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霖明从来没有真正的劝动过许丛楠,很多时候,某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都是许丛楠打着哈哈混过去的。
王医生并没有限制许丛楠的饮食,因而这趟麻辣烫之行,在许丛楠的坚持下,霖明只得无奈同意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刚开始还只是在说工作上的事情,比如证据的整理,研究最近的进程等等事情,等说到后面,许丛楠也腻了聊这些严肃的话题,转而开始唠起了生活琐事。
“说起来,霖明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加入这个部门的?”许丛楠瞅了他一眼,“我记得不错,你应该是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家里也没有从事这方面的亲人。你也知道加入我们这个部门,就意味着生活处处是风险,就连到死都会被雪藏而不是被表彰,你难道不应该更向往平静一点的生活吗?”
“以前的我可能确实这么想过吧。”霖明侧过头,话头有些吞吞吐吐的,“但是有人影响了我,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
“哦?”许丛楠偏头想了一下。
被人影响一生什么,感觉像是小说的经典套路,他不是很想了解,万一了解到后面,发现影响霖明的还是他自个儿,那岂不是很那啥?
许丛楠强装镇定,把这种古怪的念头压了回去,顺势换了个话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商业街的一侧是一处植被繁茂的公园,另一头则连着市中心。
走到公园门口的时候,许丛楠下意识朝公园里看了一眼,看到了几个出来遛狗的大爷,不由得有些感慨。
想到这里在八年后会变成A市的庇护所,他就有些感慨万分,在和平的时代待久了,那种血与泪掺染的悲剧仿佛也离他遥远了很多。
有些时候,许丛楠甚至会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否才是真正的世界,而那所谓的,八年后的末日只是他凭空臆想出来的梦境。
但“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他深刻的明白,他绝对不能忘了那段经历。
“在看什么?”霖明问。
“没什么。”许丛楠刚想转回头,余光却瞥见了公园深处正在建造的几个高层建筑,顺嘴问了一句,“那里什么情况?”
霖明看了一眼,解释道:“听说那里被房地产开发商买下了,好像准备建一片别墅区。”
“这样啊。”许丛楠若有所思,“等我有钱了,买一套住住。”
“长官你哪来的钱?”霖明的语气幽怨,“上次的出国之旅,你没有事先告诉我是公费出差,钱到现在没报销下来。”
“哈哈哈哈……”许丛楠尴尬的笑了笑,伸手勾住霖明的脖子,“说什么煞风景的话,走,哥请你吃饭去。”
商业街的某一处角落里,开了一家面积并不多大的麻辣烫小店。
许丛楠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在麻辣烫小店里里里外外忙活的中年人,高声喊了一句。
“老板,我又来了。”
一名憨厚的中年男人听见声音,从后头绕出来了,看见许丛楠,脸上登时笑开了。
“哎呀,这不是咱们许少……小许吗?今天休息了?”
“勉强算吧,忙了好几天。”许丛楠笑着走进去,抓着霖明跟老板介绍,“这个,我的跟班,认识一下,叫霖明。”
“小霖啊,还是英雄出少年,我家那个小兔崽子就一点不让人省心。”老板念念叨叨的,“最近,这兔崽子又不知道和他那朋友混去哪个犄角旮沓了,这都多久了,也不捎个信回来。”
“等到过年了还能不回来吗?”许丛楠笑着接话,“那老板,我们先上去了。”
老板摇摇头:“去吧去吧,楼上的包厢没人,随便选。”
麻辣烫小店虽然没多大,但内部的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许丛楠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上去的楼梯,霖明跟着他。
两人都往楼梯上走出一段距离了,许丛楠才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霖明,表情贼兮兮道。
“你跟老板说你要吃什么了吗?”
霖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道:“你不是也没说?我以为是扫码点单?”
“NoNoNo。”许丛楠摇了摇手指,“这种小店哪来的扫码点单,顺带,我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当然知道我要吃什么,你就不一定了。”
霖明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拿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瞪了许丛楠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许丛楠赶紧拔腿往楼上跑,深怕晚了一步,果然,在他走到楼上包厢门口的时候,楼下传来了霖明和老板的对话。
“呦,小霖下来了,是还想加什么吗?”
“我不是还没有点单吗?”
“许长……小许之前给我发过信息啊。”老板疑惑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你要吃的吗?”
“……”
楼下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伴随着水沸腾的“咕噜”冒泡声。
许丛楠笑得差点没岔气,赶紧拉开一扇门就进去了。
好你个霖明,你也有今天。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风水轮流转,终于还是轮到他整霖明了。
许丛楠顿时心情大好,他进了包厢,故作深沉的搬着椅子坐到了窗边,等霖明灰头土脸的上来。
不久后,楼梯上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木质材料间碰撞的嘎吱声响无比清晰。许丛楠就这么坐在里头,静静的等待着。
奇怪的是,那脚步声停在了包厢门外后,久久没有别的动静传来。
许丛楠又等了一会,也没等到霖明这家伙推门,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他干脆站起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霖明被吓了一跳,许丛楠就这么看着霖明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了无措,又到了慌乱。
短短的几秒钟,许丛楠愣是从这个霖明身上,看到了八年后霖明脸上绝对不会有的各种表情,他心中某种恶趣味油然而生。
“呦,我的小副官站在门口干嘛,是要给我当门神呢?”许丛楠轻佻的笑道,“不进来吗?”
“那个,长官,你怎么知道……”霖明好不容易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就被许丛楠打断了。
“身为长官,体贴下属怎么了?”许丛楠挑眉反问,“现在跟在我身边的就你一个,不体贴你体贴谁?体贴那两个调走的白眼狼吗?”
霖明顿时就闭嘴了,他眼中的神色各种变换,许丛楠眼睁睁看着这家伙的耳朵又红了。
真好玩。
许丛楠笑眯了一双眼,头一次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坏人。
不过无所谓了,坏人就坏人吧,趁着霖明现在还算好欺负,得多欺负一点,不然等回去了,就这小子八年后那冰块样,半点调戏的机会都没有。
霖明进来后,两人在窗边的座位旁落座。
此时正当中午,外头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眼。从这处窗户看出去,刚好能看见商业街尽头的那处公园。
许丛楠又朝那边看去,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一座高耸的围墙,以及围墙上站着的人,人还挺多,有柳宁,安柠,科斯特和乔纳琳,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家伙。
霖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发现许丛楠又在看那处公园:“长官,您如果想的话,我们可以吃完饭去逛逛,再去做复查。”
“别,我可没那么闲情雅致。”许丛楠收回视线,眼前恍惚的画面消失了,公园依旧是那个公园,“我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霖明问。
“在想怎么能把那块地给征用了,然后建一个巨大的庇护所。”许丛楠无聊的转着手里的筷子,“感觉那是一块不错的地方,交通方便,四通八达,更关键是,地形易守难攻,是个不错的建庇护所的地方。”
“许长官,火种计划都还没个形,您就开始白日做梦了。”霖明无奈道。
“说不定呢,一切皆有可能嘛。”许丛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老板就端着两碗麻辣烫上来了。
“麻辣烫来喽。”老板把麻辣烫往两人眼前的桌面上一摆,笑了,“慢用啊。”
“谢了。”许丛楠点头,目送了老板的离开。
麻辣烫的味道还是记忆中的那样,许丛楠虽然只吃过一次,但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时吃过的味道。也许单纯是麻辣烫的味道不错,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氛围。
饭后,许丛楠把筷子往碗上一搁,抬头去看对面的霖明,霖明还没吃完,正在和碗里最后的一点滑溜的面条搏斗。
许丛楠忽然觉得很好笑,他想起了不知道多久的之前,也是他和霖明在这家麻辣烫用餐,只不过当时两人的关系就算有所缓和,却还是因为微弱的平衡显得十分紧张,不像现在,实在悠闲得过了头。
想到这,许丛楠微微皱了眉。
如果他的意识真如C所说,被带回到了过往的时光里,那他的身体又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八年后经历着什么事情,那他现在这种沉醉于过去的行为,是否算是一种另类的逃避?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离开庇护所的时候,各种繁杂的酸涩感撞得他的意识很不好受。他晃了晃头,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脑外,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霖明已经吃完了,正奇怪的看着他。
“长官,您怎么了?”霖明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身体不舒服?”
“没事。”许丛楠一笑,他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面走,“既然吃完了,那我们就走吧。”
霖明也跟着站了起来,但他没有走,而是伸手,一把抓住了许丛楠的手腕。
许丛楠回头看他,给了他一个莫名的眼神。
霖明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似在犹豫:“长官,如果你想到了什么,能不要一个人憋着,能跟我讨论吗?”
“……”许丛楠怔了一下,笑出声,“我能想到什么?我的小副官,我的事情你还不清楚吗?”
“但是……长官……”霖明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又说不出口。
“好了,表情别那么严肃,走吧,不是说要去复查吗?”许丛楠走到了门边,“是时候去看望那几个小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