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这一切。
唐歆也有把柄落到玛扎娜手里？
沈不逊凝视着她的背影，像散落在宇宙深处的星辰，孤独又落寞，挣扎着想要逃离固有的运行轨迹，可命运就像引力一样紧紧束缚着她。
他知道自己现在理解不了唐歆的话，只能先看看文件里的内容。
[关于智体人种的社会习性调查研究报告——以多洛莉丝为例]
[调查人：舒意]
沈不逊不清楚舒意是谁，洛骁查到这个名字后并没有跟他提过，他现在也简单地以为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学者，撰写了一份普通的调查报告，只是好巧不巧，这份报告是智体人相关的。
报告内容从“始终围绕女王而打造的母系社会”到“将金属融入身躯的颠覆性实验”，事无巨细地对智体人做了研究。
可以说，连沈不逊这个智体人对自己种族的了解都没有这么深。
且不说他身上的种族天赋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的，就连整个族群最基础的“母系社群”也是没怎么听说过过的，最多也就只有在洛骁那里听过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难怪从古到今只有女王，没有国王呢。”沈不逊捏着报告喃喃自语，飞速地浏览着上面的文字，“这不是跟原始的社会形态很像吗？从上到下等级森严，只以女王为尊，甚至还有些像虫族那种集体供养女王的制度。”
“集体供养女王？可没有这么简单。”
听到唐歆的否认，沈不逊继续翻下去。
报告里并没有明确指出为什么整个族群对于女王异常崇敬，但是字里行间都表达着女王至高无上的地位，就像女王并非简单的领导者，而是整个族群的神明。
沈不逊想起了在民宿里，女主人说过的那句“幸得女王庇佑”。
凡是领导者，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就算在位时做的再怎么好，后世的评说也会褒贬不一。
但智体女王并非如此，子民对每一位女王的评价都像是在赞扬崇高的神明，以一种匍匐的姿态去仰望女王。
唐歆拉开房间内的窗帘，透过窗户看着下方闪烁的车灯，她不急不慢地开口：“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呢？她们该有多么的英明神武，还说她们拥有魅惑人心的能力？”
“幸得女王庇佑。”沈不逊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也不相信在族群中会有这样的存在。
但他闭上眼睛，高贵典雅的形象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当中，她们高洁圣明，如同宇宙中耀眼的恒星为所有的臣民指点迷津。
刹那间，连从未加入过族群的沈不逊都像是听到了女王的呼唤，受到感召想要重回家园。
幸好历史书上清楚地写着女王的传承已经断绝。
不然……
“又想到什么吗？”
“好像是有点不对劲。”沈不逊对刚刚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很是疑惑。
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什么女王的庇佑，更没有跟任何智体人在一起生活过，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想要信赖那名义上的女王。
尽管智体的女王早就不复存在了。
唐歆想引导着他继续想，但是切断信号的时间太久，[公司]会起疑心，她只能把文件一股脑地都交给沈不逊，然后迅速地接入了[公司]的信号。
沈不逊看着她匆匆离开，想要跟上去听听她说些什么。
唐歆却突然止步回身，对着他点了点手中的文件，示意他看完后再扫描上传。
看来唐歆做的这些，是瞒着[公司]进行的。
文件里必然还有他看不懂的深意，也有被[公司]忌惮的地方。
沈不逊重新翻回第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翻阅。
女王，信仰和种族。
从头到尾地看过整个种族的发展脉络，每一任女王在其中的作用都非同小可，受到臣民的爱戴是正常的，但这份爱戴里有近乎疯狂的存在，从对王的敬仰演化成疯狂的着迷，甚至为此出现许多令人费解的举动，就比如群体性地自愿成为女王的实验品，或者是无条件地追随女王开疆拓土，哪怕是发动不义的战争。
太奇怪了，就算是正确的举措也难免会有人反对，但是报告上却清晰地记载着“无一人反对女王的决定”。
沈不逊不信这个邪，试图从字里行间再找出这些狂热信仰的原因。
前前后后看了四遍，什么都没有提及。
也对，这只是一份报告而已，还是一个外族人对已经消失的种族根据残留的线索所写的调查报告，找不到原因也很正常。
纵然这么想着，沈不逊也难免失落，蹙着眉把文件扫描上传。
只是当他打开另外的文件，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在战争遗物中有一件至关重要的存在，那是镶嵌在女王权杖上的宝石，与此同时翻译权杖上雕刻的文字发现，唯有女王的血脉才能窥见宝石的秘密。]
[……在经过博物馆同意后，邀请几位多洛莉丝的智体遗民参与实验，对名为“达芙蒂尔的眼泪”展开研究，实验发现宝石并未出现任何异常，而实验对象声称：感受到女王的存在。]
沈不逊当然记得那颗被他取走的宝石。
在柙驿卫，他也曾在灯下欣赏那颗流光溢彩的宝石，宝石内部流淌着星河般璀璨的色彩，神秘又梦幻，并且他也一眼就分辨出了假宝石的不同。
难道是说这就是“女王的存在”。
沈不逊不可能相信什么鬼扯的信仰之力，他是觉得能让智体臣民集体崇敬女王的秘密，应该就是那颗宝石，或者说就在宝石之中。
女王能从宝石中看见的秘密，也是让所有智体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到底里面有什么呢……”
比起宝石里的秘密是什么，沈不逊现在更想知道窃取宝石的任务是谁发布的，现在宝石又在谁的手里。
他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跟玛扎娜对接后宝石就再也没出现过，而他自己只负责完成任务，对宝石的去向根本不在意。
还是应该从玛扎娜那里入手，打听后续交接的对象是谁。
不过玛扎娜这人的脾气，他也清楚，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告诉他。
需要另想别的对策。
卡在扫描结束的时间，沈不逊的手抖了抖，刚好这一页的画面全都糊掉了。
沈不逊啧了几声，想要把扫描完的图片删掉。
转念一想，这些图片当真是有幕后老板出高额赏金悬赏的吗？怎么会有人悬赏这么简单的任务，还偏偏可以让他们看到里面的内容呢？
沈不逊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盯着其他几个文件袋，也不管任务到底是怎么要求的，全部打开铺在地上用个人终端直接拍照记录。
无一例外，所有的文件都是智体相关的，而且都是那位名为舒意的学者所写。
这不是什么任务吧，这是有人故意想让他这位智体后裔看到吧！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手下无情了！
一连上百张扫描图片，全被沈不逊卡在最后一秒抖了一下。
浏览所有图片，除了最开始那几张，竟然没有能看的。
唐歆赶在这时候推开门，拉着沈不逊向外走，扔给他几个纽扣型的烟雾弹：“有人把这里围了，跟我从地下离开。”
“被围了？”沈不逊忍不住趴到窗户边看了几眼，发现档案局外围闪烁着红蓝交替的灯光，除此之外竟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看来是有备而来。
可洛骁明明说过，他没有接到任务的。
沈不逊来不及细想，跟着唐歆从安全通道一路往楼下跑。
才到一楼的位置，他们就听见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早就埋伏好了，只等他们下楼。
沈不逊扯了扯唐歆的衣服，把人拽住，硬拖到三楼中间的位置，对她低声说道：“地下部分就是信息库吧？他们大概也以为我们的目标是那里，估计早就围得水泄不通了，你从楼顶离开，我去引开他们。”
“你确定可以吗？”唐歆记着沈不逊今天地怪异，拽住他的手腕担心地问了句。
“放心。”沈不逊轻声笑着，“我逃跑的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
唐歆看着他自信离开的身影，像她看过的无数电影里配角即将牺牲自己保全所有人的那一幕。
她的心里惴惴不安，感觉这一去沈不逊就再也不回来了。
“等等——”
唐歆一嗓子吼了出来。
吓得沈不逊左脚拌右脚差点把自己摔下去。
“可是便携能源不够，我的飞行器飞不起来啊！”
唐歆的飞行器赶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她也没有想过要从楼顶飞走这件事，所以先前一直都在用飞行器代步，现在早就没电了。
沈不逊叹了口气，仔细留意着楼下的动静，不像有人要冲上来的动静。
他站在角落里对唐歆说道：“你去找一间安全的资料室，然后把所有的监控设备恢复，我负责引开他们，等我给你消息的时候，你再离开。”
“这能行吗？”唐歆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沈不逊抬着头，脸上扬着轻松的笑：“相信我，这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