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下起了小雨。
几人在屋子里吃饭,门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幕遮挡,似乎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而门内的气氛莫名地有些奇怪。
魏元景拿起一个熟鸡蛋,许秀秀抢过来,剥开放到程也安碗里,“只剩这一个了。”
魏元景想要加碗粥,许秀秀却睁眼说瞎话,拦住魏元景道:“我以为没人吃,剩下的全喂鸡了。”
……
沈为和程也安默默地看着两人,目光露出疑惑。
程也安起身道:“我去学堂了。”
魏元景立即起身,拿了把伞,“我去送你。”
程也安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许秀秀已经猛地站了起来,“我去!”
三人齐齐看向许秀秀。
许秀秀直接走过来,抢过伞就要撑开。
“嫂子,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许秀秀不容拒绝,“我正好要去村头刘婶家一趟,嫂子送送你。”
程也安便没有拒绝了,余光瞥到魏元景注视的目光,带着一丝无奈又失落的意味,程也安忍不住心里一咯噔,转身随许秀秀走入雨幕中。
快走到学堂时,许秀秀忽然喊了一声程也安,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了,嫂子?”
许秀秀有些着急地拉住了程也安的胳膊,涨红了脸,“安弟……我昨天看见,我看见,于景亲了你……”
程也安瞳孔一缩,红了脸颊,一时说不出话来。
“都怪我!我没有想到于景竟然有这种癖好!还对你起了歹心!你说怎么会这样?于景看着哪里都好,样貌性格都不差,怎么染上这种毛病!”
许秀秀一脸自责叹息,随后又郑重其事地保证,“你放心,安弟!等雨停了,我就找个时机把他赶走!绝对不让他缠着你!要不你也赶紧找个媳妇,免得他惦记!”
程也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事怎么被许秀秀发现了?可怎么解释?魏元景啊魏元景!真想揍你一顿!
“嫂子……你不用管,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我来解决。”
“那怎么行,人是我带来的!万一他不听你的,又欺负你……”
程也安安抚地拍了拍许秀秀的肩膀,“嫂子,你放心,我有办法,于景他……人挺好的,不会欺负我。”
许秀秀为难地答应了,却还是一脸担忧。
这一天,因为魏元景的事,程也安心不在焉,也懒得管那几个调皮的学生。
后来雨停了,但看着天还阴着,估计还要下雨,程也安便让他们提前下学回家,一直提醒他们不要在外乱跑,小心淋雨。
等人都走了,程也安才从学堂出来,只是明显还在跑神。
这时,一声呼喊引得程也安回过神来。
程也安往声音方向看去,见一个女子陷在河里呼救。
程也安瞬间清醒,立即大步跑过去,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将那女子拉了上来。
那女子看似呛了不少水,坐在岸边一直咳嗽,程也安忍着浑身湿漉漉的难受,弯腰问道:“你没事吧?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镇上的医馆看看。”
那女子没有回答,冷光一闪,一柄袖剑直直袭来,那女子跳起来,招式狠厉利落,目光带着明显的杀意。
程也安猛地往后一躲,才意识到这是陷阱。
“你会武!”那女子开口,却是不太流利的汉话。
是北蛮人!
程也安使出全身解数应对,但那女子武功厉害,程也安一时难以脱身。
“大胆坏人!放开夫子!”
“我们来救你了夫子!”
王七毛和刘石头突然出现,拿着两个木剑,大喊着冲过来。
程也安立即呵斥道:“别过来!快跑!”
奈何这两个平时就是个不听话的,直愣愣地冲过来就要打那女子。
那女子忽然后退一步,吹了个口哨。
一个魁梧的男子驾着马车而来,程也安扭头看了一眼,那女子抱着王七毛,捂住他的嘴往马车上跑。
“放开七毛!坏女人!”
程也安立马去拉刘石头,那车上的男子拉弓朝程也安一直射箭,程也安下意识一躲,便失了手,让刘石头跑了过去。
那女人捂晕了王七毛,把他扔进马车里,又一把捞住刘石头,往马车上一跳。
那男人立即驾马而去。
程也安拼命去追,急得冒了一头冷汗,却离马车越来越远,
那女子冷笑一声,用不太标准的汉话喊道:“明天辰时在十里外的破道观见,让你们北境的“守门神”过来!不许带人,否则我就杀了这两个孩子!”
程也安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地停下,心里终于明白,这是冲魏元景来的,他猜测,这是因为不久前的那场战事,北蛮人心有不甘,盯上了魏元景,要拿他身边人来威胁魏元景。
程也安咬了咬牙,脸上逐渐露出冷意。
为了救人,程也安挑明了魏元景的身份。
而魏元景知道,他的身份一挑明,他就不能再假装是于景,便再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待在程也安身边了,心里空落落的一沉,可他暂时无暇顾及这些了。
第二日辰时,他与魏元景准时到达了破道观。
在场的除了那个女子,还有几个男人,都拿着武器,而王七毛和刘石头被塞住嘴巴绑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魏元景一眼就看见了那女子脖子上带着的铜雕弯月的项链,而月氏族信仰月神,其子民喜欢一切与月亮有关的东西。
“你是月氏人?”魏元景问道。
那女子冷笑道:“不错,成王殿下好眼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子眼神骤然变得寒冷,拔起一把长刀横在王七毛和刘石头脖子上,怒道:“我让你放了我的丈夫呼延庆!否则我就杀了这两个孩子!”
原来是月氏族的小公主乌尔兰,她嫁给呼延庆后便一心辅佐他,尽管呼延庆一败再败,但一直不离不弃。
程也安吓得大喊道:“住手!”
魏元景拉住程也安的胳膊,安抚道:“别急,这是她的筹码,他不会轻易动手。”
看了一眼眼眸镇定的魏元景,程也安渐渐找回了呼吸。
而后魏元景看向乌尔兰道:“好,你提要求。”
“明天城门口,送我们和我的丈夫出城,人自然会安全送还给你!”
“好,但两个孩子不能伤到一点。”
乌尔兰刚要答应,程也安迈前一步道:“把孩子放了,我当你的筹码。”
“安弟?”
程也安看也不看魏元景一眼,继续道:“两个孩子不听话爱折腾,又与这位成王殿下毫无关系,实在不够成为你的筹码,但我与成王殿下交情匪浅,他自然不可能弃我于不顾,而且你本不就是来绑我的吗?怎么样,换不换?”
乌尔兰眼眸一转,似乎在犹豫。
“安弟?你……”魏元景明白程也安的做法,他不想祸及孩子,也怕孩子出什么事,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魏元景忍不住觉得愧疚,是他引来了乌尔兰,而他也绝不能忍受程也安因为自己去冒险。
“你不能去,我去!”
“不,你听我的,若你在他手上,那北境将处于被动地位,之后北境与匈奴各族的和谈,也将受到影响,所以为了北境,为了大晋,你必须安全!”程也安语气从容坚定,不容拒绝,“我信你,你会让我平安回来。所以,别拦着我。”
程也安扭头看向乌尔兰,再次问道:“换不换?!”
乌尔兰想起昨天这两个小孩儿哭闹,自己被吵得睡不着觉,而自己盯的这些日子,魏元景的确与程也安关系非同一般,所以,程也安的确是个更好的筹码。
“好,换人!”乌尔兰砍断绳子,抓住王七毛和刘石头两人的肩膀。
程也安迈步过去。
到中间时,他们才松了手,让王七毛和刘石头跑了过去,乌尔兰迅速抓过程也安,将刀横在他面前。
紧握拳头,魏元景忍下担忧,程也安说的在理,他不能胡来任性,让北境陷入困境。
王七毛和刘石头拿出堵住嘴巴的东西,吓得眼泪汪汪地躲在魏元景身后,“元景哥哥。”
魏元景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温声安抚:“没事,没事了,别怕。”
而后魏元景看向程也安。
“等着我。”
程也安只点了点头。
将两个孩子送回家中,魏元景迅速驾马赶往北境军营。
吴通正和林裘生两个人光着膀子摔跤,一群人围在一旁起哄,魏元景跳下马急急冲过来,推开人群,冲林裘生急吼一声:“月氏人都混进北境为非作歹了!你们巡防是吃干饭的吗?!”
正兴致勃勃投入摔跤的林裘生和吴通,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向魏元景。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林裘生第一次见魏元景发这么大的脾气。
第二日,城门禁止百姓出入,而后打开大门,让乌尔兰几人出了城门。
魏元景便带着呼延庆站在城门口。
按照乌尔兰的要求,城楼上不许留人,林裘生躲在暗处观察局势,而后看见了被乌尔兰绑着的程也安,忍不住惊讶。
这就是魏元景担心地一夜未眠的沈安?居然与程也安长的这么像,还是个男子!怪不得魏元景这些日子不知踪迹,也不让人去打扰他,原来是找了个替身,沉浸在温柔乡里面了。
林裘生忍不住轻“啧”一声。
这时,乌尔兰终于看见毫发无损的呼延庆,眼眶瞬间红了:“呼延庆!”
而呼延庆却没有任何反应,乌尔兰刚有点起疑。
魏元景便打断乌尔兰道:“一起放人!”
乌尔兰眼眸重新变得冷静,她应了一声,看呼延庆开始往这边走,便示意程也安也走过去。
程也安与呼延庆两人擦肩而过,等呼延庆又走近一点,乌尔兰眼神一变,突然喊了一声:“呼延庆,跑!”
与此同时,乌尔兰身边的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立即拉弓搭上几根羽箭,直直冲程也安后背而来。
“程也安!”魏元景瞳孔一缩,顾不得什么秘密,脱口而出喊出程也安的名字。
而程也安听到后则是惊地愣在原地,心里钝痛。
原来魏元景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是程也安,也知道是男子,但依然告诉自己,说他喜欢自己。
羽箭袭来,情急之下,魏元景一边跑拔出腰间长剑扔过去,砍断了飞来的羽箭。
程也安这才意识到不对,立即快步向魏元景跑过去。
乌尔兰抢过身边那人的弓箭,眼神骤然变得狠厉,一根射向程也安,看着魏元景向程也安扑过去,而后立即搭上一根射向魏元景。
魏元景没躲过,后背中了一箭,魏元景并未在意,而是紧紧抱住了程也安,朝城门大吼一声:“放箭!”
此时,林裘生早已发觉不对,带着躲在暗处的人冲出来,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射出羽箭。
“挡住!保护二王子!”乌尔兰大喊一声,立即跳上马,朝呼延庆伸出手,而呼延庆却突然眼眸一变,伸手拉住乌尔兰的手,借势狠狠拽下乌尔兰。
措不及防,乌尔兰甩滚在地,而后被呼延庆按住肩膀,掐住脖子。
呼吸一窒,在昏迷的前一刻,乌尔兰看见眼前的呼延庆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