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夜,他也是将她带来这个酒店。

  大概会叫人联想到一些俗套电影里的俗套情节。没有过分的酒精,就是清醒地,拉着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男人,一夜春宵度。

  姜语却是真不在意。

  她本身就是一部庸俗的默剧。

  再然后,这人就真成了个消遣。

  他早说自己是本地人,做些外贸小生意。

  姜语有意问过他名字。

  他答二字:阿肆。

  姜语却未这样叫过他,唤得多么亲昵。

  -

  翌日,北海城难得雨停,风大,冷空气叫嚣。

  姜语昨夜换了酒店房间,一如往常,下了床就与他分开。

  实在累得,清晨闹钟响了两回,姜语才给关上,艰难爬起来,洗漱完,将送来那套干净衣物换上。

  播了个电话给演奏厅那边,确认今日行程。

  再点进聊天页,阿肆给她发过信息:【车子备好在楼下。】

  姜语回了个行。

  还没退出去,下边秒回:【起这么早?昨夜一趟没折腾到位?】

  姜语打字:【你也挺不赖,起得比我还早。】

  那边便没话来了。

  赶趟似的,姜语上酒店餐厅急匆匆吃了个早餐。司机在酒店门口等,上了车,问她去哪。

  姜语报了个地址。

  -

  回到居所,姜语寻套自己的衣服换上,而后,一整日的练琴、排演。

  在将近傍晚时,叫人送了一份餐点,随便吃了些,姜语披件大衣再出了门,导航演奏厅。

  半小时车程,遭不住晚高峰堵了会儿,拖慢二十分钟才到地方。

  临到化妆间门口,徐梦还在打电话,里头正跺脚呢。

  姜语推开门,两边手机铃声响,徐梦才转头看到姜语,无由惊喜:“诶,您可算来了!”

  姜语一整日疲惫,往沙发里一倒,闭眼说:“叫化妆造型的过来吧。”

  “好嘞!”

  好歹是赶在演出时间前,完成全部妆造。

  瞧这天冷,徐梦又从架子上拎件肩披递送给姜语,“这儿有件骆马绒。”

  姜语瞥一眼没接,“压裙子艳气。”

  徐梦默默点头收回衣架上,“那到时候让后台把演奏台暖气开大些。”

  北京来的小姐说一不能二,徐梦是接待得心惊胆战,看人眼色硬是提上了水准。

  姜语站全身镜前,目光一阵失焦,忽是问:“最后四场是吗?除去今天。”

  “噢……没有,就三场了。”徐梦猜她问话意思,“不过时间没变。”照排期,跨度半个大月。又诘问:“您着急回去吗?”

  “没有。”

  “……噢。”

  姜语是生怕回去早了。

  好端端,愣是下了道联姻指婚给她。

  还是和李家。

  京北最大的那个李家。

  有这机遇攀上,她家里头可不得炸了,早两天她妈吴清妍来联系,也是催她回去,她差些都恼得把人拉黑。

  资方电话这时候打过来,徐梦偏身接起,对面说了什么,她只管嗯声应着,“这边准备地差不多了。”

  ……

  “姜小姐的是贵宾场,其余观众要提早肃清干净。”

  “暖气也开大点,姜小姐穿得薄。”

  又清点确认了什么,徐梦展眉点头,“嗯,其他没什么了。”

  电话结束,徐梦悄摸斜脑袋瞧眼姜语,大小姐摸去了沙发那头坐,扬声问:“姜小姐,要过眼贵宾名单吗?”

  “用不着,快上台再喊我。”

  姜语听得不认真,垂眼在滑进手机消息栏,红点里挑着回复——最后戳进消息一栏三字备注。

  小商贵:【在哪?】

  姜语给回了演奏厅的地址。

  小商贵:【演出完,我来接你?】

  【你可以来看,报我的名字。】这信息才发出去,显得过分刻意了,姜语思忖着又补上条:【随你。】

  那边来喊了上台,她才把这两条信息抛之脑后。

  贵宾场顾名思义,需要一定身份与高额入场金,且提前预约的钢琴独奏会。

  她也不是什么顶天的名人牛人,时常自我感觉这种场子最大卖点恐怕只是她的身份,亦或者空有的一副皮囊。就连在北海城排场,也是她母亲的意思,为了挣些圈内好名声。

  姜语只觉得无趣,还不如她闲着闷寻个花问枝柳来得有意思。

  一场下来统共三首曲目,也不长,姜语行完谢幕礼下台,徐梦在幕后等了半天,一见着人便上前去,将骆马绒披上她肩。

  “暖气还好吧,有冷着吗?”

  姜语摆手:“不碍事。”

  徐梦引她往前走,她却停下了,突然回身,视线落向舞台拉上的帘幕。

  后知后觉方才那台下是没见着某人,倒不是心里落空,更觉得被驳了什么面子。

  她后悔发最后那两条信息了。

  想来也是奇怪,这么些年,她身边来来往往,也就这个男人,最不懂眼色,也不玩奉承。

  总让她觉得是在供着他。

  -

  北海城旅游业发达,建筑设施以北欧风居多,网上常有刷屏宣传“出国不如上北海”的话题,不过确实是出片圣地,只用来朋友圈炫炫,逛个北海就足够。

  演奏厅的楼面也采用了这种风格,有设计偌大的过道前院,延至侧面的停车处。

  刚换下礼服从演奏厅出来,地上雨露未干,姜语走下台阶,透过高架院门根根竖立的缝隙能看见外边熙攘通明的街道。

  夜浓,视野在路灯暗亮里悠悠晃晃。

  步向停车处会途径一段栽种白杨树的两侧路道,偏逢此番时节,枯叶满地,落一片在额顶。

  姜语反手去抓,地滑又踩着高跟,没稳住趔趄,悬空之后,没有摔倒——

  就那样暴露冷空气里的瓷白细腕,力劲压上来一股更凉的气息。

  只一回身,姜语欲想睁开的力劲收了,看着来人笑了笑:“你倒是说到做到。”

  -

  车子开进商业街,姜语开窗点了支烟。最近换的款淡口味的女士烟,试了几个月也没习惯,念着更冲点的。

  薄烟浮向窗外,再被夜里常有的粗粝干燥的风掀散,这点倒是跟北京不相上下,姜语时常感叹,是一个地方罪遭腻味了,再到另一个地方遭类别的罪。

  一支烟燃尽前,她几乎睁不开眼,但视线始终没挪开窗外。

  “回去吗?”

  或许也觉得气氛闷,导航已经在往姜语的暂住所走,李京肆还这样多问一句。

  姜语兴致缺缺,“不然呢,今天没有心情。”

  她理解为那种邀请,但他并未辩驳,许也不在乎自己被想得如何禽兽。

  伸出窗外手冻得泛红,似红甲晕染下来的一些色,将要燃尽时,姜语松开烟蒂,掉进光影扑朔的夜里。

  李京肆顺势摇上车窗,看了她一眼,“小朋友要少抽些烟。”

  “二十岁的小朋友?”

  李京肆思忖说:“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见你,总有些长辈范儿起来。”

  姜语开他玩笑:“长辈可不跟我上.床。”

  李京肆摇头叹笑。

  这姑娘讲话总会出乎预料地——开放。

  “不过……你真的快奔三了吗?”姜语拐了话题,满眼认真说,“看不出来,长得比花孔雀还招摇。”

  李京肆笑说:“是你一口一个小商贵,把我叫年轻了。”

  他很会讲些让她舒服的话,作为床伴,也最让她新鲜。

  姜语默视向前镜中那副被框住的优越眉眼,无端思考起他,“你是叫……阿肆?”

  李京肆指尖不经意点在方向盘上,“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这是哪个字?我还不知道。”

  李京肆念了句诗,含着他的字:“唯我静中清,唯我闲中肆。”

  幽幽空阔,配上他的嗓,姜语慨叹:“讲话真老成,我信你快奔三了。”

  他轻笑,由她取笑。

  姜语顺着那句诗想,“你的名字,也是这个意思吗?”

  李京肆笑了声:“你猜呢。”

  姜语没兴趣了,情绪乏淡,哪时不想讲话了,就停在哪时。

  让话题戛然而止。

  -

  往日徽宫一度春宵,他们不会在一起过夜,总归是身旁睡个不熟的人显得怪异。

  通常李京肆会再另外安排房间给姜语,她偶尔要回去,他亲自送过一两回,那会儿还问过她要不要干脆就住去徽宫,和他一起。

  她笑说不去,怕每晚都忍不住搅扰他安宁,那她在北海的行程就难以进行了。

  驾轻就熟,将她送回了市中心一处顶奢商厦。

  李京肆绅士地给她拉车门,帮她提着裙摆跨下车,见她露天里僵冷的身子,脱下打理精整的黑绒大衣,体型差异夸张,一挎便将她裹个严实。

  这时候风小了些,他声音渡进耳里清晰,不再那样如隔山雾,“做个好梦。”

  想着应叫声什么,忆起她几次三番对他的称呼而不悦,因她独特的,避之不及的亲近,从不屑于唤他凑编的名字开始,似高高在上藐视尘埃之下。

  李京肆头回尝到这种感觉,于是她不喜欢,他就偏要跃进。

  但这会儿他起先斟酌,反问说:“或许,你更喜欢姜小姐这个称呼?”

  刻意挑出来试探。

  姜语侧目看他,就那么默默注眼几秒,嗤笑,无可无不可。

  李京肆也不接下话去,眸中弥散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带上门站在车前,意思要等她先走。

  姜语走出去两步又奇怪地跨回来,手翻进包里捯饬,片刻,开始拆一颗包装。

  东西递到他嘴边,“张嘴。”

  李京肆没问为什么,由着她的话,张开一个小弧度。

  入口时,酸枣的果肉渗出浓郁的酸味,好这口的那点酸便是清爽,不过这款酸度要更浓些,酸甜交织出微妙的涩苦,同柠檬相似。

  他偏偏吃不了什么酸,表情管理倒在位,只是皱了眉。

  姜语看出他难适应,早早便想,他喜欢,她就高兴,他不喜欢,那她就更高兴,“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她分明是欺负人,却在道谢,笑得松快,不久前被人膈应的心情一扫而空。

  而后又很强势地讲:“酸也不准吐,我喜欢的,你也得喜欢。”

  车子刚巧停在路灯下,一束莹白晕在她翩翩礼裙上,睫羽跃动着,动人心魄。

  她蛮不讲理,却实在美丽。

  逗完人,姜语自己心里头舒畅了就摇摇身子走开。

  典型的小姐脾气。

  却是这样才有意思。

  李京肆靠在开来的那辆飞驰车门前,嘴里的酸枣咬碎,化开,咽入腹中。

  人走远,一阵驰地声渐近,驶停是辆京A打头,深黑色碳纤维车身延至尾端的定制款SUV。

  车驾有人钻出,远远唤声老板,见男人外衣不翼而飞,只一身稍显低调的考究西装站在徐徐风里,张博挠着脑袋困惑小跑过去。

  一会儿去应大东家的酒局,是该挂辆与身份相配的车去。张博倒是想不通,将人送过去不图省事,偏要包辆飞驰再让他另外把车开来。

  李京肆收了视线,先看腕表的时间再看向准时到达的张博,吩咐说:“让人过来把这辆车开走。”

  “好的老板,那先去酒局?我再吩人回雅居送件大衣过来。”

  李京肆不咸不淡嗯了声,拐向后开来的车。

  张博忻忻跟上去,酝酿着随口一个马屁:“老板,我方才就远远瞧了眼,那位女士是真漂亮呐。”

  “你瞧清了?”

  “也没有……就是一种感觉。”

  李京肆脚步停下来,伸出去开车门的手置回,偏眼,“下回凑近些瞧,免得认不出姜三小姐。”

  张博一征,不动了。

  当场风化,“不是吧……这?”

  京北姜家三小姐,可是与李家老五有一纸婚约的。如今这意思是……他老板这些天日日奉陪的,是未来准弟妹?!

  这谁来了不叹句:世风日下,朗朗乾坤!

  李京肆却目光挪移,是望去了浓夜里那抹雪白消匿的方向。总觉得,她有时就像风,像夜,或是塞进他嘴里,令他恶心反胃的酸枣。

  许久,他玩笑语气开口:“不过是三小姐婚约在身,玩心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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