。
精神和身体，双重的疲惫，他强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约二十分钟后，公寓内，客厅里。
“你也想去看看？”
“嗯，听说……咒术师人手不够。”
“不用担心，”见雀温和说道，“很快就会够了。”
现在不够，仅仅是因为，一部分咒术师，承担了某些本来不必承担的任务，比如拯救那些被政府高层坑害的警察。
“长门！”
虎杖悠仁正要细问，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当即咽下了尚未出口的话。
哒哒哒——
柯南小跑过来，扯了扯见雀的袖子：“长门，可以借下手机吗？我的手机之前摔坏了……”
话音未落，看着眼前的手掌，以及手掌上的手机，他有些呆愣地瞪圆了眼睛。
停顿两秒，他眨眨眼：“我还没说完原因呢，这里的座机无法使用，我想给小兰打个电话。”
“说没说完，结果都是一样的，”见雀将手机塞进柯南手中，“快去吧，我有点事情，需要打个电话，你晚点放到一楼的书房里就行。”
“啊咧咧？两部手机吗？”
他轻轻应了一声，接着在和他们告别后，迈上楼梯来到了二楼。
嗯，来到二楼，打个电话，当面电话。
二楼，走廊尽头，原本紧闭的窗户，此时正开着条缝隙。
感受着自窗户缝隙，丝丝缕缕进入走廊的冷风，他向前方背靠右侧墙壁的青年发出了邀请。
然后，对方接受邀请，跟随他走进了二楼的书房。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即使染上晦暗，也依然改变不了其本质，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书房，洒在地板上，温暖而明亮。
“请坐。”
他一边迈开脚步，一边示意了一下距离窗户不远、几乎快要融化在阳光中的沙发。
“那个孩子不错。”在坐下后，夏油杰道。
“悠仁？”见雀站在窗边，背对着夏油杰，手上动作不停，“你刚刚在路上遇到他了？”
“没有碰面，就是远远看到，那些炸弹似乎出自威尔帝。”
“那些炸弹，制做起来并不麻烦，”水壶倾斜，水流倾倒，如同雾气迷蒙、略显沉闷的声音随之响起，“应该没有影响威尔帝研究的时间。”
夏油杰凝视着那缕热气说道：“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感到好奇，那个孩子似乎没有术式。”
“悠仁，有些奇怪，对于他的术式，我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说着，见雀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沙发旁的茶几前，将托盘上的茶水放到了茶几上。
“只有玉露了，”他操纵气流，稍稍推了推茶杯，以便拿取更为方便，“如果实在喝不惯，我可以帮你换杯清水。”
“多谢，喝得惯。”夏油杰笑眯眯地拿起了茶杯。
见雀坐下，说道：“那便好。”
“那个孩子的术式，我倒是有些想法，不过现在……时机不对。”
“到时，若是有空，可以交流一下，现在还是聊聊那位小姐吧，你们今天上午交流得如何？”
“还算融洽。”夏油杰道。
见雀点点头，原来在夏油杰眼中，差点夷平一个山头等于还算融洽。
“还算融洽……”他拿起茶杯，在升腾的白雾中，他笑盈盈地问道，“就是一切顺利了？”
“差不多，她的确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
“如果是和我见面，我希望时间定在两天内，之后可能会发生意外情况。”
“你的要求，应该没有问题，”夏油杰喝了口茶水，“她也希望尽快，最近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严峻到连她也回来了。
如果不是特别严峻，按照她一贯的作风，此时估计还在国外哪个地方飙车。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接下来，在颇为和谐的气氛中，或者说双双疲惫的状态下，他们安安静静地喝光了一壶茶水。
放下茶杯之后，花费两秒左右，见雀闭了下眼睛，或许是最近007的关系，他发现昨晚的睡眠根本不够。
“你的精神还是不济吗？”夏油杰问。
还是……不济……见雀顿了顿，这是哪门子的“还是”？
“正常来说，记忆一旦出现问题，精神就会跟着出现问题，我劝你尽早关注一下这件事情，你上次的样子已经不太对劲了。”或许是发现说的话有些莫名，夏油杰揣着袖子补充了几句。
见雀微微垂眸，复又抬眸时，说道：“夏油，非常感谢你对奇犽的照顾。”
他和夏油杰关系不好不坏，这段时间因为合作有所增长，但增幅远远没有达到互相关心的程度。
而恰好，今天早上，赛巴斯联系奇犽，希望外出的游子能够抽空多多看望某个长辈，奇犽之后更是向夏油杰表达了对某个长辈的尊敬与爱戴。
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正常的理解，很难不将这份关心当成爱屋及乌。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于奇犽如同陀艮于白团子，白团子会因为陀艮死亡痛苦，奇犽自然也会因为他死亡痛苦。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夏油杰没有正面回应, 不过已然表达得足够清楚明白。
至少，对见雀来说，足够清楚明白, 他的理解能力不允许他理解不了。
过了一会，在临别时, 见雀问道：“解决高层之后, 你打算进入那个世界，寻找那个世界的根源吗？”
夏油杰推开窗户的动作顿了下, 接着在看着窗外天空思考的同时，手指沿着窗框微微向下滑动了一段距离。
“之后, 再之后, 需要等到时局稳定。”经过一番思考，他如此说道。
“我知道了, 再见, 夏油。”
“再见。”
然后, 看着大开的窗户, 见雀神色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叹息着说了句：“怎么个个都喜欢走窗啊。”
“个个”，其中包括他自己，他现在也非常喜欢走窗, 莫名其妙觉得走窗异常便捷。
真是怪哉。
感叹着，他慢慢走到卧室，开始准备睡前工作——洗澡, 再困再累睡前也要洗澡。
约半个小时后, 随着水声渐渐平息, 柯南和毛利兰的通话也趋于尾声。
“对了，柯南, 你奶奶还好吗？”
“啊，我......她，她挺好，现在正在外面，和我爷爷一起散步。”
“你记得多多关心，她当时跟我说话，神智貌似不是特别清醒。”
“说，说话？”拿着手机，站在一楼的阳台上，柯南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是呀，那通电话，我正好也在，你爷爷中气十足，让我跟她打了个招呼，但她只会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长门这是给他加了什么戏？？
还有，“噗噗噗”，不是吐泡泡的声音吗？？
柯南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倏地龟裂开来。
按照长门的说法，长门将会装成赛巴斯，通过手机上的变声处理，给那个大叔打通电话说明情况。
先声称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又经常生病，没有体力和精力照顾，故而非常感谢那个大叔的照顾；再以因为最近思念他，整日整夜噩梦连连为由，向那个大叔提出带走他一段时间的请求。
哪种噩梦，如何连连，暂且不论，按照长门的说法，按照正常的流程，不是应该这样吗？？哪来的奶奶和吐泡泡的声音？？
之后，回到那边，那个大叔不一定，但小兰必然问起，他哪能编造出来啊！！！
说实话，发自内心地，他有种不妙的感觉，除开什么吐泡泡，还有“爷爷”的噩梦，他感觉噩梦即将成为他的噩梦。
“柯南，柯南，柯南？”
“啊，我在！”电话那头接连的呼喊唤回了他的思绪。
“多多关心，知不知道？”
他轻咳两声，定了定心神：“知道，小兰……姐姐，你也记得注意安全，如果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哦。”
“奇怪的东西？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是，你看到就会知道，这个很难解释啦。”
“什么嘛，小孩子性格，”电话那头蓦地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笑声，“好啦好啦，我答应你，时间不早了，我准备午睡了，下次有空再聊。”
“......好的，再见，小兰姐姐。”
挂断电话之后，他拿着手机想了想，又陆陆续续联系了其他亲朋好友。
理论上，看不到怪物，也就遇不到危险，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心大，仅凭一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就彻底放心。
叩叩——
他的记性不错，在想起最后一个号码，并且联系成功不久后，身后传来了叩门的声响。
他循声转身，透过玻璃小门，看到了那头粉色的短发，以及对方脸上明媚的笑容。
“柯南，炸弹。”
他点点头，示意马上过来。
关于那种炸弹，他觉得自己的操作依然存在问题，所以向虎杖悠仁提出了深入教学的请求。
时间急速流逝，一转眼就来到了午夜。
月光穿过窗户，将一道银色的光束打进了走廊，银色的、明亮的光束如日光般照亮了走廊，月色弥漫，安静祥和。
咔嗒——
锁舌回缩，开门的声音响起，自一扇米白的木门内，走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这道身影，正是明明疲惫不堪，却依然失眠的柯南。
理论上，这个时间，适合睡觉，也应该睡觉，但出于某种原因，不管怎么翻来覆去，他都没有半点睡意。
于是，在他尽量克制的脚步下，他来到了一楼的客厅里，他打算出去走走平复心情。
实际上，在客厅里，或者卧室里走走也一样，但考虑到咒术师五感较强，为了避免影响其他两位住客，他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一楼窗帘紧闭，光线极其昏暗，就在他根据记忆，摸黑前往大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你去哪？”
心脏猛地一跳，在平复了片刻后，他摩挲着胸口说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话音刚落，伴着“啪嗒”一声，吊顶照亮了整个客厅，他不由眨了眨因突然的亮光而酸涩的眼睛。
“说说吧，你的心事。”见雀倚在墙边，身旁正是吊顶的开关，不过刚刚还是术式的杰作，他此时并不方便按下开关，他手上正拿着一份超大果盘。
柯南当即僵了下，随后装作没有听见，揉着眼睛转身走向了大门。
见雀：……
沉默两秒，在叉起一块苹果的同时，他叫住了已经握上门把的柯南。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就像是，他很饿，但逃避起床，结果只能越来越饿。
哎。
无比怀念赛巴斯，无比怀念赛巴斯那些，越发精致越发可口的甜点。
然而，按照他的命令，赛巴斯此时正在保护清里主持，他还得忍受很多没有甜点的日子。
现在缺少人手，他其实可以抽卡，但他“抽一个爱一个”，“爱”指的不是爱情，而是友情甚至亲情，过多亲密关系让他感到怪异。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语言匮乏至极，只能用“怪异”这个词汇来形容。
人性啊。
感叹着，他将苹果送到嘴边，重重咬下了一口。
柯南放下手，转过身，说道：“这件事情，称不上逃避啦。”
这句话代表愿意细说。
然后，他走回客厅，和见雀一起坐在沙发上，聊起了今天那几通电话。
他担心毛利兰，也担心其他亲朋好友，纵使知道基本不会发生意外，他依然想要看看他们如今如何。
关心同伴，这是人类的本性，一种连理智也无法战胜的存在。
“柯南，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咽下最后一口苹果之后，见雀随手将空掉的果盘放到了茶几上，“你出门看望同伴，只要带上悠仁就好，外面已经没有什么过强的咒灵了。”
“诶？诶诶？？”
“你没有听错，想去就去吧。”
“长门！”柯南抿抿唇，直直看着见雀，眼神非常坦然，耳尖却渐渐泛红，“谢谢！”
“谢谢倒是用不着，你不如做点手工，这里的柜子又多又空，看上去属实有些单调。”
说着，见雀一顿，微微侧目，看了眼窗外，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有丝淡淡的血气正顺着夜风钻入鼻腔。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来自很远的地方，源头必定发生了规模较大的伤亡。
半夜十二点，哪来的伤亡？
在他祓除了部分低级，以及几只特级的咒灵后，四周的咒灵或者潜在的危险应该已经被虎杖悠仁清理干净了。
柯南满脑子都是明天的事情，慢了半拍才发现见雀神色不对。
“长门？”
见雀回过神：“没事，”他摸了摸柯南的脑袋，“我出去一趟。”
那丝血气，越来越重了。
“现在？”柯南有些惊讶。
“是啊，现在，你刚刚不是也想出去吗？”见雀收回手，起身走向大门，“你要是无聊，可以敲敲悠仁的房门，他正在观看他最爱的电影，我想他不会拒绝你的加入。”
柯南跟着起身，刚组织好语言，就听到了一句“不过最好不要，小孩子熬夜长不高，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子”。
“……”
一个愣神，转眼之间，前方的青年便消失不见，仅仅留下了一扇重新合上的大门。
过了一会，在急速赶路下，见雀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深夜，广场，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几座处于关闭状态的喷泉，以及地上沿着路面缓缓流淌的血液。
没有活物、没有尸体。
一阵夜风吹来，吹皱了一条条，由血液汇成的小溪，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血气，他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抱着这样的疑问，没有过多纠结或者犹豫，他直接拨打了一个号码。
秒接。
“老板，救命！那个丸子头压榨我！！”
起了个话头之后，电话那头便如数家珍般，开始罗列某位教主的十大罪状。
接下来，他耐心等待了十秒，又耐心等待了十秒，随后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威尔帝，这些事情之后再谈，现在能否帮我调取附近的监控？”
说实话，他怀疑自己不想抽卡，不乏“害怕”抽到威尔帝这种类型的因素。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如果出现第二个威尔帝, 恐怕不会出现第二个能够扛住祸害的教主；而若是直接将第二个威尔帝扔给某位教主……
他会稍稍，只是稍稍，有些愧疚。
“可以是可以, 但请您听我说，还有六条没有说完, ”电话那头轻咳两声, 清了清嗓子，“第五条罪状, 他克扣凯门的食物！他！竟然！克扣凯门的食物！！”
“威尔帝，奇犽发过和凯门的合照, 凯门最近明显壮.硕.了不少。”
说是壮硕, 其实已然堪称肥胖，按照奇犽之前的说法, 夏油杰“克扣”的目的是帮凯门减肥。
“这个问题, 嗯……我可以解释, 但现在最最重要的是剩下五条罪状。”
听到这话, 在威尔帝开口前，他出声打断了威尔帝：“威尔帝！”
几乎是瞬间，话音未落之时，电话那头就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其中夹杂了几句不要将手机靠近头部的提醒。
调取附近的监控，需要确定附近是哪个附近，而确定期间产生的低频对人体有害。
约两分钟后, 伴着一道悦耳的铃声, 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段视频。
这里的监控, 夜视功能很差，所以这段视频比较模糊, 不过所幸不是特别模糊，依然能够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人围攻一个人失败了。
并且，那群人似乎阵营不同，围攻期间不管对方死活，死亡大多由他们失手造成，那个人几乎没有主动杀人。
这段视频持续了十分钟，最后那两分钟的时间里，在那个人离开后不久，自一辆卡车上下来了几个男子，那几个男子带走了广场上所有伤员和尸体。
“老板，这段视频，”此时的威尔帝没有了之前的跳脱，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和之前相比，相当正经，“他们应该只是普通人，明明只是普通人，为什么要攻击，甚至拼命攻击……咒术师呢？”
“这样的程度，已经不能简单称之为图利了，或许是他们的主人攥住了他们的命脉。”
说完，思考片刻之后，见雀环顾四周，寻找了一下那个咒术师离开的方向。
金色长发、紧身衣和牛仔裤，那个人的打扮十分眼熟，似乎就是他今天和夏油杰聊起的那位。
“威尔帝。”在找到后，他轻声道。
电话那头立刻回应：“剩下的罪状，等您有空再说。”
“谢谢，”他迈开脚步，朝着视频中，那个咒术师离开的方向走去，“威尔帝，过段时间，我应该有空。”
“！！择日不如……”
他没有等威尔帝说完，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知道威尔帝之后说不出什么好话。
夜风拂过树叶，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行走在如此宁静的月色下，他心中却没有与之相符的祥和。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转眼之间，宽阔的广场，变成了狭窄的街道。
刚循着视频所指方向来到此处，迎面便走来了一个身材高挑，并且面容姣好的长发女性。
他认识那张脸，身为唯一的女性特级，九十九由基的多数情报在咒术界不是什么秘密。
很快，在相距十米左右的时候，他们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在对视了一会后，随着夜风卷起落叶，九十九由基突然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见雀：……？
年纪大了，真的大了，连幻听都出来了。
“没有喜欢的类型吗？”九十九由基又问。
竟然不是幻听。
此时此刻，这样的问题，看来这位九十九小姐，又是一个脑回路清奇的存在。
这么想着，见雀思考了一下，随后十分平静地说道：“你问住我了，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方便想想吗？”
“……一定要说的话，热衷蛋糕甜点，或者绿植园艺。”
九十九由基点点头：“这样啊，共同的兴趣爱好，我想我大致了解你的性格了。”
了解？仅凭这个？见雀不置可否。
“那么，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他看了眼九十九由基的腹部，绷带上正透着血液的鲜红，可以想见下面的伤口多么狰狞，“你是否也该回答我的问题？”
“问吧问吧。”九十九由基一手叉腰，另一手随意地摆了摆。
“谁在追杀你？”
“xie教，盘星教，过去的教众。”
见雀微怔：“盘星教？”
“过去嘛，过去的盘星教自我分割了，夏油掌握的盘星教并不完整。”
蓦地，九十九由基顿住，后知后觉地打量了一下见雀：“夏油那张照片没有把你拍好。”
“他们的目的呢？”见雀略过了照片的事情，同时也略过了那丝不妙的感觉。
“和天元同化，我曾经是星浆体，”九十九由基满脸无谓地说出了这条算是绝密的情报，“你前面说错了，他们不想杀死我，他们只想活捉我。”
天元，拥有不死术式，但不死和不老是两种概念。
一旦老去，术式失控，就会导致进化，谁也说不准进化的结果，为了避免出现糟糕的结果，天元需要定期更换与其同频的身体——
星浆体。
而迄今为止，所谓的同化，因为各种问题，似乎已经失败两次了。
关于星浆体的情报，迅速出现在脑子里，略微沉吟之后，见雀问道：“如果我的情报没有出错，天元目前无法同化吧？”
天元被封印了，除开维持结界，做不了任何事情。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们根本讲不通道理，天元现在明明和吉祥物没有区别！”
说着，或许是牵扯到了伤口，九十九由基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霉，真是倒霉，按照平时的节奏，这种凉爽的夜晚，我应该飙车飙得正爽呢，”低头看着绷带，嘀咕了几句之后，她抬眼看向见雀，“天元沉睡了，跟死了似的，包括最近暴增的咒灵，还有什么游戏世界在内，他们把这些事情全部归咎于天元长期没有同化。”
“他们哪来的自信？”见雀问。
理论上，活捉特级，和痴人说梦无异，何况他们还是普通人。
难道说，就像是视频中的“帐”一样，存在某些肉眼难无法看到的隐情？
他不由看向九十九由基的腹部。
那段视频比较模糊，他只能看到一个人上前送死，随后九十九由基莫名停顿了一下。
过去的教众……
按照这个说法，同为过去的教众，他们应该称不上阵营不同，那他们不管对方死活的攻击会不会另有隐情？
“我知道有点丢脸，但你上你也没辙。”注意到见雀的目光，九十九由基如此说道。
见雀眨眨眼：“愿闻其详。”
“他们身上带有诅咒，可能是某种咒物的效果，他们跟疯了似的扑来，我哪怕无心杀人也要承受杀人的惩罚。”
“即使，仅仅只是，在死亡前，碰到你一下，惩罚也由你承受？”
听到这话，九十九由基挑眉，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很懂嘛，总而言之，就是倒霉，超级倒霉，我尝试阻止他们自相残杀，结果他们借此给我上了一串debuff。”
果然如此，力量被压制了。
这么想着，见雀问道：“介意让我看下伤口吗？”
奇怪的咒物，奇怪的效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出于“真爱”吧，他怀疑又是某个脑子搞事。
主谋，或者推手，总得占一样。
“有点可怕哦。”九十九由基好心提醒。
见雀：……？
“九十九小姐，我最近经常见血，也没有晕血的症状。”
这位九十九小姐，似乎对夏油杰颇为信任，加上天生的开朗性格，最终连带着分给了他几分信任乃至亲近。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知道，但我终究感觉，”九十九由基凝视着见雀，满眼都是单纯的欣赏，“比起看伤口，或者触及战斗和血液，你更加适合看山看水看风景。”
沉默两秒，见雀温和说道：“我想我们都会拥有那样的日子。”
这话说得没错，如果不是羂索的存在，他此时应该待在小院里看山看水看风景。
所以，羂索，必须解决。
时至今日，他已然明白，羂索就是他007的根源。
“那样的日子确实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加喜欢飙车，”九十九由基随手解开腹部的绷带，露出了血肉模糊、长满眼珠的腹部，“我刚刚就在前往夏油那边的路上，这种诅咒不太对劲，我需要他的帮助。”
见雀缓步向前，直至距离对方两米左右，这样的距离既安全又礼貌。
没有眼皮的眼珠一簇一簇，布满了整个腹部，在他的注视下，全部盯着他看。
在观察了两秒后，他当即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的女性：“抱歉，九十九小姐，浪费了你的时间，我建议你立刻出发，这种诅咒正在吞噬你的咒力。”
大约，两个小时内，就会吞噬殆尽，到时失去意识事小，再次遇到xie教事大。
理论上，他也能提供帮助，但几分信任与亲近，并不代表完全信任与亲近，对方没有心大到让他近身帮忙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三章
九十九由基“啧”了一声：“竟然这么严重了啊, 我以为至少还有三四个小时呢。”
见雀正要点头，就听到了一句“那你能帮下忙吗”，他不由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性。
夏油杰距离这里不近不远, 过去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确实不到两个小时, 但一旦遇到意外, 就很有可能耽搁。
这样看来，对方突然改变想法, 难道是对性命的重视，超过了对安全的重视？
他可以百分百确认, 在解开绷带的时候, 或许是出于自然反应，对方身体紧绷了几分, 不过不管是不是出于自然反应, 对方应该都没有多少让他靠近或者帮忙的意思。
这也容易理解, 毕竟从本质上来讲, 任由外来咒力进入身体，等同于交付自己的性命。
又或者说，这种诅咒，比他看到的要糟, 在短短的时间里恶化了不少？
短短的……时间里……
思绪翻涌之间，在组织完措辞后，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九十九小姐, 非常感谢你的信任, 不过‘患者’对‘医生’, 似乎应该坦然相告。”
他早该意识到，不管两个小时, 还是三四歌小时，这样的时限其实都很不对劲。
那种诅咒不该那么厉害，蔓延速度也不该那么迅速，他怀疑九十九由基体内还有其他恶性诅咒，而且是那种能够激化那种诅咒的恶性诅咒。
“那个诅咒你解决不了。”
对于见雀的敏锐，九十九由基没有感到意外，她早已在夏油杰口中得知了见雀的情报。
“而且那个诅咒，嗯……怎么形容合适呢？”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手中的绷带跟着晃了晃，落下了几滴带着黑气的血液，“啊，对了，不紧急，我已经和它相伴相生很久了。”
“和天元有关？”见雀问。
和天元有关的xie教，带来的诅咒自然也应该和天元有关。
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这也能侧面证明他们自信得没错，毕竟确实能够有效控制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由基点点头：“同化失败的产物，不用特别在意，现在急需解决的，”她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腹部，同时脸上出现了嫌弃的表情，“只有这个糟心玩意，压制和吞噬齐上，又痒又痛，倒霉，真是倒霉。”
稍作停顿，她往下说道：“说实话，清理工作，目前而言，对我来说，有些难以胜任，如果你愿意帮忙，我的酬劳不会太少。”
见雀答应了九十九由基的请求。
实际上，他答应得更早，他继续对话其实已经是愿意帮忙的意思了，否则他不会继续对话拖延本来就不够的时间。
不消片刻，在调动咒力，更加仔细地检查一番，并且一一清理干净后，他祓除了九十九由基体内最后一丝带有诅咒的黑气。
“转账还是现金？”九十九由基问。
“不用，举手之劳，”看了眼依然血肉模糊、往外渗血的腹部之后，见雀偏头看向了右侧黑暗中，那节一闪而过的、如同骨鞭的尾巴，“你的式神非常有趣。”
“那是凰轮，不是防你的，防你肯定防不住，我应该只能拉着你自爆。”在团起手中的绷带的同时，九十九由基抽空回应了几句。
见雀：……
拉着他自爆？真是……坦率。
“九十九小姐，天色已经很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各自回去休息吧，你身上的伤口也需要清创和止血。”
毕竟是第一次相见，他没有使用那种力量，只是单纯帮忙祓除了诅咒。
“很久没有看过午夜的月亮了，”九十九由基重重叹了口气，“今晚都是什么糟心事情啊。”
见雀温和笑笑。
此时此刻，他已然归心似箭，他想赶紧回去洗澡睡觉。
街道上相当寂静，在静立了片刻后，九十九由基收紧手掌，将手中由绷带团成的球体，塞进了又小又浅的裤子口袋，带有诅咒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扔。
紧接着，在临走前，她突然开口：“方便说下住处吗？我到时把现金带来。”
“只是举手之劳。”
“不行，这是原则，即使只是举手之劳，也没有让你白白干活的道理。”
停顿两秒，略微沉吟，见雀说道：“既然如此，你直接把现金交给夏油吧，权当是我恭贺他搬家的礼金。”
“你们的关系很好呢。”九十九由基满脸诧异。
见雀眨眨眼，稍稍偏移视线，掩去了一丝心虚，夏油杰那边又双叒叕爆炸了。
不过，这次，和威尔帝关系不大，毕竟威尔帝根本无法预料到，那种地方会有潜入的敌人，而且潜入的敌人偏偏意外触碰了启动装置。
应该，不大……吧？
启动装置这种东西，装的位置非常讲究，既要容易够到，又要避免误触，那么，这样看来，装在食堂里也合乎情理？
想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尚未询问那张照片的事情。
“对了，”他面露迟疑，“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什么照片？九十九由基先是疑惑，而后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喏，这张，真的没有把你拍好。”
看着被伸到面前的屏幕，见雀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龟裂，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这张毫无形象地采集蘑菇的照片！
与此同时，某处森林里。
烟尘弥漫，无数树木燃烧，无数树木倒下，枝叶化作火星四散飘零，硝烟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以及时不时炸开的火球，夏油杰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唰唰——唰唰——
伴着在草地上拖行重物的声音，两道身高相近的身影过来站定，向他弯腰行礼。
“夏油大人，万分抱歉，我和美美子，仅仅找到了一个活口。”
“菜菜子，美美子，已经很好了，不必为此道歉，”他揣着袖子，偏头看向枷場菜菜子手中的衣领，又顺着衣领看向那个浑身焦黑的男子，“把他放下吧，当心累到自己，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枷場菜菜子坚定拒绝：“我要陪着你！”
说着，“砰”的一声，男子猛地落地，发出了阵阵痛呼与□□。
“你们明天还要上学。”夏油杰道。
前段时间，他帮几个孩子，包括奇犽在内，全部办理了入学手续。
不是高专，只是普通的学校，他问过他们的意见，他们更加倾向于普通的学校。
当然，如果他们倾向于高专，入学可能需要过段时间，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原因，单纯因为目前的高专还在高层治下。
“这个又不影响。”枷場菜菜子小声嘟囔。
见枷場菜菜子满脸不愿，夏油杰无奈叹了口气，看向枷場美美子，问道：“美美子，你呢？”
“我，我也想陪着你，”枷場美美子绞了绞手指，“至少陪你处理完这件事情。”
夏油杰来回看了看两个少女，见她们两个神色坚决，他在心中摇摇头，说道：“那你们留下吧。”
话音未落，枷場姐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喜色。
很快，半死不活、默默祈祷救援的男子，重新回到了夏油杰和枷場姐妹的视线里。
“归属、主使者、来此缘由，以及找到这里并进入这里的方式。”
“喂！不要装死！回答夏油大人的问题！”
“五个问题，五个答案，我只要这些答案，说完就放你离开。”
“听到没有？”见男子一动不动，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枷場菜菜子踢了踢男子，“夏油大人说，说完就放你……”
说到一半，她茫然回头：“不干掉吗？”
这话问出了枷場美美子的心声，她和枷場菜菜子一样不解，明明直接杀死已经是恩赐了。
“菜菜子，美美子，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夏油杰眼神温和地注视着两个少女，“听命者，永远杀不完，杀再多，放再多，对我们也毫无影响，我们真正应该杀死的是主使者。”
远处，救火的声音，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在嘈杂的衬托下，这处空间愈显寂静，只有偶尔飘过的火星发出“噼啪”的声响。
眼前的青年眼神温和，如同冬日午后的阳光，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暖，两个少女沉溺其中，呐呐称是。
蓦地，枷場菜菜子回过神，再次踢了踢还在装死的男子：“你最好赶紧回答，夏油大人仁慈，不代表我也仁慈。”
“菜菜子，麻烦让让，他需要一点教训。”枷場美美子一边上前，一边捏紧了手中的娃娃，她的温柔仅限她的家人。
这时，夏油杰出声阻止，示意枷場姐妹退到身后。
刚刚勉强可以看作玩乐，一旦动手就称不上玩乐了，在改变了最初那种想法后，他希望她们两个不再沾染这种事情。
她们两个，还有奇犽，如今的目标，甚至未来几年的目标，只有好好享受早该享受的校园生活。
他改变了，但没有彻底改变，比如他依然认为，咒术师没有道理只能整天到处祓除咒灵。
这也是他同意他们入学普通的学校的理由之一。
枷場姐妹对视一眼，没有过多犹豫，乖巧退后。
一直竖着耳朵的男子：你们这是在唱双簧？？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由于情绪波动, 他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而枷場美美子注意到了这点。
“夏油大人，他真的在装死, 竟敢装死无视你，必须好好‘审问’一番！”
“美美子, 不要激动, 我们都知道他在装死，但‘审问’也不是不能变成友好交流。”
蓦地, 夏油杰顿住，看向草地上的男子, 带着微妙的笑意说道：“没错, 友好，众所周知, 我们的教义就是友好, 所以也不是不能变成就地掩埋, 毕竟‘审问’这种事情实在称不上友好。”
男子：……这口气, 上上下下，不想活了，能不能给个痛快？？
就在男子脑中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天边飞来了一只白色大鸟, 那是夏油杰的咒灵“鹈鹕”。
那张巨大的嘴巴，里面宽阔又舒适，可以搭载将近二十个正常体型的成年男性, 所以常常成为夏油杰和家人们出行的交通工具。
很快, 一个银发少年, 自鹈鹕口中跃下，伴着白色T恤猎猎作响, 他重重落在了男子身上。
准确来说，一只小腿上。
咔嚓——
听到这道清脆的声音，以及骤然爆发的惨叫，原本满脸无谓的少年浑身一凛。
“额，这个……”他“咔咔”转动脖颈，看了看脚下的男子，他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完美融入了夜色之中，“这个家伙是哪来的啊？怎么无缘无故跑来别人脚下？”
“无缘无故个鬼！赶紧松开啊啊啊！！”男子边哭边喊。
奇犽后知后觉，连忙后退一步，结果又踩到了另一只小腿。
下一秒，众人耳边，响起了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
“友好，友好，我申请友好交流，我申请友好交流啊！！！”
夏油杰：……
枷場姐妹：……
奇犽僵硬开口：“我不是故意的。”都怪夜色太浓，男子太黑，草地也黑。
枷場菜菜子嘴角抽搐，斜睨了一眼一旁的奇犽，眼中只有一句“你猜我信吗”。
画面越发尴尬，奇犽也越发坐立不安，最终还是夏油杰开口打破了尴尬。
“奇犽，我们这边无人伤亡，”他向奇犽招招手，示意奇犽过来，“他不是教众，不用感到抱歉，他哪怕因此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不是教众！奇犽精神一振，整个支棱起来，恢复了之前那副满脸无谓的模样。
然后，他乖巧上前，任由夏油杰摸了摸他的头顶。
感受着手下，冰凉又柔顺的手感，夏油杰微微扬起嘴角：“多亏了你，不然按照刚刚的节奏，我们还要浪费一会时间。”
“夏油大人偏心，”没等奇犽回应，枷場菜菜子便鼓起脸颊，将下巴搁在枷場美美子肩头，装出了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我和美美子明明也出力了。”
背后腰间被捅了捅，枷場美美子差点发笑，所幸及时止住配合了表演。
“夏油大人偏心。”她跟着重复了一遍。
夏油杰放下手，看向枷場姐妹，眼神温和而包容：“啊，抱歉，抱歉，明天带你们去吃可丽饼赔罪如何？”
“好耶～！可丽饼～！”
枷場菜菜子当即心满意足，而枷場美美子也破功，发出了一声轻笑，画面一片温馨。
温馨，温馨个鬼，面慈心狠丸子头，面狠心狠姐妹花，还有小人得志的臭小鬼。
谁**想看你们三个表演家庭档，也不看看现在适不适合，就开始表演家庭档。
他**，真是***！
男子在心中疯狂咒骂。
实际上，奇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或许是连踩了男子两脚的关系，男子生生从奇犽脸上看出了一丝小人得志的意味。
不管男子所思所想如何，看着这样的画面，夏油杰很是高兴。
任由温馨的氛围流淌了一会之后，他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奇犽身上：“奇犽，辛苦你了，这个时间，你本来应该休息了，无奈这里实在没有更好的人员。”
不久之前，他向奇犽派发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将威尔帝送到安全的地方。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枷場姐妹明天需要上学，而且和威尔帝关系不算很好，菅田真奈美又需要组织教众救火，思来想去也只有奇犽适合接受这个任务了。
“那个没事啦，”稍作停顿，奇犽抿抿唇，面露迟疑之色，“夏油，食堂……这次的爆炸，和威尔帝关系不大。”
理论上，关系不大，但硬扯也能扯上，威尔帝这次参与了新建工作，这件事情本来不是什么坏事，偏偏威尔帝别出心裁地在食堂里装上了启动装置。
没人能够想到这种操作。
并且，包括他，竟然包括他。
前段时间，在威尔帝参与新建工作的时候，他明明一直有意无意地跟在威尔帝身边。
他知道监控对威尔帝等于玩具，但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能避开他和守卫，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在那种偏僻的地方装上启动装置。
“奇犽，这是跟我说的，还是跟菜菜子和美美子说的？”
“……”
见奇犽沉默，夏油杰看了眼枷場姐妹，示意她们两个自己跟奇犽说，而他则缓步走近了草地上的男子。
“小屁孩，不要多想，我和美美子，一向通情达理，那个绿毛欠揍归欠揍，这次的爆炸怪不上那个绿毛，和你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我们这次还要感谢威尔帝博士呢，包括宿舍和主楼在内，那几栋使用了特殊材料的建筑没有被炸毁……”
……
身后不断传来几个孩子交谈的声音，夏油杰心中不由愈加柔软，接着在对上男子的视线时，柔软荡然无存。
“自我们同意申请后，大概过去了十分钟，”他的笑容依然温和而亲切，但眼神却莫名具有威慑力，“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你想好五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看着这样的眼神，男子瑟缩了一下，完全没有刚刚在心中疯狂咒骂的气焰。
等待两秒，见男子没有回答，夏油杰随手召出了几只金鱼模样的咒灵，那几只金鱼模样的咒灵当即开始吮吸男子的脸部。
脸部受到吮吸，而且是强烈的、看不见的吮吸，男子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连忙声称已经想好了五个问题的答案。
“说吧。”话虽如此，夏油杰并未收回咒灵。
男子强忍不适，艰难问道：“你们真的会放我离开吗？”
“我说过，”夏油杰敛去笑容，眼眸如同深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们没有商量的余地。”
男子：……天杀的，什么时候说过？！
冷汗缓缓滑过焦黑的血肉，男子因此疼得龇牙咧嘴，在剧烈的疼痛中，他急中生智，连忙改口：“我忘记了，请您原谅，我马上把答案告诉您。”
接下来，以极快的语速，他一一回答了那五个问题。
他和他的同伴，算是国际雇佣兵，知道咒术和咒灵的存在，他们受雇前来寻找某种晶核。
至于找到这里，和进入这里的方式，全部由那个神秘的雇主提供，而其中能让他们通过结界的咒物，则是在某个早上由某个小孩子送来。
当时，出于好奇，或者说警惕，他们也问过一嘴，但那个小孩子一问三不知。
“那个小孩子长什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枷場菜菜子站到了夏油杰身旁。
男子老实回答：“穿着校服，长得一般。”
“谁问这个了，”枷場菜菜子皱起眉头，“特征懂不懂？”
“没，没有特征，就是普通的、记不住的长相。”
“哈！可笑！又忘记了是吧？需要我帮你想想吗？”
“夏油大人，我真的真的记不住啊。”面对枷場菜菜子的威胁，男子向夏油杰伸出手，试图求救。
“菜菜子，那个小孩子不重要，”夏油杰稍稍后退，避开了男子的触碰，“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那些回答，如同一块块拼图碎片，尚且需要慢慢拼凑起来，他目前没有什么头绪，尤其是那个神秘的雇主。
他打算一会联系一下见雀，毕竟这件事情和威尔帝有关，根据男子对晶核的形容来看，所谓的晶核应该是威尔帝最新研究出来的储存装置。
——相比之前，储存咒力更多，保存时间更长，而且适用体型较小的枪械，由那种特殊子弹深入研究得来。
那种特殊子弹，各个方面都不行，只能勉强伤到低级咒灵，更加适合用来对付人类，他原本以为不行就是不行，偏偏威尔帝真的借此研究出来了。
最新研究啊。
理论上，最新研究，没有理由泄漏出去。
想到这里，他暗自叹气，麻烦越来越多了，别看那个神秘的雇主，现在只是盯上威尔帝的研究，他担心对方最终会盯上威尔帝本身。
威尔帝本身，他其实没有那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威尔帝的研究，但这两者本质上相互联结，他不能简单弃前者于不顾。
“那这个家伙呢？”奇犽扯了扯夏油杰的袖子，他不是真的关心男子的去向，他只是隐隐感觉夏油杰情绪不佳，所以随便问点什么事情岔开一下。
夏油杰收回思绪，冲奇犽笑了笑：“治疗，治疗结束，放他离开。”
“这么简单？”奇犽问。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略微沉吟，稍作思考之后，夏油杰继续往下说道：“关于这件事情，他必须写下自始至终的所有细节，而且还要和刚刚那些回答没有差错。”
“骗子！这跟之前说的不一样！”男子突然大叫，如恐惧着什么般，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意味。
“闭嘴，混账家伙，不许对夏油大人不敬，”枷場菜菜子狠狠盯着男子看，“你的答案有多模糊，你自己心里清楚，模糊不算，五个问题不过答上三个，夏油大人已经足够仁慈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或许是有所顾虑, 枷場菜菜子语气还算平静，但盯着男子看的眼神却让男子感到不寒而栗。
在这样的注视下，男子猛地颤了颤, 干巴巴地说道：“万分抱歉，我比较胆小, 容易说胡话。”
“老实点。”枷場菜菜子道。
男子张张嘴, 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最终变成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夏油杰淡淡瞥了眼男子, 眼中的深沉又加深了几分。
目前为止，这件事情有个明显, 甚至称得上相当明显的疑点, 那就是对方似乎认为自身的伤势不影响或者不怎么影响离开。
如果是之前，并非没有可能, 意志稍稍坚定一些即可, 但在奇犽接连两记重击下, 真的还有能够就此离开的“怪物”吗？
意志再坚定, 身体也跟不上，那样的伤势绝对不是意志可以压制的。
除非……
有人接应。
而且，根据对方的表现，接应似乎存在时限。
这时, 在抿抿唇，稍作犹豫后，枷場美美子上前揽住奇犽, 同时看向右侧的夏油杰。
“夏油大人, ”她仰着头, 轻声询问，“你也打算回去休息了吗？”
几乎是瞬间, 眉眼倏然放松，夏油杰温声说道：“当然，我已经有些困倦了，所以你们不用继续陪着我。”
“那这个家伙呢？”枷場菜菜子问。
“交给教众，送去医务室，”夏油杰偏移视线，看向远处的火光，“火势既已得到控制，就没有必要再浪费人力了。”
远处，不知不觉之间，冲天的火势已然化成了橙红的暖意。
在橙红的映衬下，一道穿着紫色旗袍、留着粉色长发的身影正在向这里走来。
看了眼那道身影之后，他示意枷場姐妹将奇犽带走，他有事需要单独交代菅田真奈美。
“拜拜。”/“夏油大人晚安。”x2
他微微颔首，接着在那几个孩子远去后，看向了随着一步一步靠近，神色愈显严肃的菅田真奈美。
“夏油，不太对劲，找个僻静地方聊聊吧。”
刚刚站定，没有过多犹豫，在看到夏油杰眉间的疲倦时，菅田真奈美直接切入了主题。
“稍等。”夏油杰神色不变，随手召出了两只咒灵看管男子，而后揣着袖子走向了幽暗的森林。
不一会，在菅田真奈美讲完发现后，他靠着树干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你说，他们的雇主，可能是威尔帝？”
“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有些事情过于巧合了，”说着，菅田真奈美抬起手，将耳边的头发拢到了耳后，她刚刚忙到没有时间做这件事情，“而且，自重建以来，常有教众过来跟我说，威尔帝最近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真奈美，在教众眼中，威尔帝不是一直那副样子吗？”夏油杰笑眯眯地发出了灵魂提问。
“……”
菅田真奈美无言以对。
由于时常搞出爆炸，教内上下，或多或少，都对威尔帝抱有警惕，其中有的甚至抱有敌意。
或许是最近太忙太累，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她一时之间忽略了这件事情。
沉默两秒，她无奈说道：“你给我认真点。”
“好的，好的，我尽量。”说归说，夏油杰揣着袖子，依然一副笑眯眯、轻松又自在的样子。
菅田真奈美摇摇头：“夏油，你真是……算了，还是说回威尔帝吧，即使撇开鬼鬼祟祟，他们的雇主也可能是威尔帝。”
“仅仅因为监控？”夏油杰问。
“像我刚刚说的，有些事情过于巧合了，你难道不觉得巧合吗？”菅田真奈美深深皱起眉头，“调查结果显示，若非监控被覆盖，他们早早就会暴露，根本进入不了食堂，而在一秒的时间里，覆盖教内所有监控，只有威尔帝可以做到这点。”
“凡事讲究目的，威尔帝雇佣他们，盗取自己的研究，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他最近经常贩卖研究，或许这次得到了一个高价，但苦于在教内处处受到限制，没有办法把最新的装置交易出去。”
夏油杰点点头，抛开事实不谈，这个目的倒是非常合理。
由于总是发生爆炸，教内资金渐渐仅供那种武器，以及和那种武器相关的配件，为了研究其他更为可心的武器，威尔帝不得不贩卖一些手头的研究。
不过，事实，不能抛开，也不能不谈。
就在他收回思绪、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可惜威尔帝那个笨蛋没有料到那群笨蛋跑错了地方”。
他不由发出了一声轻笑。
“夏油？”
“没事，”稍作停顿，他继续往下说道，“真奈美，你的怀疑有理有据，但你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紧接着，在菅田真奈美的注视下，他稍稍收敛嘴角的笑意，摆出了一副更为正经的姿态：“他懒得做这种事情。”
“抱歉，夏油，”菅田真奈美面露迟疑，“我不太明白。”
“威尔帝，威尔帝博士，你应该知道，他珍惜研究时间，已经达到了疯魔的程度，平时最多搭理一下我和奇犽。”
话音未落，夏油杰离开树干，示意菅田真奈美往前走走，靠在树干上让他感到昏昏欲睡。
树木之间，不断传来微弱的风声，如同森林在耳边低语。
在行走了一会，听够了风声后，还在思考的菅田真奈美，突然听到了一句“你对威尔帝存在偏见”。
“……”
沉默，还是沉默。
她也不想，问题是那个绿毛，竟然在刚醒的时候，将她看成了那条鳄鱼，气得她扔光了所有绿色衣物。
不过，偏见归偏见，包括枷場姐妹在内，她们都对威尔帝没有恶感，威尔帝只是脑回路有些清奇，并且不是存心引发炸弹爆炸，远远达不到让她们厌恶的程度。
没有回应，夏油杰也不在意，自顾自往下说道：“联系外界，对威尔帝来说，过于麻烦过于浪费时间，而且，别看他时常犯困，他的脑子其实十分清醒，他清楚地知道后续的麻烦。”
“所以，按照你的观点，你觉得这件事情和威尔帝无关？”菅田真奈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恰恰相反，威尔帝脱不开关系，”在某棵枯树旁，夏油杰停住脚步，皎洁的月光毫无阻碍地洒到了他脸上，“在一秒的时间里，覆盖教内所有监控，确实只有威尔帝可以做到这点。”
“夏油，不要打哑谜，我今天还要睡美容觉。”
“他想要离开这里，尤其是在资金受到限制后，所以他这次估计是顺势而为，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这样的话，都是有关，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说话说到一半，菅田真奈美蓦然顿住，她知道夏油杰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如果威尔帝联系外界，暴露这里的一切，就等于出卖，反之则不然。
这也是她之前那么严肃的原因。
出卖，就是叛徒，威尔帝身份尴尬，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看来，需要见一面了。”夏油杰轻轻叹了口气。
菅田真奈美回过神：“见面？”
“辛苦你了，真奈美，”在月色下，夏油杰温和笑笑，眼中饱含的温暖，仿佛驱散了月色的孤寂与深夜的凉意，“早点回去休息，其他事情明天再说吧。”
这次，真的差点，威尔帝差点就成功了，他猜测“那群笨蛋”正是由“那个笨蛋”引向食堂的，只是“那个笨蛋”没有料到他在附近布置了特级假想怨灵化身玉藻前。
威尔帝那些侦测手段确实很强，但目前仍有极大的局限，比如侦测不出特级咒灵。
本来，他布置化身玉藻前，目的是保护威尔帝，谁料阴差阳错抓到了对方，想到对方被化身玉藻前带来时的样子，他不由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原来不是犯困，而是生无可恋。
深夜的森林，低低的笑声不断回荡，和风声一起穿梭于森林之中，一一拂过青苔与石头之间开出的花朵，如同白色幽灵正在嗅闻彼岸的灵魂。
总之，渗人，背上仿佛能够感受到白色幽灵的呼吸。
菅田真奈美：……？
急！十万火急！！顶头上司突然犯病怎么办！！！
注意到菅田真奈美的目光，夏油杰轻咳两声：“想到了高兴的事情，情不自禁，难以抑制。”
笑着笑着，思维发散了一下。
见雀有趣，见雀的手下也有趣，他想过威尔帝会逃跑，但没有想过威尔帝会在逃跑前，消耗自己宝贵的时间研究能够抵御爆炸的建筑材料。
都是值得信任的存在啊。
他如此想道。
见夏油杰神色如常，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菅田真奈美最终还是离开了，明天还有无数工作等着她做，比如这次爆炸的善后工作。
除开夏油杰，她是唯一一个对内管事的，或者说唯一一个真正对内管事的。
剩下的成年人，拉鲁和米格尔，都负责对外“商谈”，就是那种商谈不成也能就拳脚交流交流的商谈。
万籁俱寂，月影斑驳，在菅田真奈美离开后，夏油杰半倚在枯树上，闭着眼睛静立了一会，随后沿着菅田真奈美离开的方向回到了教内。
第二百六十六章
车辆在街道上来回穿梭, 发出嘈杂的汽笛声和轰鸣声，然后，在某个瞬间, 声音全部消失了。
“清净了不少。”某个对面还是红灯的街口，一个穿着袈裟的青年, 偏头看着身旁的青年, 笑眯眯地说道。
咒力跃于指尖，随后渐渐趋向平静, 在一切归于平静的刹那，另一个青年抬手压了下帽檐, 同时发出了轻柔而温和的声音。
“真是失策, 这个时间出行，实在过于吵闹了。”
此时, 正是正午12:00, 除开那些吵闹的车辆, 街道两旁遍布熙熙攘攘的行人。
而这两个青年, 则是见雀和夏油杰，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最终在四天后才得以见面。
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 他们应该在12:30于茶室见面，谁料不久之前在街边不期而遇。
“有好有坏吧，这个时间, 阳光很好。”夏油杰回过头, 眯起眼睛看了看天空。
听到这话, 见雀微怔，这不像夏油杰会说的话, 至少不像他印象里的夏油杰会说的话。
“夏油，"稍作停顿，他透过墨镜，看了眼夏油杰，“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好天气，总是容易带来好心情，你难道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吗？”
这时，绿灯亮了，在他回答前，他和夏油杰一起走向了对面。
穿过人群，花费将近十分钟，来到另一条街道之后，在朝着茶室走去的间隙，他带着温和的笑意说了句“希望每天都是好天气”。
“不必忧心，曙光已至，暮色终将褪去，未来每天每时每分每秒，必然都是极好的好天气，你与我的希望也必然都会达成。”
“……”
或许是问题和答案之间的间隔太长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眨了眨眼睛，没有选择纠正。
曙光指新生代咒术师，暮色指高层和守旧派咒术师，或者已然被侵蚀的咒术界，整句的意思非常容易理解，夏油杰说的话本身也没有什么需要纠正的地方。
但是，实际上，他没有任何引申的意思，至于为什么会在将近十分钟后说起，仅仅只是因为他刚刚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茶室就在前方二三十米的地方，在继续结伴而行了一会后，他们走进了一栋颇具古韵的建筑。
然后，在侍者的带领下，他们踏上木质阶梯，来到了一条灯光柔和而明亮、两侧摆放着茶具与花艺的走廊。
他们预定的茶室，位于右侧第三间，门口摆放着一盆由松枝做成的插花。
约五分钟后，随着侍者离开，见雀摘下帽子和墨镜，塞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
“你是这里的常客？”夏油杰问。
一路走来，建筑内与建筑外，他显然没有错过见雀对这里的熟稔。
“嗯，味道不错，你可以试试，”见雀抬手示意了一下，“这和你上次在公寓里喝的茶是同一品种。”
“确实不错。”夏油杰当真试了下。
接下来，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没有说话，而是各自舒缓了一会，最近的事情越发麻烦了，他们难得拥有这样的闲暇时间。
一时之间，明明关系普通，彼此也称不上信任，室内的气氛却格外和谐，像是待着两个多年好友似的。
就这样，直到喝完一杯，又重新倒了一杯，才由见雀开了话头。
“最近出行遇到案件的几率似乎变小了不少。”
刚说完，下一秒，一道凄厉的尖叫响彻天际，刺破了宁静而祥和的环境，连门口的山水屏风都因此颤动了一下。
夏油杰一顿，随后低声笑了笑。
见雀：……
这话头不开也罢。
以及，他果然，他果真，和这座城市八字不合，这座城市民风过于淳朴了——
一言不合，直接开杀，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头疼，又是下毒，他很难阻止下毒，尤其是粉状的毒药，谁能猜到那是奶粉还是洗衣粉。
听着自门外传来的嘈杂，默默吐槽了几句之后，他转入了正题。
“夏油，目前的研究，确定足够了？”
今天的见面，由夏油杰提出，当时在电话里，夏油杰简单说了下打算将威尔帝送回的想法。
对此，他没有感到意外，威尔帝确实已经不想待在那里了。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四处折腾、没有功夫揽事，纵使知道这件事情，他也只能当作不知道，但这次的爆炸将这件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身为科学家，而且是比较任性的那类，威尔帝一心只有自己想要研究的东西，在对那种武器没有太大兴趣的前提下，愿意乖乖待到现在其实已经堪称离奇了。
候鸟终须归来。
“足够......不能说足够，只能说暂时没有那个必要，”夏油杰垂着眸，一手撑着脸颊，另一手的食指沿着杯身摩挲了一下，“侦测特级，或者说故意隐藏气息的特级，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研究。”
身前的茶水热气腾腾，如同白色轻纱那般，掩去了青年的表情，在透过热气打量了一会后，见雀拿起茶杯略微抿了抿：“听说你放走了一个，嗯......让我想想，似乎是入侵者。”
“他被吞噬了。”夏油杰道。
见雀有些诧异：“吞噬？咒灵吞噬？”
“诅咒，拉鲁跟着，但阻止不了，”夏油杰深深皱起眉头，眼中涌起一股杀意，“如果不是经验丰富，当机立断转身逃命，拉鲁也会折在里面。”
诅咒包含咒灵，和拥有形体和生命的咒灵相比，诅咒完全没有这些或许有益或许无益的限制。
按照拉鲁的形容，那团东西不仅无形，而且很大概率没有意识，所以夏油杰将那团东西归到了诅咒这一大类中。
“这是你邀约见面的另一个原因？”见雀问。
“没错，诅咒必然和那个雇主有关，而那个雇主盯上了‘晶核’，或者说‘晶核’的创造者威尔帝。”
说着，夏油杰稍作停顿，调整了一下情绪，拉鲁差点死亡这件事情，每每想起都让他感到愤怒，恨不得立刻解决幕后黑手。
缓了缓，他问道：“见雀，事关威尔帝的安全，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没有证据的头绪需要吗？”
“？”
“我赌羂索，不是羂索，就是xie教，不是xie教，就是羂索和xie教的组合，最多再加上一些‘喽啰’的助力。”
“……你似乎对他存在偏见。”
“不是偏见，羂索最近……过于安静了，”见雀放下茶杯，“他已经很久没有找我麻烦了。”
“什么意思？”
“说来恶心，他盯上了我的身体，就像是之前盯上你的身体一样。”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只余两道呼吸声，以及似乎随着两道呼吸声飘扬的热气。
热气飘扬着，不断向头顶的灯光上升，又不断湮灭于明亮的灯光之中。
不久之后，夏油杰缓缓说道：“我和悟可以处理那个世界的事情。”
“你和悟……那个世界……”见雀怔了下，随后弯了弯眉眼，“真是难得，这是来自夏油的关心吗？”
“不是，你的术式，以及领域，全部很难处理，被操控堪称灾难。”夏油杰回答得果断，不过从神色上看，看不出是真是假。
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我知道了，但我必须进去，有个方法值得一试。”
“暂时保密？”夏油杰问。
“没错，暂时保密，”见雀拿着茶壶，在两个茶杯中添起了茶水，“而且距离实施，还要过段时间，我目前需要练习。”
练习。夏油杰默念了一遍这个词汇。
茶水落入茶杯中的声音清冽了不少。
意识到这点，见雀当即停手，不再添加茶水，那样的声音代表茶水变冷了。
他抬眼问道：“茶水变冷了，需要更换吗？”
“见雀，你不适合进入，”夏油杰略过这个问题，说回了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如果你当时没有说谎，如果你确实可能失忆。”
“这个世界上，不管效果如何，所有病症都有相应的药物，我最近相较而言还算不错。”见雀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了几句。
夏油杰：……
翻译一下，“我有病但吃了药”，听上去似乎更加不妙了。
沉默两秒，他皱着眉，问道：“见雀，你的方法，指的是解决……”羂索的方法吗？
最终，他没有说完，两个警察敲响了房门。
“那，那个，你好，我们，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在见雀调整好表情，偏头看向门口的瞬间，其中一个更为年轻的警察磕磕绊绊地说道。
接下来，在十分钟的时间里，他配合那两个警察回答了几个关于隔壁毒杀案的问题。
实际上，应该更快结束，无奈期间浪费了一点时间，年轻警察被另一个警察教训了一顿。
刚刚，在查问的时候，年轻警察固然在跟他说话，但眼睛却频频往墙壁看，像是避免直接瞧他似的，这显然不是正常查问的样子。
“今天的封锁，估计还要一会。”看了眼重新紧闭的房门之后，夏油杰放下茶杯，淡淡开口。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没错, 还要“一会”，甚至可能不是“一会”。
这些警察不靠谱，一点也不靠谱, 眼下，靠谱的大多被限制了自由。
见雀收回思绪, 点头表示认可：“是啊, 我都在想，要不要提供一些帮助了。”
“帮助？”夏油杰正看着矮桌上的茶杯, 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顿, 抬眼看向见雀, “你要怎么提供？”
“想，不是做, 有些疲懒, 不想折腾。”
话虽如此, 在思考了一会后, 见雀还是拿出了帽子和墨镜。
眼看见雀起身，夏油杰挑了下眉：“之前不是说，今天没有什么急事吗？”
“闲着也是闲着。”见雀道。
此时，隔壁不断传来争吵, 几个“好友”正在疯狂推诿，试图撇开喊来死者的责任。
目前，除开凶手, 另外几个统统认为, 死者死于心脏病发, 如果没有喊来死者，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夏油杰不由哼笑一声：“猴子, 绝大部分，那些愚蠢的、狰狞的嘴脸，时刻展露在外，想想就倒胃口，值得‘闲着也是闲着’吗？”
“绝大部分？”见雀转过身，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夏油杰：……不妙。
“我有些好奇，在夏油眼中，除开绝大部分，剩余的猴子是否还算不错？”
语音落下之后，僵持了得有二三十秒，连周遭的气氛也渐渐奇怪起来。
终于，在见雀再次追问前，他直接转移了话题：“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去看看，如何？”
转眼之间，青年脸上那丝嘲讽的意味已然不见，仅仅剩下了平日里半真半假的温柔良善。
看着眼前的青年，见雀低声笑了笑，随后拖长了音调，慢悠悠地说道：“好啊。”
夏油杰装作没有听出，或者看出见雀的调侃，十分平静地起身推门走到了门外。
有趣，真是有趣，怪不得奇犽那么喜欢，总是情不自禁地夸赞一下。
这么想着，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见雀不紧不慢地走向了正在门外等待的夏油杰。
这次的案件，又是三个嫌疑人，在见雀表明侦探身份，并“帮”夏油杰表明侦探身份后，那些警察自然而然地向他们发出了参与调查的邀请。
原本只想避开尴尬、当个雕塑的夏·侦探·油杰：真是谢谢了。
然后，在他们的协助下，或者说见雀的忽悠下，凶手当真认为自己露出了马脚，最终在愧疚与恐惧的夹击下崩溃自曝。
又是老套的故事，一个人嫉妒另一个人的才华，所以通过下毒杀死了另一个人。
时间转瞬即逝，在案情水落石出后，眼看那些警察将要迈出大门，见雀出声叫住了之前那个年轻警察。
“小田警官，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刚开口说了仅仅一个字，小田智久就反应过来，连忙看了眼身旁的前辈，在看到对方点头后，自信继续，“——然能啊。”
小田智久身旁的前辈，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小田，尽快答完。”
“是！”小田智久重重点头。
而见雀，则在和那位前辈对视的瞬间，微微颔首表示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尽快答完”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尽快问完”。
毕竟是侦探，又协助侦破了案件，必须给予一定的尊重甚至优待。
紧接着，在无关人员走后，当着夏油杰的面，他向小田智久询问了警局的近况。
“……”
他是谁，他在哪，向警察询问警局的近况？这种行为几乎等于向他询问“晶核”的位置。
夏油杰心生茫然，但依然坚持进行雕塑事业，靠着玄关的墙壁闭目养神，刚刚的“社交”使得他急需静养。
猴子的嘴脸，猴子的臭味，他真是忍了又忍。
换做以前，在那只猴子辱骂并攻来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只是防御那么简单。
“最近，人手严重不够，很多前辈都出国了。”小田智久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十分高兴回答见雀的问题。
夏油杰原本闭着眼睛，在听到这个回答的刹那，睁开眼睛看了看小田智久和小田智久身前的见雀。
见雀的站位，让他只能看到背影，不过他清楚地看到了小田智久的眼神。
这个警察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同，之前明显是痴迷，现在却变成了某种尊敬与崇拜的感觉。
他们两个认识？
但是，在最初查问的时候，他们两个完全没有认识的迹象。
这个警察倒好说，见雀外出基本都会伪装，或许认识的只是伪装之后的见雀。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们两个认识，见雀的记忆已经差到记不起具体的某个人了吗？
他心中的疑惑越积越深，同时难免升起了一丝担忧，他担心奇犽会因这件事情而感到难过。
暂时，还是瞒着吧，反正未有定论。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为什么会出国？”见雀问。
没有过多思考，小田智久脱口而出：“按照前辈的说法，好像是很上面很上面的长官，派发了什么交流学习之类的任务。”
嗯，没错，和咒灵交流学习。
见雀在心中接过话茬，顺便默默吐槽了一下这个理由的敷衍程度。
吐槽着，他抬手伸向口袋，掏出了里面的手机。
“小田警官，”他切到相册，点开最新的照片，将屏幕朝向小田智久，“你见过这个人吗？”
这是一张中年男性的照片。
面容冷漠、眼神锐利、穿着合身的西装。
小田智久愣了愣：“抱歉，没有，”稍作停顿，他补充道，“如果我之后看到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不用，只是随便问问，”见雀弯了弯眉眼，声音轻柔而温和，“多谢，小田警官，你可以离开了。”
真的，真的，只是随便问问，他本来也没有期待小田智久能够给予肯定的回答。
这张照片来自冥冥，说是政府的某个高层，对方可能嗅到了什么风声，提前以文职人员的身份躲进了某个警局。
不算特别重要，唯一重要的地方，就是手上有些股份，对解决某个问题具有一定的作用。
一定的作用，仅限这两天，冥冥本身也能处理，所以能否找到对方仅仅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您没有其他问题了吗？”
“小田警官，已经五分钟过去了，不要让你的同事久等。”
听到这话，小田智久回头看了眼门外，在看到那对闪了闪的车灯后，留下了一句“如果我看到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随着警车远去，夏油杰睁开眼睛，慢慢走到见雀身旁，看着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雨幕说道：“你们两个似乎认识。
见雀没有否认。
不知不觉之间，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多到已经实在难以记住了。
小田智久，小田智久的父母，以及那个商场里所有顾客，应该是在一个月前救下的，当时遇到了东京名产“爆炸犯”，他自二楼跳下将那个爆炸犯制服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目的，其实是不想某家甜品店受到牵连，那家甜品店的甜品比较符合他的口味，他那天外出正是为了前往那家甜品店购买甜品。
见状，夏油杰皱了下眉，心中那丝担忧渐深，这次担忧的对象包括了见雀本身，一来他对见雀观感不错，勉强也可以称作是朋友，二来他和见雀之间现在是合作关系。
见雀不知道夏油杰的想法，他看着门外的雨幕，慢慢走到了门外。
“竟然下雨了。”
他伸出手，一滴滴雨水落在掌心，渐渐汇成了一团晶莹的水洼。
“中午时还是好天气。”夏油杰道。
好天气……
想到中午时的对话，见雀收回手，微微侧目，说道：“未曾改变，还是好天气，雨后往往更加天清气朗。”
那团水洼沿着指节滑落，看似落在了风衣下摆上，上面却没有半点水渍。
夏油杰瞥到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意有所指：“借你吉言，天清气朗、风轻云淡。”
或许是此时的气氛还算融洽，他们在门口左侧的顶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其中大多关于奇犽和威尔帝。
雨势不减反增，路面很快出现了积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伴着一些淌过积水的声响，一顶蓝色格纹雨伞突然停在了他们面前。
雨伞下，一个满头白发、穿着干净的围裙和袖套、有些肥胖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停住了脚步。
在打量了他们片刻后，老人向他们喊了句“你们需要雨伞吗”。
大雨，却待在室外，明显急需帮助。
老人特别热心，刚刚喊出这句，没等他们回应，就将手中的伞柄塞到脸颊和肩膀之间，两手并用掏起了悬挂于伞柄弯钩上的绿色布袋。
同时，嘴里嘟囔着：“哎呀，压在下面了，别急别急啊，你们得等等。”
见雀：……
就在他准备开口回绝的时候，耳边率先响起了回绝的声音。
“不用，我们不会在此逗留太久。”
“那就对了，离开也得撑伞，”老人微微仰头，面露怀念之色，“孩子，淋雨不好啊，容易引发很多大大小小的毛病。”
说着，老人“哎”了一声，十分高兴地说道：“摸到了，摸到了，给你们一顶。”
“老先生，真的不用，我们两个喜欢淋雨。”见雀道。
夏油杰：……
你收起你的术式再说话。
“哪会有人喜欢淋雨？”老人拿着自布袋中掏出的雨伞，满脸写着大写的不赞同，“你糊弄也糊弄得认真一点，我难道不配认真的糊弄吗？”
“有的，我们两个，精神都不太正常。”见雀又道。
夏油杰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现在还跟见雀待在这里，面对一只猴子的好意，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不太正常。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刚刚似乎心情很好。”在老人走后, 夏油杰揣起袖子说道。
“那位老先生很有意思，”见雀笑盈盈地将雨伞塞到了夏油杰怀中，正好揣着袖子, 十分方便，“夏油, 我们不顺路, 还是交给你吧。”
和老人撑着的那把不同，这是一把折叠雨伞, 伞柄末端没有弯钩，只有一个可以手握的手柄, 上面贴了几张疑似小孩贴的卡通小狗贴纸。
看着怀中的雨伞, 尤其是伞柄末端，那只正好盯着自己看的惊恐小狗, 夏油杰心中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 难以形容, 很静很空, 说不上舒不舒服，也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
仅仅只是，很静很空，一定要说的话, 似乎是回到了某个下雨的午后，在教室里独自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刻。
“夏油？”见雀有些疑惑，身旁的青年已经盯着那把雨伞看了很久了。
夏油杰回过神：“没事, 只是感觉, 这场雨也不错。”
这场雨也不错？见雀眨眨眼, 看了看身前的雨幕，随后向夏油杰告辞, 该谈的都已经谈完了，趁着这场雨还未停止，他想尽早回家“安息”。
雨声的伴奏，非常催眠。
于是，在“冒雨”回去后，他将两个探头探脑、似乎有事要说的孩子关在了门外。
这么犹豫，想来不该说，不该说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收拾好自己后，他愉快地“安息”了。
而门外，楼梯拐角靠墙那侧，柯南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三个大字——
胆小鬼。
说好的一起上呢？？
今天早上，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他们眼前闪过了一条红色的触手，但他们都无法确定那是电视画面还是现实画面。
太快了，几乎是瞬间。
当然，因为在后续寻找中，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不对，或者咒力残秽之类的东西，这件事情并非他们主要想说的事情。
他们主要想说的，和见雀本身有关，食物最近总是莫名消失，连猫粮和冻干都不剩那种，不管当天购买多少，第二天全部消失统统消失，他们想问是不是见雀半夜偷偷吃掉了。
只是，有个问题，这种事情，和见雀完全不搭，甚至和常理也不搭，真的会有人吃猫粮和冻干吗？
这种问题，谁问谁傻，但除了见雀，这栋建筑里，似乎也没有其他生物能够在不惊动警报的情况下吃光食物了。
那个警报，自某个匿名快递拆出，没有任何寄件者的信息，只有一个手绘青蛙（？）头像和两颗潦草得不行的爱心。
他们起初以为那是危险物品，但在见雀确认无害且安全后，他们最终还是将它装到了客厅里。
总之，抛开一些古怪之处，那个警报非常好用，不仅能够覆盖整栋建筑，而且只要录入人脸就不会发出警报。
已然“安息”的见雀：
几天之后，某个阳光和煦的清晨，在见雀终于得知食物的事情，正要狠狠教训陀艮和白团子时，这栋建筑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客人。
“！我这么值钱？！！”
客厅里，光线充裕，空气中飘浮着一闪一闪的粉尘，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正隔着茶几相对而坐，突然惊叫出声的是过来拜访见雀的威尔帝。
不久之前，暗网上有人发布了一份特殊的悬赏，买家想要雇佣一个名叫“V博士”的研究者。
开价……半年十亿。
由于最近忙于研究，威尔帝没有查看暗网，这一信息还是刚刚自见雀口中得知。
“威尔帝，”见雀单手撑着脸颊，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应该注重自身的安全，半年很有可能变成一年甚至终身。”
如果他没有猜错，按照威尔帝的脑回路，威尔帝此时一定在想怎么卖掉自己。
半年十亿，确实大手笔，不过估计是奔着奴役威尔帝或者限制威尔帝自由去的。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卖掉”威尔帝，但在目前完全没有资金压力的情况下，他认为没有必要拿威尔帝的安全冒险。
何况，谁能忍心卖掉一个，时常给自己寄来小礼物的“小青蛙”呢？不是所有买家都是性格偏向温和、百分之百会好好对待威尔帝的夏油杰。
“注重，绝对注重。”
“可是，看你的样子，分明没有半点注重的样子。”
意识到被看穿，威尔帝僵了下，轻咳两声：“您放心，我向来惜命，”他前倾一些，压低了声音，“卖掉自己，然后偷偷跑掉，等于免费获取研究资金。”
“研究资金，免费获取，”见雀跟着重复了一遍，“你现在很缺研究资金吗？”
他记得，前段时间，威尔帝以“V博士”的名义，在暗网上卖掉了很多研究，现在应该属于研究资金宽裕的时期。
不过……
他动了动手指，一张金色硬卡，随之自抽屉中飞来，缓缓落到了威尔帝面前，“里面大概五亿出头，密码还是那个密码，不管你想研究什么，初期的资金应该足够了。”
威尔帝抬手接住，十分坦然地收进了口袋，老板给钱，天经地义。
“威尔帝，介意说说，你下一个研究吗？”想到今天早上那通电话，见雀瞥了眼威尔帝有些杂乱的头发，“鼬和山本他们说你最近问他们要了几只咒灵。”
而且，挑三拣四，要么觉得这只咒灵等级太低，要么觉得那只咒灵等级太高。
最近几天，陆陆续续，威尔帝大概问鼬和山本他们要了十三只，目前处于观察那十三只咒灵的阶段。
由于处于观察阶段，威尔帝又尚未开始撰写方案，他暂时看不出威尔帝想拿那十三只咒灵研究什么。
“哦，那个啊，我想看看能不能把咒灵和动物结合。”
......？
沉默片刻，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你和羂索很有共同语言。”
“羂索是谁？”威尔帝问。
见雀摩挲着茶杯，神色冷淡了一些，嘴角的弧度却毫无变化：“一个……咒术师，应该是咒术师，他把咒灵和动物结合了。”
包括那些特殊咒灵在内，苏特恩他们现在的样子，抛开真人的术式，羂索功不可没。
而按照常理，根据那种样子的完成程度来看，羂索曾经绝对做过各种结合实验。
也不知道，这是几十年前，还是几百年前的设想，真是难为一个脑子能够突发奇想了。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威尔帝轻声道。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换个听力不好的，根本听不清。
“威尔帝，我忽然有个想法。”
一片寂静中，在等待了片刻后，见威尔帝依然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见雀向后靠在靠背上打破了寂静。
在威尔帝看来后，他继续往下说道：“‘确定’远远没有‘未知’来得有趣，在前人的研究上再进一步，终究还是前人的研究。”
威尔帝眨眨眼，正了正神色，他想他知道，之后的内容。
“你想试试研究分离吗？”
几秒过后，如威尔帝所料，见雀说出了威尔帝心中的答案。
沉默了一会之后，威尔帝推了下眼镜，神色颇为认真地问道：“这是您心中希望的吗？”
“称不上希望，”见雀偏头看向了窗外，“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一点也不想顺着羂索。”
这句，罕见的、带着任性的话，使得威尔帝怔了下，略显狭长的眼眸睁成了偏圆的样子。
“这个羂索……”
“不用管我的想法，”见雀偏回头，抬手示意威尔帝停下，“你可以研究你想研究的东西，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牵扯到人类，人体实验，绝对禁止。”
话虽如此，如果牵扯到动物，在研究越发上头的时候，没有一个研究者能够放过动物中最高等级的存在——
人类。
而且，人类和咒灵，天生相性更好，毕竟咒灵本质来自人类。
不过，正常来说，应该牵扯不到，按照他对威尔帝的了解，在研究失去未知的趣味时，威尔帝很大概率会采纳他的想法。
“我想我还是试试研究分离吧。”威尔帝道。
见雀正要点头，只见威尔帝羞涩笑笑，问了句“研究资金能不能再加五亿”。
“……”
半年的量，你一天就想薅走？？
沉默两秒，见雀说道：“理由。”
再加五亿，也不是不行，他现在资金十分充裕，除开那对挚友的存款，还有一些冥冥无力接手的股份。
“分离比结合要难，”威尔帝微微昂着头，满脸坦然，“而且难上很多很多。”
凝视威尔帝，凝视了一会之后，见雀发出了一声轻笑：“威尔帝，初期的研究，再难也不会需要十亿，何况主要材料几乎等于免费，除非你打算同时进行其他研究。”
比如说，前段时间，他在威尔帝的视角里看到的研究项目——
时空穿梭。
“好吧好吧，又被看穿了。”
昂扬的、坦然的姿态不再，威尔帝瞬间颓废了几分。
“实际上，一开始，研究结合并非我的第一选择，这个想法只是来自一丝造物的欲望，由那位教主身边无数咒灵催生而成。”
“我的第一选择需要耗费大量资金，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来，或许几十年，或许一辈子，或许下辈子。”
“本来，我是打算延后的，毕竟您才到这里，资金不是特别充裕，但是现在仔细想想，薅还是趁着没有破产……”
“咳咳，咳，咳咳咳……”说话说到一半，他蓦然疯狂咳嗽起来。
“我听到了。”见雀幽幽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听到什么？咳嗽吗？”威尔帝迅速起身, 动作中透着一些慌张，“不用担心，就是随便咳嗽咳嗽, 您看，咳, 咳咳咳,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吃晚饭了。”
不早了……晚饭？
见雀偏头, 透过窗户，看了眼明亮的室外, 随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时间相当特别啊。”
“咳咳, 哪里哪里，”威尔帝尽量找补, “像我这种职业, 都是吃青春饭的, 只能趁着年轻, 天天昼夜颠倒，紧赶慢赶少说话多做事。”
见雀：……
抛开青春不谈，恕他直言，少说话这点, 他真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这一早上光听威尔帝絮叨了。
本来，不久之前, 在他没有提起悬赏时, 陀艮和白团子还在一旁听着, 但随着威尔帝不断絮叨，关于夏油杰, 关于盘星教，它们两个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溜走了。
“威尔帝，”他叫住了鞠完躬、转身欲走的威尔帝，“留下吃饭吧。”
“啊，这个，不好吧，在我看来，您独自带两个小孩子，已经非常非常艰辛了，我自己回去吃点就行。”
“……威尔帝，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是觉得你说话不太中听，这不由使我思考资金是否应该交给说话更为好听的对象？”
“这是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让我留下，和您深入探讨一下。”原本还想继续推拒的威尔帝瞬间滑跪。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中午。
厨房里，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正在低声交流做菜心得，而距离厨房不远的客厅里，则坐着一个正在写写画画的青年。
蓦地，青年顿住，看向了脚边的橘猫：“别蹭，蹭我一腿毛，我也不会抱你。”
这只名叫阿虎的橘猫，已经蹭来蹭去很久了，他必须制止这种行为，不然有些影响他的思路。
然而，事与愿违，听到他的声音，阿虎反而蹭得更欢了，当真像是想要蹭他一腿毛似的。
青年，正在撰写方案的威尔帝，随即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将纸笔和笔记本放到了茶几上。
撰写了将近五个小时，休息一会也没事。他安慰自己。
这时，柯南抱着两包薯片过来，注意到茶几上多出的东西，他带着好奇说了句“你写完了呀”。
约两个小时前，因为旺盛的好奇心，他询问了对方这是什么，对方跟他和虎杖悠仁说，这是什么下一个五年计划，说完就一点也没有搭理他和虎杖悠仁的意思了。
毕竟只是装作小孩子，和真正的小孩子不同，做不到死缠烂打追问，所以他当时只能压下了旺盛的好奇心。
“没有，”威尔帝瞥了眼柯南，随后继续瘫在沙发上，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有只‘贴心’橘猫催促我休息一会。”
柯南怔了下，这才注意到另一边的阿虎，就在他想向阿虎招手的时候，他发现那本笔记本的封面上有个熟悉的图案。
——一个手绘青蛙头像。
“诶？！”
威尔帝：……？
柯南凑上前，眼睛亮晶晶的：“威尔帝叔叔，你是那个青蛙博士呀？”
他此时这副模样，固然存在假装的成分，但也带上了几分真心，他没有想到威尔帝就是那个青蛙博士。
青蛙博士，他和虎杖悠仁背地里起的名，出处自然是那个手绘青蛙头像，以及各种奇怪却异常好用的设备。
他和虎杖悠仁，偷偷拆过几个，在糊里糊涂拆掉，又糊里糊涂装好后，一致认为寄件者拥有较高的学历。
什么玩意？青蛙博士？威尔帝茫然了一瞬。
“我的名字是威尔帝。”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但依然没有头绪之后，他如此说道。
“我知道，”柯南爬上沙发，凝视着镜片下的双眼，“你的设备超级好用！”
“哦，你说设备啊，”威尔帝移开视线，抬手打了个哈欠，“如果之后有空，就给你做辆玩具小汽车，你可以把你喜欢的类型……”
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柯南身上。
“你说的青蛙是指快递上的图案？？”
柯南点点头。
威尔帝：……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鳄鱼，不是青蛙。”
他画得如此写实，充分展现了凯门的凶猛，竟然被当成柔弱小青蛙？？
柯南眨眨眼，看看威尔帝，又看看封面上的图案，虽然还是觉得那个图案更像青蛙，但考虑到他和威尔帝还算陌生的关系，他果断乖乖顺着威尔帝的意思认错了。
毕竟，有求于人。
“威尔帝叔叔，”他笑容灿烂，眼中透着几分期待，模样既乖巧又可爱，“你可以教我怎么拆装那个警报吗？”
和之后寄来的设备相比，那个警报明显比较复杂，即使得到了见雀的允许，他也不敢随意拆装。
“有空再说，现在不要打扰我，否则把你关进小黑屋。”
闲聊几句还成，玩什么拆装游戏。
说完，不顾柯南的反应，威尔帝直接将一个云朵抱枕盖到了自己脸上，他对陪一个小孩子玩什么拆装游戏毫无兴趣。
对，没错，他威尔帝，就是那种没有耐心、暴躁易怒的大人，他平时连奇犽那个小鬼都懒得搭理。
柯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还是头回遇到这种铁石心肠的大人。
时间过得飞快，随着指针“嘀嗒”，一阵阵香气自厨房里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虎杖悠仁的声音。
“开饭开饭！”
“来了，”柯南放下阿虎，高声答应了一句，而后看向了威尔帝，“威尔帝叔叔？”
威尔帝动了动，很快又平静下来，接着在某个瞬间，就像是诈尸一样，忽然猛地直起身体。
柯南：……
“呼，起床，”威尔帝起身伸了个懒腰，“在老板身边，睡得就是安稳。”
“老板？”柯南茫然挠头，他以为是朋友之间的拜访，原来是员工对老板的拜访吗？
“威尔帝目前受我雇佣。”
见雀正端着一盆绿色不明物质出来，闻言随口接过话茬，糊弄了一句。
柯南不疑有他，“哒哒哒”地跑向了餐桌，接着在看清那盆绿色不明物质时，又“哒哒哒”地跑向了刚刚所处的方向。
然后，他被路径上的威尔帝，顺手拎回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柯南，苦瓜汁。”见雀微笑着，将那盆绿色不明物质推到了柯南面前。
柯南：
“老板，一个小孩子，需要喝光这么……”威尔帝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堪称脸盆，“这么一大盆苦瓜汁吗？”
“需要。”
“哦，好的。”
哦，好的，哦，好的……这话似有回音那般，不断回荡在柯南的脑子里。
救了，但没有完全救，甚至不如不救，不愧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
在喝下苦瓜汁、嘴里泛苦的同时，他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见柯南乖乖喝下，见雀弯了弯眉眼，他并非故意折磨柯南，苦瓜汁里还有许多药粉，配方来自某个得到了全部数据的茶发小女孩，那个茶发小女孩说每天多喝有助于将身体调理到偏向正常的状态。
以便，拥有正常的身体，扛住之后的药物。
而这些，柯南都是知道的，所以没有剧烈反抗，只是日常抗拒一下下。
紧接着，除开柯南，另外三人在欢快的气氛中度过了一个午饭的时间。
凯门需要喂食。
以此为由，在吃完饭后，威尔帝提出了告辞，这次，见雀没有试图挽留。
*
夜晚，夜风拂过，枝叶摇曳。
趁着夜色，一道漆黑的身影，十分熟练地翻窗进入室内，并将脱下的外套挂到了窗边的衣架上。
感受到室内突然多出的气息，正趴在白布上睡觉的山雀，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在看到那道身影后，重新闭上了眼睛，没有半点犹豫。
白布下，数条红色触手交缠了一下，最终也和上面的山雀一样平静下来。
见此情景，那道身影，刚刚练习回来的见雀放下手，不再示意它们两个不用戒备。
然后，就在他迈开脚步，准备前往浴室的时候，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波动，他当即后退几步锁上窗户，徒留正要打开窗户的青年在窗外吹风。
窗帘尚未拉上，双手放在两边的窗帘上，凝视着窗外那双苍青的眼瞳，他做了个“明日再说”的口型。
窗外的青年缓缓闭上眼睛，白色短发随着夜风不断扬起，在扬起大约五次后，窗外的青年消失了。
五条，竟然出来了……比他想的要快啊，看来营救工作还算顺利。
本来，按照他的估测，五条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趁着空闲出来和夜蛾正道商讨后续。
“有些麻烦。”他喃喃道。
原本阻止马甲自相残杀、顺便获取印象值的表演，现在却变成了一定的阻碍。
五条出来得早，自那位教主口中，得知羂索更换目标，以及他打算顶着更加严重的“疾病”进入那个世界也早。
五条确实会尊重他的想法。
但是，在五条眼中，他目前患有疾病，而且是影响脑子，甚至是严重影响脑子的精神疾病。
脑子，想法，息息相关。
除此之外，他那个虚假的人格，之前进入那个世界的目的，恐怕依然以值得警惕的形式存在于五条心中。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明日之约，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呢？
凝望着远处的天空，在窗前静立片刻后，他缓缓拉上窗帘，转身走向了浴室。
他想，没有必要，万事俱备，只能辜负对方的好意，和对方在那个世界见面了。
第二百七十章
第二天清晨, 天空刚刚透出蒙蒙肆.4亮光之时，昨夜前来拜访的青年站在距离公寓不远的街口，静静凝望了公寓片刻, 随后转身沿着还有路灯照亮的街道走向了远处。
正站在窗台上蹦跳玩耍的白团子，似有所感, 蓦然停下, 歪头看向那道身影。
街道两旁的建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在它的目送下, 那道身影就这样慢慢融进了远处白茫茫的世界。
一片寂静中，一只红色章鱼, 海洋咒灵陀艮, 自白布下缓慢蠕动出来，朝着白团子发出了“噗噗”的声音——
兄弟, 出去觅食。
白团子收回目光, 和平时一样随口“啾啾”了两声, 声音清脆而动听, 但只有它自己知道，它此时完全没有平时的轻松与愉快。
【白团子，我需要出趟远门。】
半个小时前，见雀留下这句, 就跳窗离开了，一点也没有带上它的意思。
当然，像它这种胸怀宽广（？）、实力强大（？）的山雀, 在意的不是带不带上的问题, 而是见雀当时的状态有些奇怪。
具体的, 它一只山雀，很难形容出来, 就是感觉见雀身上那丝游离于世界之外的违和之感消失了。
好像……缺少了平时的慵懒。
它的兄弟，这趟远门，究竟去哪里又图什么呢？
“噗噗。”
等待了一会之后，见白团子依然一动不动，陀艮忍不住出声催促了一下。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谁是老大？我是老大！不要打扰老大思考！
实力强大暂且不论，某只胸怀宽广的山雀如是说道。
另一边，在回到心爱的森林后，见雀借助几只特殊咒灵，打开了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
走进通道、穿过虚空、落至地面……
除开几个玩偶，一切的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在他迈开脚步的时候，原本稳定的空间骤然出现裂痕，澎湃的咒力自裂痕中涌出并向他冲来。
地面震颤，狂风呼啸，整个世界都是一副即将坍缩的模样。
对此，他神色淡淡、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在咒力卷起发梢的瞬间，张开了由气流组成的屏障。
约两分钟后，随着咒力的冲击减弱，原本类似翻版东京的城市，露出了隐藏于平静之下的恐怖。
NPC全部消失，所有建筑仿佛变成了活物，上面时不时出现一种莫名的律动。
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吞咽。
而街边，许多公共设施，以及失控的汽车，在经历了刚刚的冲击，互相碰撞互相挤压后，纷纷“轰”的一声炸开或者自燃，无数或粗或细的白烟，蒙蒙卷着旋涡上升、消散。
这些建筑……这块区域……和其他区域相比，似乎相对比较特殊。
他放下手，微微皱起眉头，开始认真打量四周的建筑。
这块区域，在虚空中看，看不出什么不对，并非他故意选择，而是恰巧位于他脚下。
现在想想，这个“恰巧”，未免也太过恰巧了，很有可能存在一定的问题，不过应该和羂索本身没有多少关系。
按照他的猜测，这种鬼鬼祟祟、冥冥注定的巧合，极大概率来自世界意识。
理论上，世界意识应该比他还想干掉羂索，毕竟不管羂索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羂索目前的行为就是想要侵吞现实世界。
正因如此，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行为其实十分冒险，世界意识固然没有真正的意识，但出于本能的防护终会不利于羂索达成自身的目的。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根据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个脑子的所作所为，更加偏向安分守己和循规蹈矩。
因为失去了获得咒灵操术的可能？
倘若真是，咒灵操术，对羂索来说，竟然那么重要吗？
抱着一些疑问，在扫到某栋建筑的瞬间，透过那扇布满了裂纹的窗户，他和那双异常平静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羂索。”他轻声道。
或许是听到了声音，又或许是看到了口型，那栋建筑里的身影勾起了嘴角。
然后，在嘴唇开合间，他看到了对方说的话——
【贸然踏入危险，不是愚笨至极，便是自信自己能够胜利。
自信是好事。
不过，出于对小辈的关爱，我必须告诉你，我是杀不死的。】
小辈？关爱？
沉默片刻，他微微一笑：“我听说，即便是神明，亦有死亡之日。”
神明，长生不死，倘若死亡，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杀死，连神明也会被杀死，何况是你这个只敢隐于暗中的脑子呢？
这是他的未尽之意，而羂索显然充分领会了，没有再次开口和他“交谈”，直接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黑暗。
下一秒，属于羂索，或者说属于那具躯壳的气息，重新融进了那些古怪的建筑。
他没有选择上前查看，而是走向了最近的建筑，那道身影并非真正的羂索，仅仅只是一种意识的投射，上前查看与浪费时间无异。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内。
“顺平，顺平小哥……”
一道微弱的声音蓦地响起。
吉野顺平循声望去，只见两侧都是树木的小路上，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装的女生正在踉踉跄跄地向他跑来。
这是因为那个世界变成咒术师、暂时还在高专接受观察的普通人之一——
水原由美。
“水原？”他怔了下，随后连忙上前，接住了扑向地面的水原由美，“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浑身上下，好痛好痛。”
怀中的女生苍白而虚弱，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满身满脸都是分不清汗水还是清水的水渍。
“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压下心中的慌张，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
“呼，呼，呼……”喘息着，水原由美艰难转头，指向了那个距离他们不远的洗手池，“刚刚，刚刚，我在洗手，突然之间，我胸口一阵绞痛，直接失去了意识，然，然后……”
说话说到一半，她咬住了嘴唇，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吉野顺平匆匆瞥了眼那个洗手池，随后立刻抱着水原由美起身，冲向了医务室所在方向。
“水原，提起精神，不管什么原因，家入小姐都能治好！”
在冲刺的中途，因为担心水原由美陷入昏迷，他不忘出声安慰了水原由美几句。
医务室距离他们所在位置大概十分钟的路程，然而，就在刚过半分钟的时候，他腹部骤然传来了剧痛，他因此绊倒摔到了地上，怀中的女生也脱离怀抱，滚出了至少五米的距离。
一阵恍惚过后，他趴在地上咳出了血沫，其中有着明显的碎肉，也不知道来自哪个部位哪个器官。
“顺平小哥。”
前方传来了水原由美的声音。
不，这不是水原由美的声音，他此时甚至无法确定这还是不是水原由美。
他趴在地上，看着前方的“怪物”，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本姣好的脸蛋，如今一半已经腐烂，露出了皮肉下的白骨，原本纤瘦的身材变得臃肿，变成了一副巨人观的模样。
而这个“怪物”，正攥在手中的血团，或许是他的内脏。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脑子越发空白，甚至不知道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攻击。
随着对方咧开的嘴角在眼前不断放大，外界的杂音渐渐离他而去，他只能听到耳中的轰鸣，以及自己愈加剧烈的心跳。
妈妈，对不起，下周可能无法赴约了。
就在他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一道剑光闪过，那根几乎碰到他鼻尖的手指，包括那根手指所连的手臂一起凌空飞起，而那个“怪物”也被踹出了至少十米的距离。
紧接着，一道身上沾满血迹、手中紧握短剑的身影，站在了他和那个“怪物”之间。
“吉野，快跑，我最多拦住两分钟。”
“佐助，咳，咳咳，”他再次咳出血沫，随后捂着腹部艰难起身，“那是……水原。”
“现在只是咒灵。”佐助冷冷说道。
吉野顺平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辩驳说水原由美不是咒灵，结果仅仅发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明明，明明，他还记得那张灿烂的笑脸，那张灿烂的笑脸如今却……
“快跑，立刻马上，往医务室跑，不要待在这里碍事，你目前的状态帮不上忙，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家入小姐。”
话音未落，“铮”的一声，佐助将短剑横在胸前，挡住了那条重新长出、变得愈加坚硬的手臂，同时双脚和地面摩擦着后退了半步。
见状，意识到佐助确实拦不住太久，吉野顺平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甩开了脑子里越发复杂的思绪。
他的心情归他的心情，就算再难过再痛苦，也不能影响佐助逃跑。
之后，他不再犹豫，踉踉跄跄地跑向了医务室所在方向，自腹部流出的血液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印迹。
距离越近，他跑得越慢，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失血导致的恍惚已经叠加到无法继续叠加的程度了。
继续叠加，就是陷入昏迷。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次醒来时, 他已经在病床上了。
“咳，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撑着扶杆坐起。
“你怎么还在咳嗽？”
刚咳嗽两声, 左侧门口方向，就传来了一道异常沙哑的声音。
调整好坐姿之后, 他靠在床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到了逆光站在门口的家入硝子。
“咳咳，家入小姐, 你的声音？”
“太忙了，状态很差, ”家入硝子上前, 自口袋中伸出手，直接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也没有出血啊, 算了, 还是把纱布拆开看看吧。”
“不, 咳，不用，我咳嗽单纯是因为喉咙很痒。”
“我是医生，你是医生？”
吉野顺平：……
然后, 趁着对方检查伤口的间隙，他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
“家入小姐，这个伤口……水原和佐助现在还好吗？”
“佐助挺好, ”家入硝子手上动作不停, 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刚刚还和惠一起过来看了看你呢。”
吉野顺平心中一沉，只谈佐助不谈水原, 他想他知道了。
渐渐地，室内安静下来，仅仅剩下了两道呼吸声和布料摩擦声。
少顷，在确认吉野顺平没事，并重新包裹好伤口后，家入硝子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
“顺平，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明一下，”她双手抱胸，凝视着吉野顺平，眼中的疲惫格外明显，“你们之前救出的那些，身体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点问题。”
“和……水原一样？”
“称不上，不过差也差不多，而且这次遭殃的不光是你，还有很多同样没有防备的学生和老师。”
吉野顺平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稍作停顿，揉揉眉心之后，家入硝子继续往下说道：
“总之，你必须牢牢记住，这段时间不要随意施救。”
“在伤员过多的情况下，我不一定拥有足够的精力一一治疗，就像是今天这种情况一样，我只能恢复你的内脏，其他诸如外伤之类的伤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过呢，说归说，我心里清楚，按照你们的性格，肯定不会完全放弃施救，所以这些话主要是希望你们提高警惕，倘若再次遇到，记得留心辨别。”
吉野顺平不由捏紧了床单。
见状，家入硝子没有多说，而是在叮嘱了几句后，将空间留给了吉野顺平，她记得吉野顺平和那个名叫水原由美的孩子关系不错。
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又沿着楼梯走到楼下，随后看到了墙边的青年。
青年穿着高专制服，戴着黑色眼罩，双手抱胸，倚在墙上，平时几乎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此时没有半分踪迹。
顿了顿，她走向了对方。
“找我？”
“看下顺平，顺便和你告别。”
“什么告别？”她微微皱起眉头，“夜蛾校长不是让你在此坐镇吗？”
坐不了半点。
抱着这样的想法，五条悟站直身体，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你这段时间，遇到奇怪的事情，记得装作看不到，有多远躲多远。”
家入硝子：？
“啊哦，硝子，你的眼神是不是有些过分警惕了。”
“……你打算搞什么事？”
五条悟“啧”了一声：“你这完全是偏见，我一点也没有打算搞事。”
打算搞事的是杰。他在心中补充道。
“是不是偏见，见仁见智吧。”
说着，家入硝子抬手摸向口袋，却又在摸到口袋前顿住，她一时忘记她已经抽完那包香烟了。
她闭了闭眼睛，无奈放下手，说道：“不管如何，最近人心浮动，你自己有所考量即可。”
“硝子，”五条悟正了正神色，“听我说。”
见状，家入硝子也不由认真起来，摆出了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我担心你变成秃头。”
？
？？
严肃的、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原本有些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五条，你最好不要受伤，也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上。”
听着这道语带威胁的声音，五条悟微微勾起嘴角：“我可是‘最强’，不过说真的，硝子，不要想太多，你已经拥有两个超级明显的黑眼圈了。
“这分明是烟熏妆。”家入硝子道。
五条悟低声笑笑，接着在和家入硝子告别后，通过术式瞬移到了预先做好的通道那里。
而家入硝子，则在原地伫立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狂风呼啸，暴雪肆虐，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
噼啪——
第一道裂纹出现。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无数的裂纹出现。
玻璃窗户显然无法承受冰霜的寒冷，在短短几秒内，布满了裂纹。
蓦地，伴着巨大的声响，街道两边的玻璃窗户，包括高楼大厦的玻璃窗户全部爆裂开来，玻璃碎片如同瓢泼大雨那般朝着地面坠落。
“过分，过分，好冷啊。”
嘟囔着，青年拢了拢身上的棕色风衣，异常平静地推开大门踏进了玻璃海洋。
青年正是见雀，调查了一上午，终于有所收获的见雀。
这块区域和现实世界之间存在很深的联系，而他之前的感觉没有出错，那些高楼大厦确实在吞咽，吞咽的还是人类的灵魂。
不久之前，在某栋建筑里，他看到了一个新鲜的、正在四处游荡的灵魂。
那个灵魂浑浑噩噩，他尝试唤醒，但最终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和那栋建筑融为一体。
一开始，他有些茫然，心中抱着极大的困惑，直到看到第二个灵魂，而且发生了相同的事情，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随着融合的数量增加，不管从气息上还是从形态上，这块区域都越发趋于现实世界了。
倘若将这个世界比作机器，那些灵魂似乎能够如燃料般，源源不断地向这个庞大的机器提供侵吞现实世界的动力。
可以想象，如果任由那些高楼大厦吞咽下去，现实世界必定将会变成羂索的囊中之物。
“羂索。”
喃喃着，他停止脚步，感受了一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说实话，在某种程度上，他有些佩服羂索。
随时随地，随着外界的改变，改变自己的计划，但最终目的永远不变，这样的坚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身体，或者说他的术式，在羂索的计划中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明明，一开始，对他没有太大兴趣。
他抬手看向掌心，一道气流随之凝聚，他的术式确实好用，但应该称不上完美无瑕。
还是说，羂索知道，并看上了他的领域？
这块区域是这个世界的核心，而核心的建立需要一个实体，他本来打算借此实施计划。
倘若真是这样，他可能需要调整计划，直接实施有些过于冒险了。
这时，空间晃动了一下，随后风雪莫名停滞了，像是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股气息……
他微微怔住，又转眼想通。
也算合理，他和五条之间，确实没有便于寻找的联系，但这块区域目前在虚空下应该极其明显。
这么想着，他抬起手，气流自指间四散开来，驱散了四周遮蔽视线的暴雪。
“回去，这里交给我。”
苍青的眼瞳如同琉璃那般剔透，明明相隔至少十米的距离，他却似乎在其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凝视着这双眼瞳，在稍稍思考了一下后，他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抱歉，恕难从命，我有我的使命。”
抱歉，五条，发生了一点意外，他现在必须表演一下。
他在心中补充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五条悟眸色沉沉，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我也有我的使命。”
“哦？”见雀歪了下头。
“毁掉这个世界，尤其是这块区域，”五条悟看了看四周，“他们不该因此死去，现实世界也不该因此湮灭。”
“这样啊，那我们——”
见雀拖长了音调，却没有说出之后的内容，而是开始发出低低的笑声。
笑着笑着，他的笑声越发高亢，高亢到了疯狂的地步，在这种疯狂的笑声中，一切的一切都趋于扭曲与诡异。
因为笑声的剧烈，以及情绪的波动，他脸上浮起了红晕，配合那种异常炽热的眼神，原本属于健康的红晕在他脸上显出了一种病态之美。
或许是笑够了，在将近半分钟后，他终于继续往下说道：“就是敌人了。”
“你的使命。”
“这是秘密，”他唇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五条君，这么明显了，你猜也能猜到。”
对此，五条悟沉默了一会，随后向前迈开了脚步，他打算趁着通道没有关闭，强行将见雀送出这个世界。
一来他相信见雀此时所谓的使命并非出自本心，二来他无法在见雀的阻止下毁掉这个世界，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增加无辜之人死去的可能。
然而，他刚走两三步，就发现身上传来了强烈的拉扯之感。
这个世界正在排斥他。
意识到这点，他不由看向见雀，眼中透着疑惑与不解。
刚刚笑僵了，还在暗自调整的见雀：……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想在这双仿佛倒映着天空的眼瞳里看出疑惑与不解是很难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做到了。
“……”
对视了得有五秒, 他不知道五条悟什么心情，他自己反正是很想欣赏拉邦暴揍羂索。
在此之前, 只有他坑人, 没有人坑他，连想坑他的, 都被拉邦一套操作埋进了土坑，时至今日估计早已成了累累白骨。
五秒过后, 四周的咒力, 裹挟着数据流，开始如沸水般沸腾, 黑色与蓝色交缠不休, 接着在某个黑色盖过蓝色的刹那, 五条悟身后骤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然后, 几乎是瞬间，那条裂缝迅速扩大，其中的黑暗化作无数手掌，漫天蔽野地向前方的五条悟抓去。
或许是因为正在受到排斥的缘故, 五条悟避开的动作，带着一丝迟钝。
而见雀，看似饶有兴致地看着五条悟, 实则正在思考如何“劝说”对方回去, 他深知羂索那些把戏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 最多在对方身上留下几道不难愈合的伤口。
作用有限，导致五条悟留下, 一旦五条悟留下，他必定很难施展开来。
但是，他必须施展开来，他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取信羂索，进而试探羂索对他的领域了解多少。
麻烦，着实麻烦。
按照他原来的设想，在将目前的身体送给羂索，以便像牢笼那样困住羂索后，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借助领域的大树转生。
对此，即使是现在，他也完全没有往外说的意思，系统和身体都属于他的秘密。
他的秘密，他的自我，保有这点秘密，如同守护个人心灵的隐蔽之处，他甚至不会向白团子说出这点秘密。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至少如果没有秘密，他此时不会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思绪翻涌之间，一道亮光闪过，却又瞬间消失，他随即看向那个方向，看到了熟悉的眼瞳和熟悉的眼神。
......？
“五条君，”他险些维持不住嘴角的笑意，幸好平时装模作样加胡说八道的经验够多，“我想，这个世界一直如此。”
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这个世界之前和现实世界之间，联系深度和壁垒厚度成正比，深度越深，壁垒越厚，内部的攻击无法穿过壁垒传到现实世界，然而，此刻，恢复了。
“你是那些呓语的具象吗？”五条悟问。
见雀歪了下头：“什么？”
“你跟我说过，”在躲避手掌的间隙，五条悟抽空回答着，“在某个凌晨，你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呓语，呓语之所以被称作呓语——”
刻意地，见雀脸上浮现了天真的好奇，这是为了强调两个人格的不同，更是为了欺瞒某个正在暗中观察的脑子。
那个脑子，或许会怀疑他的目的，或许会怀疑他的立场，但绝对不会怀疑他患有精神疾病这件事情。
他装病已经持续很久了，方方面面、点点滴滴，那个脑子本来也没有理由怀疑，更何况他开始装病远远早于遇上对方。
而只要对方相信这件事情，他的目的和他的立场，就都成了可以调控的东西。
“——仅仅是因为荒谬糊涂，一段两段，三段四段，甚至十几二十段梦话，真的具有所谓的使命吗？”
“梦话，荒谬糊涂，”他收回思绪，跟着重复了一遍，“五条君，这是一个真实与虚假的命题啊。”
“你的使命没有意义。”五条悟道。
“错，大错特错，”见雀眨眨眼，天真烂漫地一笑，“万事万物皆有意义，真实与虚假也并无具体界限，就好比一条河里的水流入两条河。”
五条悟扯断一只手掌，抬眼看向见雀，问道：“那你能流入随便哪条河吗？”
沉默两秒，见雀压低声音，拖长了音调：“五条君，你对我，似乎存在偏见，”凝视着前方的五条悟，他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恶意，“公平来看，或许‘我’才是那条主河呢？”
“那又如何？”五条悟冷声回应。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喃喃着，见雀再次大笑出声，“真是残忍啊，为了个人的喜好，竟然罔顾真正的人格。”
“你只是那些呓语的具象而已。”
“这样啊。”他点点头，随后发动术式，在五条悟身边释放了几个小型爆炸。
五条悟：……
下一秒，在匆匆避开后，身边又出现了几个小型爆炸，这次甚至夹杂了几道致命的气流。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他瞬移到了见雀身边，打算将见雀拉入无下限内侧。
拉入无下限内侧，本质是攻击大脑，必然致使见雀受伤，但他暂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这个世界，针对他针对得相当厉害，他的攻击都很有可能被传到现实世界。
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做出那种选择。
当然，和陌生人的性命相比，他由衷认为见雀的性命更加重要，现在的选择仅仅是因为这种选择最多致使见雀的大脑受上一些伤害。
——伤害可逆，并且“债多不愁”，见雀原来的大脑也正常不到哪去，没准受上一些伤害还能变得正常一点。
见雀不知道五条悟什么想法，见五条悟欺身过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道：他明明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了。
以消磨时间为由，他和五条悟交过手，刚刚那几批小型爆炸，完美模拟了当时的方位。
本来，他想借此暗示五条悟，自己心中另外有所决断，并非目前表现出来的癫狂样子。
思绪翻涌之间，澎湃的咒力已然涌至面前，寻常咒术师面对这样的咒力，基本都会选择避开或者防御前方，但真正的危险仅仅来自其中一个米粒大小的小点。
倘若选择避开或者防御前方，便会正中对方圈套，他当时吃过亏。
没有过多犹豫，他直接操纵气流裹覆了全身，随后脚尖轻点向后跃出了十米开外，而他的双眼则一直盯着前方的五条悟看。
一击未能得手，五条悟并未感到意外，在打量了见雀片刻后，他再度朝着见雀冲去，并在此期间将咒力灌注于双拳之上。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所以他打算继续试探一下。
柔顺、乌黑的发丝擦过脸颊，在和见雀交手了几次后，他终于意识到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虽然，相互之间，招招死手，“招招”确实统统似曾相识，他和见雀刚刚几乎模拟了之前的交手。
“见雀，这样下去，很难分出胜负。”
见雀……自进入这个世界后，这是五条悟头回叫他的名字。
意识到这点，见雀微微垂眸，意有所指地说道：“在场的某位，也该助力一下了，现实世界正等着我们前去‘拯救’呢。”
这些话，表面上，他是在要求羂索立刻帮他将五条悟送回现实世界，以便他和羂索能够毫无顾忌地加快侵吞现实世界的进度。
然而，实际上，他是在跟五条悟说：现实世界已经乱套了，你回到现实世界，我留在这个世界，我们两个共同拯救。
五条悟静静凝视着。
风雪再度流动，随之而来的是骤然变得剧烈的疲惫，以及看似粗暴实则温柔缠住他四肢的气流。
对此，五条悟神色未变，依然静静凝视着，但只有见雀知道，那具正在受到气流压制的身体多么放松。
随着黑暗吞没白色发丝，那双仿佛倒映了天空的眼瞳，也渐渐淹没于翻涌的黑色之中。
“这似乎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闻言，见雀微微侧目，只见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正自停滞的风雪中悠然走来，悠然得就像是在家中闲庭信步一样。
他没有回应，只是微笑以对，在局势不甚明朗的情况下，保持沉默便是最好的应对。
“你相信宿命吗？”羂索问。
相信，当然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的宿命就是成为拉邦的晚饭。见雀心道。
没等见雀回答，羂索一边上前，一边继续：“宿命啊，我和六眼术士，已经纠缠了千年了。”
“这样说来，”见雀暗自调动咒力，以免羂索突然坑他，“你是对付‘六眼’的行家了？”
“称不上，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比如杀之无用，即时转生机制，辛苦杀死一个，结果又来一个，最好的方法还是封印或者拒之门外。”
随着距离他越来越近，原本矮小的老人，渐渐抽条拔高、失去颜色。
在不消三四秒的时间里，化作了一道空白的人形，除开一张位于头部的嘴巴，没有五官，没有性征，声音趋于中性，分辨不出男女。
自上而下，自下至上，一番打量过后，他缓缓开口询问：“慈悲之羂，救济之索，这是你原来的样子吗？”
“不是，一直是人类，可惜是人类。”
可惜……？他低声笑笑，笑声中带着几分佯装出来的讥讽，他平时本身很少表达这种类似的情绪。
如果不是为了欺瞒羂索，他根本懒于表达，一个微笑，足矣。
笑完，他问：“你的目的是超脱正常人类范畴？”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够准确, ”那张嘴巴咧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而自其中吐出的声音却异常平和, 仿佛完全没有受到那几分讥讽的影响，“我希望能看到人类的究极, 我可以成为这个人类, 其他人类也可以。”
“我有个问题。”他说。
前方，由白雾组成的人形, 身上的白雾颤动了一下，似乎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于是, 稍作停顿, 他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吞掉他们？”
“因为，我发现, 他们——”羂索稍稍拔高了声音, 不过听着依然平和, “没用, 他们永远，永远无法成为究极，他们没有那样的潜力。”
见雀低声笑了笑，接过话茬继续：“既然没用, 不如把他们变成燃料，现实世界还有更多的人类，那是足够得到究极的基数？”
“这也是你的目的吗？”羂索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见雀收敛笑意, 定定看着羂索, 良久才道：“我和你不同, 我站在人类这边。”
“人类这边，”羂索嘴角咧开的弧度变大, “你的思想和行为似乎有些分裂。”
“我听到的呓语，更加准确的说法，其实是啜泣和哭泣，风声雨声，所有声音趋于一种声音，我们的世界、人类的世界，如同麦田，而咒灵则是在麦田里肆虐的蝗虫。”
“我可是孵化了无数咒灵啊。”
见雀偏移视线，看向远处，说道：“自第一只咒灵诞生算起，你孵化的咒灵只占了其中极小的部分。”
感谢花御，真正的朋友，就是哪怕已然死去，也能提供一些帮助，他此时的神态参考了花御当初说起环境时的样子。
甚至，就连说辞，在某种程度上，也类似翻版保护环境宣言。
再次，由衷地，感谢花御。
“人类是咒灵的源头，你想截掉一小部分，遏制咒灵的诞生和成长？”
“一大部分，现实世界需要一个可以充分喘息的机会，”他将目光重新放到羂索身上，“一时阵痛，换取百年安宁，绝对不是什么赔本买卖。”
“很像那个咒灵操使的目的，哦——不对，漏字了，‘之前’的目的，‘之前’不能落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羂索抬手摸向下巴，手上和脸上的白雾交缠在一起，看不出有没有相信见雀的说辞。
少顷，他问：“目的不同，达成过程却逼肖相同，这就是你想和我合作的原因？”
“你误会了，我从未想过和你合作，”见雀闭上眼睛，复又抬眼时，扬唇轻笑，“只是‘顺路’而已，我站在人类这边，并永远站在人类这边，我只想人类拥有更好的未来。”
羂索倒也不恼，只是放缓了声音，意味不明地说道：“顺路……有趣的说法。”
“你很缺‘燃料’吧？”见雀忽然道。
“哦？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风雪中，发丝乱舞，见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发动术式割断了“碍眼”的发丝——
一缕缕落下，又在刚落下不到半秒时，就随着漫天的风雪飘走。
转眼之间，长发变成了短发，略显凌乱的短发，给他平添了几分朝气，看着竟然和之前大相径庭。
“他总是喜欢这些无用之物。”
喃喃着，他将双手插进口袋，凝视着前方的羂索，状似答非所问地答道：“你见过我的术式，或许在百年前，或许在千年前。”
这是一个试探。
他的术式，或者说他的领域，最大的优点就是无穷的咒力，无穷的咒力未尝不可成为“燃料”。
理论上，他的领域吸取咒力，“六眼”将消耗降至极限，“六眼”也有相似的效果，但“六眼”本身不是术式，羂索最多只能如盲人把烛般得到无下限术式。
无下限术式，五条家祖传术式，使用要求极高，消耗大、操作难，只有“六眼”才能使用这个术式，他人就算遗传了这个术式也无法使用。
羂索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又似乎在打量见雀的发型。
那头长发，柔顺光滑，那样的头发，必然倾注了心血，轻易不会受到抛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呼啸的风声中，见雀忽然开口，讥笑道：“‘六眼’可是正在努力呢。”
在正常情况下，羂索无需回答，但是，此时，他们正在互相试探，而且从表面上来看，他们都有心中所求。
甚至，羂索应该更为迫切，不然羂索没有必要出来。
无巧不成书，像是应和似的，整个空间猛地动荡了一下。
一个锚点被清除了。
意识到这点，羂索缓缓开口：“你十分敏锐，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生命的力量仅仅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真的是你的记忆吗？”见雀似笑非笑。
羂索自顾自往下说：“那些村民，将那个术士当作神明，而那个术士也如神明般庇佑着他们。”
“然后呢？”
“死了，无声无息地死了，如同一滴水落入一条河，没有惊起哪怕半分波澜。”
“为什么？”见雀有些好奇，又因为人设的缘故，强行将好奇搬到了脸上，“不是被当作神明吗？”
“不清楚，估计天灾人祸，我当时那具身体，只是一个普通村民，接触不到那个术士。”
说着，羂索顿住，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那个术士常年戴着斗笠，不过据说长得十分美丽，这也是被当作神明的原因之一。”
就和你一样。见雀在心中帮着补上了一句。羂索就差说这是他的前世了。
补上，并默默吐槽之后，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我猜他死于殉道。”
至于是否存在那个术士，又是否真的无声无息，他一概持保留意见。
“那你认为值得吗？”
“值得。”
“哦？你也愿意死于殉道？”
“当然，为道义，为理想，为信仰。”
每说一个字，他都在心中反驳，他愈加感到寒冷，需要找点事情做做，比如反驳自己这种违心的回答。
生活如此美好，该殉的另有其人，比如某个害他007的脑子。
“殉道……我不是心怀恶意……”羂索沉吟了一会，随后相当顺畅地说道，“只是，实际上，你的力量，在我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见雀轻哼一声：“或许吧，可惜我信不过你。”
实在信不过，他心知肚明，羂索此时的友好，甚至和蔼可亲统统只是假象，而费心营造这种假象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更为轻松地得到他的身体。
“凡是信不过，总有原因，比如呢？”
“在一切结束后，我需要两个世界恢复原样，而这个世界恢复原样则会归于虚无，你舍不得，羂索。”
“未必。”羂索道。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直到空间再次动荡时，羂索才向见雀伸出手，打破了沉默：“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留恋，我只想追求究极，订立束缚吧。”
见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献上你的身体。”羂索自顾自补充道。
“……”
沉默两秒，见雀说道：“有时真的很想报警。”不知道羂索是否清楚自己，或者说自己说的话略显变态。
对于见雀的沉默，以及见雀说的话，羂索稍稍有些疑惑，他平时很少上网，不了解这句话的潜台词。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没有过多纠结，直接略过了这件事情。
一来，他自认神智清醒，一个神志清醒的人不会，也不该和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纠结；二来，在他眼中，和千年大计相比，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么重要，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想方设法好好利用眼前这个青年。
“协助我侵吞现实世界，倘若最终协助侵吞失败，便把你的身体自愿献上。”
“这是对你的束缚。”
“当然，束缚是双方的，互相加以制约，在得到你的身体，并达成你的目的后，我定会把两个世界恢复原样。”
“再次重申一遍，我不是心怀恶意，我只是需要一具足够强大的身体达成我们各自的目的。”
“于你，于我，都有利。”
他又补充了几句。
“羂索，我有些好奇，‘生之息’是我的领域，”见雀微微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拥有他的心脏。”羂索道。
心脏……咒物？见雀怔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谨慎一点果然是好事。
羂索再次放缓了声音，这次带上了几分诱哄的意味：“你的身体换上那颗心脏，才能发挥‘生之息’真正的力量，可惜你换心百分之百等于白白送死。”
“那颗心脏什么效果？”
“没有效果。”
见雀眼神渐冷，沾上了雪花的睫羽颤动了一下，两三颗雪珠随之沿着脸颊滚落：“我实在信不过你，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咒物。”
“确实没有效果，”风雪中，羂索抬起双手，往下拍了拍空气，似乎在示意少安毋躁，“除开因为你的咒力跳动了一下，没有效果、没有异常。”
“我差点杀死你那次？”
“是啊，你真的非常幸运，很久没人能碰到我的本体了。”
见雀：……？
第二百七十四章
那他还真是……幸运啊。
他很少噎住, 但面对羂索已经两次了，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吧。
——不知道多少代的代沟。
羂索，以最初的、人类的形态, 存活了多久，暂时无法确定, 但以如今的形态, 根据已知的信息来看，少说也存活了几个世纪。
这么想着, 他认真看了看羂索，无奈实在看不出一团白雾的年纪。
“你在想什么？”羂索没有忽略见雀的目光。
见雀收回思绪, 并闭上眼睛, 拂去了雪花：“只是觉得你十分有趣，我向来运气不是很好, ”他睁开眼睛, 凝视着羂索, 漂亮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晦暗, “从未想过会这么‘幸运’，我当真应该早些遇到你才是。”
早些遇到，早些解决。
羂索低声笑笑，跳过这个话题, 明知故问道：“你很冷吗？”
“称不上，”见雀抬起双手，缓缓摩挲了一下泛青的手掌, 随后朝着羂索迈开了脚步, “因为没.有.心.脏., 自然不可能像平时那样暖和。”
“你想看下那颗心脏？”羂索领会了见雀的意思。
“是啊，谁不想看看——”见雀在距离羂索两米的地方站定, 微扬着下巴，笑容纯净，“所谓的、前世的心脏呢？”
沉默片刻，羂索仰头看了看，随后走向了来时的方向，而见雀则在瞥了眼天空中，依稀透着紫色的光晕后，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方的身影。
五条，以及夏油他们……速度还算不错。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现实世界，东京郊外，某栋废弃大楼的天台上。
随着几只咒灵涌向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在那几只咒灵钻进裂缝的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也伸向了裂缝。
然后，伴着“滋”的一声，火舌自掌心升起，迅速吞噬了整只手掌。
“老师！”闻到焦味，顾不得收拾地面，吉野顺平连忙起身，跑向距离自己不远的青年。
“顺平，放心，小伤而已。”
五条悟将手掌对准自己，盯着正冒着黑烟的掌心看，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比他想的要强得多。
正好遇到那种咒灵，又正好遇到那种咒灵“回家”，他本来想试试能否跟着进去，结果——
那层壁垒，或者说结界，彻底将他拦在了外面。
听到这话，吉野顺平抿抿嘴唇，期期艾艾地探头看向五条悟的掌心。
“顺平，”感受到身旁的目光，五条悟直接将手掌伸到对方面前，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了一下刚刚的伤口，“反转术式。”
吉野顺平怔了下。
眼前，余烬熄灭，黑烟散去，上一秒布满伤痕的手掌，下一秒露出了白皙红润的皮肤。
他不由将目光往上移动了几寸。
此时，太阳渐渐西斜，天际正泛着属于晚霞的橘红，眼前的青年站在天光下，几乎与天光融为了一体。
“顺平。”
“是！”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匆匆答应了一声，很快又沉默下来。
五条悟顺势上前，摸了摸吉野顺平的脑袋：“地面上那些东西，带走的意义不大，不用那么认真收拾。”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散落着破碎的咒物和符咒，以及一些如水草般飘摇着的咒力残秽。
他们，主要是五条悟，随着两个世界越发交融，终于找到了羂索设在现实世界的锚点。
——第一个。
原本，他打算独自寻找，但考虑到吉野顺平状态不对，他最终还是捎上了吉野顺平。
“是。”
“一定要带的话，带一两片咒物碎片，就算必须带走研究，那些也足够应付了。”
“是。”
“打电话，喊伊地知来接你。”
“shi……等等……”刚说出了一个音节，吉野顺平就回过神，“那个，老师，为什么？不是还有其他锚点吗？”
五条悟微微俯身，苍青的眼瞳里倒映着，一个一脸无措的少年。
“顺平，我只是带你出来走走，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完全没有让你帮忙寻找的意思。”
说完，他垂下眼帘，将目光放在了对方略显臃肿的腰部。
他确实喜欢“锻炼”学生，但“锻炼”和折磨没有半点关系，他绝对不可能将这种事情推给此时腰部裹满纱布的吉野顺平。
“那个，老师，我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伤口的问题其次，包括所有学生在内，你们都没有必要涉入这种事情。”
“但是……”
吉野顺平正要反驳，身后就传来了“咔哒”一声，他不由转身看向那扇铁门，并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咒具。
“友方。”五条悟拍了拍吉野顺平的肩膀，示意吉野顺平不用紧张，随后朝着那扇铁门走去。
同时，又“咔哒”了两声之后，自门后探出了一颗白发蓝眼的脑袋。
不同的蓝色相交于半空之中，就在五条悟准备打招呼的时候，一双白嫩的手掌拽回了那颗脑袋。
“啊痛痛痛！”
“活该你痛，跟你说了几遍了，有事没事不要往前冲，谁知道后面是敌是友。”
“可是，夏油刚刚说……”
“没有刚刚，不准顶嘴，良好的习惯没有例外，说什么也要遵守生存法则。”
……
门后传来了两道声音，听着略显稚嫩，年纪应该不大，一个正在教训另一个，另一个时不时小声嘀咕两句。
五条悟顿了顿，喊道：“杰。”
话音未落，门后的声音消失，自门后走出了一个穿着袈裟的青年。
“真巧啊，悟。”
“夏油先生。”吉野顺平道。
夏油杰身为五条悟的挚友，他和他的同学都见过几次，相处还算融洽。
夏油杰看向吉野顺平，向吉野顺平点了下头，随后再次将目光放在了五条悟身上。
“我正在寻找锚点。”
说着，他迈开脚步，并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奇犽和枷場姐妹不要跟随。
见状，没有丝毫迟疑，他们三个乖乖待在了原地。
而他则继续向前，绕开前方的身影，走向了天台边缘。
稍作停顿，在给了吉野顺平一个眼神后，五条悟也跟着走向了天台边缘。
晚霞绚烂，橘红漫天，凝望着远处的飞鸟，在晚风吹起发丝的瞬间，夏油杰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眼睛：“一级以上，包括一级，已经无法进入了。”
“我受限更大，”五条悟瞥了眼那两个正在交谈的少年，因为宇智波鼬的缘故，吉野顺平认识奇犽，“杰，你打算一直瞒着吗？”
他说的一直瞒着，指的是见雀的事情，在开始寻找锚点前，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通过一通简短的电话，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夏油杰。
夏油杰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一个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必要承受太大压力。”
紧接着，不消两秒，他偏头看向五条悟：“有件事情，事关高层，我和冥小姐已经大致接手了高层在政界和商界的资源。”
五条悟有些诧异，他知道烂橘子必然极烂极烂，但覆灭得如此之快也着实超乎他的想象。
“有人背叛，加速了进程。”仿佛看穿了五条悟的想法，夏油杰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啊，怪不得，真是烂到家了，”五条悟神色淡淡，高层的事情没有在他心中引发任何波澜，“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扫尾工作由我来处理。”
“时间呢？”
“等解决了手头的事情。”
听到这话，夏油杰沉默了，在沉默了一会后，他和偏头看来的五条悟对上了视线。
金棕与苍青，在短暂的对视间，如同大地与天空，跨越了山川湖海，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知道了。”他说。
手头的事情能否解决甚至结束，见雀在其中占据了极大的比重，他没有那么信任见雀，但看在挚友的面子上，他愿意付诸一定的信任。
静立片刻，他揣起袖子，摆出了一副准备离开的姿态。
“悟，我想说的说完了，至于锚点的寻找，我建议你侧重西方，东方和南方除开高专的老师，山本和宇智波目前也在那个方向。”
“等等，山本和宇智波？”五条悟挑了下眉。
夏油杰点点头：“瞒一个是瞒，瞒两个也是瞒，没有太大区别，不如三个一起瞒。”
“没有优先选择寻找见雀，而是优先选择寻找锚点，你的“瞒”真的没有和“骗”结合吗？”
“时间紧迫，我想就算见雀在场，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看着一脸坦然的挚友，五条悟发出了一声轻笑，严肃的气氛顿时随之消弭：“看来你和他相处得很好。”
夏油杰不置可否。
然后，在临走前，他开口询问：“你现在不戴眼罩没有关系了吗？”
“说起这个，”五条悟神色一变，满脸生无可恋，“多亏了羂索，多亏了那个世界，我现在不戴眼罩也感觉十分轻松。”
有了对比之后，现实世界简直轻松得不行。他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不过，话虽如此，并非全无影响，他不是故意不戴，只是他的眼罩落在了那个世界，他又没有空闲拿取备用眼罩或者墨镜。
夏油杰低声笑笑，接着在说了声“保重”后，带着奇犽和枷場姐妹离开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咒灵太多了, 真的，真的——
太多了。
因为两个世界的交融，整个日本的社会秩序变得混乱起来, 一些社会渣滓开始趁机谋财甚至害命，而咒术师理论上不能随意攻击攻击普通人。
不能攻击, 不能随意攻击, 这种说法不是什么规定，仅仅只是在咒术师群体中, 能够完美控制自身力量的很少，一不小心就会攻击过度杀死普通人。
这种情况, 单单两所高专, 已然无法解决，需要更多的帮手, 比如那些满心都是国家和人民的警察。
那些警察是最为合适的帮手。
除开那个游戏已然无法拉入玩家这点, 那些警察身手极佳, 又拥有天然的身份, 不仅可以对付咒灵，而且可以对付人类。
哪哪都合适，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中绝大多数只听政府的命令, 并且对咒术师和咒术界抱有强烈的防备。
因此，夏油杰将威尔帝的研究，主要是能够杀死咒灵的武器, 以及能够看到咒灵的眼镜交给了夜蛾正道。
至于之后, 夜蛾正道准备如何和政府合作, 那就是夜蛾正道自己的事情了，他暂时无法从寻找锚点中抽身。
锚点, 保守估计，还有二十四个，如果不能在彻底交融前解决，现实世界最终只有一个结局——
被侵吞。
同一时间，游戏世界。
教堂里，一片空旷，穹顶残破不堪，墙壁布满青苔，黄昏的余晖透过穹顶的破洞洒落下来，在朽败的地板上晕出了朦胧的光影，稍稍驱散了那种类似发霉的、腐烂的味道。
光影之间，地板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根据其中几块碎石上的图案来看，应该来自原本绘制了图案的穹顶。
“咻”的一声，一颗细小的石子，自平台位置飞出，飞向了平台对面的大门。
就在即将砸到大门的时候，石子骤然停滞于半空之中，随后异常平稳地落在地板上，和旁边的石子组成了一个箭头。
下一秒，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推门而入，正好对上了直直朝向他的箭头，这道身影正是刚刚前去放回心脏的羂索。
凝视片刻，羂索抬眼望去，只见平台的台阶上，正坐着一个青年，青年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抛着几颗石子。
“你倒是颇有童心。”他说。
“我有个问题，”青年单手托腮，看着身前的地面，漫不经心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急需你的回答。”
听到这话，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晦暗，转眼又恢复了和蔼：“见雀，时间紧迫，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已经是你第十次‘我有个问题’了。”
而且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这里的天气是否存在规律”，比如“你的身体怎么突然复原了”……
无关紧要，却不能不回，一旦他跳过，见雀就盯着他看，并且单单盯着他看，其他什么也不做，就像是一个精神病人一样。
不，不对，这就是一个精神病人。
想到这点，沉默两秒，在见雀开口前，他换了种说法：“最后一个问题。”
跳不过，根本跳不过，还是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为好。
见雀扔掉石子，抬眼看向羂索，说道：“两个，至少两个。”
僵持了几秒之后，羂索最终败下阵来，对于必死之人，他总是宽容的。
“其一，我想知道那个村子的具体位置。”见雀凝视着羂索，不愿错过一丝表情。
此刻，表面上没有变化，实际上他的状态更差了。
不久之前，在握住那颗心脏、感受到心跳的刹那，无数记忆涌入他的脑海，如同无数尖刀刺入他的脑子，险些给他来了套升天大礼包。
倘若不是他确信那些记忆来自他的灵魂本身，他和羂索此时应该已经交手一段时间了。
那些记忆，断断续续，除开一些术式和领域相关，最为深刻的是被村民分食的记忆。
他想反抗，但身中诅咒，还是已然恶化的诅咒，实在没有反抗的力气。
至于哪来的诅咒……
这个问题，要问羂索，他怀疑那个术士身中诅咒和羂索有关。
那个术士身上显现诅咒始于救下一个孩子，而站在相对旁观的角度来看，那个孩子有些违和，如同换了个“里子”。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一来棘手的诅咒并非随处可见，二来羂索很有理由做出那种事情。
——为了更换身体。
可惜，千算万算，羂索没有算到有个过路的旅人携带瘟疫，整个村子都出现了和那个旅人同样的症状。
倘若那个术士没有出事，暂且不提能否治愈瘟疫，至少能够帮忙安抚村民的情绪。
不是说言语上，或者动作上的安抚，“神明”哪怕一动不动也具有安抚作用，偏偏“神明”此时“身患重病”自顾不暇，整个村子只能终日陷在死亡的恐惧和病痛的折磨中。
然后，在日益增长的死亡人数下，有人提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吃掉神明，治愈瘟疫。
这种想法，简直槽多无口，他勉强理解了一下，可能源于“吃什么补什么”，既然那个术士停驻就能带来治愈的效果，想必他们直接吃掉那个术士具有同样的效果甚至更好的效果。
想到这里，在羂索的注视下，他起身走向了对方。
在那些记忆中，那个术士彻底死去之前，他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祀，根本不是羂索所谓的“死得无声无息”。
不过，尽管存在欺骗，他此刻最为关注的却并非这点。
羂索的欺骗，其实合情合理，倘若真是对方导致了那样的结局，对方确实没有理由在疑似转世面前实话实说。
他此刻最为关注的是剩余身体的去向。
理论上，按照他的性格，他不该在意那颗心脏，以及剩余身体的去向，但或许是因为他认为那样的结局过于可悲，他很想将和那颗心脏类似的东西搜集起来。
毕竟，那个术士，很大概率，真是他的前世，他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
看到见雀迎面走来，羂索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带着和蔼的笑容说道：“那颗心脏能够留存，源于各种各样的巧合，没有必要特意前往探寻，其他内脏或者骨头没有增加实力的效果。”
“增加实力？”见雀轻哼一声，在羂索面前站定，“我没有那种想法，只想简单埋葬一下。”
羂索有些诧异：“原来如此，不过，抱歉，记忆久远，我估计帮不上忙。”
“真的吗？”见雀站在原地，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毫无笑意，“记忆久远，还是害怕暴露什么？”
羂索怔了下，低声笑笑：“孩子，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怕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无法看到人类的究极。”
……孩子？
见雀表情有些诡异，而羂索则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带着几乎不变的笑容继续往下说道：“记忆久远，自然是真的，在我的记忆里，仅仅只有地处深山这一线索。”
随着话音落下，二人目光交错，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晚风吹过穹顶造成的声响。
少顷，一片寂静中，羂索率先开口：“‘六眼’破坏了第十三个锚点。”
这是催促。
意识到这点，见雀面上不显，心中却愈加气定神闲，他知道羂索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焦虑。
不过，他没有利用这丝焦虑，因为肯定白费力气，身为一个存活了千年的怪物，理智必然时时压过一时的情绪。
这时，羂索又道：“孩子，第二个问题。”
见雀：……
稍作沉默，暗自决定，之后不管如何，都无视那个称呼之后，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如果失败了呢？”
“失败了？”
“这次的计划。”
“失败了就失败了，”羂索神色异常平静，仿佛完全没有将失败这件事情放在心中，“何况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真正的失败，失败和被击败本质上不能一概而论。”
听到这话，见雀垂下眼帘，倘若不是立场不同，他和羂索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可惜，立场不同，在千年的时光里，羂索似乎没有保留人性，仅仅保留了对“究极”的追求，并且为了这个追求过于不择手段，侵吞成功将会导致现实世界绝大部分人类死亡，就像是那些玩家无法通过真人化作的虚空一样。
和这件事情相比，羂索带来的007，只是让他感到不悦而已。
思考了一会之后，他抬眼看向羂索，说道：“你提出的束缚需要更改，其中的内容着实称不上公平。”
实际上，其中的内容，他求之不得，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引起羂索的怀疑。
羂索微微颔首。
“正常来说，我们不会失败，除非有人心怀鬼胎，”说到这里，见雀故意地、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不管羂索如何理解，他都是十分期待羂索搞事的，根据他的试探和那些记忆来看，羂索几乎百分之百对那棵大树知之甚少，“成功之后，此后余生，不得再次做出危害人类的举动。”
思考片刻，羂索点头：“我没有意见。”
第二百七十六章
第二天, 临近正午时分，东京某条街道，突然发生坍塌, 数名民众落入了地底，在消防与医护人员抵达前, 数辆警车载着警察率先赶到了现场。
事故现场, 一片混乱和惨状，红蓝警灯交替闪烁, 警察竭尽全力维持秩序却收效甚微，那数名民众的家人依然想要冲破警戒线。
“警官, 警官, 求求你了，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你们不救, 我们去救, 怕死就怕死, 搪塞什么救援设备没有到达……”……
人群情绪高涨, 你一声，我一声，淹没了警察的声音。
“可怕，简直就是, 一群暴民。”喃喃着，一个年轻警察压下困意，抬手伸向了腰间的手枪。
他决定鸣枪示警。
然而, 就在他抽出一半的时候, 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转头看去, 怔愣了一下，随后惊喜很快就取代了怔愣, 他刚刚还在思考对方什么时候结束医院那边的事情呢。
“降谷警官，你怎么过来了？”
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位警官，不过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里，这位警官已经凭借实力征服了包括他在内的很多警察。
并且，因为人手不够，他们这队没有长官，目前统统默认这位警官是他们这队的长官。
“不想闲着，”降谷零顿了顿，“不要鸣枪，在这种情况下，只会刺激他们。”
“可是，降谷警官，这些民众……”
没等年轻警察说完，降谷零就越过年轻警察，举起手中的喇叭高喊了一句：
“你们现在进去等于害死他们！”
人群倏地一静，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没有一个眼神称得上友好。
年轻警察这才注意到那个喇叭，在他还在思考哪来的喇叭时，降谷零继续往下说道：“诸位，冒然冲进现场，造成二次坍塌的可能只高不低。”
接下来，花费三四分钟，降谷零讲述了一下坍塌的原理，以及他们现在冲进现场的危害。
他们并非真的完全不懂，只是一时被情绪左右，在这样一个神色坚定、眼神清澈的警察面前，渐渐全部安静下来。
一片安静中，年轻警察突然反应过来，他和他的同事刚刚过于执着让这些民众相信政府和警方。
理论上，降谷警官的劝说方式不难想到，但经过多日的看管和昨夜的通宵，他和他的同事脑子统统陷入了混沌。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看降谷零，再度对降谷零的来历产生了好奇。
在他的印象里，比起他这种休息了片刻的警察，降谷零昨天夜里应该没有休息，很难想象这样还能保持清晰的思路。
“现在，诸位，请按新闻所说，立刻回家等待，千万不要聚集，你们留下只会增加坍塌的风险。”在气氛没有那么紧张后，降谷零最后补充了一句。
“新闻”，指的是昨天下午，临时占据了所有频道的通告，主要讲述了如何逃出咒灵的追杀，其次讲述了避免聚集吸引咒灵注意。
在喇叭的助力下，这些话响彻了整条街道，但四周的人群依然犹豫不决。
最终，在僵持了一会后，将近大半朝着远处走去，而剩下那些则固守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出隐晦的驱赶之意。
“降谷警官，这些民众，”年轻警察抿抿唇，面上透着一丝迟疑，“我们要不要继续驱赶？”
降谷零摇头：“已经足够了，好好的世界，莫名变成了怪物的世界，所有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引发流血事件。”
年轻警察还想再说，却在瞥到天空的刹那，失去声音睁大了眼睛。
注意到年轻警察神色不对，降谷零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转头望向对方目之所及。
只见远处乌云密布，蓝色电流穿梭其中，遥遥望去，没有边际，如同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城市上空。
并且，转瞬之间，远处的阴影飘荡过来，遮住了所有人头上的阳光。
此时，不管正在离开的，还是待在原地的，纷纷看向了天空，接着在看到天空的瞬间，全部变成了一副呆滞的模样。
同样的想法，在他们脑中浮现——
末日即将来临。
蓦地，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这样的声响将他们岌岌可危的理智强行拽回了现实。
一个人率先跑动起来，随后陆陆续续，一个两个三个，跟着跑动起来。
最终，除开警察，所有人都跑动起来，尖叫声和撞击声不绝于耳，如果不是之前离开了一波人，此时估计已经出现了踩踏事件。
看着这样的画面，他心中不安渐浓，那些咒术师不是说没有问题吗？
这样也算……没有问题吗？
这时，一个女孩，大约五岁，跌倒在地，她想要站起却不敢站起，四周惊恐的表情和挥舞的四肢，将她死死限制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间。
而距离女孩不远的地方，一个黄衣女子正在拼命逆流而上，可惜每次拼命都被推向了更远的地方。
根据他的常识，以及平时的经验来看，黄衣女子应该是女孩的母亲。
眼看母女二人距离愈加遥远，他连忙冲到女孩身边，将女孩抱着带离了原地，随后交到了黄衣女子手中。
人群不算密集，只是黄衣女子所处位置，正好位于某个巷口附近，在部分人群涌入巷子后，黄衣女子已然得以脱身。
“谢，谢谢，”黄衣女子抱着女孩，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你，警官先生。”
“立刻离开这里。”他故意冷硬了一些，此时的温和，只会招致没有必要的回应，增加母女二人发生意外的风险。
黄衣女子浑身颤动了一下，随后没有过多犹豫，匆匆带着女孩离开了。
目送着母女二人远去，他的不安几乎冲到了顶峰，他无法理解目前这种情况。
或者说，全部。
自那个游戏开始，一切的一切，全部无法理解，他，他的好友，以及他的同事，如同玩偶那般，只是被动地接受。
“见雀……”他喃喃了一句。
听到这道若有似无的声音，年轻警察拿着手枪，一边警戒，一边询问：“什么？山雀？”
降谷零回过神，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表示自己需要打个电话，随后迅速钻进了旁边的警车。
很难想象，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见雀。
嘟——嘟——
就这样，一直听着“嘟嘟”的声音，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之后，眼看窗外的天空愈加恐怖，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黑色旋涡，他果断挂断电话拨打了其他号码。
与此同时，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夜蛾正道卧室内部。
“叮铃铃、叮铃铃……”
一片安静中，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正在沉睡的熊猫。
就在熊猫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电话铃声如被掐断般骤然消失，夜蛾正道俯身摸了摸熊猫的脑袋：“睡吧，继续睡吧，昨晚交手了太多咒灵，你的核心十分疲惫，需要足够的休息恢复。”
“唔嗯……”熊猫呓语了几句，听不清具体内容。
见状，夜蛾正道眼神软化了一些，接着在再度摸了摸熊猫的脑袋后，拿走了熊猫身上那几根随着呼吸颤动的戳针。
实际上，并非疲惫这么简单，熊猫因为昨晚的交手受伤严重，他刚刚抽空修复了一下表面的缺口。
一年级学生，甚至二年级学生，还是不该外派作战。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回拨了刚刚挂断的电话，前后大概相差三十秒以内。
他已经尽快了，对方不是那种十分空闲的类型，打来电话必然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在送走那些警察时，两三个警察留下多问了几个问题。
在一一回答了那几个问题后，他将自己的号码告诉了他们，并且声称如果之后还有问题，可以拨打这个号码询问，对方正是他们中的一员。
秒接。
“抱歉，打扰了，夜蛾先生，请问您知道，天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透过窗户，凝望着天空，他捏紧了手中的手机，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早在今天清晨，他就发现了天空不对，只是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明显，他原本想要和他的学生商讨一下。
结果，悟，杰，这两个都联系不上，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只能联系到相对“乖巧”，或者说受制于校医的身份、必须待在学校救治伤员的硝子。
十年前，十年后，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
“夜蛾先生？”
他收回思绪，闭了闭眼睛：“抱歉，降谷警官，实话实话，我不清楚。”
“……没有半点头绪？”
“降谷警官，如果‘末日’来临，我们必会拼死抵抗。”说着，他偏移视线，看向了天空中那个最大的旋涡。
同一时间，包括降谷零在内，很多人也看向了那个旋涡，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个旋涡变色了。
原本深沉的，甚至恐怖的黑色，变成了葱郁的绿色。
第二百七十七章
在正常情况下, 赏心悦目的绿色，此时却极其恢恑憰怪。
约五秒前，那团绿色出现, 如肿瘤般附在那个旋涡中心，并且沿着中心极速向外蔓延, 转眼之间就覆盖了整个旋涡, 任谁也不会在这样的绿色上感到赏心悦目。
“降，降谷警官……这是什么东西？”年轻警察握紧了手中的手枪。
此时, 降谷零和夜蛾正道，已经结束了通话, 他正站在警车旁边, 和几个警察待在一起。
“我不清楚。”他说。
或许……这是末日的预告吧，就像那位校长所说的那样。
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稍作停顿, 他抿抿唇, 偏头问道：“你们有没有望远镜？”
望远镜？年轻警察愣了下, 和身旁的同事面面相觑。
见状,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随后不顾身后的呼喊，跑向了那家他顺走喇叭的商店。
那家商店的店主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来时本想买个喇叭, 结果里面无人看守，只能选择直接顺走。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在那家商店的柜台上, 他已经留下了超额的现金, “顺走”换种说法也是“买走”。
很快，在进入那家商店后, 他在一个位于角落的箱子上找到了一架天文望远镜。
“降谷警官！”年轻警察推开了店门。
降谷零转过头，扫了眼店内的年轻警察，又透过店门上的玻璃扫了眼店外的其他警察。
然后，他快步上前，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帮忙联系一下消防和医护那边，问下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抵达，地底还有许多民众正在等待营救。”
“那，那个，”眼看降谷零越过自己，年轻警察连忙叫住了对方，“降谷警官，聚集危险，分散也危险。”
“放心，我马上回来，我只是想要看看那个旋涡。”
看看……是否还有解决的可能，仰仗他人终究只是枉然，或者至少知道一下他们将会死于什么东西。
说完，在再次交代了几句后，降谷零带着天文望远镜来到了一个地势平坦的平台。
“这是……”
组装完成，又调整好焦距之后，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漩涡，以及那个漩涡表面的绿色。
那是细密的、正在持续生长的叶片，并且时不时会有叶片扑簌簌地向下落去。
抱着强烈的疑惑，他继续观察了一会，但除开一丝诡异之感，不管观察得多么认真，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少顷，就在他听到警笛声，准备前去帮忙的时候，他瞥见了一条苍白的手臂，他正要细看却只能看到绿色，那条手臂所处位置仅仅剩下了与四周无二的叶片。
那条手臂出现的时间......似乎仅仅存续了一秒，不知道那群咒术师有没有看到。
那群咒术师，视力确实超乎寻常，但天地之间的距离十分遥远，想要看清恐怕依然需要仰仗科技手段。
既然如此，想来看到的可能很小，那要不要告诉那群咒术师呢？
纠结着，迟疑着，在向他的长官汇报后，他最终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夜蛾正道。
此时此刻，事关全体人类生死，个人立场远远没有全体人类重要，何况全体人类涵盖了他曾经起誓保护的“樱花”。
他知道，清楚地知道，长官的长官，部分高层自以为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很有可能做出危害“樱花”的决定，比如无视民众安全轰炸那个旋涡，他希望本来就互有合作的双方能够进行更为细致的商讨。
樱花，往大是国家，往小是民众，他不能背弃樱花，所以必须告诉长官，所以必须告诉夜蛾正道。
另一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夜蛾正道依次拨打了两个号码。
第一个，被秒挂，第二个，也被秒挂，甚至速度更快，仿佛知道他将要打来电话。
往好处想，比上次好，这次至少没有关机，勉强也能算是打了个“招呼”。
并且，侧面来说，他们此时应该待在一起，而待在一起则代表十分安全，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同时杀死他们的人类或者咒灵。
他捏紧拳头宽慰了一下自己。
然后，缓了缓，他拨打了第三个号码。
嘟——嘟、嘟、嘟……
……？硝子？？你也秒挂？？？
就在他看着手机，怀疑人生的时候，手机蓦然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了来自硝子的电话。
他立刻接起。
“抱歉，夜蛾校长，刚刚手滑了。”
“小事而已，”顿了顿，他问道，“你知道他们眼下在哪里吗？”
“知道，就在我面前。”
回来了？什么时候？他有些茫然，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在两个世界开始交融后，结界已经不再提醒进出信息了。
“硝子，让他们过来，我有事跟他们说。”
“……抱歉，应该不行，他们拐来了一个小孩子。”
听到这话，他眼神复杂，嘴唇翕动了一下，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却仅仅憋出了一句“我亲自过来”。
同一时间，医务室旁，手术室内。
破空声，碎裂声，交叉出现，无形的利刃擦过墙壁，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痕迹，咒力凝成的丝线充斥于这处小小的空间之中。
一个小孩子，一个着装完好的青年，一个仅着里衣的青年，正在手术室内互相对峙，因为小孩子时不时释放攻击，墙体已经进入了崩溃的边缘。
而家入硝子，则双手抱胸，静静站在门口，一副十分头疼的模样。
不消片刻，夜蛾正道一赶到，就看到了这幅奇怪的画面，略过五条悟和夏油杰，他将目光放在了小孩子身上。
对方大约五岁，面容极其精致，皮肤白皙红润，黑色头发垂至腰间，身上穿着远超自身体型的袈裟，长长的下摆沿着手术台落到了地面。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注视，对方冷冷地瞥来了一眼，这样的眼神正常来说颇为冒犯，但他却完全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无他，过于可爱，众所周知，他喜欢可爱的东西。
“Hello，夜蛾校长。”五条悟抬手打了个招呼。
夜蛾正道回过神，正了正神色：“悟，杰，这种时候，你们哪里拐来的小孩子？”
“准确来说，不是拐来的，”夏油杰手指动了动，出于长期以来的习惯，他有种想要揣起袖子的冲动，可惜袈裟此时穿在了他人身上，“只是机缘巧合遇上了。”
夜蛾正道正要询问，就听到了“哼”的一声，随后传来了一句“谁跟你机缘巧合”。
夏油杰面不改色：“小孩子嘛，我也养过，都是这样的，不用过于在意他们的说辞。
“杰。”夜蛾正道面露无奈。
“好吧，好吧，”夏油杰看了眼那个小孩子，“确实存在一些人为的因素。”
约四十分钟前，神奈川，森林里。
沙沙——沙沙——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踩着滑腻的苔藓，穿梭于野草之间，他们正是在寻找锚点的路上，半路遇到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蓦地，想到什么，夏油杰放缓了脚步：“悟，保守估计，还剩几个锚点？”
“最多十个，最少七个，”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包括这里的锚点在内。”
听到这话，夏油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够了。”
刚刚，他观察了一下，天空看似没有变化，实则已经不是之前的天空了。
而两个世界之间的壁垒恰好位于天空，这个现象代表两个世界之间的交融正在加速，代表目前传于街头巷尾的“末日”真的很有可能来临。
沉默片刻，五条悟向右几步，靠到了一旁的树干上：“我在天空中看到了见雀的领域‘生之息’。”
“控制壁垒，进而分开两个世界。”
十年的时光，完全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默契，夏油杰第一时间领会了五条悟的意思。
“听着还算不错，不过有个严肃的问题，如果已经控制了壁垒，他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那里。”
根据传回的消息来看，那个名叫见雀的青年，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丝踪迹也无。
“或许是受到了牵制，‘生之息’和‘生之息’，似乎存在一些不同，”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五条悟打量了一下天空，“这件事情，暂且不提，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找到藏于此处的锚点。”
夏油杰微微颔首。
锚点，基本上，每过一个小时，才会释放一次咒力波动，而且持续时间通常只有几秒，寻找起来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对于那句“‘生之息’和‘生之息‘”，他心中当然抱有疑问，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找到锚点最为重要。
三四分钟之后，在某个山洞附近，一只巨型兔子拦住了他们。
没有过多犹豫，夏油杰当即召出了一些咒灵，就在他准备命令那些咒灵前去试探的时候，他看到他的挚友上前和那只巨型兔子拥抱了两下。
没错，两下，一下又一下，看着关系很好的样子。
“……悟？”
五条悟转过身：“这是拉邦，它说它可以帮忙。”
夏油杰：……
什么时候？他怎么没有听见？
第二百七十八章
蓦地, 五条悟低声笑了笑，夏油杰见状也瞬间明白，那只巨型兔子刚刚确实没有说话。
“不要抱有太大心理负担。”五条悟道。
夏油杰面露无奈。
一坐之顷, 就在他想说他很好、没有多少心理负担的时候，他看到那只巨型兔子抬手抓住了五条悟的脑袋。
“等等, 拉邦, 我不是那个体型了，不要这样抓来抓去。”五条悟轻轻拍打了几下拉邦的手背。
听到这话, 或者准确来说，在手背被拍打了几下后, 知道这是示意放开的拉邦放开了五条悟。
……？
夏油杰嘴唇微张, 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最终只是默默看着五条悟, 以及——
拉邦。
奇怪的兔子, 奇怪的名字。他心道。
而后, 沙沙, 沙沙，野草之间，探出了一只兔子，和拉邦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的差别就是体型，只有拉邦三分之一大小，没等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那只兔子便被拉邦抓住脑袋放到了头顶。
嗯, 一模一样的手法, 可以想象拉邦刚刚抓住五条悟脑袋的目的。
“拉邦性格很好。”五条悟边走边道。
夏油杰身形微微一顿，眼睛通红、肌肉虬结、满身杀气, 这是……性格很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没有那么聪明，沟通起来没有那么顺畅，哪怕它愿意帮忙，也帮不上太多。”
说着，五条悟在夏油杰面前站定，分别拉伸了一下两条手臂，“不过，聊胜于无，它对这里比我们要熟悉。”
凝视着眼前这双苍青的眼瞳，夏油杰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一路走来，未免过于顺畅，意识到这点，他不由说道：“你似乎也对这块区域十分熟悉。”
“见雀住在这里，”五条悟转过身，看向那对“母子”，“拉邦和小拉邦，都是见雀的朋友。”
夏油杰跟着看去，直直对上了两对通红的眼睛，随后得到了两个不知道是否能够称得上友好的笑容。
如果只是乍看，其实没有什么疑问，两个白色雪团叠加着，那副可爱又乖巧的模样，足以使人忽略那样的眼睛，无论如何也不会引起疑问。
但是，多看两眼，锋利的牙齿，滴落的口水，以及伴着口水掉落下来的血肉……
“放心，它们不吃人肉，”稍作停顿，五条悟又道，“至少我没有见过。”
说来也巧，话音未落，拉邦和小拉邦，就看着他们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活像是想要将他们拆吃入腹似的。
夏油杰：……不像不吃的样子。
而后，经过一番沟通，在五条悟将“异常”这个名词表述清楚后，拉邦带着他们找到了一棵足有三人环抱粗细的参天大树。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花费半个小时，破开了那棵参天大树的树干，然后……”
夜蛾正道看看黑发孩童，又看看五条悟和夏油杰，迟疑了一会之后，继续往下说：“救出了那个小孩子？”
五条悟和夏油杰纷纷点头。
这个故事，真像辉夜姬啊，他曾经拿这个故事当睡前故事给熊猫讲过。
他记得，在听完后，熊猫立志啃光整个日本的竹林，独自抚养一个又一个的辉夜姬。
思绪偏移了一瞬，夜蛾正道正要询问，就听到了“哼”的一声，随后传来了一句“真是救出吗”。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但他此时没有纠结这点，四周由咒力凝成的丝线陡然波动了一下，他在其中感受到了些许若有若无的杀意。
“啧，又来，气性真大。”五条悟吐槽。
下一秒，数道由空气化作的利刃，极速冲向了五条悟所在的方向。
“我说，见雀，我们可是一起进出医院，而且是深夜的医院的交情啊，”五条悟一边躲避，一边棒读，“你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吗？”
黑发孩童撇撇嘴，一点也没有回答的意思，接着在调动了更多咒力后，朝着五条悟释放了更多由空气化作的利刃。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包括黑发孩童在内，众人几乎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黑发的、眼睛吓人的、脾气不好的、建议挂断的男人。”夏油杰自裤子口袋中掏出手机，一五一十地念出了来电显示。
众人：……
诡异的气氛瞬间充斥于这处小小的空间之中。
最终，五条悟率先开口，简单明了而直抒胸臆：“你发烧了？”
“这个备注，可能是菜菜子设置的，之前发烧到处拿人手机改，”稍作思考，意识到有些巧合，夏油杰温和笑笑，解释了一下“真是发烧”，随后看向黑发孩童说道，“调节一下气氛嘛，这是宇智波鼬的来电。”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见雀，不要总是各种明示暗示，你们到底怎样才会不再纠缠？”
听到这话，夏油杰偏过头，和五条悟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在黑发孩童的注视下，按下了接听键和外放键。
“夏油先生，我们之间，不该存在隐瞒或者欺骗。”
骤然听到这道声音，黑发孩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这道声音确实让他感到分外熟悉。
而这丝疑惑，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错过，尤其是拥有“六眼”的五条悟。
通话还在继续。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所隐瞒或者欺骗？”夏油杰问。
“天空，那个旋涡表面的叶片，带着属于大人的咒力，”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如果大人真的正在东方和南方寻找锚点……”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杂音，随后很快人声取代了杂音，前后相差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五秒。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接过话茬：“看来这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我没有时间闲聊，之前尚未说尽的事情，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当然明白，”说着，他语调一转，带上了几分笑意，“宇智波先生，你想和你的大人通话吗？”
空气安静下来。
一片安静中，他微微一笑，在黑发孩童的注视下，将手机伸向了黑发孩童所在的方向。
黑发孩童眨眨眼，释放了一道攻击，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什么见雀，什么大人，以及什么“控制壁垒、关掉通道、结束交融”，他统统不清楚不知道，他只想回到那里睡觉。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电话那头声音渐冷，“盘星教的教主，也喜欢逗乐吗？”
夏油杰神色不变：“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什么？”
“地址，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
嘟、嘟、嘟……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
家入硝子双手插着口袋，轻叹一声：“明明是手术室，现在都快变成会议室了。”
“抱歉，抱歉，”夏油杰保持微笑，和之前有所不同，此时的微笑带上了真心，“过段时间，我献上珍藏的酒水如何？”
“算了吧，你珍藏的酒水，估计没有酒只有水。”家入硝子吐槽。
夏油杰露出了无奈的神色：“酒精含量确实有些偏低，但没有低到那种程度。”
毕竟，那些酒水，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还有其他礼物，勉强算是生日礼物吧，哪怕赠送对象大多已经死去，他每年依然都有认认真真挑选。
——他心中有块地方，永远装着那些记忆，以及带来那些记忆的人。
“暂停一下，有个问题。”夜蛾正道突然开口。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纷纷正了正神色。
“悟和杰，还有宇智波先生，都说到了那些叶片，以那些叶片附带的咒力，如果那些叶片属于具体某人，他人的□□乃至灵魂根本无法存在于那些叶片之中。”
说着，夜蛾正道看向了黑发孩童，不确定是否应该继续往下说。
五条悟顺着夜蛾正道的目光看去，顿了顿，说道：“夜蛾校长，有话直说，不用顾忌。”
“降谷警官刚刚联系我，跟我说看到了一条手臂，”夜蛾正道满脸严肃，“降谷警官看到的时间和你们破开树干的时间是重合的。”
这就意味着，黑发孩童很有可能，并非他们认定的见雀。
此时，在场的，没有一个蠢人，几乎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领会了夜蛾正道的意思。
“哼，我早早说过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见雀。”
“不可能，”五条悟皱起眉头，将黑发孩童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身体变小了，但你是见雀没错。”
黑发孩童脑门上几乎冒出了井字：“我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象。”
“听着，你生病了，”五条悟虚握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的脑子，出现了一点问题，那点问题恐怕不是变大变小就能解决的。”
“你说我脑子有病？”
“理论上，也能这么理解。”
黑发孩童眉头紧锁，嘴巴微微撅起，一脸不悦：“我脑子没病。”
“你介意来套全面检查吗？”
这一询问，来自家入硝子，五条悟和夏油杰将黑发孩童带来这里，本身也是为了让她借助仪器和咒力检查一下。
当时说的是检查身体，看看为什么会变小，不过，在她看来，反正都要检查，不如将脑子一起检查了。
黑发孩童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家入硝子，眼中带着一丝“简直就是废话”、“你不如检查一下自己”的意味：“当然介意。”
“……五条，”家入硝子神色复杂，“这个家伙，之前也这么欠揍吗？”明明长着这么可爱的脸蛋。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与其说欠揍……”无视黑发孩童的瞪视, 五条悟微微歪斜着脑袋，再次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如说, 变得幼稚了。”
仅仅只是变得幼稚了，本质上依然没有变化, 依然比较好说话好相处。
毕竟, 即使在睡梦中，被套上“麻袋”, 强行带来这里，对方也没有升起多少杀意, 只是试图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他们认为的见雀。
目光渐渐聚集, 迎着众人的目光，黑发孩童皱了下眉, 最终决定径直离开, 他此时已然充分认识到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然后, 就在他想要跳下手术台的时候, 他不慎踩到了身上长长的“麻袋”，猝不及防地向铺设着白色地砖的地面扑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扑到了一张由树枝组成的小床上, 并且树枝上长满了鲜嫩而细密的绿色叶片，没有让他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乃至疼痛。
这是……
他摸了摸这张小床，脑子一时有些空白, 上面的咒力显然源于自己, 但他确信自己刚刚没有主动释放咒力。
而且, 正常来说，以他如今的实力, 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这间房间，包括这栋建筑，经过他刚刚多次尝试，已然能够证明其用材特殊，而这些树枝和下方的树干，几乎是瞬间便自地底升起组成了一张小床。
“这些树枝，这些树叶……”
沉吟着，夜蛾正道正要继续，就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在寻找许久，却一无所获后，他扫了眼站位不同的三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杰，”五条悟看向夏油杰，“我带硝子。”
夏油杰点头，随后走到夜蛾正道身旁，召出了一只体型较大的咒灵。
“悟，杰，你们……”
夜蛾正道说到一半，就被夏油杰拉住手腕，拉出房间带到了窗外，接着在大楼崩裂的巨响中，和被五条悟扛在肩头的家入硝子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们两个对上视线的刹那，他感觉家入硝子的黑眼圈更加严重了。
轰隆——轰隆——
伴着一阵阵巨响，在漫天的碎石中，四人落到了距离大楼不远，但足够安全又能够看清的位置。
与此同时，大楼崩裂、倒塌的动静，几乎传遍了整座学校，陆陆续续跑来了好多学生，其中包括还在休养身体，或者说休养核心的熊猫。
所有赶来的学生，在看到那棵大树的瞬间，纷纷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他们原本以为这样的动静是外敌入侵，已经拿好武器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结果却看到了一棵大树和一个正站在大树下打量他们的小孩子。
而且，一旁的四人，淡然得像是在观看电视节目似的，一点也没有面对危险或者危机的感觉。
“他也是这里的学生吗？”一片安静中，新来的学生，钉崎野蔷薇出声询问。
“不是，”五条悟先是回答了一下，随后微微侧目看向身后，“大家，不用紧张哦，这是五条老师的朋友，把咒力和武器都收一收吧。”
“诶？朋友？忘年交吗？说来真是可爱啊，简直和洋娃娃一样。”钉崎野蔷薇向来率性，在意识到没有危险，彻底放松下来后，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
然后，见那个小孩子看来，她刚想抬手打个招呼，就收获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钉崎野蔷薇：？？
她收回那句夸奖，臭小鬼。
“五条老师，这个小孩子……”
听到这道略显迟疑的声音，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她在心中偷偷叫作面瘫二号的同学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震……惊？她更加震惊。
面瘫一号，面瘫二号，平时不仅形影不离，而且似乎统统没有面部神经，她从来没有在二者脸上看到除心如止水外的表情。
想到这里，她借助眼角的余光，搜寻了一下面瘫一号。
果然，面瘫一号，那个召唤师，就在距离面瘫二号身后不远的地方。
“这个小孩子……”
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眸，佐助不由一步一步上前，而众人也静静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直到无数树根将他拦在了黑发孩童四十米开外。
那些树根如利箭般冲破地面，其中甚至有根树根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
“佐助！”伏黑惠连忙上前。
“没事。”
佐助回应了一句，随后抬手摸了摸，又低头看了看，指尖的殷红十分刺眼，意识到对方刚刚毫无顾忌，他不由带着一丝酸涩看去。
就在他低头、抬头的须臾之间，那些树根在地面上蔓延交织，如同巨大的蛛网覆盖了前方的地面。
树根扭曲着，影子跳动着，阳光洒在地面上，绘出斑驳的光影，将画面衬得愈加诡异。
而黑发孩童，无疑是画面中最为诡异的存在，刚刚只到腰间的头发，此时已然垂至地面，并且还在不断生长。
莫名地，他偏移视线，看向夜蛾正道，喊了声“夜蛾校长”。
此时，包括夜蛾正道在内，四人已经退至佐助附近，听到这道有些迷茫的声音，夜蛾正道走到佐助身旁宽慰道：“这个小孩子或许不是你认为的那位。”
“没有或许，他一定是，而且必须是。”没等佐助回应，五条悟就接过了话茬。
夜蛾正道：……
“抱歉，佐助，还有夜蛾校长，”五条悟双手抱胸，凝视着前方那道身影，苍青的眼瞳里倒映着大片绿色，“目前只有他可以阻止那个旋涡。”
两个世界，一旦交融，所有人类都会面临两个结局，要么变成咒灵要么变成咒术师，而根据前段时间那场游戏风波来看，变成咒灵的人类估计不会少于目前的一半。
所以，必须是。
听到这话，黑发孩童看了眼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原来他们想要让他阻止那个旋涡吗？
见状，五条悟迈开脚步，朝着黑发孩童走去，期间如能够预知般，避开了所有蓦然攻来的树根和叶片。
很快，在站定后，他平静说道：“我暂时搞不清一些问题，不过你的的确确就是见雀。”
“为什么？”黑发孩童问。
“一来，你的咒力，确实和见雀同源，和那个旋涡同源。”
说着，五条悟蹲下，凝视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二来，或许你没有发现，但你对我依然保有一定的信任。”
“？”
“你的阻拦没有用尽全力。”
“……”
沉默两秒，黑发孩童说：“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确没有用尽全力，不过仅仅是因为不想伤人，以致陷入苦战或者围殴之中，”稍作停顿，略作迟疑，他摸了摸身旁的树根，“还有，如果你的‘阻拦’，指的是这些树根，我根本无法控制这些树根，我对你完全没有你所谓的信任。”
“控制不了？”五条悟有些诧异。
这时，经过一番思索，夏油杰尝试走进树根之间，却在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迎来了异常可怕的杀机。
——寒风乍起，树根骤然弹射而出，叶片在风中摩擦发生尖锐的声响。
没有犹豫，他足尖轻点，飘然回到了原来所站的位置，而他踏出那步的位置已然被无数树根砸至塌陷。
“这是否也是一种信任呢？”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问完，他笑眯眯地看了眼那个位置，一点也没有因此感到后怕的感觉。
“见雀，真的忘记了吗？”他神色不变，稍稍拔高了声音，“或许你忘记了，但你的灵魂、你的领域，没有忘记。”
“检查一下吧。”家入硝子适时插入了一句。
听着恍若天书的对话，除开夜蛾正道和佐助，一众学生懵懵看去。
而目光聚集之处，黑发孩童皱起眉头，他其实有那么一丁点记忆，他在那些记忆中名叫“魑”，和什么见不见雀的没有半分关系，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被当作他人。
硬扯的话，“魑”是山神，“雀”是山中的鸟雀，只是这样理解未免过于硬扯了。
还是说，见雀和那个……梦中的约定有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可以尝试阻止一下那个旋涡，但和你们口中的见雀无关，我的名字叫作‘魑’。”
五条悟挑眉：“如果我没有记错，”越过无数树根，他将目光放到了佐助身上，“佐助，‘魑’就是你和见雀所在的组织的名字吧？”
“是。”佐助回过神，匆匆答应了一声。
夜蛾正道拍拍佐助的肩膀，佐助瞬间领会，立刻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顿了顿，五条悟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黑发孩童：“往往人格分裂，各个人格的名字都取自身边。”
黑发孩童：？？
“我说了，‘魑’！”他鼓起脸颊，眼中带着怒意，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甚至比被强行带来这里还要生气，“他们说我是保护他们的山神，所以特地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他们是谁？”
“他们当然……”他卡住了，他不知道他们是谁，或者说没有具体的记忆，就像是知道存在那个约定，但脑中没有具体的内容一样。
“‘魑’也有山鬼的意思，或许你口中的他们，没有把你当作山神。”
“山神。”
“好吧，山神，魑。”
正要继续纠正的魑：……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卡在喉中良久，最终变为了一声冷哼。
然后，想想，越想越气，他强调道：“山鬼害人，山神不会，我的‘魑’就是山神。”
听到这话，五条悟站起身，定定看着对方，他确信对方是见雀，但隐约之间有种奇怪的感觉。
第二百八十章
那种奇怪的感觉是——
是, 又不是，简单来说，是得不完全。
五条悟看着魑, 脑中思绪翻涌，而魑在皱眉回看了片刻后, 突然抬手伸向五条悟脸部：“你的眼睛……”
“‘六眼’, ”五条悟歪了下头，“怎么？有点印象？”
魑眨眨眼：“的确……有点。”
那些记忆, 刚刚闪回了一下，他看见了一双类似的眼睛, 而且他当时怀揣着感激的心情, 只是看见那双眼睛的视角有些奇怪。
——非常低矮，比他现在的视角还要低矮。
停顿片刻, 五条悟看向树枝外围, 家入硝子所在的方向：“魑, 时间紧迫, 你愿意让硝子检查一下吗？你现在的实力似乎不足以阻止那个旋涡。”
说着，他感觉不对，当即转头看去，结果看到了躺在地上、眸光沉沉的黑发孩童。
……？
虽没有明说, 但此时此刻，任谁也能看出他此时的困惑。
就这样，对视着, 魑有些严肃地问道：“白毛, 我问你个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才会以这样的视角对视？”
“现在。”
“……除现在外。”
“你摔倒了, 而且精神问题比较严重、怎么都不肯起来的时候。”经过一番思考，五条悟说出了略带试探、和他的思考完全不同的答案。
魑捏紧拳头，忍了又忍：“如果我的视角，再稍稍下降一点呢？”
“视角稳定吗？”
“嗯……非常稳定，就是有点模糊。”
“你可以去掉‘稍稍’，不管下降多少，你都在土里。”
土里？他怔了下，没等他细想，身旁的青年又道：“理论上，你没有‘六眼’，就无法透过泥土对视。”
“实际上呢？”
“实际上，根据你的表述，以及一些传说来看，很像死亡之后灵魂还未脱离身体的状态。”
听到这话，他更是迷茫，他知道这话没错，但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明明……活得好好的。
渐渐地，一切的一切，全部沉寂下来，那抹苍青淡去，说不清是真是假、仿佛被放大了数倍的景象，如浓雾般覆盖了那抹苍青，他清晰地看到了每一个极小的细节。
凝视着眼前的景象，他的呼吸愈加急促。
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不住颤抖，他想脱离这个状态却脱离不了，就像是有种无形的束缚将他困在原地一样。
“魑，魑？魑！”
一道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拍打，但不管声音或是拍打，统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最终还是如坠落般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天空依然亮堂，只是换了个环境。
躺在榻榻米上，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玩偶，尤其是那个明明咒力充裕，却一动不动的粉色兔子之后，他将目光放到了窗边的青年身上。
青年双手抱胸，倚着窗框，看着窗外，浑身紧绷，神情冷肃，
很像卫士啊。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凝视了一会之后，他开口询问：“你是谁？”
大梦初醒，尚未完全清醒，他的声音有些微弱，像是自喉间溢出的气音似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根本无法听清。
就在他准备拔高声音，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青年倏地偏头看来，并在偏头看来的同时，迈开了脚步。
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出于本能，他看着青年走来，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者防御的举动。
他十分信任对方。
意识到这点，他眨了眨眼睛，这又是哪来的信任呢？
“大人。”在和他相距半米出头的地方，青年停下并跪坐，恭敬说道。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青年说完便沉默下来，而他也没有再次开口的打算，他的脑子此时实在有些混乱。
黑色头发，黑色眼睛，这样的态度……
他收回目光，就这样躺着，放空了一瞬，他真的只是“魑”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心跳越发平缓，他倏地坐起：“你的声音十分耳熟。”
“大人记得属下。”
他听出了青年的高兴，但是——
“我，”停顿两秒，他最终还是咽下了反驳，他或许真是对方口中的大人，“我没有过往的记忆，你是和狐狸眼通话的那个吧？”
实际上，不止那通电话，对方的声音本来就让他感到耳熟，但他因为各种因素没有特意解释。
毕竟，只是耳熟，他真的没有相关的记忆。
青年肉眼可见地沉默了一下：“是。”
“宇智波鼬？”他的记性其实不错，他记得狐狸眼当时说过这个名字。
“……是。”
“你知道那个旋涡，还有前因后果之类的信息吗”
宇智波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魑的胸口，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然后，不过眨眨眼睛的功夫，眼前的青年就恢复了那副冷肃的模样，但时刻盯着对方看的魑没有错过那丝担忧。
“我平时称呼你什么？”他问。
宇智波鼬怔了下：“鼬。”
“好的，鼬，”魑起身走到宇智波鼬面前，平视着那双黑色眼睛，“那个医者检查出来什么问题？”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那双黑色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
看来问题很大。
不过，再大，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似乎早已死去了。
陷入黑暗之前，他隐约看到了许多篝火，以及围着篝火跳舞的男女，其中甚至还有蹒跚的老人和学爬的孩童。
说来奇怪，他看不清那些景象，那片浓雾并未完全散去，最多只是由浓雾变淡了几分，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些景象意味着死亡——
他的死亡。
想到这里，他垂眸看向身上的衣物，倒也没有急于问出什么，身上这件T恤上的熊猫刺绣栩栩如生，似乎和之前看到的那个咒骸一模一样。
稍过几秒，一片寂静中，宇智波鼬说：“家入小姐说，您没有心脏。”
“怎么可能？”魑微微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疑惑不解，“我的心脏分明还在跳动。”
这时，“叩叩”，有人敲门。
思绪翻涌之间，他随口说了句“请进”，话音未落便怔愣起来，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客气了？
“您醒了。”
他抬眼看去，看到了一个背着竹刀的青年，以及一个有着粉色头发的少年，刚刚那句“您醒了”应该来自前者。
“你是？”
“山本，山本武。”
得到这个回答之后，他偏移视线，看向少年。
“我姓虎杖名悠仁，”少年上前几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您可以称我为虎杖或者悠仁。”
山本武接过话茬：“抱歉，悠仁非要过来看望，至于那个名叫柯南的孩子，因为您之前特意吩咐隐瞒，我暂时把那个孩子放到了赛巴斯那边。”
“赛巴斯？”
“塞巴斯·蒂安，您的管家，他正在看顾您的友人，目前无法分身过来看望，我过会还要和他联系一下。”
魑一一扫过新来的两个，虎杖悠仁藏得不是很好，脸上的笑容灿烂归灿烂，眼中却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担忧。
理论上，被关爱，他应该感到高兴，但他们关爱的对象真是他吗？他脑中不由冒出了这个疑问。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绕过宇智波鼬走向山本武，而宇智波鼬也起身走向了山本武。
无视身后的脚步，他一步一步向前，接着在站定后，他说：“你敲门的时机很是巧合。”
这才是他说话的习惯，既不客气，也不委婉。
“不是巧合，故意打断，时间真的紧迫，”山本武倒也坦然，“心脏也好，那个旋涡也罢，不知道什么原因，高专并未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们，我们给出的答案没有那么准确。”
“山本。”宇智波鼬皱了下眉。
山本武看了眼宇智波鼬，轻声说了句“抱歉”，随后继续说道：“我和鼬不同，鼬总是试图全方位保护您，而我更加尊重您自己的想法。”
“山本，”宇智波鼬压抑着怒气，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已经动手了，“高专很有可能想要大人送死。”
“所以，你刚刚打算胡乱瞎编，想尽办法把大人骗走吗？”
“心脏的事情没有胡乱瞎编。”
“其他事情呢？胡乱瞎编还是实话实说？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
听着这种几乎和争吵一样的对话，在看了眼懵住的虎杖悠仁后，魑默默向左挪动了一步。
他们越吵越近，他这个体型站在中间，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
然后，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下一秒，这场持续了不知道有没有三十秒的争吵结束了。
“一起进去。”宇智波鼬道。
山本武点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达成了共识。
魑：……
“进去哪里？”他问。
“那个旋涡，高专很有可能想要您进去，看看是否能够通过同源的咒力阻止继续交融，”山本武蹲下，神色颇为严肃，“不过，有件事情，我必须明说……”
宇智波鼬接过话茬：“目前来看，您的实力，因为缺失心脏大打折扣，抛开里面诸多危险不谈，‘阻止’本身需要大量咒力，进去在某种程度上等同送死。”
说着，他看了眼窗外，那个旋涡中心已经生出了交错的树根。
“如果，您不想进去，也没有关系，还有其他办法。”
独自进去，借助天照，寻找羂索，杀死羂索，这是他最初的打算，他不能将这个世界弃之不顾，也不能坐视见雀就这样进去送死。
不过，这个打算，有个问题，他的咒力存在极限，大范围释放天照，不一定能撑到杀死羂索，甚至不一定能撑到找到羂索，这个打算相较而言成功的几率很低。
“确实如此，我和鼬进去一样。”山本武和宇智波鼬对视一眼，没有点出“其他办法”的问题，尊重想法和道德绑架之间并不相同，他一点也没有将见雀架在非你不可的境地上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一章
魑静静听着, 直到他们说完，在他们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房门。
然而, 刚走两步，就被按住了肩膀, 他顺着肩膀看向那只手掌, 又顺着那只手掌看向那双本该明媚，此时却隐隐透着一丝担忧的棕红眼眸。
这个举动, 其实是他默许的，他想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否则对方根本无法近身。
“抱歉, 老师，”虎杖悠仁后知后觉地拿松手, “不知道什么原因, 不由自主地伸手了。”
其实是感觉你心情不佳, 不过感觉只是感觉, 没有任何证据。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魑说：“魑。 ”
虎杖悠仁茫然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说道：“魑老师。”
说着，他看向山本武, 在看到山本武点头后，他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前方偏下位置。
“您要去哪里？”
魑歪着头，凝视虎杖悠仁片刻, 随后微微扬起下巴：“我没有理由告诉你。”
虎杖悠仁一点也没有生气, 抛开他本来就不会因此生气不谈, 魑实在很难令人升起不悦的情绪。
不是指长相，而是指那双眼睛, 就像是一汪林间的湖水一样，清澈、幽静，任谁看着都会不由平静下来。
所以，他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下一秒，空气中，细微的波动，瞬间消失无踪，魑满脸无趣地说道：“我要去找下那个医者。”
“还有，”他看向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开口说话的宇智波鼬，“你们不要跟着我。”
“您已经决定进去了吗？”山本武起身询问。
魑颇为随意地点了下头。
他非常擅长隐匿，直接离开不是难事，不过如果惊动了高专……
白毛和狐狸眼，一旦试图阻止，以他现在这种状态，哪怕应付一个也十分困难。
“为什么？”山本武再次询问。
宇智波鼬没有说话，像是对这个问题毫不关心似的，但一眨不眨的眼睛还是将他也想知道答案的想法显露无疑。
魑说：“你们认为我是谁？”
二人齐齐一顿。
“我是‘魑’，我的名字叫作‘魑’，”他转身朝着房门走去，“不是见雀或者什么见山见水。”
而后，站在门口，他一边操纵气流旋开门把，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怀揣着太多太多的疑问，既然那里存在同源的咒力，想必也存在相应的答案。”
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期待着，略显逼仄的空间渐渐变得宽敞，他按照气流的指引来到了操场上。
或许是因为天气不好，此时的操场上，几乎没人，略显空旷。
他仰头望向天空，目光在各个旋涡中穿梭一番，最终停在了那个最大的旋涡上，接着在观察了一会后，走向了那个穿着袈裟、揣着袖子的青年。
“魑。”夏油杰率先打了个招呼。
魑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了看夏油杰的发梢，几处原本应该齐平的位置，此时却仿佛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削掉了一截。
“你怎么这么狼狈？”
“你可真是直白啊，”夏油杰有些无奈，“那个旋涡，我和悟刚刚试探了一下。”
“结果呢？”
“我还好，悟受了点伤，自身咒力越强，受到的反噬越大，如果一定要进去，可能无限接近特级的比较合适，不会过于弱小也不会过于强大。”
受到反噬......魑垂下眼帘，掩去了一丝异色，看来除咒力的问题外，其他方面也很有问题。
他的领域，暂时无法展开，或者说无法按照他的意志展开，不然同样具有这种类似遇强则强的效果。
——先吸收对手咒力，再将吸收的咒力，化作自身的咒力，攻击对手。
稍作停顿，见魑沉默下来，夏油杰开口说道：“硝子目前不在校内。”
魑回过神，抬眼看向夏油杰，神色没有丝毫异样，就像是早已知道夏油杰知道他的目的一样。
“咒灵增多，伤员也增多，医务室和手术室又和大楼一起坍塌了，她就干脆在距离学校不远、交通比较便利的地方搭建了一个临时救治点。”
说完，夏油杰微微侧过身，抬手指了指东南偏东的方向。
魑点头致谢。
说话直白，没有那么客气，不代表没有礼貌。
然后，就在他转过身，走向那个方向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一句“等等”。
他循声看去，看到夏油杰双手横在胸前，前后左右来来回回不断比划，似乎正在比对高度或者宽度之类的东西。
“？”
“你有没有发现……”
“？”
“你长高了。”
长高？下意识地，他反驳道：“你看错了。”
“好吧，那就当我看错了。”凝视了一会之后，夏油杰收回目光，看向了正在向他跑来的伊地知洁高。
见状，魑皱了下眉，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自身的变化，但他难免有些抗拒，包括那些变化在内，似乎所有的所有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已然死去。
长高不是好事，绝对不是好事，迅速抽条意味着燃烧最后的生机。
不久之后，在和伊地知洁高交谈的中途，夏油杰看了眼远处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魑。
不止身高，行为处事，也有变化，似乎成熟了不少。
环山公路，山脚路口。
魑说：“这么着急吗？”
刚刚看到家入硝子，正要走向家入硝子，他就看到了五条悟。
在他心中，五条悟等于高专，而高专想要他进入那个旋涡，所以五条悟出现等于高专着急想要他进入那个旋涡。
“你误会了，只是凑巧遇上，我顺路送了个伤员过来。”
说着，五条悟伸手掏了掏，随后扔来了一个圆形、略带七彩色泽的物体。
没有丝毫犹豫，魑当即调动咒力，拦住了那个物体，接着在看清那个物体的瞬间，露出了茫然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
“糖果？”
“手作糖果，”五条悟纠正道，“凝聚了爱意，吃着有种暖和的感觉。”
……？
糖果悬浮在半空，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
和五条悟对视片刻，魑最终还是出于好奇，将所谓的“手作”塞进了口中。
很甜，不过，哪来的暖和的感觉？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就在他想要询问的时候，糖果的外衣融化，辛辣在口中爆开，他确实有种暖.和.的感觉。
而且，因为里面是较稀的糖浆，仅仅瞬间便滑入了食道，他哪怕吐掉也只能吐掉那些还没完全融化的外衣。
“你竟敢……”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关于你的心脏——”
浑身“暖和”，满脸“通红”，刚蹦出了几个音节，就被五条悟打断了。
他一时僵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出气，还是暂时稍作忍耐，他此时确实很想知道心脏的问题。
四周气流，随着他的思绪，不断起起伏伏，进退两难之间，只听五条悟继续往下说道：“你也看到了，硝子现在没空，由我来告诉你。”
距离他们仅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家入硝子和几个学生正在忙碌，略显粗糙的白色棚子下躺着很多伤员，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身中过量诅咒的民众。
他一一扫过那些民众，随后收回目光，看向了五条悟：“鼬说，那个医者认为我没有心脏，但我的心脏分明还在跳动。”
“不是硝子认为，而是我和硝子认为。”
“你？”
“实际上，通过仪器，你根本没有心脏，而借助‘六眼’来看，差不多等于没有心脏，你的心脏只是一个影子，甚至只是一个干瘪的影子，”五条悟蹲下，苍青眼眸倒映着黑发孩童，“你所谓的跳动应该来自你的灵魂，你的灵魂里存在一颗完好的心脏，不过那颗完好的心脏和你关系不大。”
“应该？猜测？后面那些都是猜测吧？”
“唯一的猜测就是答案。”
魑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已然死去，但如果可以继续活着，没人不想继续活着，
“你不是见雀。”五条悟突然道。
“……仅仅出于猜测？”
“当然不是，或许你没有察觉，不过我明里暗里试探了数次。”
听到这话，魑平复心情，抬眼迎上那抹苍青：“刚刚的糖果也是试探？失忆不会改变本能，你之前坑过‘我’，所以借此试探，看我什么反应？”
“那个啊，那个不是，”五条悟微微扬起唇角，“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口味，又不想浪费那么好吃的外衣。”
魑：……
沉默两秒，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魑？”五条悟有些疑惑。
“我应该生气，但在短短的时间里，我突然怎么都生气不了了。”
“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魑睁开眼睛，本来就清澈的眼睛愈加清澈，甚至清澈到了一种泛空的地步，“我感觉自己丧失了喜怒哀乐。”
五条悟皱起眉头，仰头望向那个旋涡。
就在刚刚，中心的树根猛地生长了将近一百米，他不确定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魑跟着望去：“我必须进去。”
“暂时不行。”
没等他细问，耳边又响起了一句：“时机未到，你没有必要送死。”
什么？他本来就困惑，听到这话，越发困惑。
第二百八十二章
黑发孩童歪着头, 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偏偏看着既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质疑。
此时，中心的树根还在缓慢生长, 甚至已经隐约露出了部分树干，在凝视中心的树干凝视了片刻后, 五条悟将目光重新放回黑发孩童身上。
面对这双满是疑问的眼睛, 极其极其罕见地，他迟疑了一瞬, 但是，最终——
“即使你很有可能只是一段记忆。”
魑微微睁大了眼睛。
【时机未到, 你没有必要送死, 即使你很有可能只是一段记忆。】
他串联了一下，每个字都认识, 两两组合也认识, 串联起来却无法理解。
“一段……记忆？”他不由重复了一遍。
“抱歉, 你的体内, 只有一个灵魂，比起独立的个体，你更像寄生于那个灵魂之上。”
说完，五条悟静静看着魑, 似乎在等待魑的回应，二人之间的氛围就此沉寂。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几秒钟, 或许几分钟, 随着光线越发昏暗, 魑开口询问：“这是你的推论吗？”
五条悟垂眸思索片刻，复又抬眸时, 说道：“没有那么确定，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通，目前只能确定你不是见雀，以及你的体内只有一个灵魂。”
“我不是一段记忆，”魑眨了眨眼睛，那种泛空的感觉随之消失，消失的速度快到仿佛从未出现过，“我至少也是很多很多段记忆。”
而且，那些记忆，越发清晰。
五条悟正在静待下文，骤然听到这样的回应，懵了下，而后，低笑出声。
“如果你真是很.多.很.多.段记忆，想必那些记忆的主人一定十分豁达。”
“豁达……”魑撇撇嘴，“或许吧，不好的情绪中，我仅仅感到过痛苦。”
“痛苦？”五条悟问。
魑没有细说的意思，直接换了个话题：“你说时机，什么时机？”
稍作停顿，五条悟说出了，他在等待政府轰炸那个旋涡的事情。
魑有些茫然：“轰炸？”
“现在可是科技时代，万物有形，轰炸几次，消耗一下，”五条悟微微勾起嘴角，那双恍若天空的眼睛里，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笑意，“可惜，无下限存在……不，我存在极限，不然联系国外持续轰炸更好。”
魑越发茫然：“我对‘轰炸’，还有‘无下限’，没有什么概念，按照我的理解，你这是想拿□□硬抗某种攻击余波？”
“差不多吧，”五条悟语气颇为欢快，带着莫名的畅意，“放心，没有什么危险，五条老师把握十足。”
真的吗？
魑看向那些较小的旋涡。
就像是树木生长，树根四处探寻一样，其中几个旋涡也长出了树根。
凝视两秒，他偏头问道：“‘轰炸’几个？”
“定点容易防御，自然是越多越好。”五条悟回答得异常果断。
“……我必须告诉你，”魑神色颇为认真，“你的□□比你想的要孱弱，你的极限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磅礴。”
“我的死亡或者消散应该不会影响灵魂。”他补充了一句。
“和见雀关系不大。”
五条悟看着魑，而魑也看着五条悟，在周遭的静寂和目光的交错中，魑明白了什么并率先移开了视线。
这是对方的责任。
至少在对方眼中，这件事情，这个责任，属于自身。
“还要多久？”
“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各方调动需要时间，”五条悟起身伸了个懒腰，“你饿吗？饿的话，我帮你拿点喜久福——的好朋友随便什么饼干。”
“……随便什么饼干？”
“我之前囤了点饼干，我也不知道里面都有哪些种类，所以把它们统统称为随便什么饼干。”
“不饿。”
说完，他微微侧身，看向某个方向，随后收回目光，仰头无声说道：帮我打晕他们。
他们过来了。
晚风送来了这个消息。
他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提供保护，但就和五条悟一样，他也有自身的责任，而且和他人无关。
一天一天又一天，一年一年又一年，春花，秋月，夏日，冬雪，日与月与，荏苒代谢，他和羂索之间也该有所了结了。
*
晚风和煦，暮色笼罩大地，倘若抛开那些旋涡，此刻简直祥和得令人昏昏欲睡。
蓦地，巨大的爆炸响彻云霄，炽热的火焰喷涌而出，无数火花在天空中绽放，整个世界都因此颤动起来。
看到如此情景，人们不由四处奔逃，尖叫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然后，在某个瞬间，倏地沉寂下来，人们发现一切如常，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过。
建筑没有倒塌，四周没有燃烧，他们也没有受伤，爆炸余波席卷而过，却如奇迹般没有蔓延至地面。
此刻，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才能给予他们一种身处现实的感觉。
伫立着，张望着，有人神色恐惧，有人神色镇定，但不管何种神色，无一不被这样的场面所震撼。
没人看到，爆炸中心，那道嘴角溢出鲜血的身影，以及正在各地输出咒力加固结界的咒术师。
个人无法覆盖所有余波和偶尔因为咒力磁场落向地面的导弹，所以，需要，甚至必须加固。
实际上，本来也不用这么麻烦，天元一人加固已然足矣，可惜天元此时等同死亡。
与此同时，旋涡中心，或者说旋涡内部，一个空白的空间里，两道长相一模一样的身影，一道穿着简洁的风衣，一道穿着华贵的和服，已经相对站立了一段时间。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魑，对吧？”
羂索不愧是羂索，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不仅神色没有丝毫异样，而且还能迅速思考作出相应甚至正确的判断。
“我竟然有些感动，”魑嘴上说着感动，语气却透着讥讽，“你是第一个第一眼认出我是谁的……让我想想，人类？”
【你还是人类吗？】
羂索在心中概括并翻译了一下。
他低声笑笑：“他喜欢素色，你这身刺绣、叠色的衣服，未免有些过于抢眼了。”
“我就算身披破布也一样抢眼。”魑说。
“魑，你真是，你的性格啊，”羂索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但凡没有那么张扬，也不会遭受那样的事情。”
杀意顿生，魑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他知道羂索指的是什么事情。
——被分食。
诚然，因为瘟疫的缘故，那些村民心中蠢蠢欲动，但在没有开路先锋的情况下，那些村民绝对不敢率先动手。
面对魑的杀意，羂索神态无比自然，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你不该扔掉那个贵族的礼物，”他插着口袋，稍稍上前几步，“或者，再往前推推，你都不该收留那个贵族。”
魑冷哼一声：“你这是临终遗言？”
见雀原来的身体，存在一定的问题，如果不是那颗心脏，羂索早该和那具身体一起消散了。
不过，理论上，那颗心脏也没用，不是那颗心脏本身没用，而是见雀当时想要趁羂索因为更换身体失去意识的时候直接毁去。
结果，在动手前，由于灵魂浮出，灵魂受到刺激，加上那颗心脏共鸣，勾起了见雀灵魂深处的记忆。
——他苏醒、出现并阻止了。
他希望见雀能够留下羂索的性命，他有个问题需要羂索的解答，作为报答，他将会留下和生之息有关的记忆。
当然，后续处理，收回那颗心脏，自然也是由他来做，身为那颗心脏的主人，收回不会花费太大功夫。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因为他和见雀当时状态不好，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睡。
而在沉睡前，见雀似乎交代了拉邦什么，但他的状态实在有些过于差劲了，所以只是隐约听到了两三段断断续续的杂音。
“不算，”在占据见雀的身体后，羂索或多或少已经发现了身体的不对，所以完全没有因为“临终遗言”这个说法感到困惑，“只是想要多说两句，毕竟，下一个‘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出现。”
“下一个‘你’？”魑问。
“和我拥有共同志向的存在，不管人类还是咒灵，都是下一个‘我’。”
说着，羂索闭上眼睛，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魑，魑，你能理解吗？你能想象吗？这个世界上终将出现究极。”
“不能理解，不能想象，”看着羂索脸上的红晕，魑颇为厌烦地移开了视线，“你的临终遗言太长了。”
羂索顿了顿，睁开眼睛，问道：“真是奇怪啊，你不该这么急切，你为什么会这么急切？”
听到这话，魑心中一沉，他隐隐感觉，问不到答案了，永远永远问不到答案了。
和见雀残缺的记忆，以及旁观的视角不同，他和羂索当时其实关系不错，就像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一样。
而关系不错的起点，在羂索取代那个孩子后，他因为感觉那个孩子有些奇怪稍稍关注了一下。
实际上，不算特别奇怪，加上他和那个孩子，或者说和所有村民，本身没有那么熟悉，他不仅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反而和羂索因此熟识起来。
总之，他百分之百相信，除究极相关外，羂索不会骗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过, 无论如何，他也该询问一下，他实在很难就此断念。
“萩在哪里？”
“萩？萩是谁？你问倒我了, 过去太久太久了，我连对你的记忆都模糊了。”
“我收养的小蛇, 我在萩花盛开的时候收养的小蛇。”
“让我想想, 你总是喜欢收留，或者收养什么东西……”蓦地, 羂索睁大眼睛，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终于回想起来的雀跃, “啊，小蛇, 你指的是那条为了救你被剥皮烤制……”
“住口！”魑说。
“好吧好吧, 住口就住口, 你的气性还是没变啊。”
说着, 稍作停顿，羂索面露思索，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你当真不清楚吗？”魑凝视着前方那双熟悉却陌生的眼睛，“你带走了它的骨骼。”
羂索诧异了一瞬：“魑, 你真是，你又问倒我了，我确实不清楚, 而且我也没有带走它的骨骼。”
“但是, 我看到了。”魑眼睛一眨不眨, 依然凝视着那双眼睛。
和表面的平静不同，他内心其实很是困惑, 他一直坚信的事情似乎存在一定的问题。
萩身上拥有他的印记，那个印记不会因转世而消逝，但那个印记此时却无影无踪，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所以他一直坚信羂索带走了萩的骨骼。
他的坚信，并非无缘无故。
萩本来就异常聪敏，身上又拥有他的印记，故而不管血肉还是骨骼，都非常适合用来制做咒物，按照他对羂索一贯的了解，羂索确实很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是，此时，羂索却否认了他的坚信。
理论上，按照常理，他应该怀疑羂索，但比起怀疑羂索，他其实更加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错了。
毕竟，他是魑，也不是魑，准确来说，他是由多段记忆组成的、可以调动一些咒力的意识体，真正的魑早已迈过了三途川。
“你可能看到了你幻想出来的幻象，”羂索不假思索，“肉体凡胎在经受痛苦的时候都会胡思乱想。”
魑收回思绪：“我确实痛苦，但没有那么痛苦。”
“我指的是精神上。”
“我也没说身体上。”
听到这话，羂索身形一顿，将魑打量了一番，随后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魑无视那个笑容，继续往下说道：“我喜欢他们给我取的名字，也喜欢他们喊我这个名字，我在其中得到了满足，所以决定保护他们，这个决定无需回馈，就这么简单。”
或者，更加准确一点，无需过多回馈，抛开他们不谈，还有很多其他生物，同样受到他的保护，其中甚至存在野性十足的野兽。
你不能期待一头野兽因为你的救助不再向你露出獠牙。
被咬，被吃，会痛苦，不会怨恨，而没有怨恨的痛苦自然“没有那么痛苦”。
“魑，魑啊，”羂索大笑，“那个贵族说得没错，你就像是在世间行走的神明一样。”
笑着，倏地，他止住笑声，正了正神色：“你没有找到萩？”
“……”
因为萩，也因为这种变脸速度，魑一时脑子僵住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很快，反应过来之后，他伸出右手并张开手掌，掌心上方当即出现了一团模糊的阴影，随后不消两秒就如烟尘般消散于空气之中。
“这是我和萩之间的联系，没有任何指引或者导向，并且最多持续两秒。”
“恕我直言，”羂索徐徐说着，“你曾经跟我说过，它就像是异世生物一样，或许它已经回到它的世界了，而且顺便在离开前留下了某种幻.象.。”
“魑，你我皆知，它讨厌我。”说到最后，他总结了一句。
魑静静看着羂索。
即使拥有他的印记，萩也没有太多能力，萩唯一的能力就是施展幻术。
幻术，乍听不错，实则不然，那种幻术不仅只能一对一，而且无法将幻境具现出来，也就是无法产生攻击的效果。
就这样，静静看着，直到羂索走近。
“你误会了，称不上讨厌，”他说，“它只是抗拒他人的靠近，而你又经常过来寻求指导。”
羂索在距离魑两米的地方站定：“它偷袭我偷袭了不下十次。”
“偷……袭？”
“我当时忙着研究，没空在你面前多嘴，原本打算有空再说，谁料有空时竟已沧海桑田。”
魑沉默了。
沉默着，思索着，他发现羂索再次迈开了脚步。
“？”
“魑，我也有个问题，”羂索在距离魑一臂的地方站定，“不知道你能否回答我？”
魑没有说话，但神态和动作，都充分表明了“想问就问”的意思。
羂索领会了魑的意思，然后——
“这具身体，你的转世的身体，为什么会没有过去的记忆？”他露出了如孩童般天真又好奇的神色，“我得到的记忆只有近期的记忆，而且都是一些琐碎的、无用的日常。”
“我不清楚。”魑说。
相似的回答。
骤然听到这个回答，羂索先是诧异，随后低笑出声。
“我确实不清楚。”魑补充了一句。
刚刚只是相似，现在却是相同，完全一模一样，羂索不由笑得更为开怀。
魑皱了下眉，正要开口解释，便听羂索说道：
“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他跟着重复了一遍。
羂索点头，眉眼柔和，放缓了声音：“魑不会骗我，而我也永远相信魑。”
随着话音落下，画面陷入凝滞，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二人的目光交织于半空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空间里响起了一句：“究极，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这是魑由衷的疑问，和他之前的回答一样，他真的不能理解羂索对究极的追求。
为什么要为了究极如此疯魔呢？
他很想，很想知道，可惜再也无法得到答案了——
羂索主动放弃了对那颗心脏的控制。
身为那颗心脏的主人，他想收回那颗心脏，不管羂索是否愿意，最终的结果都是收回，但羂索此时主动放弃了。
主动，被动，看似相同，实则不同，有些事情，一旦主动，就变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无法坐视羂索彻底消散，所以他伸手抓住了一点灵魂之光。
“希望三途川洗去你对究极的执念。”他看着掌心上方那点灵魂之光喃喃了一句。
下一秒，他的手掌聚拢，死死握成了拳头，其中附带的力道，甚至让他隐约听到仅剩本能的灵魂之光发出了痛苦的尖啸。
“见雀！”
【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你和我之间，我才是主控。】
“见雀！”
【千年的时光，但凡没有蠢到极致，也会研究一些如何自灵魂之光恢复的方法。】
“你想多了，灵魂之光，没有意识，只有本能。”
【你的仁慈让我感到“敬佩”，不过我希望你仔细想想，他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刚刚的表现又是否如常，时光总是容易美化一切，他没有多余的感情，魑。】
【他不会骗你，有个前提，除开究极。】
“……”
渐渐地，他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任由见雀操控手掌捏碎了羂索仅剩的灵魂之光。
【因为帮你加速清醒，我现在非常非常疲惫，如果不是嗅到羂索的气息，我根本不会受到刺激醒来。】
【我继续睡觉了，晚安，魑。】
他嘴唇微张，想回一句“晚安”，却实在没有心情。
然后，就在他闭着眼睛，思绪翻涌的时候，他脚下的平台颠簸了一下，四周的景象也突然扭曲起来。
没有过多犹豫，他直接调动咒力，远离了平台和最为扭曲的地方。
果然，仅仅杀死羂索，无法阻止交融。看着眼前的画面，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因为失去控制，或者说原本的程序，这片空间正在聚集所有旋涡，估计很快就会致使两个世界彻底交融。
停顿片刻，他微垂双眸，按照之前的计划，完全释放了自身的咒力，他也该和五条悟一样履行应尽的责任了，此时只有他才能终结这场仿佛无休无止的闹剧。
不久之后，包括平台在内，整个空间开始崩溃，如同一块巨大的白布被猛然撕裂。
与此同时，空间外部。
光线交织着，形成了一条又一条，比彩虹还要绚烂的光轨，不断穿梭于无数树根之间。
而每每穿过一根树根，那根树根就迅速枯萎，化作碎屑，随风飘散。
在这些光轨出现后，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怀揣着喜悦遥望这番美景，或许这些光轨不是什么良善之物，但再怎样也胜过那些狰狞而恐怖的树根。
“悟，成功了。”夏油杰收回目光，看向病床上缠满绷带、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五条悟。
五条悟此时无法使用反转术式。
咒力源自腹部，通过大脑运转，所以反转术式的必要条件是腹部和大脑，而他在那场轰炸中腹部和大脑统统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闻言，病床上，五条·绷带·悟，“哇哦”了一声，随后抬手竖起了大拇指：“看来我很快就要多位病友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悟, ”夏油杰有些无奈，“你倒是心情不错。”
“放心，放心, 两三天后，等我的腹部好得差不多了, 我就能使用反转术式了。”
刚刚竖着大拇指、比着夸赞手势的右手展开, 颇为随意地在半空中晃了晃，夏油杰静静凝视这只手片刻, 又目送这只手伸向同样缠满绷带的胸口。
然后，就在这只手即将扯开绷带的时候, 凭空出现了几只类似金鱼的咒灵, 随后那几只咒灵靠着吮吸拉住了这只手。
“杰——”五条悟拖长了音调，“硝子缠得太紧了。”
“硝子可是专业的。”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
啪嗒——
家入硝子正好推门进来。
“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
“杰夸你专业。”
“专业？”她一边放下医用托盘, 一边凉凉地瞥了眼五条悟, “夸得没错, 要不是水平过硬, 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的伤势哪有那么严重。”五条悟嘟囔了一句。
“夏油把你送来的时候，你一口气不剩，就剩半口气了。”
说着，她微微侧身, 看向夏油杰：“夏油，帮个忙，我检查一下。”
当时急于吊命, 又还有其他伤员需要救治, 她担心她没有将伤口清理干净, 残留了部分因轰炸而产生的残秽。
夏油杰微微颔首。
“不用这么麻烦，我觉得我很好。”
“喂喂, 你们两个，轻点轻点，我可是伤员……”……
不远处，走廊里，听着不断传来的笑闹，夜蛾正道极其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而后，静静伫立片刻，他转身沿着原路返回，他不想破坏他们难得的轻松。
“腐朽”已然成为过去，但包括那场爆炸在内，留下了一些繁难的问题，他手上还有很多关于那些问题的后续工作需要他们处理。
不过，一切的一切，日后再说吧，这样的笑闹，已经迟到了整整十年。
*
五天后，神奈川，森林中，一只山雀正在忽上忽下地飞行，这样飞行看上去属实有些奇怪。
但是，当视线自它转至它叼着的铁丝，再由铁丝转至铁丝连着的铁皮水桶时，就会发现它这样飞行是为了控制铁皮水桶里的清水稳稳当当地待在里面。
就这样，忽上，忽下，又飞行了一阵之后，它飞到一块林立着至少五六百棵树苗的地方，开始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给其中某棵树苗浇水。
不消片刻，在浇完后，它拍打翅膀，飞向了来时出发的地方——
某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小溪。
因为铁皮水桶能装的清水有限，它只能这样一趟又一趟地运送。
而在这只山雀飞远不久后，这块地方迎来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一个铁皮水桶。
“噗。”陀艮吐了个泡泡，随后几条触手并用，迅速浇完了那几条触手可以够到的树苗。
“它们在做什么？”目送着那坨红色远去，隐藏于树影之中的山本武微微偏过头。
他身侧，穿着素色羽织、揣着袖子的青年眨眨眼，眨眼之间，眼中的点点星辉仿佛自眼中溢出，在空气中飘飘荡荡。
“浇水。”
听到这个回答，他不由笑了下：“我不是问这个，我记得除海水外，陀艮明明也能释放河水或者湖水。”
“可能无聊吧，”青年，也就是刚刚养好身体、辞别高专众人的见雀，十分坦然地说着，“它们应该只是无聊找事做而已。”
实际上，不是无聊，但真实原因，还是不说为好，他担心白团子知道之后恼羞成怒。
在沉睡前，因为担心白团子好心办坏事，他特意通过灵魂之间的联系，跟对方说这些树苗的长势决定了他何时苏醒，而目的正是为了给对方找件打发时间的事情。
这件事情本身其实不会花费太多精力，他原本以为白团子能想到陀艮，结果……
只能说，白团子和陀艮，不愧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不管思维还是智商都处于同一水平。
山本武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你觉得不是？”见雀问。
“和它们无关，”山本武面露迟疑，“我只是想到鼬，想到你们之间的事情......”
啊，差点忘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见雀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当时，在释放完咒力，阻止完交融后，魑陷入了昏迷，而外显则是他陷入了昏迷，最后由山本武和宇智波鼬带回了高专。
不带不行，或许还有其他医师，但“他”当时状态不对，他们只能选择距离他们最近，而且还算知根知底的家入硝子。
当然，即使还算靠谱，他们也依然担心，所以他们决定留在高专，而这个决定带来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之间的问题。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僵硬，同在高专，经常相见，更是僵硬，不可能不产生冲突。
不出所料，在某个早上，他们产生了冲突，接着在冲突加剧前，他强行脱离美梦制止了那场冲突，他将诸多人格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并将所有过错统统揽到了自己身上。
然后，经过漫长的沉默，这对误会颇深的兄弟，一个打算继续留在高专，一个离开高专跑去了东京，没日没夜地接任务做任务。
鼬。默念着，他微微垂眸：“或许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回到从前了。”
这个世界上，很难存在两全的事情，他不想冒着人物卡崩溃的风险澄清真相。
目前这样，已经很好了，大家都活着，他没有太大野心，只想大家都活着，拥有各自或是平静或是精彩的人生，这也是他和魑唯一相同的地方。
“见雀，别想太多，”山本武放轻了声音，“谁也控制不了自己生不生病。”
见雀收回思绪：“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经过羂索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开了许多。”
山本武点点头，接着在提了下竹刀后，安静地陪伴见雀欣赏了一会风景。
树影婆娑，光影斑驳，日色渐浓，朝晖慢慢蔓延开来，驱散了清晨林间的霜寒之气。
一切都很好，安静，祥和，除了——
【见雀，我想找萩。】
在第十次听到这句话后，见雀脑门上几乎蹦出了一个井字，心中那丝因为宇智波鼬产生的哀伤之感彻底消失。
“见雀？”山本武隐隐发现了见雀的不对。
“我想独自走走。”
“可是……”
“山本，放心，我吃过药了，而且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吧。”
而后，在见雀远去后，他默默掏出手机，切到了简讯界面。
【谢谢。——鼬】
上一条。
【我答应你。】
再上一条。
【大人跟我说，还有其他存活的族人，我打算一边做任务一边找他们，你可以答应我好好照顾大人吗？——鼬】
还有一条。
【我无法原谅自己，但我也无法怨恨大人，或许我永远不会回来了。——鼬。】
“这个要求，很难实现啊，温柔归温柔，骨子里还是比较强硬的类型。”
喃喃着，他眯起眼睛，透过树叶之间的间隙，打量了一下越发耀眼的阳光。
今天是个好天气。他心道。
感叹了一句之后，他打了个哈欠：“总之，尽力而为。”
回到见雀这边，树山，树海，绿色海洋中心，某棵大树的树冠之上。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日后再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道虚影幽幽道。
见雀：……
他有些无奈，这句话他仅仅说过一次。
沉默两秒，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那道虚影过来坐下说话。
那道虚影正是他的前世，目前依然寄生于他的灵魂之上，不过已经可以短暂脱离了，相信很快就能独立生存。
“我想找萩。”坐下之后，魑再度幽幽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魑正要开口，见雀就打断道：“停，我知道了，那个装神弄鬼的电视节目。”
偶然地，他看过几次，每次两三分钟，里面的演员几乎统统这样说话。
“我只是过于无聊了，”魑恢复正常说话，声音平缓而柔和，如同春风拂过脸颊，“没有萩的陪伴，又不能脱离你太远，我只能靠着那个铁盒打发时间。
凝视眼前的虚影，凝视了片刻之后，见雀移开视线，看向远方：“你不是蠢人，魑。”
魑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开口询问：“连力量处于全胜状态的你也感应不到那个印记？”
“在你无知无觉的时候，我已经尝试了数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见雀没有再次移动视线，只是暗自输出咒力，维持虚影稳定，“我原本认为让你活在梦中更好，所以一直没有说出事实，但现在想想，我和你不同，却又并非完全不同，我们应该具有更多相同的地方。”
“……谢谢。”魑说。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哀伤和强烈的压抑。
见雀皱了下眉，他隐隐有种感觉，魑认为自身丧失了存在的意义，想将维持自身存在的力量全部交予他。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
当时，因为白团子死亡，他同样产生了这种自毁的想法。
这种想法……
他微微垂眸，很多时候，只是一时走入了死路，活着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稍作思考，他偏过头，向身旁的虚影伸出了右手。
“魑，要来看看吗？”
魑怔了下：“什么？”
“新世界，”青年眼中的温和融化于朝晖之中，“或许在游览新世界期间，能有什么和萩有关的新发现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一波又一波绿色海浪涌来，一只虚幻的右手缓缓落到了青年伸出的右手上。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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