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一刻, 方珩接到楚光电话的时侯还在开会。
她本想散会之后回拨过去的，但对方一连打了好几个，像是有什么急事儿的样子。方珩无法判断这个电话的时长，但她不想让所有人等她一个, 便让所有人中场休息。
一听这话, 下面大半的人都趴了下去, 剩下的不是起身接水就是上厕所, 颇有种当年数学课下课之后全体卧倒的架势。
方珩清了清嗓子：“有人饿么, 我给大家叫点夜宵和喝的，我玩了我们再继续。”
“女神我爱你！”
“哇哦！”
“老大万岁！”
“烧烤奶茶！”
下面半死不活的人们终于有点儿生气儿了，有人抬头有人打趣方珩, 四下发出几声稀稀拉拉的欢呼，更多的人依旧趴着, 却高高举起了手来。
方珩让助理点了下人数, 叫了外卖，自己却走出门去, 找了个有窗户的地方一边透气，一边回拨回去：
“小光？”
“哎呦哎呦！”那边的人夸张的嗷嗷叫了几声：“姐啊！您忙完了？您可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你都夺命连环call了, 我哪敢不接……”方珩苦笑了下，无奈的撩起了头发, 手指掐了掐眉心。她项目出了点儿问题, 到现在, 也就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她和手底下一百多号人一样疲惫。
“姐，你刚下班？”楚光听出方珩声音中的疲惫, 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现在回……回住的地方了么？”
其实她并不是一拿到表姐的电话号码就给她打过去的。她也是估计了一下对方的作息，挑了个自认为不会打扰到她的时间, 但似乎还是出了点问题。
“嗯……算是吧，还没回去。”
“你怎么也这么拼啊……和烬烬似的……”小姑娘嘟囔着。
方珩一怔，没想到会听到这个。
她轻轻“嗯”了一声，“你见到她了？她……还好么？”
“她啊，挺好的啊，特别好！好的都能去考试呢……”楚光说着，想到白天给她拿药的时候，对方那臭样子，突然有点气呼呼的：“要是我，哪怕伤在左手，我都不会去考试的……”
听楚光前半句说余烬挺好的，方珩吐出口气，才呼出一半，却突然顿住。
“她受伤了？”方珩猛地睁开眼，表情比项目出了纰漏的公关危机还严肃：“她怎么了？”
“啊？”楚光发出个挺夸张的音：“姐你都不知道烬烬受伤了啊……”
她在电话里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可方珩就记得前一句：
你这都不知道……
她……这都不知道。
“……我去找了她好几次，但是都没见到人啊，我就有点好奇，学弟学妹们倒是挺热情……”话唠还在那边流水账，方珩却已经等不及了：
“小光。”她打断她，像在会议上打断夸夸其谈的发言。
“啊……”楚光被表姐这口吻吓了一跳，有点不明所以。
“余烬哪里受伤了？是怎么弄的？她为什么不在家休息，有人照顾她么……”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楚光对着电话吐了吐舌头，我又不是她妈……
“那我明天给你问问啊……就看到她手上有点上，她自己说没什么，我今天还给她送了祛疤的药膏呢……余烬烬小没良心的哼！亏人家跑那么大老远跑到她们考场上找她去呢……”
“……”方珩沉默了会儿，“你们今天考完了？”
“明天还有一天，姐，怎么了？”楚光说着，突然想到了上一次的事情，她一个机灵，心中突然升起的莫大的危机感来……姐姐别再不让她和烬烬去玩儿啊！
“哎我的宝贝姐姐，您明天可别来啊，明天烬烬和我……啊！不是不是，是和她同桌约好了去玩儿呢！很重要的班级聚会！不参与多不好啊！不利于烬烬的人际关系！而且烬烬最近学习很认真的，就等着考完试轻松一下呢，姐你可别……”
“我知道了，先不说了。”
“诶？”
也就是一个愣神的功夫，手机听筒里已经传来电话挂断的忙音。
楚光：“？？？”
挂了楚光的电话，方珩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她直接一个电话给小孩儿打过去，但那边显示关机。她又给家里的做饭阿姨打电话，然而，平常一拨就通的号码这一次却始终无人应答。方珩抿了下唇，突然觉得这件事她还是做的太草率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在完全没有确认小孩儿情况的时候贸然离开。
她又打给了徐安秋，听筒里长久的“嘟嘟”声，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就在方珩以为这个电话也不会通的时候，那边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
“喂。”
是个女人，却不是好友的声音。如果是徐安秋，她会直接叫她“小珩”的。
“你好，这是安秋的手机吧，请问你是？”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方学姐吧……”
“？”方珩愣了一下：“对，我是方珩，你是？”
“你好，我叫华蠡，是徐小姐的……朋友。”顿了顿，她轻笑一声：“徐小姐喝了酒，她现在有点儿醉了，可能……暂时没办法接你电话了。”
“……”方珩微微皱眉，听到那边杂乱的背景音，似乎有人在大叫着问：“是谁找我……”
“是方珩，方小姐。”拿着手机的人毫不避讳，“你要和她说话么？”
“她找我还是找那小混蛋啊！”徐安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含混，方珩见过挺多次她喝醉酒的样子，没有怀疑华蠡的说法。只是这位华蠡华小姐……她好像有点儿印象。
“要是小珩儿找我！我就接，要是找那个小王八蛋！就说我睡着了啊……”
听的清清楚楚的方珩：“……”
华蠡似乎笑了一下，有点无奈的问她：“方小姐听到了么？您看……”
方珩怀疑，她刚刚是把收音器直接放在徐安秋那个醉鬼的嘴边了。
“把电话给她吧。”方珩也笑话里却是不可违逆的直：“我找她。”
“好。”女人答应她一声，似乎对徐安秋说：“方小姐找你。”
徐安秋的声音再次清晰，方珩听到她嘟哝了几声什么：
“小珩儿……”
“余烬受伤了？”
“……”徐安秋愣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她“嗷”了一声，有点气愤还有点儿委屈：“小珩你……你骗人呐……你、你不是说……找、找我么……”
“是，我找你问余烬。”方珩冷着脸，声音有种战场一般的杀伐决断：“余烬受伤了？怎么回事，你没和我说这个。”
“唔……没事……没事的……”对面大着舌头：“要是有事就告诉你了，没什么事才没说……”
“好，行，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联系到她。”顿了顿，方珩握住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她一字一顿的质问：“安秋，你应该和她说了吧，我必须出差跟项目，暂时没办法回去的事。你应该有告诉她，我年前就会回家的吧。”
“啊……我……我……说了……吧……”对面的人含糊着：“唔……小珩你……你要是想她……明……明天我去……我去你家一趟……你自己和她说……”
“也就是说，我现在联系不到她是么。”
“啊……这个……”电话那边传来几声怪声，方珩觉得那声音有些微妙，但却没心情顾及这些了。
“徐安秋，你回答我。”
“方小姐。”回话的却是华蠡：“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余烬很可能已经睡了，现在找她不现实。再说了，她明天还有考试，我想方小姐也不会希望影响她的吧？”
“……”
方珩默了默，却的确有被华蠡说服。是的，哪怕她现在立刻飞回家，也许只能见到安睡的小孩儿。她明天还有考试……
但她没来由的想到了那无数个夜里，她拉开门的时候，沙发上小孩儿睡眼惺忪的样子。那么多个晚上，她一直等着她回家，和她问一句“晚好”。
“行，那你们忙，我先挂了。”
方珩揿断电话。叫来了助理：
“帮我订一张明天会宴北的机票。”
“boss，明、明天？”年轻的助理愣了愣，难以置信的看着方珩：“可是项目……”
“我会很快赶回来的。”方珩拿出手机查看日程安排：“明天早晨……算了，明天你帮我订下午去晚上回来的联程，我有一点儿私事，给我一个……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好。”
*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余烬发挥的不错，间隙和于菁对答案，最难的数学她选择填空题加一起竟然只错了一个。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于菁耸耸肩，被余烬白了一眼。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余烬在约好的班级里等着楚光，然而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楚光都没来找她。余烬有点儿疑惑，按理说，楚光并不是那种喜欢放人鸽子的性格。
而且她昨天显得很有兴致，也不应该临时变卦才对。
等了好久，余烬觉得对方是真的不会来了。她本想回家的，但在出校门走了几步，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
余烬脚步顿住，原地站了一会，突然改变主意，返回学校，向着高中部去了。
就在余烬离开不久，街角处停着的一辆越野摩托上，有个人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满满远去。
“不走？”
“嗯……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