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在皇宫外的崇华道上,魏元景赶上了程也安的马。
程也安觑了一眼魏元景,直接驾马往前,魏元景忙跟了过去。
邓珏吓得喊了一声:“别打起来啊!”说着要驾马追赶。
月儿和吴通默契地一左一右拦住了邓珏,吴通道:“我家殿下不打女人。”
月儿冷冷接了一句:“放心,我家郡主打人,但不会打死人。我也一样。”然后对着吴通,默默摸了摸腰间的软鞭。
危险的气氛蔓延,邓珏无措地看向那两个远去的背影,感觉程也安和魏元景可能还没打起来,月儿和吴通就先打起来了。
……
“程也安!”魏元景侧马拦住了程也安的去路:“你听我解释。”
程也安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冷冷看着魏元景道:“解释什么?成王殿下,我程也安不是你的棋子,你答应我的,我有权知道一切!”
“程也安,你听我说,我并非有意瞒你,我只是觉得这不重要,计划会正常实施,我也肯定会被人救上来。”
“不重要?”程也安怒道:“你就确保一定会有人来救你?你也真厉害,拿命来赌!”
“程也安……”
“住口!魏元景,你想过没有,你若是死了,我程也安就是那个袖手旁观的恶人!那此后你让我如何安寝?!”
程也安说的对,若真出了意外,程也安将在不知情下成了罪魁祸首,本是合作者,却会成为加害者。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他自负自大,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有考虑到他人,魏元景无话可说。
程也安靠近了点魏元景,压低了语气道:“我希望日后你不要再瞒我。以及,不要拿命来赌,若你真想除掉阉党,就该护好自己的命!”
魏元景垂眸道:“程也安,你说的对。今日之错我保证绝不会再犯。”
“那你日后把游泳学了!别再等着别人救你!”
“好!”
魏元景答应的倒是干脆,程也安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成了吗?”
魏元景点点头。
程也安故意嫌弃地看了一眼魏元景,奚落他道:“我才发现,你也是个会示弱,工于心计的人,不都说君子磊落,不谋心计吗?”
今天这场戏,魏元景赢得了晋灵帝的心疼和大臣们的同情,示弱方有理,众人会下意识地偏向弱者。他也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我本就不是君子。”魏元景缓声道。
若他有足够的力量和晋灵帝还有阉党抗衡,他也会光明磊落地与他们争斗,可他什么都没有,他只能步步小心。示弱也罢,伪装也罢,只要能赢,这些都不算什么。
月光下,魏元景却显得落寞,垂眸的样子竟看着有些委屈。自己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这样了?显得自己欺负他似的,程也安心里默默“啧”了一声。
“巧了,我也不是。”程也安挑眉道,又幽幽地看了眼魏元景,然后策马而去:“我是没人要的泼妇……”
阴郁一扫,魏元景豁然开朗,无奈地蹙眉笑了,看着程也安远去的背影。那背影乘着月光而去,不疾不徐,宛若要驾马飞升的逍遥仙人,魏元景的目光追随着程也安,忽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也跟着程也安一同去了。
月光皎洁明亮,夜市也正热闹,歌舞不歇,杯酒摇曳,京都的夜晚像是点了灯的迷雾仙境,有人醉生梦死,有人抱火卧薪。
何生带着长随踏进了极乐坊。
“师父?咱今天不去香柳街了?”
“不去了,今天来这儿找找乐子。吃惯了大鱼大肉,不得喝点清汤润喉吗?”
两人一对视,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长随立马直起腰板吼了一声:“掌柜呢?!掌柜呢?!”
三娘立马从大堂一旁跑了过来,赔笑道:“您二位要听什么曲啊?”
长随大拇指指向何生道:“这是宫里的四品太监何生!是执笔太监曲吉安的手下!曲中官你知道吧,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老祖宗的左膀右臂!你还不注意你的态度?!”
那长随一声喝,吓得三娘抖了一下,立马笑得更灿烂了:“是何公啊!大贵人啊,你有什么要求,我们极乐坊绝对让您满意!”
何生昂着头,故作姿态地放缓语气道:“你们极乐坊最有名的小唱是谁?”
“是柳英。”
“行,喊过来吧。”
厢房里,柳英抱着月琴给何生行了个礼。
“见过何公。”
何生的眼睛亮了亮,毫不遮掩地上下扫视着柳英,这么好看的人,竟是个男子,不施粉黛,却娇若软玉。
何生和长随对视了一眼,然后眯眼笑道:“你会唱什么曲儿?”
“小人最擅长《西洲曲》。”
“行,就这个。”
柳英坐下开始弹唱——“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何生心不在听曲,眼睛盯着柳英打量,目光最后落在他那双手上,一抹一挑,指如青葱,白里透红,指甲盖都透着粉。
何生摸着自己的下巴,心里肮脏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若是把人绑在床上,脱光了衣服,里面是不是一块白玉?白玉流泪,娇若残花,尽情摧残,岂不爽快……
曲停,何生才回过神来,起身鼓掌道:“好!弹得好!唱的好!柳公子好本事,让何公我啊也想到了江南,江南美人,最是柔情似水……”
何生一边说一边走近柳英,弯腰靠近柳英,一把抓住了柳英的手腕。
柳英吓得一抖,想把手扯回来,何生却死死抓住不松,脸上的笑容带着威胁的意味:“这手啊,怎么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呢?”
想到三娘刚刚交代何生的身份,提醒自己要好生伺候,不要得罪他,柳英咬了咬牙,忍了忍,只道:“那小人再给何公弹一曲?”
何生却罔若未闻,脸靠近柳英的脖子嗅了嗅,长叹道:“这是兰花香?真好闻……”
如毒蛇在耳边吐信子,柳英不寒而栗,毛骨悚然,“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往后退,警惕地看着何生道:“何公若是无事,那小人便退下了。”
何生直接脸黑了。
“大胆!”长随呵斥道:“何公是喜欢你,想要亲近你,别不识好歹!”
何生哼笑了一声,对柳英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公是看上你了,今夜你好好伺候本公,帮本公松松筋骨,若你伺候得好,本公重重有赏!”
柳英紧紧抱着月琴道:“小人虽是小唱,但卖艺不卖身,三娘是知道的,还请何公见谅。”
何生瞪着柳英,捞起手边的茶杯砸了出去,呵道:“三儿,给我绑了他!”
“是,师父!”那长随扯掉束起纱幕的绳子,撸起袖子就朝柳英而去。
月琴被摔在地上,那长随力气比柳英大,柳英挣扎着要去敲门,被长随一把扯住头发往后拉。
柳英吓得大喊道:“三娘!三娘!”
何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按住柳英的肩膀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和长随一起将柳英的手绑在了床头。
柳英拼命挣扎,用脚踢床板,嘴里被塞了东西,发不出什么声音,心里是无限的惶恐和绝望。
何生拿出怀里的药瓶,倒出两颗仙人丸塞到嘴里,然后开始解腰带,余光见长随还傻笑着看着自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太监断了命根子,想要极乐,就得靠药物。这仙人丸价值千金,效果极好,多少太监都惦记着呢,何生能搞到一瓶也是花了大价钱,但他向来对手底下的人大方。
何生把药瓶扔给长随道:“省着点用!出去交代好!别误了本公的好事!”
那长随捧着药瓶,笑着使劲点头:“师父你乐着!三儿这就去!”
出了门关好,正好遇到三娘急匆匆地上来,探究地往关着的门看了两眼,听见里面传来闷响,似乎是有人在踢木床。
做这行的,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三娘立马知道里面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干什么?”长随板着脸拦住三娘。
“大人,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听见柳英叫我……”
那长随直接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三娘。
“他好福气,被何公看上了。你只管做你的事去。”
三娘“啊”了一声道:“可,可是大人,柳英他卖艺不卖身,而且庭安郡主是他的贵人……”
那长随直接黑了脸,怒道:“一个小唱还装什么廉洁?!笑话!那郡主是贵人,我们何公就不是了?我告诉你,你不要不识好歹!如今京都有一半天是老祖宗撑着,是我们宦官说了算!你掂量掂量,有没有两条命管这闲事?!”
三娘吓得吞咽了口水,她做生意不容易,不想因为一个人丧了命,她知道柳英不容易,可她也无能为力啊。
三娘垂了眸。
长随抱臂喝道:“给本大人也找个柳英那样儿的,快去!”
三娘应了一声,逃离了那房间门口,路过时似乎听见里面有隐约的呜咽声。
良久,圆月被乌云遮了光,热闹的京都显得阴沉沉的。
长随结束事情后就蹲在门口守着,何生推门而出,面露愉悦。
长随笑嘻嘻地上前道:“师父可舒爽啊?”
何生勾了笑,往厢房看了一眼道:“是个男人,却比女人还女人,勾魂摄魄的。怪不得京都人都爱玩儿男倌,可真是滋味不一般。”
长随笑道:“可不是,三儿也见识了。”
何生哼笑一声,抖了抖衣袍往外走:“那下回师父还带你来。”
“诶!”长随应了一声,没忍住,好奇地探着脑袋往厢房看了一眼,只看见白花花的一片交错着红色的伤痕,白玉似的胳膊无力地垂在床沿,帷幕被撕扯得断了一半,冬雨打残花似的破败,看着触目惊心。
长随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叹道,他师父玩儿的真花!
“三儿!你腿断后面了?”前面传来呵斥声。
“师父,这就来!”来不及细看,长随忙转身往外跑。