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江丛靡忽然笑了。
他算是知道柴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轻飘飘传来的不屑让柴荒的游刃有余产生了裂缝, 逐渐变为慌乱。
眼前的江丛靡,无论从身形模样,还是说话的语气、态度、举止行为, 都和当年的魔尊江丛靡一模一样, 他绝对不会记错。
唯独一点, 现在站在柴荒面前的江丛靡没有凛然傲气, 不会睥睨天下。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仿佛对全世界都满不在乎的旁观者。
不在意自己,不在意他人, 不在意任何事。
柴荒有些恍惚。
魔尊江丛靡, 五百年前何等盛名。
柴荒永远忘不了他出关那日,带着引以为傲的渡劫丹兴冲冲跑去主殿找人, 不想却扑了个空。
他等了又等, 等到的却是江丛靡被仙门联手挫骨扬灰的消息。
合体期可用的渡劫丹刚刚出世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空荡荡的府邸似乎早就在为主人悲鸣。
江丛靡来去无踪,不常在修仙界,因而常住的府中护卫魔修少之又少……但绝对不会一个都找不到。
江丛靡死后, 魔修群龙无首,仙门趁胜追击将魔修一派搅得一团乱。
从那日之起,魔修的地位一落千丈, 没用多久便彻底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是没有人反抗, 可习惯单打独斗的莽撞魔修根本扛不住仙修的人海战术。
渐渐地魔修一派式微, 被挤兑到了小小角落,守着一亩三分地艰难修炼不说, 还送了仙修没有赶尽杀绝的大慈大悲之名。
但是柴荒从没相信过江丛靡死了。
这些年柴荒无心炼丹, 再无闭关。一百年,两百年, 五百年过去, 柴荒依旧没有接受江丛靡身死道消的结局。
然后真的被他等到了。
哪怕修为掉了一大截, 江丛靡就是江丛靡。
他们的魔尊回来了。
可他继续等了又等,没等来江丛靡的消息,只有所谓的江弈。这江弈天天跟着小兔跑,甚至晃荡去了毁他府邸灭他修为的主力灵仙宗。
开什么玩笑。
没有失忆,没有变傻,即便是重新来过,至少到合体期对江丛靡而言都是小菜一碟!
唯一的可能,是江丛靡不愿意承认过往。把自己放在置身事外的安全区,宁愿一生碌碌无为。
不应该是这样。
柴荒等不来,便只有主动出击一条路。他也在赌,在赌如今的魔尊身边多出来的小兔对他究竟有多大的影响。
“你知道我想听的回答。”柴荒道,“毒粉是我特制的,只对灵兽有效。”
天才炼丹师特别做出来的东西,常人难以摸清毒性制作解毒丸,甚至存在在寻到新的丹师前便毒发的可能性。
柴荒赌对了,江丛靡不敢拿云知染冒险。
江丛靡阖眸,隐忍的手微微发颤。
想逼他承认江丛靡的名字,逼他认下魔尊的身份,去昭告世人,曾经举仙门之力被挫骨扬灰的江丛靡根本没死,他们洋洋得意的五百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找仙门一一算账寻仇是早晚的事,但绝不是现在。
“小爷我都听糊涂了,你们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真下了毒啊?想图什么冲小爷来,全压在江兄上算什么!”
温苍搞不懂恩恩怨怨,但站自己兄弟总没错。
之迩拽着,却拦不住温苍愤愤往前几步:“雷霸也中毒了吧,那就跟小爷有关。管你是不是大能,欺负人很有意思吗!”
烈烈难得和温苍意见相同:“就是就是!少把老大的不计较当好欺负!!有你好看的!”
凶兽本兽无力地伏在一侧,气势却没输半点。
另一边抱团缩在一起的三只灵兽跟着烈烈发声表态,外伤加毒,它们的情况更加不稳定,但声音轻微也能为朋友叫阵助威。
晕晕乎乎的兔兔被烈烈的口无遮拦惊得清醒了大半。
真不让兔省心!
云知染后退了两步,远离柴荒身上奇怪的香味。站稳脚跟后,兔兔微微低下脑袋极力晃动,试图甩掉奇怪的感觉。
柔软的一抹白在黑漆漆的石洞中十分明显,墨瞳中的柔情转瞬即逝。
他的知知果然讨人喜欢。
“柴荒。
”江丛靡抬眸看过去。
眼底的柔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隐隐可见嗜血的疯狂。
“如果你不想欣赏金丹自曝,最好保他平安无事。”
哗啦一声,柴荒的游刃有余顿时余支离破碎。
“你疯了!?”
江丛靡冷笑一声:“试试看。”
咔哒。
岩壁被按凹下去一块,牵动了内里的机关。柴荒面露惊慌,他曾经来过数次,自以为对这里了如指掌,却没想到还有他不知道的机关。
三只毛绒绒靠缩着的那面石壁缓缓升高,随之传来的是激烈的打斗声,和溢出来的数道威压。仅一墙之隔,竟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般。
“吼——!!!”
覆有长刺的尾巴沿着石门底下扫进来,柴荒僵着身子,看江丛靡的眼神如同在看魔鬼。
明知穷奇在隔壁还敢把这家伙放过来?!
“休想逃。”
隔壁的出声之人仿佛势在必得。
石门缓缓升起,强而有力四肢和巨大的双翼逐渐暴露在他们的眼中。然而穷奇身形奇大,没有彻底打开的门到底容不下穷奇的身躯。
能够彻底隔绝攻击和声音的石壁沉重,升到最高需要一定的时间。然而不等门开,来人的剑阵已成。
就在这时,门下传来两声微弱的叫声。
“咔咔!”“嘟。”
前一秒还有抱臂旁观的齐幸突然回神:“师兄师兄,小橘在隔壁!”
“钟公子手下留情,我家灵宠还在附近!”
小浣熊和火烈鸟挺对自家主人的声音陡然支楞起来,抓住钟景犹豫的间隙,唰唰两个人影一人抱着一只迅速逃离攻击区,快速快到抛出了残影。
一左一右两只被强行拐走,转眼只剩下黄啾啾孤零零地蹲在原地。翅膀受了伤,内力又被散得七七八八,啾啾急出了哭音:“啾…”
眼看石门就要大开,柴荒一咬牙,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原地蹦跶的黄啾啾躲到一边。怀中的瓷瓶掉了一地,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双方不敢颤动的对峙局面只能用混乱找到新的突破口。
江丛靡眼疾手快,稳稳接住朝他飞扑而来的云知染。确定牢牢将小家伙捞在怀中,江丛靡毫不犹豫地背过身。
与此同时,星星点点的光芒凝聚成剑阵,钟景瞳孔骤缩,再度收手根本不可能。
穷奇的体型巨大,钟景也不愧为壇江宗的第一大弟子,经历过数次激战后仍旧能够同时发动覆盖率惊人的剑阵。
柴荒站在和钟景一行人几乎在同一侧的石壁侧,获得片刻喘息。
掉在地上的瓷瓶坑不住穷奇的重量化为齑粉,浓醇的酒香味登时炸开。柴荒深深吸了一大口,可惜的目光在看到位于穷奇不远处的江丛靡时变成惊愕,感觉他制的酒香粉都不香了。
疯了,疯了!死扛剑阵?!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只小兔能让江丛靡牺牲到这种地步。
哪怕大部分的攻击有穷奇挡,也无法避免完全不收到波及。
江丛靡的情况不好说,他舍弃了自己的本源魔气而但靠灵力,能这么快从地宫赶到几乎横穿宫殿的另一头角落,耗费多少灵力不可估计。
小兔的流言很多,柴荒对修为一向似懂非懂,看不穿小兔实属正常。可就算小兔修为深厚有特殊之处,在他的颓荒粉下内力散尽,除非有后手,否则……
柴荒有一瞬间的犹豫,啾啾能读心一般却死死咬住了他的衣摆疯狂摇头。
“啾呜。”
兔兔会没事的,不要去!
练虚期的修为可以给柴荒提供早一秒思考选择的可能性,但犹豫却会磨灭所有机会。
数条耀眼的光线清清楚楚地在柴荒眼前划过,他无法直视可能预料到的结局,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
凌冽的剑峰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但落在云知染身上的温暖一如既往。
抚上绒毛的指腹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其他人不知道,江丛靡却对这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清岩洞是附近侧殿的正中心,隔绝性极佳,隐蔽力极高,同时也代表着满布在清化之巅的本源魔气不会靠近。
汇聚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他没有,也不会用。
江弈的兔儿会被他人所接受,可魔修的不会,江丛靡的更不会。
江丛靡头一次下手失了轻重,就好像早知道小家伙会奋力挣脱一样,禁锢的力气极大。
强大的压迫近在咫尺。
云知染扭了半天想看情况,看到的却只有江丛靡黑乎乎的衣袍。
笨蛋大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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