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跟洛骁成亲也有七八年了，沈不逊突然兴起总结了自己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每天吃吃喝喝，农家的活计没学到多少，不管做什么，他的手艺还是跟之前一样烂，但是孩子生了不少。
说起他俩的那四个孩子。
沈不逊就头疼，四个孩子居然只有一个老二像他。
不过洛骁却不这么觉得。
他们家老大，长得最像洛骁，几乎跟洛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洛骁自己生的。长得像脾气更像，平时就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生闷气的时候还犟，用沈不逊的话就是“三棍子屎都打出来了，就是打不出一个屁”。
洛骁却对着沈不逊说：“你生气的时候比他还犟。”
不过沈不逊最喜欢也是老大，总觉得洛骁小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开心的时候笑得不张扬，受委屈的时间就自己偷偷抹眼泪。
又加上他俩都不会养小孩，家里还没有老人帮衬，这小孩都是摸索着养的，活到这么大受了不少磨难。
刚出生那会儿，沈不逊的前胸实在贫瘠，估摸着就算用压榨机也挤不出第三滴奶，没办法，就只能喂点羊奶，让孩子吃百家饭。
所以沈不逊对老大格外疼爱。
到了老二这里，沈不逊的态度就变了。
老二跟他哥不一样。
父子两个，一个拿着鞭子抽打一个转得跟陀螺似的，从早到晚没有消停的。
昨天打碎了张家的瓦，今天偷了李家的瓜，明天又琢磨着去掏马蜂窝。
总之，五天一顿竹条炒肉，打完之后老实两天，如此七天一循环。
可这几个孩子里，却是老二跟沈不逊最像，样子虽然还是更像洛骁，但是脑袋上棕红的头发跟沈不逊简直是如出一辙。
更别提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脾气，如果沈不逊小时候没受那么多管束，估计也是这种脾气……
至于老三，唯一的女儿，长得像洛骁，看起来也乖巧，大多数时候不吵不闹的最是省心，但是这都是表面现象。
沈不逊说她，表面泼辣，内里蔫坏。
当父母的哪有这么说孩子的，以前的沈不逊也不会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在见识了老三拿着铁叉把老二叉进茅房还往坑里扔鞭炮后，沈不逊发现自己错了。
能把老二那个皮猴惹哭的主儿，会是什么省心孩子吗？
当时沈不逊看着浑身上下臭烘烘的老二，还一脸视死如归的老三，想把他俩都扔了。
沈不逊跟洛骁说：“老三肯定是像你，肚子里都是坏水。”
洛骁把孩子洗干净后，道出事实：“两年前也不知道是谁没吃上烧鸡就气得把炮仗塞进炉灶里的。”
沈不逊：“……”
还剩个老四。
这么看下来，沈不逊还是觉得老四最省心，刚满周岁，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不哭也不闹，见到人就笑，让人逗弄也不恼。
唯一的缺点就是嘴馋。
不管是谁在他面前吃东西，他都要尝尝，而且不长记性。
有次老三伤风，沈不逊去找唐大夫开了点药熬给老三喝，被小家伙看见了，老三苦得满屋乱转，小家伙却挥着小胳膊想喝，不给就哼哼唧唧的一副委屈相。
沈不逊拿着筷子给他沾了点，苦得小孩破天荒地掉眼泪，但是隔天再喝药的时候，老四还是想尝尝。
10.
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是苦了些，不比沈不逊在沈府里富贵，不过也算安心。
只是最近几年，村里的人越来越多。
沈不逊听他们说，外面不太平，前几年边关打仗，四处都是人心惶惶，朝廷里又砍了几个高官，亲信家眷杀得杀流放得流放，连带着死了许多人，听说京城里的石砖地缝里都渗着血，吓得不少人家拖家带口地往外面跑。
他们这穷乡僻壤反而成了好去处。
沈不逊拢着手上的丝线，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问着身边的阿琳：“最近村里好像来了很多人。”
阿琳低头绣着鸳鸯，说道：“都是山下镇子里的，我听我们家那位说，镇上全是兵，像是前线失守了，退到这边来的。”
“那咱们呢？”
“咱们？继续过日子呗，咱们这山山水水的，不是当地人，哪能找进来。”
沈不逊叹了口气，却还是觉得胸闷，正打算起身挪动几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阿琳拉住他的手：“不是又有了吧？”
沈不逊也不确定，但是觉得像。
阿琳把绣了半截的鸳鸯往桌上一扔，骂道：“我们家那个就知道放牛！他娶头牛当老婆算了！”
沈不逊也骂：“洛骁这个畜生。”
凑巧，洛骁一进门就听见了，满头雾水地进屋，不明不白地看着沈不逊，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挨骂。
阿琳也骂骂咧咧地从他身边出去。
沈不逊刚要发作，洛骁就坐到他身边说：“方才村长把村里的男人都叫去了，还有邻村的，说是外面不太平，不要随便出去，每家每户夜里都锁好门窗，还挑了些人值夜。”
沈不逊瞬间没心情骂人了，满脸担心地看着他：“你不会要去值夜吧？”
洛骁点了点头：“你放心，不少人轮替呢，咱们这里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万事小心。”
当夜，沈不逊睡得模模糊糊，就感觉身边有人起身，等他彻底清醒后，洛骁已经走了。
如此警惕了一个多月，洛骁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沈不逊有时候出去找，就看见村里的男人聚在一起商量事。
看起来，形势更严峻了。
沈不逊最开始没跟洛骁说自己又有了，但洛骁还是从唐大夫那里听到了，以往每次有消息，洛骁都表现的紧张又亢奋，但是这次，洛骁眼神里只有担心。
局势实在是不好，说不定哪天，外面的战火就会波及到山村里。
这个孩子来得实在不巧。
秋夜里，沈不逊惊醒，莫名其妙地一阵心慌，他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打开了窗户。
凉风吹到脸上，仍觉得不够，沈不逊便只穿着单衣到院子里走走。
他们家这宅子的位置很好，因为地势高的缘故，能直接从院里看到山下。
沈不逊一抬头，山下亮着一队火光。
等等……火光？
沈不逊一愣，洛骁他们巡逻也巡不到山下，更何况他们熟悉山路，夜里都是不带火把的！
沈不逊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有外面的贼匪或者士兵找到进山的路了。
他披上衣服，飞快的跑出去，挨家挨户地把人喊起来。
村里现在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就算醒了聚到一块也没有主事的。
稍微镇定点的，会说：“快藏起来！”
胆子小的则是怕得不敢说话。
“能藏地窖里吗？”
“不能藏地窖！”沈不逊一身喊，拉扯着几个孩子，焦急地寻找着不见了的老二，“藏在地窖迟早会被发现，去后山！那里有个山窟窿！”
他跟阿琳唐大夫几人说明了位置，但是没跟着大部队离开，只身一人在村里寻找他们家老二。
还低声喊着：“洛老二，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我打死你……”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躲在村里都能听见马匹的嘶鸣，沈不逊还没找到孩子，急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是山窟窿里还有另外三个孩子，他不能在这种时候为了找老二就扔下他们。
沈不逊咬着牙眼睛赤红，快步跑向后山。
秋夜里凉，但那么多人挤在狭窄的山窟窿里，也不觉得冷，只有沈不逊被挤在角落里，抱着几个孩子发抖。
他想再出去看几眼，可是刚站起来往遮掩好的洞口走，就隐隐听见呼喊的声音。
刀剑相撞，马匹嘶鸣，风声里混着呐喊。
好像是打起来了。
沈不逊一下子凉了心，双腿发软，面无血色地跌倒在地上。
“小沈！小沈！”
几个女人涌上来把他扶住。
沈不逊哆哆嗦嗦地攥住了一个人的手，眼里无神：“我没事……”
他只是在想孩子。
今夜过后，等他的会是什么？
村里的暴乱持续了很久，躲在山窟窿里的人一直留意着村里的火光，从兵刃声响起，到村里着火，再到声音减弱，足足经历了三四个时辰。
沈不逊僵着身子守在洞口，怀里抱着老四，老三乖巧地倚靠着他的肩头，身侧守着老大，整个人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像个石像。
直到他听见了脚步声，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沈不逊立刻攥起镰刀，紧张地盯着外面的杂草。
杂草被人匆匆拨开，沈不逊把镰刀攥得更紧，直到看见洛骁的瞬间，他才松了口气。
沈不逊直接扑上去，抱着洛骁的脖颈，声音哽咽，眼睛却干涩得哭不出来。
“老二他，他……”
“爹爹，我在这呢。”从队伍里钻出个浑身脏兮兮的小黑鬼，抓着大人的衣衫，探头探脑地看向沈不逊。
沈不逊愣住了。
洛骁拍着沈不逊的背跟他说：“昨晚你去喊人的时候他偷跑出来找我，半路上撞见了进山的贼兵，回去的时候没找到你，他就躲进了六哥家的草垛里，还趁着贼兵进院子的时候，拿弹弓把贼兵首领的眼睛给打瞎了，后来又钻进了猪圈。”
洛老二这一晚的经历，可比他们这些大人精彩多了，报信搬救兵，打瞎贼兵首领眼睛，最后还让他装猪逃过一劫。
沈不逊蹙着眉头，心里五味杂陈，着急上火的心情还没完全消散，笼着层失而复得的兴奋，但是看看这从头到尾黑乎乎又臭烘烘的孩子，真有点不想要了。
最后村长出来打圆场：“你们家老二以后有大能耐。”
沈不逊这才放过了洛老二。
11.
大半个月过去，外面安稳些了，听说是有个什么王爷领兵打赢了，还有人大费周章地进了村子，说他们擒拿了贼兵的主要将领，有功，但是只验了身份就走了。
等到来年开春，有人带着黄色的告示登门，赏了全村好些银钱，还赏了几人官职，那当中就有洛骁。
沈不逊看了十几遍告示，给洛骁挂上赏赐的牌子，问他：“屁大点的芝麻官，你要去吗？”
洛骁沉默片刻：“去吧。”
沈不逊立刻不高兴了：“我不想回去，我更喜欢这里。”
给洛骁安排的地方离沈府很近，沈不逊可不想回去之后再被那些人找上门攀关系。
洛骁搂住沈不逊，看了眼他的肚子：“家里那二亩薄田，实在是养不起你跟孩子。”
沈不逊拧了拧洛骁的胳膊，怪他多嘴。
12.（if线做梦）
沈不逊在夜里幽幽转醒，他做了很长一个梦，在个奇怪的地方碰见了很多人，有唐大夫他们，也有洛骁。
梦里的他大多数时候都在逃跑，穿梭在高楼之间，看得他头晕目眩。
沈不逊拍了拍睡在身边的洛骁，看见洛骁醒了，跟他说：“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把你骗得好惨啊，不过你也挺坏的，一直追着我喊打喊杀。”
洛骁没听明白，但还是安慰着他：“梦都是反的，再睡一觉吧，别多想了。”
13.（主线梦）
沈不逊半夜惊醒，他做了个跟寡夫梦差不多的，只不过这次不是寡夫，他跟洛骁生活得很好，虽然一开始苦了点，但是后面很圆满。
只是有一点不好，他居然生了五个孩子！
沈不逊看了眼旁边熟睡的洛骁，一巴掌把人拍醒。
“你拐带未成年，让他九年生了五个娃，刚生完没几个月就怀上，洛骁你真是个畜生。”
模模糊糊的洛骁瞬间清醒，但是一时没想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洛骁：“啊？”
“啊什么啊！都怪你！”沈不逊刚醒，仗着残留的梦境就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
缓了片刻，洛骁也大抵明白怎么一回事，估摸着沈不逊又续上了从前提起过的荒诞梦境，正对能揣崽的设定不满意。
洛骁侧着身，支着胳膊看他，着重将视线落在了沈不逊的肚皮上，问道：“怎么梦里能生，现在不能生？”
“你什么意思？”沈不逊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洛骁坐起身，大手一揽把人拉过来，摸着他腹上的肌肉线条，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再努力一点，说不定你天赋异禀真得能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