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许丛楠轻轻吐出一口气。
“什么，为什么？”柳宁别过视线，结巴道，“我，我就是觉得……”
许丛楠没有说话，他的态度平静到不可思议，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预知到了这个悲哀的结果。
“没有……为什么。”柳宁攥紧了衣角，他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哥，我就是觉得有点累了，天天和你们出去冒险，好几次都差点死在外面，太危险了，所以现在我要回家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说完，又怕许丛楠没听懂他的意思，自暴自弃的解释道。
“哦对了，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一直都在瞒着你，我是B市研究所的人，我在那边长大学习，我有哥哥姐姐和‘妈妈’，我过得很好，这次到A市庇护所只是意外，大哥，你就当我是迷路的小孩，现在，家里人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他抬起头，兀自坚强般笑了笑：“感谢大哥这么多天的照顾，还有，对不起，没法陪你们继续走了。”
那笑容很勉强，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许丛楠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认识一个穿白裙的女孩吗？”
柳宁听到这话，浑身一颤，他攥紧了衣角的布料，却一个字都不说，许丛楠明显看见了他眼里的动摇和不安。
“算了，当我没问。”许丛楠眯了眼，从袖中拿出那张合同，合同被他叠了几叠，遮掉了大部分的内容，只露出了下半的签字部分，“你想退出可以，但你只是口头上说说的，我怎么能信你？”
“……”柳宁抖了抖，他抬起头，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许丛楠。
“看我干什么？”许丛楠把合同递到他眼前，又从兜里摸出一只水笔，“你既然选择了离开，那我们这个签字也就是走个流程，反正对你而言也没什么吧，你不是都想好了吗？”
“大哥……”柳宁的声音里带了丝哀求的意思。
“别叫我大哥，从签下这份合同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队员，也不再是柳宁。”许丛楠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的看着柳宁脖颈上露出来的数字13，“你以后，就是所谓的13，和我有什么关系？”
柳宁抿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又被他强忍着压下去了：“是我冒犯了，对不起，许先生。”
他接过水笔，抖着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在许丛楠的示意下，咬破了手指，按了个血色的指印。
许丛楠接过合同，随意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衣兜里，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另一个房门传来了“碰”的一声巨响。一个少年插着兜，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道。
“2哥。”柳宁喊了声。
“闭嘴，你这个懦夫！”少年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几步站在了许丛楠不远处，“我问你话呢，你就是13说的那个大哥？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呢，13那么割舍不下。”
许丛楠回过头，看向少年。这少年的穿着打扮和乔纳琳调出监控里面的那位特征几乎全部对上了，看来当天去给柳宁塞东西的就是这个少年。
“是啊，怎么了。”许丛楠居高临下的看他，“你人没多少大，口气挺不小。”
“你骂谁个子矮呢？！”少年一听，当即炸了锅，“我告诉你，我们13性子是弱了点，但也不是你能随随便便想怎样就怎样的！你的态度给我放端正点！”
“抛弃？”许丛楠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说到抛弃，你们那个所谓的‘妈妈’难道就没跟你说过，柳宁，哦，不对，13其实已经被丢过一次了吗？”
“什？”少年愣了一下，“你瞎说什么，‘妈妈’明明说过，13是出去玩了。”
“没有我，他早就死外面了，你难道不该谢谢我？”许丛楠挑眉，戏谑道。
“你说谎！”少年偏头看向柳宁，“13，你来说说看，你不是出去玩了吗？13？”
柳宁别过头，不敢和少年对视。这么一下，少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反应了一会，忽得上前一步：“我可不管这么多，‘妈妈’要我保护13，你这个外面闯进来的家伙就给我把命留下！”
话落，少年双手成拳，他手臂上的肌肉不正常的隆起，身高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不到几秒，他就从一个瘦弱的少年，变为了身高近两米的壮汉。
“异能是体能强化？”许丛楠有些意外，而且看样子，这还是个超级强化。
还不等许丛楠做出些什么，少年如山般的拳头直勾勾向着许丛楠砸去，他的体型看着笨拙，事实上速度一点都不慢。
许丛楠眯了眯眼，动作不疾不徐的向后退开了一步。
就在拳头即将落在许丛楠脸上时，无数交织的银线骤然出现，在屋内的光照下反射着异样的金属光泽，直接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拳头死死的包裹住。
那银线又细又锋利，少年这一拳下来，手上当即被割出了不少口子。
“丛楠。”乔纳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许丛楠的身边，她的手中还控着细线的末梢，“撤退，外面来人了。”
“行。”许丛楠点头，转身向外面走去。
“……”
乔纳琳张了张嘴，她看见了屋子里柳宁通红的双眼，又看了看许丛楠决绝的背影，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向着不可以挽回的方向去了。
“丛楠，柳宁他？”她道。
“从现在开始，他不是我们的队员。”许丛楠弯了弯唇，“走吧，乔纳琳，就当我是来跟他告别的。”
“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被割伤拳头的少年收回了拳头，动作极快的冲到门前，试图拦住两人离开的动作。
“一个都别想走！”
少年怒喝一声，扯烂了乔纳琳再度凝聚起来的银线，以蛮力突破了线网，再度向两人冲去，然而这一会，他才冲出去几步，就顿住了。
只听一声枪响起，一颗子弹穿越了幽长的通道，擦过了少年的耳畔，断了几缕发梢。
开枪的人站在通道的尽头，对着许丛楠挥了挥手：“大哥，走！”
是安柠。
“2哥，求你，别打。”柳宁冲上前，抱住了少年的腿，“他们没有恶意，就是来找我说几句话的，你放他们走吧。”
“放开！小13，你给我撒手！”少年怒吼道，试图把柳宁从腿上甩开，但又怕伤着对方，怎么都挣脱不了。
趁着这个时间，许丛楠赶紧带着乔纳琳撤出了走廊。
安柠在门口冲他们招手：“大哥，我刚刚看见窗户外有人偷窥，而且还有不少人在鬼鬼祟祟往这边靠近。”
“我们被发现了？”许丛楠低声问。
“有可能。”乔纳琳分析道，“这栋楼又不是什么保密等级很高的实验楼，不然我们也不会进的那么轻松。”
许丛楠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这才注意到隐藏门的进门处，有一个嵌在墙体里的红外线感应器。那感应器的位置实在太过隐秘，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恐怕我们早就被发现了。”许丛楠招手，“走，我们得在他们的包围圈形成前开。”
“那柳宁呢？”安柠往许丛楠身后看了两眼，“他没跟来吗？”
许丛楠没说话。
乔纳琳拍了拍安柠的肩膀，示意安柠先不要提这茬。虽然她不清楚许丛楠和柳宁间发生了什么，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至少现在，不能多问。
“我们先出去再说。”许丛楠最后道。
这群警卫的动作很快，估计在许丛楠进入走廊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但因为特殊的原因不敢声张。
毕竟研究所在庇护所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个秘密实验基地，要是被闹大了，谁的面子都挂不住，最好的方式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研究所私底下就把这群入侵者办了。
这群警卫悄无声息的包围了研究大楼和实验楼，将整栋楼外围堵得水泄不通。从室外走廊的窗口看去，一楼入目的全是身着黑衣的警卫。
许丛楠三人穿过走廊，回到了来时的研究大楼，本来打算还从进来的窗户里翻出去，却没想到那间他们进来的实验室上了锁。再看周围，入目所见的一切实验室，用的还全是电子锁，随意破坏只会引发警报。
研究大楼的楼梯间又几乎是全监控覆盖，他们根本不能从监控那里走，现在对方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直接暴露在敌方视野下并不是个好选择。
最后没法子，三人商量了后，又通过室外走廊，准备往实验室大楼走，看看那边有没有突破口。
就在许丛楠即将离开室外走廊，进入实验楼的时候，他的视野里，再度出现了一抹白。
那是在一楼的实验楼大门口，一群警卫正团团围着大门，等着沉不住气的猎物送货上门。
“你们，在等什么？”轻轻柔柔的女声响起，身着白裙的少女从黑暗中走出，白得如同黑夜中的精灵。
“第11号实验体？”有人报出了她的名字，顿时调转矛头，呵斥道，“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哎呀，我想去哪，轮得着你们管吗？”少女温柔的声线一变，嘴角弯起一道扭曲的弧度，笑得极为渗人。
在这人身后，另一位身着白裙少女忽然出现，伸手就掐住了这人的脖颈，把人拎到了半空。
仔细看去，这两位白裙少女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不少人被少女威慑到，齐齐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枪械发出了一片铿锵有力的金属撞击声。
“第11号实验体，你这是要造反吗？”人群中，穿着明显与其他人不一致的警卫队长出现，他端着枪，远远怒喝道，“你难道就不怕死？！”
“死？”少女轻轻念着这个词，脸上出现了憧憬的神色，“啊，我盼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