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默和钟渊是在当天晚上赶回到言灵界的。
一到这里, 他们就感觉到了空气中涌动着的、一股非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往日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无比热闹的言灵界此时竟然透出了几分诡秘的凄清感，从入口到战斗部的总楼约二十分钟的路，路上极少见到人, 偶尔遇到那么一两个，也都是步履匆匆, 仿佛神庙逃亡中的主角, 后面追着一只大怪兽一样，
太不对劲了, 钟渊拧了拧眉心, 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顾禾默。
顾禾默目光落在了远处，那里是入口之一，连接言灵界与表世界的地方, 他开口说道：“刚才跨过入口之前，我就感觉到有些奇怪。”
“平日里外界虽然也有妖魔作乱，但是往往都是小打小闹，而且多是一些鬼和妖，最多捣捣乱, 伤人的很少。”
妖魔鬼怪之中, 精怪最为罕见, 妖鬼本身实力有限, 唯独魔最让人头疼, 魔一出世，往往都是大魔，那些在黑暗中孕育了成百上千年的魔虽然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一旦出现, 往往都是一次灾难。
钟渊瞬间反应了过来：“你是怀疑有魔作乱？”
顾禾默点点头：“邪气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不过我也没有办法确定, 先看看情况吧。”
他现在完全凭借着自身能力的本能去感知妖魔鬼怪, 虽然方便，但是难免缺少了一些精确性。
倘若想要脱离本能主动的去使用这些力量，估计得等到他完全恢复记忆之后了。
记忆……顾禾默并不排斥恢复记忆，但是他总觉着这种事情应该顺其自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该来的总会来的，强求的话反而不好。
顾禾默颇为心平气和地在心里这样想着，脑海中冷不丁地又窜出了顾毒的身影。
倘若是顾毒用了什么方法非要过来恢复他的记忆，只要不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他也不拦着，就看看这人能玩出什么花样好了。
顾禾默心里这样想着，倒也不知为何，有股淡淡的怅然从心底深处缓慢滋生开来，脚步稍稍一顿。
身边的钟渊偏头看了他一眼。
顾禾默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二人并肩往前走去，四周寂静得可怕，而不远处属于战斗部的高楼之上，也不见往日的灯火通明，只有寥寥几扇窗户里透出点微光。
找到往日众人习惯聚集的那间办公室，一推开门，便有一道凌厉的劲风迎面袭来！
钟渊微一侧身，三两下卸了那人的力道，右手凝聚出一道灵力，毫不客气的把人给拍在了地面之上。
“嗷！”的一声惨叫伴随着人体撞上地面的“砰”得一声，顾禾默这才看清了被钟渊毫不留情给解决了的凌林。
凌林龇牙咧嘴地扶着腰站了起来，顾禾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两秒钟，凌林抖了抖，咽了口口水，诚恳地说道：“非常抱歉，我们还以为是敌袭。”
“敌袭会直接从正门进来？”顾禾默对凌林的无妄之灾表示了一下同情，“而且你们在这里，还怕妖魔鬼怪闯进来不成？要是这能都能被闯进来，言灵界也差不多快完蛋了吧？”
凌林抽痛的扭曲表情像是被谁按了一下开关，“啪”的静止了一瞬，随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悲伤气息。
“发生了什么？”顾禾默觉得有些不对劲，总不能是他随口一说……给说中了？
“你说的没错，言灵界差不多是要完蛋了，”齐君则慢吞吞地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拍了拍凌林的肩膀，翘着二郎腿往椅子上一躺，“我看我们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算了，剩下的时间里多吃点好的，想做什么都做了，免得……”
剩下的话在钟渊的目光当中默默地被齐君则给咽了回去。
钟渊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简单地扫了几眼，语气还算是平静：“说吧，发生了什么。”
齐君则瞪着一双死鱼眼，浓重的黑眼圈把他衬托得像一只国宝，他闭了闭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声碎碎念叨：怂什么马上言灵界就要完蛋也没啥战斗部你们又不是上下级关系有什么好怕的——
“齐君则。”钟渊开口道。
“在！”齐君则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钟渊看着他：“钟潋在哪。”
整个屋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顾禾默环顾了一下四周，战斗部的核心人员除了钟潋之外都在。
他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来许久没有见面的顾药，心头一紧，正想开口询问，面前的齐君则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语气平静地向他们讲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简单的来说，就是曾经和人类暂时保持平衡状态的妖魔鬼怪们突然数量大增，言灵界抵挡不住，许多妖魔鬼怪已经闯入了人类的世界，他们就像是入了水的鱼儿，人界是他们增大力量最好的温床。
无论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已经完全乱套了。
“言灵师就这么多，更何况大家战斗力参差不齐，对上那些力量强大的大魔，有还手之力的都没几个，”齐君则扯了扯嘴角，“咱们言灵界人少，妖魔鬼怪也不爱这里，现在全跑人类那边去了，你要是关注下人类那边的新闻，就知道现在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钟潋现在生死不明，不过我更倾向于她还活着，”齐君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烟，叼在嘴上，“魔的力量在妖魔鬼怪当中属最强，最近许多避世的大魔现身，钟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消息，奔着其中的一个魔去了。”
“魔可以实现人类的愿望，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钟潋的父母死于一次言灵师的内斗之中，她想要报仇，但是力量不够。”
“杀了她父母的人在言灵界地位不低，本身实力也不错，但是现在言灵界大乱，钟潋估计觉得，只要她有了足够的力量……”
说到这里，齐君则似乎笑了笑，缭绕的眼圈之中，眼眶有点泛红。
“反正这个世界都成这样了，大家还不如想做什么就去做，免得留下遗憾不是？”凌林干笑了几声，“可惜我也没什么愿望，只好在战斗部里面和大家一起等死了。”
他伸手从齐君则的烟盒里掏了一根烟出来，往地上一坐，靠在椅子腿上。
钟渊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他飞快地翻阅起了最近一个月送来战斗部的文件，从最开始详细记录每一起妖魔伤人事件，到后期寥寥几笔带过——没有办法，事件太多了，根本记录不过来。
顾禾默伸出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轻轻用力。
掌心之下搏动的心跳骤然停止，他的瞳孔中透出红色的光芒，整个世界骤然被解析成最原始的模样，金色的线穿过空白的世界，刺入了远处的某片天空——
“我们去找钟潋，”顾禾默放下手，“她还没有和顾……和那个魔完成交易。”
齐君则抖了抖烟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难道红渊大人准备带我们打退那些妖魔鬼怪？”
顾禾默的眼神里透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深沉：“引他过去的是顾毒，就是上次那件事的幕后主使，这次妖魔鬼怪的动乱也是他挑起的，我这次过去，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
这些本就不该出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