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敬酒

  裴逾白站在窗前和岳瑛聊天,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他转身,“赵老师?”

  来人正是他们这批实习生的带队老师,赵汶。

  赵汶“诶”了一声,“我看刚才在饭桌上,你和王老师之间的氛围怪尴尬的,是还没有处理好吗?”

  裴逾白扯了扯唇角,不知道说什么。

  一看他这表情,赵汶就了然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小白啊,我知道,你呢,毕业后有大前途,可甭管你这只小凤凰以后飞到哪儿去,头顶上都得盖着一层层的天啊——你还年轻。”

  赵汶笑了笑,脸上那圈被酒气腻红的肥肉一堆,莫名让裴逾白反胃。他抿了下唇,说:“赵老师的意思,我明白——”

  “你还没明白。”赵汶打断他,凑近了些,“你知道王老师是谁吗?”

  裴逾白忍耐着他身上的酒气,说:“公司的王牌教师,燕音协会员——”

  “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赵汶挥了挥手,“他媳妇儿的表哥的女朋友和S市东宸集团是亲戚!”

  这关系可真够远的,裴逾白想,不过东宸集团,那不就是陆安生家?

  见他表情复杂,赵汶以为他是怯了,连忙趁热打铁,“我说啊,小白,你和王老师这事儿其实不大,就是你没拿捏住分寸,道个歉就没事了。这酒桌酒杯都是现成的,你喝一杯,说两句得体的好话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不好吗?”

  “我……”

  这小子不如表面文弱,实则是个硬脾气,怕是只吃软,不吃硬。赵汶心思一转,佯装苦恼,“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也很想帮你,毕竟你和我儿子一个岁数,所以我可没少找王老师说情,今晚还特意把人给你请过来了,你要还是不把握机会,我……”

  他叹了口气,没把话说完。

  果然,裴逾白犹豫了一会儿,总算松口,“谢谢您的好意,那好,我也不让您难做。”

  “这就对了嘛!”赵汶一拍他肩膀,带着他转身回包间,“我知道你脸皮薄,心里也不是完全甘愿,所以待会儿我让其余人先走,不扫你面子。”

  裴逾白僵硬地笑了下,“谢谢赵老师。”

  赵汶领着他回到包间,刚好撞上同行和学生,他拉住其中的王成晖,“咱俩还没喝上几杯,怎么就要散伙了?”

  王成晖笑着说:“我看你吃一半就没影儿了,还以为你怕了。”

  “我怕?”赵汶尾音猛地一扬,一边推着王成晖往包间里走,一边对几个学生说,“我们还要喝一场,时间不早了,你们几个先回家吧。对了——”他转身朝裴逾白招了招手,“你先等一下,我跟你说说明天家长回访的事情。”

  “……好。”裴逾白说。

  “那我们先走啦,王老师再见,赵老师再见。”几个学生纷纷向包间内打招呼,又和裴逾白告别,其中一个男生凑到裴逾白跟前,“小白,要不我在下面等你?”

  裴逾白不知道这关要过多久,不好让黎濛在下面干等,就说:“不用,你先回去吧。”

  “那行,我们先走了。”黎濛跟其他同学搭着伙走了。

  过了一会儿,赵汶走出来和裴逾白使眼色,随后自己出了包间,把裴逾白推了进去。

  王成晖正在喝酒,裴逾白呼了口气,走过去站定,“王老师,先前是我不对,我——”

  “你真觉得自己不对?”王成晖眼镜下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心里怕是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甘吧,把我骂成孙子了,是不是?”

  裴逾白不喜欢他的眼神,稍微回避目光,说:“您误会了,是我年轻不懂事,往后一定注意,今天我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的过失,以后不辞辛苦,多教我。”他上前握住酒瓶,“我给您倒酒,赔个罪——”

  话没说完,王成晖突然伸手握住裴逾白的手腕。裴逾白挣脱不出,蹙眉盯着王成晖,“您这是做什么?”

  “小白,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纯啊?”王成晖一改白日里那谦和耐心的老师形象,轻轻摩挲裴逾白的手腕,语气浑臭而黏腻,“你要跟我赔罪,光是喝杯酒,诚意不够啊。”

  裴逾白猛地转身喊赵汶,赵汶没应,转身再看,王成晖只是在笑,并不阻拦。他在这瞬间全明白了,赵汶哪里是好心,分明是和王成晖扮作红白脸唱戏!

  愤怒和厌恶烧上心头,裴逾白猛地放下酒瓶,甩开王成晖的手,“那这歉我不道了!”

  “你给我站住!”王成晖起身拽住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东宸十八服开外的亲戚吗?”裴逾白奋力挣脱,双眼刺红地冷笑道,“拿陆家在这儿作威作福,仗势欺人,人家认识你——”

  话音未落,他就被王成晖猛地摔倒桌上,靠边的酒杯餐碟应声而落,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慌乱之中,裴逾白用手臂抵着额头,这才没撞上玻璃桌。

  王成晖肥胖的身躯压在背上蠕动,裴逾白几欲呕吐,他在声嘶力竭地挣扎中胡乱摸到酒瓶,紧紧握住,反手就往背后砸去——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王成晖猛地转头,被人拽住头发从裴逾白身上起来,一拳砸在脸上。肥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王成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赵汶尖锐的惊叫声在耳边响起,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拳砸下来。

  连续挨了几个拳头,王成晖耳边轰鸣,喉咙口溢出闷气音。

  “这么喜欢被敬酒?我来敬你。”裴疏槐甩了甩发麻的手,直起身,走到桌前抽出被裴逾白紧紧握在手中的酒瓶,转身走到王成晖身边。他手腕一转,半瓶酒水哗啦啦地涌出,灌了王成晖一脸。

  王成晖无力地抗拒,蹭着地面蠕动,像条脱水的半死鱼。

  酒水见底,裴疏槐随意一扔,酒瓶砸在不远处的墙上,钟表玻璃碎裂,哗啦啦地坠了一地。他居高临下,“好喝吗?”

  王成晖浑浊的眼睛只能半挣着,因为酒意和疼痛,他看不清裴疏槐的脸,但他显然已经怕了。他想要回答,岂料刚张嘴,就被裴疏槐抬脚踩住了。

  “你声音太小,我听不清。”裴疏槐脚底一碾,王成晖登时呜咽惨叫,他嘴角笑容颇冷,“给点诚意。”

  王成晖闭眼,面色青白紫红揉成一体,难看至极。僵持半晌,他喉间溢出颤声,张嘴道:“好、好喝……”

  裴疏槐抬脚踹开他,“脏死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裴逾白怔怔地靠在桌边,被饭菜油渍糊了一身,形态狼狈。裴疏槐刚想收回视线,突然一顿,随即迈步走了过去,挡在裴逾白身前,伸手替他拉了拉裤腰。

  “好了,把衣摆系好。”

  裴逾白这才回神,下意识地伸手拽住裤腰,万分难堪地低声说:“二哥。”

  “我在这儿。”裴疏槐听见他竭力忍耐仍然露出痕迹的泣音,有些烦躁地把头发往后一抓,转身朝门口喊了一声,“来个人!”

  司机探身走进去,“少爷。”

  “带他去洗漱,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带去车里等我。”裴疏槐侧身,让司机扶着裴逾白走了。裴逾白走到门口时转身看了过来,裴疏槐以为裴逾白还在害怕,便抬了下下巴,“没事。”

  裴逾白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哗!”裴疏槐拉开椅子坐下,“谁去给我买双新鞋?”

  “这就去这就去!”饭店经理催着旁边的人赶紧去买鞋,自个儿快步跑到裴疏槐跟前弓着腰说,“这里是商圈,对面就是大楼,好买得很!二少,今晚让您多跑一趟,是我们做的不好!我保证没有下次,刚才那位……”

  “裴逾白。”裴疏槐抽了根烟,“我三弟。”

  经理闻言差点没站稳,赶紧颤着手掏出打火机,一手点火,一手握住颤巍巍地手腕,给裴疏槐点了火。

  裴疏槐吐了口烟,抬头看了眼包间,“没监控啊。”

  “是没监控,而且咱们这里是一面一包厢,隔音好得很,所以真不是咱们见死不救啊!”经理在空调房急出一声冷汗,“二少,这真不是我们乐意见到的,谁晓得老师和学生一起吃饭能搞出这种事儿!”

  “谁说不是呢?”裴疏槐眼皮半耷着,“你们老板,我认识吗?”

  “认识的认识的,您忘了,之前您来我们这里吃饭,我们老板还过去招待您来着。”话是这么说,但经理也知道这些小纨绔的作风,多得是狐朋狗友,塑料兄弟,便直说道,“我们老板姓陈,陈韫。”

  原主的脑子里隐约记得这陈韫,是个精明人。裴疏槐弹了下烟灰,说:“今儿我要是没赶上,你们家明天就脏了,是不是?”

  “是,感谢二少。”经理很上道,“我一定如实跟老板报告,绝对饶不了这俩孙子!”

  裴疏槐抬手,将烟蒂摁灭在经理举起的烟灰缸中,掀起眼皮,“这事儿要是透出半点风声……”

  经理抹了把后颈的虚汗,赶紧保证:“绝对不会,今晚什么事都没有!”

  裴疏槐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买鞋的回来了,经理殷勤地拿出帆布鞋,一边说着“跟您脚上的一样”一边伸手去给裴疏槐脱鞋。裴疏槐挡开他,自己换好鞋,起身说:“走了。”

  经理连忙恭送这尊祖宗。

  裴疏槐坐电梯下了地下车库,走向自家的车,到了后却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继续往前,在旁边那辆车的驾驶窗边敲了敲。

  车窗降下,露出祁暮亭的脸。

  “来英雄救美,”裴疏槐说,“那怎么不上去啊?”

  祁暮亭打量他一眼,没见着受伤的痕迹,才说:“不跟你抢功劳。”

  裴疏槐嗤了一声,不说话。

  原著里的这段戏,祁暮亭来得太晚,进门的时候裴逾白衣服都被撕光了,虽然没有被完全糟蹋,但精神也接近崩溃。结果祁暮亭把他救下来之后不仅没有温柔地安抚哄慰,还冷着张脸评价裴逾白连王成晖和赵汶为人都看不出来,十分愚蠢。

  活该你be,当初裴疏槐看到这段的时候只有这一个想法。

  “倒是你,”祁暮亭好奇,“你怎么知道裴逾白今天会出事?”

  裴疏槐昨天让裴逾白别再去星缘,就是因为知道去了要出事,但不好说得太明白,听裴逾白说今天不上班,他就也没多说,结果没想到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裴逾白还是去了。

  “黎菀的弟弟和裴逾白是同学,今晚也在饭桌上。我和黎菀还有周迹哥本来约好了一起撸串,到前面那路口时黎菀说顺路接上她弟再续一摊,我随口问了一嘴,才知道裴逾白也在。”裴疏槐掏出烟盒点了一根,“他跟我说了实习的事,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出事儿了。”

  裴疏槐说这话时神色平常,看不出丝毫作伪,但祁暮亭想起刚才来时看见的那一幕——裴疏槐下车后就狂奔进电梯间,那模样比起担心裴逾白会出事,更像笃定裴疏槐要出事。

  见祁暮亭不说话,裴疏槐说:“待会儿裴逾白下来,你要不要跟他说话?”他顿了顿,“我教你两句好听的。”

  祁暮亭戏谑道:“你在撮合我和裴逾白?”

  “我又不是媒婆,不干这些破事。”裴疏槐吐了几个烟圈,“我是怕你求而不得,越憋越疯,以后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这话说的……”祁暮亭思忖着说,“你挺了解我啊。”

  裴疏槐冷漠地说:“你脑门上写着‘有’,后脑勺写着‘大’,浑身都透着‘病’,只要不瞎,都能‘了解’你。”

  “宽心。”祁暮亭看着他,语气愉悦,“我已经找到更有意思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裴哥:我不是东西。

  祁某: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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